「五梁道」家主大宅的後方有一片水杉林,樹木細瘦,生得高高的,立春日過後,樹干開始月兌皮,邊月兌邊長出小翠芽,按往常慣例,到得春分時節定已綠油油一片,屆時鳥來築巢,松鼠、野兔等小動物亦會時常出沒,安純君還曾經在林子里瞧見鹿只和北方狐狸。
她今兒個穿過林子時,腳步有些氣沖沖,臉蛋紅通通,沒受傷的手提著一甕從地窖挖出的佳釀,來到林子後面一處毫不起眼的夯土茅草屋找人喝酒。
住在茅草屋里的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老翁,似乎在上一代女家主掌事時,他就已在「五梁道」窩下。
幾乎什麼活兒他都能做,對于修繕特別在行,偶爾見他在家主大宅里幫忙,偶爾在參園里做事,采收時期人手不夠,他也能跟大伙兒上山幫忙,而「五梁道」要有什麼節慶,鄺家一定請上他,他若不願來主宅過節同歡,女家主也必定讓人把菜肴和好酒送去茅草屋那兒,絕不會單落他一個。
老人脾性有些古怪,可能是既聾又啞,便不愛跟誰來往,但安純君與人交往的那股子熱勁本就不一般,即便是剃頭擔子一頭熱,拿熱臉貼人家冷,她想交朋友就交,愛跟誰混就跟誰混,人家不理會她,她自得其樂,一次、兩次、三次……不是朋友也成朋友。
此時,她這位「老」朋友蹲坐在屋前土夯上,干癟紫唇一下下抿著煙嘴,他抽著旱煙,有一口、沒一口地吐出白霧,拿在手中的小柴刀突然「啪」一聲、將一截北地黃竹從中劈開,隨即又連劈幾下,將一管黃竹分成細長的竹條。
他改拿起篾刀,垂目削著竹條,在他面前席地而坐的大姑娘正大發牢騷——
「……我的手接上,早就好了,額頭的傷也收口,但……他們就是不讓我跟!我問娘,娘說是鄺蓮森的意思,我說‘娘,您才是女家主,只要您說我可以跟,我就能跟’,娘她竟然說……說……‘你出嫁從夫,要听相公的話’!」被這句話嚇得不輕,拍拍胸脯喘氣。「謝老爹,您想想,這話竟然從我婆婆口中說出,能不驚嚇嗎?」
謝老爹其實姓「王」,安純君剛開始也以為老爹姓「謝」,後來才弄明白,他姓王名謝。
她也清楚謝老爹听不到她抱怨,但除了爹以外,有個人能讓她自由自在地吐吐苦水,即使對方無知無覺、沒法回應,能大吐心中郁悶,她是相當感激的。
不過……也許正因為知道老爹听不見,她才會毫無顧忌、想什麼說什麼。
忽地,她雙肩一垮,長長嘆氣。
「這幾天有好些武林人士來‘五梁道’走動,全為了那個郎三變,人還沒逮到,大伙兒自然不安穩,娘派了咱們幾位好手領一批俠士搜山,幾個聯外的隘口听說也把守得十分嚴密……唉,人人都在行俠仗義,為什麼我不能跟?」喝酒喝酒,痛快時喝酒,不痛快時更要喝!
一根細長烏煙桿突然壓在她伸向酒甕的手臂上。
她抬眼,老人也慢吞吞抬眼,他搖搖頭,睡眼惺忪似的目光瞟了瞟她紅腫仍未盡消的額傷。
「我的傷沒事了呀……」
老人收回煙桿子,把那甕佳釀順道給勾了過來,直接沒收。
「咦?」安純君眨眨眼,看看重新叼回煙嘴、埋首削竹的老爹,再看看那甕酒,最後還是放棄了,無奈又嘆。「我曉得他們是為我好,但姓郎的那個壞蛋一日沒抓到,咱們‘五梁道’就一日不安寧……老爹您可知,我昨兒個听阿四說,近來有個謠言四處流竄,好像那天某位來訪的武林人士與鄺蓮森打了照面,登時……驚為天人,久久不能回神,這事在‘五梁道’大傳開來,據那位山外來的人士說道,鄺蓮森生得比江湖第一公子還好看……」
她頓了頓,眉心微皺,似有事想不通透。
「……謝老爹,鄺蓮森長得是好看,但真的比那位第一公子還俊美嗎?現下只在‘五梁道’傳得人盡皆知,往後如果傳出山外,外頭的人會不會都想一睹鄺蓮森的風采,紛紛跑來‘五梁道’一探究竟?」語氣有些悶悶的,以前丈夫的美貌獨屬她一個,將來若闖進一堆江湖女子意圖染指鄺蓮森,她可能……也許……啊啊啊——會干出什麼她自個兒都不曉得啊!
