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思羽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空間中毫無方向感地狂亂奔逃,只因身後有好幾只身穿白衣的青面獠牙鬼,每只鬼手上都拿了把鋒利無比的大鋸子追著他。
「把你的腿給我……」
「我們要鋸掉你的腿……」
喬思羽只是沒命地逃,突然耳邊傳來一聲轟隆巨響,他受到驚嚇,跌了一跤,待他欲爬起時,才發覺右腿不听使喚,凝目一看。竟看見自己的右腿自大腿以下齊斷,腿就橫擺在他眼前,而身後那群白衣鬼猶不放過他地拉長聲音低喚︰「還有另一條腿……快給我……快給我……」
連爬起來都覺困難的喬思羽,看見那群鬼己追到身後,眼見連左腿都要不保,忍不住出聲狂喊︰「不要!不要鋸掉我的腿!」
單人病房里,邱淑瑛坐在單人沙發上看雜志,昏睡了三天的小兒子今早才從加護病房轉到普通病房,沒想到卻突然大吼大叫的把她嚇了一大跳。待她回神後,忙放下雜志,過去把閉著眼、狀似掙扎的小兒子喚醒。「思羽、思羽,你醒醒,不要亂叫了。」
母親的叫喚就像是寺廟的鐘聲般,讓他自惡夢中清醒過來,喬思羽看見站在床邊的母親,便苦著臉說︰「媽,我的腿是不是被鋸掉了?我有听到他們說要鋸掉我的腿。」
邱淑瑛拉來椅子在床邊坐下。「不必那麼緊張。你幸運的踫到了好醫生,他並沒有把你那傷得幾乎不成形的腿給鋸掉,而是暫時保留下來寄放在你身上。不過如果有狀況發生,為了保命,還是得截肢。」
老媽開頭的話讓他松了一口氣,但最後一句卻又讓喬思羽心頭一顫!立即任性地說︰「如果是這樣,我還是寧願死掉算了。我才不要一輩子子用獨腳走路,讓別人看笑話。」
「你——」邱淑瑛真沒想到小兒子經歷了這次生死交關的車禍後,仍不改其任性的脾氣,氣得罵道︰「你可知道人家林醫師是花了多少心力才幫你留住這條腿?!你竟然還說這種話!」
「誰稀罕啊。」喬思羽更是任性地回嘴︰「我又沒求他,是他自己要雞婆的。」
邱淑瑛簡直快氣昏了,她根本就不該奢望這個頑劣兒子會有任何改變,同時也擔心,要是待會林書亞來巡房時,小兒子頑劣的態度激怒了他,讓他因此撒手不管,屆時該怎麼辦才好。小兒子的腿能否保住、痊愈,他們都把希望寄托在林書亞身上。
正當邱淑瑛氣得快心髒病發時,外頭響起了敲門聲︰心想應是林書亞來巡房了。她忙起身過去開門,看見門外的果真是他,便輕聲問候︰「林醫師。」
林書亞微笑點頭。「伯母你好。他醒了嗎?」
「醒是醒了,只是到鬼門關前繞了一圈,好像沒讓他得到任何的教訓。」邱淑瑛忍不住嘆口氣。「真是牛牽到北京還是牛。」
林書亞只是淡然一笑。經過幾次的交談,他覺得喬思羽的雙親和兄長都是明理的人。而全家對喬思羽這個突變種,是既頭痛又拿他沒轍。
林書亞走進病房,對病床上一臉桀驁不馴的喬思羽露出抹微笑,然後就逕自去看護士的記錄簿。
這個穿著醫師袍、年紀看起來跟他差不多大,還長得一張娘兒們臉蛋的家伙,就是他的主治醫師?喬思羽打從心里無法相信他,便扯開喉嚨嚷問︰「喂!我的腿到底會不會好?」
兒子的無禮把邱淑瑛給嚇壞了,走過去想訓斥兒子幾句。
林書亞卻轉過頭來,微笑著回答︰「這個目前還不能確定,必須再觀察幾天看看。」
喬思羽聞言,卻別過頭去。「嗟!看來你也不是一個多高明的醫生嘛。」
邱淑瑛真的是又氣又羞愧。想他們夫妻倆對兒女的教養都下了相當的苦心,怎麼小兒子表現出來的卻是一種完全沒家教的樣子,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林書亞對他的嘲諷不以為意,只是淡然一笑,仔細地把記錄簿詳看一次。
人家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喬思羽見林書亞一點都沒有被激怒的樣子,也只好閉口不再嘲諷他。
林書亞抽出口袋里的原子筆在記錄簿上簽個名,然後轉過身在剛才邱淑瑛所坐的椅子上坐下,靜靜凝看著喬思羽。
喬思羽本以為他會詢問他的病況,卻見他只是靜看著自己,數秒後覺得被看得渾身不自在,遂沒好氣地粗聲說︰「看什麼看!現在當醫生的都在學看面相嗎!先看病人是不是短命鬼,再來決定要不要救是不是!?」
