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她的離開,是逼不得已,她可以向他解釋的。
可是,有些事一旦錯過,一切都來不及了。
她跟哥哥們趕赴北京後,女乃女乃病況危急,連轉院回到捷克都沒辦法,在北京待了一個半月後,他們兄妹三人將女乃女乃的骨灰帶回捷克,葬在爺爺和父母的墓中間。
在那一個半月內,雷蒙蓋頓風雲變色,因為——
貝莉兒結婚了。
就在她離開雷蒙蓋頓與哥哥們會合後,輾轉搭機,前腳剛踏上北京的土地,貝莉兒就與男友在美國注冊完婚。
消息很快的傳到Zepar耳中,而他為了答謝「貝莉兒」任課四個月以來的辛勞,特地贈送一份昂貴的結婚禮物。
先是自己職位高升,再來是女兒結婚的大禮,原本高興迎接雙喜臨門的杜威,在籌備完女兒的婚禮回到自己的新工作崗位後,赫然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半點實權,是個坐領干薪的職務,不甘的他于是出賣商業機密,而被抓個正著。
Zepar不留情面的斬斷杜威的生路,將他罷黜革職。
「你在里面到底做了什麼……這太奇怪了,你一定要告訴我,絕對不能瞞著我,我爸爸就靠你了!就靠你了啊,雅緹!」
貝莉兒在父親失勢後找上她,采用哀兵姿態,企圖從她口中套出話來。
雅緹懂了,Zepar以為結婚的人是她,他所認為的事實是——
在父親得到夢寐以求的職務,而她獲準自由進出雷蒙蓋頓後,他前腳一離開,她後腳跟著去「處理一件重要的事」,如果他回來時她還未回來,一定會給他一個「滿意的理由」。
而那件重要的事,就是她嫁給了別人——在達成目的之後。
那個讓他滿意的理由,就是她利用了他,然後將他狠狠甩開!
他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準備結婚禮物給貝莉兒的?
她不想傷害他,不想傷他的心,因為他是這麼愛她啊……光想到Zepar得知消息時那錯愕、不甘的神情,就讓她的心好痛。
沒有,我沒有嫁給別人,我會回去,不要傷心,Zepar,一切都是誤會,不要恨我……她好想立刻沖到他面前,親自向他解釋。
可如今,真正的貝莉兒站在她眼前,可憐的問她做了什麼,為何讓族長如此對待她的父親,她就覺得心寒,因為貝莉兒對女乃女乃在北京病逝的事情一字也不提,也不想想女乃女乃曾經是那麼的疼愛她。
而且Zepar報復的手段令她膽寒,杜威叔叔要權力、要地位,他就將他連根拔起,連翻身的機會也不給!
如果听了她的解釋,他還是生氣、還是恨她呢?
她不想……也不願看見Zepar對她的疼惜、愛憐全變成了恨,並因為恨她而將報復手段延伸到她兩個前途看漲的哥哥,她不想因為自己的過錯,連累了哥哥。
「我哪有做什麼?就只有教中文啊!」雅緹故作不解,因為想保護哥哥,也想保護Zepar,她演得很好。
絕對不能被貝莉兒看出端倪來,若被她逮到一絲絲可能,都會變成杜威叔叔威脅Zepar的把柄。
Zepar與才十六歲的她發生關系,會成為杜威叔叔最好的王牌,她才不要被利用!連女乃女乃過世了都不曾表露關心的人,她不想成為這個人仕途上的墊腳石!
何況她……已經害Zepar夠傷心了,怎麼能再讓他被威脅?他高傲的自尊,怎能容許別人踐踏?
「貝莉兒,我們把帳清一清吧!听說族長送你的結婚禮物是一套鑽石首飾,我覺得那顆戒指應該是我的,如果不是我認真教族長中文,你哪來的禮物?」雅緹盯著貝莉兒戴在手上的五克拉鑽戒,心一陣絞痛。
Zepar……這個驕傲的男人,會送這麼大顆的鑽石,代表他傷得很重、很不甘!
他在暗示他一點也不在意,她棄他嫁給別人是她的損失。
她從來沒有選擇別人啊!