老人繼續手邊的細活,繼續慢吞吞噴著煙。
她深吸口氣,重新振作,搔搔小臉,忽而哈哈笑。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能藉著鄺蓮森的美貌,把咱們‘五梁道’的名氣打得更響亮,那也不錯啦!」
她笑顏漸漸淡定,手指模著小竹籃子里的雞蛋,那是她方才幫老爹喂雞,老人送給她的小謝禮。
她仍想著事,沒察覺眉心又蹙起,好半晌過去終才出聲。
「老爹,我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嘆氣。「如果我再聰明一些,就會瞧出來哪邊不對勁了。如果……我是說如果,那個武林人士如此夸贊鄺蓮森的外貌,其實是為了拿他當餌,藉以誘出郎三變……會是這樣嗎?」她陡地挺直背脊,雙眸略瞠。「果真如此,那、那鄺蓮森不就危險了?!」
她霍地站起,臉色微白,開始在老人面前踱方步,走來走去碎碎念。
「不行不行!我要跟娘說,還要找鄺蓮森弄清楚。您別瞧他一副斯文相,也是有些脾氣的,他想做的事,你沒讓他做成,他就跟你……跟你翻臉。像立春日那天我沒能趕回來過生辰,他就火了,隔天也不管我身上帶傷,他就……他就……」臉蛋驀地爆紅,結巴了。
老人抬起頭,有意無意覷向她,跟著收斂目光,扣著煙桿子靜靜抽。
安純君頭一甩,更用力地踱方步。
「我都道過歉了,他偏不罷休!我說我想模,他不讓我模,為什麼他可以模,我就不可以?哪有這種事!他、他……我叫他別動,他還一直動、一直動,我說我沒力氣動了,他說他能動就好,可惡、可惡……」沒頭沒尾述說,她胸脯一起一伏,鼻翼歙張,臉上紅暈愈益明顯。
「謝老爹,您說他可不可惡?」
老人灰眉略掀,慢吞吞抬起雙眼,沒瞧她,目線落在她身後。
安純君低「咦」了聲,原還有些疑惑,突然間腦中一閃——
有誰來了?!
她還沒回眸,心髒已漏跳好幾拍,待轉身過去……唉……果然是他啊……唉,果然說人家小話非光明正大之行徑,邪不勝正,總要敗露……唉唉……
底氣一泄,她臉仍脹得通紅,猜想他適才听到多少她的抱怨。
鄺蓮森還沒走出林子時,便听到妻子清脆抑揚的聲嗓,此刻他一貫淡然的神色有些奇特,好似頗尷尬,玉膚白里透紅,兩處顴骨紅得尤其顯眼。
「不是要你多休息,別四處混嗎?」他走近,目光直勾勾。
「唔……我哪有四處混?」安純君嘟著頰,微惱,卻不敢大聲反駁。
「我才去參園兩個時辰,你就溜了……」他瞄到那甕酒,眉峰略攏。「還從酒窖里挖酒出來,想找誰痛飲嗎?」
「……我又沒有……」眸光開始飄移。她安純君在外人面前一條龍,在鄺蓮森面前就成一條蟲,這個中原因她實在搞不懂,注定被吃得死死的。
「咚」一響,謝老爹突然戳破封酒的膜子,舉甕灌了口。若非知道他既聾又啞,安純君會以為老人有意幫她,證明她半滴酒也未沾。
鄺蓮森很快收回視線,朝她伸出手。「回去了。」
安純君沒膽到連自己都要唾棄自己,在兩人遲了兩年的「洞房花燭夜」徹底大功告成後,她光是看他、听他、想起他,那時床帷內發生的事就會一件件在腦子里重演,有些過程太清晰,記憶太過鮮明,感覺太驚異也太過混亂,絕對沒辦法忘,用上十輩子都忘不了啊!