林書亞仍是微笑地看著他,片刻後才說︰「我來說一個故事給你听。」
說故事?又是那種老掉牙的教化故事嗎?喬思羽輕嗤一聲。「少來了,我又不是幼稚園的小朋友,休想我會被你那唬小孩的故事給騙了。」
林書亞只是微笑著說︰「我不是要說小孩子的故事,而是一個女孩和一只小狗的故事。」
女孩和小狗?是女生版的萬里尋母嗎?這家伙該不會是兒童科的吧?喬思羽只是撇嘴、別過臉去。
林書亞不在意他的態度,逕自說起了故事。「女孩二十五歲,半個月前結婚了。這是發生在她二十三歲那年的事。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春日下午,女孩相戀三年的男友要結婚了,但新娘不是她;女孩覺得美好的人生已離她而去,她傷心地站在十字路口淚水直流,看著疾駛而過的車輛,心中有種想沖上去的念頭。」
他的聲音中性而平靜,像是春風在空氣中流動般溫柔,連原本在一旁的邱淑瑛都忍不住悄悄退至沙發邊坐了下來,靜听他說故事。
「突然,馬路中央傳來一陣淒厲的動物哀嚎聲,讓她神智一醒,舉目搜尋,便看見一只出生才三個月大的小狗被車子輾過後腿,無助又痛苦地哀嚎著;而輾傷它的車子早已揚長而去,跟在後頭的車子全小心翼翼地閃過它,卻沒有人想下車救它。就在紅燈亮起、所有車子都停止前進時,女孩沖向馬路中央,用她的外套把哀嚎到已近力竭的小狗兜抱起來,然後直奔動物醫院。獸醫檢查過後宣告小狗必須截肢。一星期後,小狗可以出院了,女孩的家人也同意收養小狗,爸爸更為它做了個溫暖的小窩,媽媽向鄰居要來兩大捆的舊報紙,方便讓它上廁所,妹妹則買了個漂亮又附有鈴鐺的項圈,還想了個可愛的名字叫叮當。就這樣,叮當在女
孩一家人的照顧下健康的長大,雖然少了一小截後腿,但叮當仍像一般小狗般頑皮、好玩、愛撒嬌,一家四口也因為它的加入而歡笑聲不斷。」
听到這里,喬思羽不由得轉頭看看自己的右腿,又把視線投向母親,而邱淑瑛也正看著他。
林書亞對他的小動作視而不見,繼續故事的後半段。「幾個月後,小狗叮當長大了,女孩決定帶它去接觸外面的世界。女孩在打開大門前心里也有著猶豫,擔心身有殘缺的愛犬會不會在看見其它四肢健全的同類時感到自卑。躊躇之後,女孩還是打開大門帶著愛犬出門。小狗對外面的世界充滿了好奇,東聞聞、西嗅嗅,看見別人家豢養的同類,也會上前互嗅彼此的味道打打招呼,踫到街貓就被激起世代是冤家的本性,看見目露友善的人們也會搖尾巴示好,甚至有些媽媽也願意讓她的小孩靠上來模模小狗的頭。看著媽媽們和孩子們並不嫌棄愛犬是只缺了後腿的小狗而願意親近,女孩好高興,更佩服愛犬的自信心。」
自信心嗎?喬思羽不由得開始去想,如果他的右腿必須截肢,往後的人生路自己有沒有辦法像那只小狗般自在地面對大家。
「在公園里,女孩認識了一群同樣愛狗的人們,小狗也認識了一群被主人帶到公園玩耍、遛的狗朋友。女孩看著愛犬不因自己的肢殘而畏怯,和一群體型大小不一的狗朋友開懷地在草地上追逐;女孩看著愛犬,只覺得小動物們的快樂是那麼的簡單而容易。後來,女孩在公園里認識了一個同是愛狗的男孩,兩人進而相戀,最後決定一起成為人生路上的伴侶。」
快樂是那麼的簡單而容易——這句話就像一顆石子投進平靜無波的水塘般,在喬思羽的內心激蕩許久。他知道自己是一般人所說的餃著金湯匙出生的天之驕子,要什麼有什麼,然而截至目前為止,他所追尋的快樂總是虛幻不踏實。
但當他抬眼看見林書亞唇邊漾著微笑時,不自覺又嘴硬了起來。「這是你自己編的故事吧。」
林書亞微笑著說︰「我並不是個善于編織故事的人。」
「不然你是怎知道這個故事的?」喬思羽追問。
林書亞笑答︰「幾個月前我到公園散步,被只顧和同伴追逐的叮當給撞到了,女孩趕忙過來向我道歉,我這才看到那只少了條腿的頑皮小狗兒。我問起狗兒發生了什麼意外嗎?女孩便把愛犬的故事說給我听。」
喬思羽只是看著他,好一會後才說︰「你是在說你自己的故事吧,那個愛狗的男孩就是你吧,那女孩是你的新婚太太。」
一直靜靜坐在一旁的邱淑瑛也被林書亞的故事給感動了,但當她听見兒子此刻說話的口氣,竟有種酸溜溜的感覺。是……她的錯覺嗎?