雅緹一副認真要跟她討錢和鑽石的神情,跟平常的小錢鬼模樣沒兩樣,讓貝莉兒無從懷疑。
「干麼這麼小氣?錢我會匯給你啦,但是戒指……哎呀,我們姊妹為什麼要這麼計較?你就當作是送給我的結婚禮物嘛!」
「本來就是我的。」雅緹堅持。「不然你多付我一半的,如果把你手上的戒指賣了,我起碼能拿到五萬美金耶!」
打發掉貝莉兒之後,雅緹回到房中,再也無法克制的崩潰大哭。
「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Zepar……對不起……」她好後悔,早該在那天清晨將一切都告訴他的,她錯過了得到他諒解的機會,是她的錯。「對不起……」現在的她,還能向他說明這一切嗎?
她好沒用,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雅緹。」瑞克和西恩站在房門口,堅定的對她說︰「無論你的決定是什麼,哥哥們都支持你,不要顧慮我們,一切都以你的幸福為主。」他們怎麼會不知道她的心丟了呢?他們是她最深愛的家人,世上唯一的血親啊。
她的幸福……
雅緹淚流滿面的看著哥哥們。她的幸福,就是為生活低能的他們整理家務,只要他們兄妹在一起,為他們做這些事情,就是她的幸福。
而他們的幸福,就是看她快樂吧!
「我要生下小孩……」她撫著自己仍平坦的小月復,哽咽落淚,「這是亞頓家的孩子。」
十六歲的她,懷了Zepar的孩子,不願成為他的弱點,更不願拿哥哥們的前途來賭,所以她選擇成為Zepar最恨的人。
「如果是男孩,我要他進入雷蒙蓋頓,就算一生不能相認,但至少是待在他父親身邊︰如果是女孩……」想起Zepar對養女們的萬般呵護,就讓她淚流滿面。
他會很開心吧?擁有自己的女兒,他的親生骨肉,他生命的延續,他一定會很疼愛他們的女兒……可惜,他永遠看不到,也不會知道他有一個親生女兒。
「如果是女孩,我一定會很愛很愛她……即使付出一切,我也要保護她……」
看見妹妹傷心欲絕的模樣,脾氣不好的西恩沖上前,想拖著妹妹直接殺到族長面前,把話說開,絕不讓妹妹委屈。
但是瑞克按住他的肩膀,朝他搖搖頭。
「雅緹……無論你的決定是什麼,哥都支持你。」瑞克堅定地道︰「放心生下孩子吧。」
雅緹的淚水再次決堤。「哥……」謝謝你,還有,對不起,我想幫忙,卻成了你們的負擔,對不起……
Zepar,對不起,請你不要恨我,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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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
強烈的惡心感讓雅緹悠然轉醒,她在夢中回到了過去,壓迫感懸宕在心胸,令她呼吸不順,頭昏惡心。
這種感覺讓她痛苦,她睜開眼楮,發現自己躺在房間床上,而不是客廳冰冷的地板。
她踉蹌的下床,跌跌撞撞的沖向浴室,抱著馬桶狂吐。
是心理壓力造成的生理反應,她吐得連胃酸都吐了出來,滿嘴的苦澀。
一條干淨的毛巾遞到她身旁,她順手接過,擦拭嘴角,輕聲說︰「亞蒙,謝謝……」
她虛弱的爬起來,扭開水龍頭在洗手台前漱口,雙手掬滿清涼的水往臉上潑,小手覆在臉上,讓自己打起精神來,然後猛然回想她昏倒前在家門口看見的——Zepar的獰笑,亞蒙被綁上車!
那遞毛巾給她的人是誰?!
雅緹倏地抬頭,從化妝鏡中看見倚在浴室門口的Zepar,想吐的惡心感瞬間又冒上來,她立刻轉過身,驚魂未定的看著一臉似笑非笑的他。
她張口欲發言,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又吶吶的闔上嘴。
十三年……好漫長的十三年,他變了好多,記憶中那清俊的青年,經過歲月的洗禮,變得更成熟了。
比起當年,他變得更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就連呼吸也未見凌亂,平緩規律,似乎完全不受影響。
她忍不住猜想,他望著她時的莫測高深,代表什麼意思?