「回去就回去!」悶到最後,她惡向膽邊生,反彈了。
抓起謝老爹送她的一籃子雞蛋,她故意不理他的大手,從他身邊走過。
鄺蓮森暗暗挑眉,一直看著她,看她走進林子里,明媚黃衫被層層灰白杉樹掩去,這才回過神。
他舉步欲跟上,一個沙嗄蒼老的聲音讓他身形頓了頓。
「鄺蓮森貌勝江湖第一公子的傳言,是你故意發出的?」
「是。」
謝老爹點點頭,舉甕又灌了口酒,仍一臉瞌睡樣。「那好。」
他又是酒、又是煙的,剛喝了酒,拿起自個兒的煙桿子又抽將起來,瘦臉隱在自己吞吐出來的雲霧里,忽而道︰「那娃兒多少瞧出此舉的目的,她以為你遭人利用當了餌,很擔心你。」
鄺蓮森知道老人談的是誰,薄唇有抹軟意。「我曉得。」
「還有一件事……」謝老爹又道。
鄺蓮森靜候著。
老人慢條斯理地問︰「……她說得不清不楚,我听得迷迷糊糊,你究竟不要她模什麼?還有,你為什麼非得一直動、一直動不可?」
「師父!」冷淡玉面被紅潮整個吞盡。
鄺蓮森差點嗆了氣。
眼前這位十足真金的飛燕大俠並非不懂,而是有意調侃人吧!
不動聲色地追上自個兒的小娘子,她明明察覺到他,卻不肯搭理,鄺蓮森兩手負于身後,靜靜尾隨她穿過水杉林子,回到「風雪齋」。
一進大宅便避無可避地遇上府內僕婢,可沒誰敢上前擋他們夫妻倆的路,見安純君火速往前沖,所有人皆默契十足分向兩邊退開,睜大眼楮看著。
打蛇打七寸。
他總能抓到妻子的弱點,並且有效運用。果不其然,他的沉默相隨確確實實攪亂安純君的五感。
再也受不了,甫進屋,她就爆發了。
「整個‘五梁道’都在傳,傳說女家主之子貌勝江湖第一公子,俊美無以復加,瀟灑可比天仙,這位女家主之子……你該知道說的是誰吧?」放下一籃子雞蛋,她氣唬唬地旋身,既急又惱的臉容流露真情。
她真的很替他擔心……鄺蓮森胸口冒出溫泉,整個人熱呼呼的。
他專注地看她,許多話梗在喉間,暗自深吸口氣,淡笑頷首。
「听說了,那自然是在指我。」
他、他……他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急怒攻心,安純君左胸怦怦跳,不自覺握緊拳頭。
「那你曉不曉得,這個流言一旦傳得人盡皆知,極有可能傳到郎三變耳里!現下是敵暗我明,‘五梁道’這兒山多,四面山區都能找到最佳的藏匿處,他要哪天受不住了,想擄個人玩玩,你就成了最大目標!」喘氣不止,她努力控制,瞪著他的眸子隱隱泛光。「……你現在是身處險境,不想法子保護自己,還來管我的行蹤,你……你根本有病!」
說到激動處,她揮動雙臂,不小心打到隨意擱在桌上的那籃子雞蛋。
她驚呼,下意識伸長雙臂想搶救,但一只素衫快她一步伸探過來。
她耳中仿佛听到「颼颼颼」的聲響,眼前一陣撩亂,待定下神,所有該砸爛的雞蛋都好端端窩在竹籃內,而鄺蓮森正握著竹籃提把。
是他保住那籃子蛋。
她驚異不已,清亮眸子忘記眨動,只會傻傻盯著他。
「鄺蓮森,你……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
她得到的回應是一記深長的吻。
他的唇壓在她的小嘴上,半強迫、半誘哄,她呼息急促,無法自制,才稍稍張嘴,濕潤的男性舌頭便乘機鑽進她貝齒里。
一只大掌支住她後腦勺,她不能動彈,男人將氣灌進她唇齒間、溫暖她體內,同時也從她身上攫奪他想要的。
她根本受不住逗弄!
一觸即發,如浪似濤起舞。
安純君既挫敗又興奮,她不曉得別的夫妻是如何相處,但以她對鄺蓮森痴纏迷戀的程度,肯定是如膠似漆,能多緊就黏多緊,想把她從他身上拔開,恐怕不是件容易之事!
她這麼喜愛他,這麼、這麼喜愛他啊!
「鄺蓮森……」
喘息,低喚,愛火濃烈,如這些夜里的每一次。
她倒進他懷里,身子柔軟如水,滲出蜜般的液體。
她揪緊他、纏繞他,腦子一片混沌,和他在一塊兒,緊緊連結著,像並蒂蓮、像連根的野參,她依附著這個男人,不需要任何思考。
「鄺蓮森……」
不知何時倒進榻內,她狂野如初生之犢、如第一次獨自狩獵的虎子,緊緊攀著壓在身上的男人,她眸光迷蒙,一遍又一遍喚著他的名……
「鄺蓮森……」
在墜進深沉欲海、意識燒作灰燼前,她只記得他……
安純君懷疑自己根本「所嫁非人」。
按這些年來對鄺蓮森的認識,他這個人像是淡然慣了,對任何事物皆無欲無求,「縱欲」這等事與他絕對搭不上邊……但,自從兩人真正好在一塊兒後,他愈變愈古怪,以前是高深莫測,如今更是莫測高深,難解啊難解。有些事不太對勁,她察覺到了,卻找不到癥結……
夜半醒來,床帷內只余她一個,榻上凌亂,有誰為她的果身覆好暖被。
人哪兒去了?