林書亞微愣了一下,笑開了。「當然不是我。愛狗的男孩養了只柯基犬,是個在家工作的游戲軟體設計師。」
原來不是他啊。喬思羽不由得松了口氣,至于為什麼會松了口氣,他目己也搞不懂。
林書亞見他態度已沒那麼強硬,遂起身靠了上去。「讓我听听你的心跳、模模肋骨,可以嗎?」
喬思羽點頭。
林書亞拿出听筒仔細聆听病人的心跳聲。
在這麼近的距離下,喬思羽不自覺地盯著林書亞的臉細瞧。眼前這男人還真是漂亮,可用俊麗無比來形容。漆黑的眼眸像是可以看透人世間的一切。他叫什麼名字呢?暗忖中,視線不自覺移往名牌的位置。林書亞……相當有書卷氣的名字。名字上方寫著第一外科。這麼俊麗的人是外科醫生?令他頗感意外。
待他按模過胸口後,喬思羽忍不住問︰「為什麼要留下我的腿呢?你不是沒把握它能復原嗎?」
林書亞笑答︰「你還年輕,我賭在你那強韌的復原力上,留不留得住對我來說無關利害,對你卻不一樣。我相信生命有著無限的可能性,更堅信每個人都能創造屬于自己的生命奇跡。」
創造屬于自己的生命奇跡。他是在鼓勵他嗎?即使將來真的少了條腿,也不可以自我放棄,要活出屬于自己的生命意義嗎?喬思羽不覺開始思考,自己究竟想要一個什麼樣的人生。
一會後,林書亞做完檢查,轉身去寫巡房記錄簿。
喬思羽看著他的背影,突然說︰「我會好好思索你說的,屬于自己的生命意義。」
林書亞頷首微笑。「那我就先離開了。」
「林醫師,謝謝你。」邱淑瑛送林書亞到門口,並向他道謝。其實她對林書亞的能耐已是五體投地,差點就想跪地頂禮膜拜,只因他竟可以在那麼短的時間內讓小兒子的心境有了明顯轉變。
「媽……」
邱淑瑛听見身後的喚聲,便轉過身。「什麼事,」
「我想我戀愛了。」喬思羽抬起未受傷的右手,放在左胸剛剛被林書亞觸按過的地方。即使己過了這麼一些時問,他仍覺得此處灼熱異常。「我對他一見鐘情。」
啥?臭小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呀。邱淑瑛正想月兌口罵出聲,腦中倏地閃過一個念頭——也許這正是激發兒子向上的契機。
一周後,喬思羽的右腿已確定能保住了,父母和兄長都為他感到高興,但喬思羽卻漸感焦慮不已。因為每多見林書亞一次,他對他的愛意就會多增一分。雖然林書亞態度親切、語氣溫柔,但他知道他對其它病人也是一樣,他希望自己在他心目中是特別的。
上午十一點多,林書亞依例來巡房,病房里只有喬思羽一個人。
林書亞仔細地為他做了例行性檢查。「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
「沒有。」喬思羽看著他,心里盤算著是不是該趁這個機會向他表白戀慕之情,略略遲疑後才開口問︰「林醫師,你現在有空嗎?我有些話想跟你聊聊。」
聊聊?是想知道關于傷勢復原的情況,抑或將來復健的事嗎?林書亞遂微笑點頭。
真是太好了!喬思羽幾乎要歡呼出聲,忙像個接待貴客的主人似的,伸手比個手勢。「你請那里坐,因為我沒辦法下床,所以想喝什麼飲料,請你自助一下。」
林書亞不知他為何會突然變得如此客氣。「我並不渴,沒關系的。」
喬思羽見心儀的他用澄澈雙眸直視著自己,不由得心慌意亂了起來,但心底卻有個聲音在催促著他;快呀,快說呀!于是他把所有的勇氣像火山爆發一樣,一次全使出來。
「林書亞醫師,我喜歡你,我對你一見鐘情,請答應和我交往。」喬思羽用盡全身的力氣把愛慕的話說出來。
林書亞被他突如其來的告白嚇了一跳!愕愣過後,看著他,眉頭微皺,心想這會不會是車禍後遺癥,不由得擔心地問︰「你還記得你叫什麼名字嗎?」
喬思羽聞言,愣住了,好半晌回神後俊顏迅速脹紅,右手拳頭緊握,又氣又窘地說︰「我不是車禍撞壞腦袋才胡說八道,我是認真的,一百二十萬分的認真。」
看起來的確不像是神智錯亂韻樣子,不過有生以來第一次踫到這種事,林書亞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回應,只是凝看著他。
坦言對他的戀慕之情後,喬思羽覺得全身的細胞都充滿了勇氣。「我真的喜歡你,是愛情的那種喜歡。」
林書亞看著他。「我今年二十七歲,足足大了你七歲。」
這話是在嫌他幼齒嗎?喬思羽立刻激動地說︰「不管你是大我七歲還是十七歲,我就是喜歡你!」
林書亞還是看著他。「你喜歡年紀比你大的?」
難道他又誤會了?喬思羽以為他認為他心理不正常,忙又替自己辯解。「我沒有戀父情結,不是年紀大的就喜歡,我喜歡的人只有你。」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林書亞稍稍整理思緒後才說︰「我的意思是,你能確定自己所喜歡的人是同性嗎?有些人在青少年時期會有假同性戀的現象,尤其是純粹的男校或女校,但過了這個階段就會回復到所謂的正常。」