她好多話想對他說,但他願意听嗎?
他……恨她嗎?
見她那一副千言萬語說不盡的模樣,Zepar紫眸轉深,斂起心緒,嘴角微揚看似愉悅,但笑意不達眼底。
「嗯,我該怎麼處置你的兩位哥哥呢?」他聲音低沉好听,說出口的話卻飽含著惡意。
她刷白了臉,想起數年前杜威叔叔的抑郁而終,她不想哥哥步上叔叔的後塵。
「求求你……不要針對我哥哥,他們是無辜的……」她軟聲哀求,神情淒切。
Zepar笑意更深。「噢,這是久別重逢後,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呢!真令人感動,嘖嘖,兄妹情深啊……」
他說著意味不明的話語,將她的心吊得老高,分不清楚他是高興還是生氣。他比起十三年前更為深沉難測,喜怒不定!
「我……這一切都跟他們沒關系,Zepar……」
她用哀求的語氣,軟軟的喊著他的名字,那點燃了他的怒氣。
「誰準你喊我的名字?」冷冷的排拒有如利刃,直刺她的心髒。
她連喊他的名字都不被允許?他恨她……
她無法抑制涌上的悲傷,紅了眼眶,看著她最愛的男人。
無論隔了多少年,她就是愛這個人,願意付出一切,得到他的疼惜。
他曾讓她覺得,自己是世上最特別、最完美的女人,可如今他已不再用獨一無二的眼神凝望她,摟抱她,給她滿溢的愛。
她心碎得無法維持冷靜,因面臨了她最怕的情況——他恨她……
雅緹捂著嘴,忍住差點傾泄而出的哭泣。
「你憑什麼?」Zepar咬牙獰笑,她那副泫然欲泣,望著他的哀傷神情,令他憤怒。
「呀——你做什麼?」
「你給我閉嘴,女人!」
他毫不憐香惜玉的扯著她的手腕出浴室,將她推倒在床上,高大的身子隨之覆上,粗暴的撕扯她的衣物。
「不要這樣,求求你,Zepar……」
「住口,誰準你叫我的名字?!這是你欠我的!」Zepar紫眸盈滿憤怒,滿腔的怒火急欲發泄。這個騙了他的女人!將他耍得團團轉的女人!
听見他憤怒的咆哮後,雅緹身子一僵,放棄了抵抗。
他要她用一輩子的時間來乞求他的原諒,這是她欠他的,她該還。
她閉上眼楮承受他的粗暴,他的憤怒,他的怨恨,及他的不甘,他甚至未褪去身上的衣物,未也有耐性的好好待她,直接扳開她的腿,霸道的長驅直入。
她咬著下唇,忍耐那撕裂般的痛楚,一滴淚無聲滑落臉頰,小手緊絞著枕頭,心痛。
不單為他恨她而感到心痛,也為自己對他造成傷害而痛。
他不是這樣的人,可見他一定很痛,比她還痛……
感覺身下的女人痙攣緊繃,強忍著不適痛楚,Zepar有一瞬間欲抽身,不願藉由傷害她來平復自己的怒氣,但立刻又為自己反復不定的心性感到憤怒。
他怎麼這麼沒用?為什麼這個女人依舊能打動他的心?她該死的騙了他啊!
她該死的讓他以為她嫁給別人——在利用完他之後,帶著他留在她身上的心,嫁給了別的男人!
他不禁想起,他此生最痛苦的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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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par怎樣也沒想到,當他處理完所有工作,提前回到雷蒙蓋頓時,即刻收到「貝莉兒」閃電結婚的消息。
「貝莉兒……結婚了?何時?」
「前天……」那傳達訊息的下屬,害怕的看著大受震驚的族長。
他覺得自己像被打了一巴掌,他甚至不敢回頭去看灰影臉上的神情,不願在別人臉上看見同情。
他是Zepar,雷蒙蓋頓的族長,他這輩子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他是Zepar,惡魔,惡魔不需要同情,他是無敵的!