紅著臉,拍拍頰,她束起發絲,七手八腳穿好衣物,雙足蹭進鞋里,起身走出寢房。沒看見丈夫的身影,她繼而踏出主屋,「風雪齋」的園內黑幽幽,小亭靜謐,山石與花樹亦靜謐,不見人影。
才想沿著回廊往藏書閣的方向尋去,一溜黑影倏地從牆外躍入。
安純君瞪大眼。「……飛燕大俠?」
今晚又一次換上蒙面夜行衣的鄺蓮森甫躍進「風雪齋」,即被那聲訝喚嚇了一跳。
這幾日無論白天或夜里,「五梁道」皆有輪班守衛與巡邏之人,他則在入夜後行動,有時暗中巡視,有時埋伏在隱蔽處。
他以為她該在榻上安睡……黑巾後的薄唇微微抿緊,他站在牆影下盯著她。
「您怎麼來了?」安純君奔向他,仰高笑意滿布的臉蛋。
知道他不會回話,她逕自往下說︰「飛燕大俠,咱們‘五梁道’近來發生好些事,我遇到惡人,但安小虎把惡人嚇走了,後來鄺蓮森找到我,帶我回來,我一開始還以為又是仰賴您出手相救……哈哈,被您救過幾回,受您恩惠太多,我是感念在心又不好意思。」瞳仁閃亮,她搔搔紅臉。
見到能讓她推心置月復之人,安純君自然想去親近,她走得更近,手動了動。鄺蓮森眼角一抽……這家伙根本想撲過來抱人,又硬生生按捺住!
她再敢撲過來抱人,拿那柔軟有致的身子朝「飛燕大俠」亂蹭,他就……就……額角鼓脹,火氣疾聚,他一時間想不出能消心頭之火的懲罰方法,僅暗中眯起風目,死死盯著她。
安純君想了想,恍悟道︰「飛燕大俠,您肯定也為郎三變躲進‘五梁道’之事奔波吧?是不是您查探到什麼,要來知會‘五梁道’女家主?還有啊,關于我家相公鄺蓮森貌勝江湖第一公子的那則傳言,您也听到了嗎?我……我總覺得事有蹊蹺,心里頭怪怪的……都怪我學藝不精,如果我功夫再練好些,那晚說不定就能逮住郎三變,不會弄得自個兒渾身傷,還教他給跑了,弄得大伙兒不安。」
她靦腆地晃著腦袋瓜,眸子一眨,沖著他咧嘴笑。
「瞧,要是當初您願意收我作徒弟,教我幾招,我也不至于這麼不中用。別的不說,就說您那門子飛燕輕功,要是練會了,我打不贏郎三變至少還能跑給他追,想從他手里救人也能救得干淨俐落些。」
「想練飛燕輕功,先練氣。」
嗄?!
他他他……他、他他……
蒙面黑巾後突然低低傳出聲音,安純君整個兒定住,猶如周身大穴全被一次點足。她張嘴,發不出聲,合起雙唇再張開,氣息一吐,終于找到聲音——
「飛燕大俠,您……您開金口了!」好震驚!
純君為他掛心,為他暗暗鼓動的那則傳言驚疑不定,鄺蓮森原是頗為愉悅,喉頭浮蜜,但思緒驟然一轉,心就沉了。她什麼大小事都拿出來說給「飛燕大俠」听,明擺著想找大俠商量,大俠最威,威過她心里任何人!
只能說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性情偏邪,此時胸口氣堵,他難受,自然要找出氣包,想整弄誰讓自己痛快痛快!黑巾下的臉笑得惡狠狠。
「你想學,我可以教。」他嗓子粗嗄得如磨過石礫。
「真的?!」
安純君哪有閑功夫管那聲音悅不悅耳,一听到他開金口、二听到他願意收徒,她眼楮大亮,幾乎迸出淚光。
再也顧不得什麼,她激動得撲去抱住他,又跳又叫︰「要學要學!我要學!飛燕大俠,您人真好,呃……哈哈,是師父,我得稱您一聲‘師父’,我終于能喊您‘師父’了!」
鄺蓮森下意識欲收攏雙臂回抱她,但尚未動作,一股氣已在體內炸開!