喬思羽卻是斬釘截鐵地說︰「是的我能確定。我從小五就能確定我的性傾向了。平常我並不討厭女生,但如果太接近就會令我心生厭惡。可是對方如果是同性的話就完全沒有這種情形,但讓我有心動感覺的,你是第一個。」
小五?真早熟。他自己是直到二十四歲那年才隱約察覺到的。是因為他早早就確認了自己,比起他這種對自我內在迷糊的人,敏感度還高出許多嗎,所以才敢這麼大膽的表白?林書亞只能微笑以對。
他沒有被他嚇跑,也沒有輕視的眼神,只是聆听著他的告白,于是喬思羽一古腦兒把心中想說的全說出來。「人家不是說身高不是距離、年齡不是問題?而且外表、身高在過了成長期就定型了。你年長我七歲,心智自然比較成熟,可是心智這種東西是可以迅速成長的,所以我一定會努力讓心智更加成長的,請你答應跟我交往。」
他的話有點強辭奪理,卻又有那麼一點道理。林書亞看著他淺淺一笑。「為什麼你會認為我可以接受你的感情呢?」
喬思羽抿抿唇,靦腆地說︰「直覺。我對這種事的感應力很強的。雖然打從第一次見面就愛上了你,但是你給我有著好像是又像不是的模糊感,所以直到更加確定後才敢對你示愛。」
他竟然能這麼肯定他就是!這讓林書亞頗感意外,因為直到現在,他也還不是那麼肯定自己「是」或是「不是」。
喬思羽見他沉默不語,不由得感到忐忑了起來,因為他害怕林書亞為了符合社會價值的期望而有了女朋友,甚至已論及婚嫁,那他的一片愛戀豈不枉然?思至此,不覺漸感焦慮,遂鼓起勇氣問︰「你有女朋友了嗎?」
這話問得林書亞一愣,隨即據實回答︰「沒有,一直都沒有。」話落,微頓,似自問地說︰「現在回想起來還真的有點奇怪。從小學到大學,一直都沒有女孩子對我表示好感,我想是因為我在孤兒院長大,沒有所謂的良好家世,所以沒有女孩子願意把我列入終生伴侶的選擇對象吧。不過從高中起到大學畢業,我的確收過不少男同學寫信給我,內容像是情書的信,我以為是他們惡作劇,故意尋我開心。」
喬思羽只是愣看著他,心想,他還真是遲鈍啊。不過心念一轉,卻慶幸自己的幸運。
「你願意和我交往嗎?我絕對是真心的。」喬思羽凝看著他,希望得到肯定的答復。
「這個……」林書亞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這時房門被推開,接著傳來邱淑瑛的輕咳聲。「還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呢。」
邱淑瑛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丈夫喬君泉。其實她也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只是一時忘了敲門,才剛扭開門把,正好听見兒子那段「身高不是距離、年齡不是問題」的鬼話。
她看了兩人一眼,再向林書亞眨個眼,然後用一種十分不屑的語氣說︰「也不想想自己只是個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肚里沒三滴墨水,成天只會打架、飆車,玩命像玩線上游戲一樣不當一回事,你憑什麼要求人家林醫師這麼優秀的人紆尊降貴接受你這種小混混的追求?先拿鏡子照照自己吧。」
光听她這些話,林書亞就知道兩人在病房內的對話已被喬家二老偷听得一清二楚。可是一般的父母在听見兒子想追求同性時,不是應該會出現十分激動的反應嗎?怎麼她……倏忽間,他想起了她剛才的那個眨眼動作。她是希望自己能配合演出嗎?應該是這樣吧。
可惡的老媽!怎麼可以把他以前不良的底當著林書亞的面給掀了!他才正要說服林書亞答應他的追求呢。喬思羽氣得握緊拳頭,氣憤地說︰「那又怎樣……也許過去我是愛玩、荒唐了點,但從今以後,我一定會洗心革面,努力讓自己不成為廢物。」
不意,邱淑瑛卻嗤了一聲。「不成為廢物?那也不過是提升一級成為平凡人而已。人家林醫師是精英中的精英呢,你只是個平凡人,也妄想要攀上人家,臉皮實在太厚了。」
老媽非得這麼毒舌不可嗎!喬思羽不由得看了林書亞一眼。不行!他非得展現出重新來過的魄力不可。思畢,遂用力大聲說︰「我會努力跳上兩級,比一般人再不平凡一點。我一定會成為可以配得上書亞的人。」說完,看了林書亞一眼,又說︰「明天就給我找家教來,我會在住院的這段期間把以前荒怠的課業全補回來。」
邱淑瑛見計謀得逞,就說︰「好。就讓我們看看你的魄力和決心。」
老婆的激將策略似乎奏效了呢,喬君泉對于ど兒的轉變頗感驚訝,不自覺轉眸看向林書亞。
林書亞察覺到他的視線,不由得心想︰他會不會誤以為他是個惡狼醫生,意圖誘拐他的兒子?說不定明天他就會要求由別個醫生來接手治療。反正喬思羽已度過所謂的危險期了,由誰來接手應該都沒問題,出院後的復健更是只能靠他自己。
「那麼……我就先離開了。」林書亞自椅子上起身。
喬思羽听他說要離開了,立刻揚聲喚住他。「書亞——」
正欲離去的林書亞听見他的叫喚,本能地停步回頭看他。
「那個……」喬思羽覷了雙親一眼,訥訥地說︰「我一定會努力的。請你一定要給我機會。」
林書亞下意識地看了喬家二老一眼,回以一個溫柔的微笑後才離開。
第二天起,喬思賢便透過大學時的同學、目前擔任大學講師的朋友,找了幾個就讀博士班的學生到醫院擔任喬思羽的家教,把他以前因好玩而荒廢了的學業補救起來。
邱淑瑛看著ど兒的轉變,除了感到不可思議外也覺得欣慰。全家人都知曉思羽的智商其實是天才級的。若能好好栽培的話,現在應已是成就不凡了,可惜的是他本人根本不想善用此天生才能。
坐在病床上的喬思羽,以一百二十分的集中力,用單手做著數學解題,因為林書亞巡房的時間快到了,一天兩次的巡房是他最期待的時光。
坐在病床邊看他解題的博士班學生巫敬文,看著喬思羽以極快的速度且正確無誤地解完題,心里大感驚訝,不由得猜想這小子的智商絕對超過一七0,而且這小子肯定從來沒有好好用過他的才能,實在太可惜了。
家救結束後,邱淑瑛才剛送走家教老師,身後就揚起了催促話聲︰「媽,快準備點心,快點!書亞就快來了。」
兒子真是性急得可以了。盡管如此。邱淑瑛還是依言去準備英式女乃茶和水果派。
巡房的時間已過了五分鐘,仍不見林書亞前來,喬思羽不覺焦躁了起來,不停地自問︰書亞怎麼還沒來?是發生了什麼事嗎?會不會就不來了?又過了五分鐘,依然不見林書亞,這讓他更感焦慮了。
又過了好一會,外頭傳來敲門聲,接著林書亞開門走了進來,一臉歉然的笑意。「抱歉,因為手術時間延長了,所以耽誤了一點時間。」
「沒關系。」喬思羽開心地看著他,只要能見到他就夠他開心了。
林書亞進來後依例做例行性檢查。「明天我安排你去做左手和右腿的X光檢查,看骨頭的愈合情況如何。」
喬思羽忙問︰「是你要幫我檢查嗎?」
「不是。由骨科的醫生幫你檢查。」林書亞看著他微微一笑。「不過我會去看片子的。」
邱淑瑛听說兒子明天要做檢查,忙過來問清楚。「明天的什麼時候?」
「明天早上八點半,在骨科第三室,我已經先預約了。」林書亞說。
邱淑瑛將它記下,免得忘記了。
「這樣就沒事了吧?」喬思羽見他點頭,立刻轉頭向老媽說︰「媽,我們要吃點心了。」
邱淑瑛依言把早已準備好的點心端了過來,放在橫擺在病床上、兒子用來念書的小桌上。「今天的點心是水果派和英式女乃茶。」
喬思羽立刻接口說︰「水果派是我老媽親手做的,女乃茶是剛剛才泡的,你快點嘗嘗看。」
林書亞原以為喬家二老在偷听到他們的談話後,會要求更換主治醫師,哪知事情卻出乎他的意料,喬家二老對他之好,簡直把他當成了喬思羽正式交往的對象。難道他們對同志之愛這種尚有不少人視為禁忌、異常之事,完全沒有意見?
「好吃嗎?會不會太甜?」喬思羽在林書亞嘗了一口後,馬上詢問。
林書亞點頭微笑。「好吃。甜度剛剛好,尤其是哈蜜瓜的內餡,濃郁的香味令人感到齒頰留香,伯母的手藝真的很棒,一點都不輸給甜點大師。」
邱淑瑛被贊美得全身飄飄然,喬思羽于是說︰「你喜歡的話,我叫老媽多做一點給你吃。」
他的話讓林書亞感到受寵若驚,忙推辭︰「不,這樣太麻煩伯母了,不太好。」
一點都不麻煩,這種小點心對她來說只是小意思而已,邱淑瑛正想開口說要他別客氣。
喬思羽卻認為他話中另有它意,忙說︰「沒關系。等我出院回家後,就跟老媽學做這道點心,我親自做給你吃。」
他的話讓林書亞愣住了,知道他似乎誤解了他的話。「不,那個我……」
邱淑瑛簡直不敢相信她那飯來張口、茶來伸手,完全是大少爺性格的ど兒會說要學做水果派!而這一切只是為了要討好情人,讓她不得不在心里高呼︰愛情萬歲!愛情萬萬歲!待見林書亞似想拒絕的樣子,忙勸阻說︰「唉呀,書亞,你就別辜負思羽的一片好意了。」
邱淑瑛的話意似要他配合的樣子,林書亞便順意地點頭微笑。「我會期待的。」
「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喬思羽信心十足地說。
下午一點半,醫院地下室的員工餐廳,因用餐的尖鋒時間己過,偌大的餐廳顯得空蕩蕩。