這個混蛋!
她真的對他這個「飛燕大俠」很隨便啊!
隨便到要抱就抱、想摟便摟,無絲毫芥蒂!可惡!整個撞過來,還亂蹭,她底下根本沒穿褻衣吧?!
他丹田一把火往底下燒,另一把火已沖到腦門。
硬把她從身上扒開,他五官因努力克制力道而嚴重扭曲。
「飛燕大……師父……」安純君愉快地改口,皺皺鼻子。「師父身上有香氣哩,唔……奇怪,以前我怎沒察覺到?那氣味好似有點像……有點像……」像誰呢?
「現下拜師還太早。」鄺蓮森打斷她的思索。他今夜未戴掩蓋身香的藥袋。
「咦?」
「欲練輕功先練氣。練本門氣功前,必須七七四十九天不沾男女閨房之事,方能開始,你辦得到嗎?」
什、什麼?
「不沾男女閨房之事……」弄懂意思後,安純君臉蛋徹底通紅,傻愣愣直瞅著那雙詭譎的細長眼,傻愣愣想,原來飛燕大俠也有一雙鳳目呢……鳳目?!腦中閃光疾掠,她心覺古怪,卻仍尋不到點切入。
「等你辦到了,再拜師不遲。」鄺蓮森撂下話,縱身飛出牆外。
「師父——」安純君揚聲喚,然,大俠來無影、去無蹤,哪還有他的身影?
她悶悶走出小園,過回廊,進了屋里,這才突然想到……飛燕大俠今晚究竟來干什麼?
隔天夜里。
在偏房小室沐浴淨身後,鄺蓮森一身舒衫往寢房走去。
跨進房內,見一名婢子手捧托盤正要退出,托盤上的大藥碗已空空見底,僅殘留未完全濾去的藥渣沫子,他滿意地微勾薄唇。
遣走婢子,他走進屏風內。
榻上的人兒弓起雙腿而坐,兩臂抱腿,下巴擱在膝頭,見到他,她陡地直起上半身,大眼楮閃著光,一副欲言又止貌。
他也不開口,只走過去抬起她的臉,沉靜地檢視她漸愈的額傷。
拇指揉過她的軟唇,擦掉藥汁,然後他彎輕含她的小嘴。
「鄺蓮森,等等……先等等,你、你听我說!」再不開口,等事情「鬧大了」,就真沒法子說話了。安純君氣喘吁吁,小手抵開丈夫不斷欺壓過來的胸膛。
他停住,眯著細眼徐徐抬睫,臉龐依舊斯文俊氣,帶笑,溫溫吞吞的,但安純君頸後卻有些涼,也不知涼個啥勁兒。
「我、我不想要。」噢,差點咬到舌頭。
他淡淡挑眉,有些無辜,像是听不懂她的意思。
安純君頭一甩,鼓勇又道︰「我不要……嗯……我是說,我們可不可以暫時別做……別做那些夫妻間的事?暫時的就好。」
「為什麼?你嫌棄我?」白玉俊臉閃過一絲受傷。
她急聲道︰「沒有!你別亂想!」
「那……你不喜歡?」
「胡說!我很喜歡啊!」一嚷,她整個人熱烘烘,頰面綻開兩朵大紅花。
鄺蓮森頓了頓,眼神很耐人尋味,慢吞吞再問︰「既然如此,為什麼你不要?」
究竟會對他坦言?抑或唬弄他?他可真期待……
安純君好苦惱,囁囁嚅嚅地道︰「我是……因為那個……月事來了。」好好好,這個說法不錯,她轉得真不錯!
「是嗎?」他語氣頗怪,像在忍笑,又似忍著哼聲。「你的暫時是指多久時候?五天?七天?」
「……四、四十九天。」小小聲。
「是嗎?」他又挑眉,利用方才談話時候,身軀悄悄傾近,已不動聲色地將她壓躺在榻上。此時他和她臉對住臉,眼對住眼,男性熱息噴上她泛紅的蜜膚。
「鄺、鄺蓮森?」他到底應允了沒有?
「純君,我從未听過女子的月事長達四十九天,除非生病了。流四十九天的血,那還得了?你生病了是不?怎不早說?」他心疼地吻吻她的臉,手從她里褲的褲頭滑進去,尋到她腿間。「我看看,別出事才好啊!」
「鄺蓮森!你、你等等……別模那里……啊!」又來了,那種暈眩感說來便來,把人卷進浪濤里,找不到方向。
她的唬功沒兩下就被攻破,輸得一塌糊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