詹春言和林書亞各自結束早上的兩台手術,相偕來到地下室的餐廳,而供應的套餐也只剩較少人點選的素食套餐。
一向是肉食主義的詹春言看到僅剩的素食套餐,差點就氣餒得攤倒在點餐台前。「怎麼會只剩下素食?!醫護人員不是都應該知道健康的重要性,吃那麼多肉做什麼?留一點給別人吃會怎樣嗎!」
林書亞看他一眼,搖頭笑笑。他常常是過了用餐時間才來,所以已習慣吃素食套餐了,也就順便替好友點了一份。
詹春言雖不怎麼喜歡素食,但肚皮還是得顧,否則根本無法應付下午的另兩台手術。
兩人端著餐盤走向靠牆邊的兩人座小餐桌,詹春言邊走邊問︰「你下午排幾台手術?」
「三台。」林書亞把餐盤放在桌上,拉開椅子坐下。「原本是兩台,可是上午從第一內科轉來一個急癥病患,只好把原來排定的病人往後挪。」
「還真是辛苦呢。那你不是要忙到很晚?」詹春言拉開椅子在他對面坐下。
「大概吧。」林書亞並不覺得這有什麼辛苦的,反正這種事對他來說已是家常便飯。
好友對名利的無欲無求,被壓榨時也無怨言,這讓詹春言頗感佩服。或許這就是為什麼好友可以在這個表面上是神聖之地,私底下卻是爭名奪權、暗潮洶涌的白色巨塔里,超然得像不食人間煙火般。像他,就無法太置身事外。
忽然間,詹春言想起了一件事,看著好友問︰「早上在骨科第三檢查室時,喬思羽為什麼會直呼你的名字?你是他的主治醫師,這樣太沒禮貌了。」
「那個……」其實從喬思羽向他表白那天起他就這樣叫了,林書亞猶豫著要不要把自己的事告訴好友,他希望有個可以商量的人。考慮再三後才說︰「那是因為喬思羽要追求我。」
什麼?!好友的話讓詹春言差點被一口白飯噎死,待用力咽下飯後才驚詫無比地問︰「喬思羽在追求你?」
林書亞微點頭。其實他有點擔心好友知曉這事後會輕視他。
詹春言又問︰「你接受了?」
林書亞微低下頭。「我當時並沒有回復,不過他似乎已認定了。」
詹春言再追問︰「那他的父母知道嗎?」
林書亞點頭,把那天的事簡述了一遍。
詹春言听了,不由得用左手模著下巴思索了起來。就他所知,喬家三兄弟中的老二喬思凡是時尚界的名人,一個目前名氣響亮的服裝設計師。猶記得半年前喬思凡被八卦媒體拍到和男模出雙入對,甚至在飯店共宿一夜,當時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那些記者唯恐天下不亂,遂跑去向制藥界龍頭老大的喬君泉求證。喬君泉面對鏡頭時只是淡然地說︰「只要不是作奸犯科,孩子們有他自己的人生和選擇。」他那瀟灑又似支持的態度令人印象深刻和激賞。記者們在喬家這邊找不到文章可作,便轉而把那男模當目標,結果男模和其家人受不了,舉家逃到國外去。由此可推知,喬家二老對所謂的同性相愛,應該是持正面的態度吧。
于是,詹春言便以半開玩笑的態度伸手一拍好友肩頭。「太好了。恭喜你要『嫁』入豪門了。」
林書亞聞言,只是一臉莫名地看著他。「豪門?誰呀?」
他的問話讓詹春言微愣。「難道你什麼都不知道?」
林書亞更感莫名其妙了。「知道什麼?」
好友的樣子實在不像是在裝蒜,詹春言看著他說︰「那個人小鬼大、要追求你的喬思羽,是喬家的三少爺,他老爸是赫赫有名的制藥龍頭喬氏藥廠的大老板喬君泉。」
「咦!」林書亞只是愣看著他。
「難道都沒有人告訴你?」詹春言問。
林書亞搖頭。「沒有任何人告訴過我,我也沒問他。」
天哪!認識了那麼多年,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好友在專業上精練謹慎,內心其實是個迷糊蛋。詹春言重重地垂下頭,無言以對。
林書亞見狀,大感忐忑,忙問︰「你覺得我應該去明確地拒絕他,是不是?」
詹春言抬起眼看著他。「他已經為你開始努力用功念書了,如果你突然拒絕他,你不怕他自暴自棄,再搞一哭二鬧三上吊啊?」
「呃……會……會這樣嗎?」林書亞被好友的話嚇了一跳!他從未考慮過當初沒有明確拒絕可能衍生的後果,思忖後才說︰「那麼我只好努力配合喬家二老演戲,等他出院回家後,自然就會慢慢忘了這件事。我想當時他爸媽沒有反對或斥責,一定是為了讓我激勵他奮發向上。」
是這樣嗎?詹春言睜大眼楮看著好友,又想或許真的只是喬家二老在利用他,將來會如何發展誰也不知道,就看喬思羽對這份愛情有多大的決心了。
這天晚上。
喬家兄妹齊聚喬思羽的病房,排行老二的喬思凡和老四的喬思穎,他們都十分好奇,究竟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可讓喬家的頑劣王子喬思羽在一夕之間有了一百八十度的態度大轉變。
怎料,兩兄妹在見過林書亞之後,心中各自盤算著橫刀奪愛的可能,然後──
喬思凡一打定主意後,立刻上前執起林書亞的手,用無限深情的眼神凝視著他。「書亞,這一定是老天爺的安排。人群中尋尋覓覓,這一刻,你我終于相逢了。第一眼看到你時,我的心也跟著深深愛上了你,任憑天荒地老、海枯石爛,我對你的愛此生不渝。相信我,除了愛情外,我一定也會努力賺很多錢供你盡興揮霍。把你的終身托付給我吧,我不會再重蹈覆轍,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甚至為你赴湯蹈火、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林書亞听得一頭霧水,只是注視著他。
喬思凡見林書亞只是含蓄又深情地回凝著他,覺得此刻天地間只有他們兩人存在,就想低頭給他一個深情的吻,不意——
「該死的混帳!既然你要赴湯蹈火,那現在就去死吧!」
伴隨著憤怒的話語而來時,是一顆粉桃色的進口大隻果,它結結實實地K上了喬思凡的背部。
喬思凡被暗算後,本能反應地就是放開林書亞,轉過身去尋找凶手。哪知他才一轉身,第二顆隻果已朝他飛來,他反射性的移身閃躲,饒是他躲得快,右肩還是被K中了。
丟他的當然是坐在床上的喬思羽,他一張俊臉已經脹成了豬肝色,若不是手腳還上著石膏,鐵定會將色鬼二哥揍得只剩半條命。
喬思凡突然被暗算,當然十分火大,不覺氣得破口大罵︰「臭小子!都像具木乃伊了還這麼凶暴,今天若不趁機把舊帳一並算清,我就不是你二哥了!」話落,卷起袖子朝小弟走去。
喬思羽見他走過來,伸手抓來一顆水蜜桃,用力一握後,迅速對準二哥的臉丟擲。脆弱多汁的水蜜桃哪堪被他這麼用力一握,噗嗤一聲,神準無比地正中喬思凡的臉,瞬間汁液飛濺、果肉成散泥,芳香的氣味也隨之飄散在空氣中。
喬思凡被K中後,霎時火冒三丈,抬手抹掉臉上的果肉,伸手抓來水果籃里的一串葡萄,用力扯下一把丟向小弟。「看我的散彈攻擊!」
「我就繼續讓你滿臉豆花!」喬思羽又抓來一顆水蜜桃,如法炮制後再次擲向二哥。
看著兩個兄長正上演著你攻我擊的戲碼,喬思穎趁此時悄悄靠到林書亞身邊,偷瞧著他好一會才開口喚道︰「書亞哥。」
光看喬思羽會先把水蜜桃握爛再當攻擊武器,而喬思凡卻用葡萄作亂槍打鳥式的回擊,優劣高下立見。林書亞看著廝殺慘烈的兩人,不知是否該上前勸架,此時卻听到身旁有人叫他,一轉頭,就見喬思穎綻放著嬌比春花的甜笑看著他。
喬思穎長得十分美麗,面如芙蓉,明眸皓齒,檀口櫻唇,笑起來梨頰微窩,透著風情萬種又不失天真甜美,是無數男人心目中完美的女神。
喬思穎把她最媚的一面完全展現出來,這一招曾讓無數男人拜倒在她的鞋尖前。「書亞哥,我叫思穎,今年十九歲,是大一的學生,年初代表學校參加亞洲區大學小姐的比賽,拿到了冠軍。我會很多才藝,不管是國樂器里的琵琶、古箏,還是西樂里的豎琴、大提琴和橫笛,我都很拿手;不管是芭蕾舞、國標舞、甚至是民族舞蹈,也都有一定的水準;還有我的歌喉也很棒,目前正在密集接受特訓,下個月就要出道當偶像歌手。你相信我一定會成功的對不對?」
仍然一頭霧水的林書亞只得客氣地點頭稱是。
喬思穎見他點頭,更高興了,繼續說︰「我會在很短的時間內成為家喻戶曉的玉女明星。不過你放心,我會爭氣的,學業與事業兼顧,一定會取得國立大學的畢業證書,而且保證不延畢。我走紅後會拍偶像劇,接廣告和代言,我會把所賺到的錢大部分都存起來,為我們的將來做準備。」
為我們的將來做準備?這是什麼意思?他和她會有什麼交集嗎?林書亞實在搞不懂喬思穎在說些什麼,只好用微笑回應。
喬思穎見他露出笑容,以為他認同了,又逕自說︰「你放心,雖然我即將進入五光十色的演藝圈,但我一定會潔身自愛,絕不會鬧出緋聞讓你被人指指點點,所以──」她邊說邊把左腕上一條做工精細的黃金手鏈取下。「今天太匆促了,我沒有準備訂情的戒指或項鏈,不過這手鏈也可以,我們就先許下將來攜手共度一生的承諾吧。」說完,就欲把金鏈系上林書亞的左手腕。
不過,她話才說完,一顆奇異果就準確地飛過來K中她後腦勺,喬思穎不由自主地痛呼出聲,手上的金鏈子也因此而松月兌掉落地上。
隨之而來的是喬思羽的怒罵︰「花痴笨妹!你休想趁火打劫,書亞是我的!你和二哥誰都別妄想!」
喬思穎撫著後腦轉過身來,就看見一顆奇異果在地上滾動,想必小哥就是用這東西暗算她的。想她差一點就可以「套」住林書亞,卻在緊要關頭被臭小哥給壞事了,氣得她怒聲回罵︰「臭小哥!平常你仗著人高馬大力氣大,害我總是敢怒不敢動手,今天我要趁著你老虎變病貓的時候,新仇舊怨一塊算!」說完,拾起那顆奇異果回敬小哥一記。
幾年的打架經驗累積,讓喬思羽練就了眼明動作快的本事。就見他抬起沒受傷的左腿將那顆奇異果踢開,還挑釁地說︰「就只有這點本事啊,想報仇等下輩子吧,花痴笨妹!」
喬思穎氣炸了,蹲身撿起地上的葡萄就朝他丟去,氣罵︰「報仇這件事我等不到下輩子,我現在就要報!」
另一邊,喬思凡扯光了幾串葡萄後,換抓來那外表看起來像板栗的紅毛丹和黃毛丹,和小妹夾攻小弟。「沒錯!報仇就要趁現在!」
邱淑瑛眼見三兄妹拿水果當武器,立刻出聲說︰「最大的武器限制是奇異果,犯規者就喪失競爭資格。」她邊說邊手忙腳亂地把隻果、梨子、哈密瓜等「重型武器」搬到稍遠處。
林書亞看著葡萄、紅毛丹、奇異果在病房里飛過來穿過去,直至此刻,他才有點恍悟,自己似乎就是這場水果大戰的禍端,而且看來三兄妹短時間內不會輕易休戰,真不知該不該上前勸阻。
喬思賢只是搖頭暗嘆氣,彎腰拾起小妹掉在地上的金鏈子,又看見林書亞透著不知所措的神情,便過去將他拉到安全的角落。「戰火無情,站遠些,免得遭到池魚之殃。」
林書亞轉頭看著他,露出一抹尷尬的笑意。
喬思賢睇他一眼,「別在意。這場景在我家里一、兩個月就會上演一次。家丑就這麼在你眼前上演,雖然很難看,不過正好可以讓你先適應一下,我想在病房里出現這種場景,你應是第一次見到吧。」
不意,林書亞卻笑著說︰「拿探病水果互丟,我的確是第一次見識到。不過,在病房里為爭奪遺產而大打出手的,倒是司空見慣。」
喬思賢點點頭,這種事確實時有所聞。
正當喬家三兄妹戰得渾然忘我之際,房門被推開了,喬君泉乍見此景,不由得愣住了。他下班回到家,家人一個也不在,女佣阿玉告訴他,小姐、少爺們全到醫院去了。當時他心里狐疑,二兒子和小女兒與ど兒之間雖然大恨沒有,但小怨不斷,何時感情好到會去醫院相陪,真是太不尋常了。于是他吃過晚飯後便到醫院一探究竟,結果一打開房門,就看地這等光景,不由得破口大罵。
「你們三個都給我住手!竟然丟臉丟到醫院來了,要打等回家再打!」
喬君泉罵完,才赫然發現林書亞也在場,不由得又是一愣!心想,竟讓他看見自己教養失敗的結果,老臉不禁一陣發燙,只得轉而厲問三個子女。「說!你們這次又是為了什麼而大打出手?!」
被父親喝止的三人。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敢說導火線為何。
喬君泉見三人神情有異,遂看著女兒追問︰「小穎,你說,是為了什麼?」
「那個……是、是……」喬思穎雖頗得父親疼愛,但意圖橫刀奪愛這種事她實在開不了口,遂支吾著不敢說出來。
這時,林書亞的手機鈴聲響起,他取出手機按下通話鍵。「我是林書亞。是,我還在醫院,現在在八樓。好,我立刻過去。」
通話結束後,林書亞看了大家一眼。「急診室那邊忙不過來,希望我能前去支援。我先走了。」說完,朝大家一點頭便匆匆離去。
待他離開了一會後,邱淑瑛才把三個兒女吵架的原因說給丈夫听。
喬君泉听完,也不知該說什麼。看著一身狼狽的二兒子,命令說︰「思凡,還不趕快去把身上弄干淨。」
喬思凡低頭看了眼真的有點糟糕的自己,轉身走向盥洗室。
喬君泉接著看向女兒。「小穎,你明天不是要考試嗎?你最近外務很多,不加把勁,難道不怕要補修學分嗎?思賢,趕快載你妹妹回去。」
「好。」喬思賢走過去把那條金鏈子交還給小妹。「回家念書了,現在不好好念書,等出道當明星後一定更沒時間念書了。」
喬思穎被大哥念得朱唇微抿。「不用擔心,只要我稍微用功一下,要過關是很容易的事。」
「是,那我們現在就回家給它『稍微』用功一下吧。」喬思賢推著小妹往外走。
喬君泉這才走至病床邊,一拍ど兒的肩頭小聲說︰「我不會支持他們的,不過你自己也要多加油。」
喬思羽抬眸看了老爸一眼,用力點頭。
過了一會,喬思凡從盥洗室出來,看見老媽正在收拾殘局,而大哥和小妹已不見蹤影,不禁問︰「小穎呢?」
喬君泉轉過身來。「我叫你大哥押她回家念書了。你明天不是要出國采購布料嗎?不用準備行李?」
「當然要。」喬思凡看了雙親一眼,然後向病床上的小弟下戰帖。
「等我回來之後再來一較高下吧,我有把握書亞一定會成我的愛情俘虜。」說完轉身離開。
喬君泉等二兒子離開後,開始幫妻子撿拾一地的水果。
邱淑瑛凝看體貼的丈夫一眼。「幸好你來了,否則他們三個還不知道要胡鬧到什麼時候。」
喬君泉邊撿邊問︰「書亞沒被他們三人給嚇著嗎?」
邱淑瑛望了ど兒一眼。「我看是沒有,畢竟太膽小的人是無法成為外科醫生的。依我看,被思凡和小穎給搞迷糊了倒是。」
喬君泉只是搖搖頭。「我想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