「灰影,將保險櫃中最貴的那套鑽石首飾,派人送去給貝莉兒,祝她新婚愉快。」難怪他總覺得她心中有牽掛,他一直不去深思那是什麼,沒想到竟然是……笑話!
盡管心痛得要命,他仍堅持維持最後一點尊嚴,絕不流露他的脆弱。
「是……」灰影不忍的轉過身,听命辦事去,留給心高氣傲的族長傷心的空間。
Zepar踩著虛無的步伐離開書房,回到他的寢室,映入眼簾的黑色大床,刺痛了他的心。
多少個夜晚,他倆在此糾纏到天明?
他最愛看她在身下因高潮酡紅的小臉,無助的望著他,摟著他的肩膀,破碎的喊著他的名——
Zepar,Zepar,Zepar……
一聲聲溫言軟語,一幕幕排山倒海而來的甜蜜回憶,如今想來竟是如此的令他心痛與懊悔。
到底是哪里出了錯?為何她選擇別人而不要他?匆促嫁給別人……
「嫁給別人……」他為她退讓,明知她父親意欲為何仍是要她,結果呢?
她卻嫁給了別人……
Zepar眼前出現幻影,她蜜色的長發披散在黑色床單上,泛著粉色光澤的嬌軀蜷曲著,玫瑰色唇瓣泄出悅耳的嚶嚀。
可抱她、愛她的男人,不是他。
一個看不見臉孔的男子幻影,趴在她身上盡情沖刺——
那幻覺咬痛了他。
「啊啊——啊——」Zepar痛苦的咆哮被雷聲掩蓋,嫉妒使他眼紅。
他抱過的身體,他所愛的人,帶著他愛她的這一顆心,投進別的男人懷里,這叫他情何以堪?!
他舉起一張椅子往那幻影砸去,砸爛了那張古董床,但砸不碎他心底的痛。
然而最讓他不能原諒自己的是,盡管如此,他還是奢望她能出現在自己眼前,告訴他,她錯了,她只是一時迷惑——
對于如此沒骨氣的自己,Zepar痛恨到了極點,憤怒蒙蔽了他的理智,他將眼前所見的一切破壞殆盡,像是這麼做就能驅逐他的不甘和悔恨。
最後他呼吸紊亂的跌坐在地,看著被他毀掉的房間,可笑的發現——他仍無法忘懷。
「我留住了什麼……」他擁有世人欣羨的一切——財富、地位、權勢,但卻得不到愛。
愛啊……為麼讓他這麼痛?為什麼失去愛會讓他心痛得想死?
「我雙手捧上的心,你不要……」他甚至在她面前流露最要命的脆弱,「我真是個傻瓜……」
踉蹌走出房門,Zepar淒厲的大笑,在房外看見一臉擔憂的灰影,好面子的他沉聲喝斥,「下去!」
灰影擔心的看著主子,Zepar臉上有著碎片劃過的痕跡,直直的從眼角往下巴劃開,像極了一條血淚。
Zepar本欲走向琴室,瘋狂彈奏一夜的琴發泄他的怒氣,但行經女兒房門前,他停下腳步,伸出顫抖的手,推開房門。
昏黃的燈光,照映著天使甜美的睡顏。
他如游魂般走進房間,他那怕生、怕黑也怕獨自一個人的小女兒,抱著玩具熊在兩位姊姊中間睡得香甜,令他引以為傲的兩個大女孩,雙手環抱兩人中的小小人兒。
他揪緊的心房頓時一松。他還有女兒……
「寶貝……」他伸手輕觸她們的睡顏,一一吻過她們柔女敕的小臉蛋。
收養她們,讓他得到了幸福,明白什麼是愛。
一旦嘗過愛的美好,他變得貪心,想要得更多、更多,但到頭來卻失去了……
「我怎麼能再失去所愛?」他定定的看著三個熟睡中的女兒,心中已有了決定。
愛情,痛過一次就夠刻骨銘心。
「寶貝,你們是我僅有的愛……小爸承諾會守護你們一輩子,我的寶貝……」Zepar決定單身,不再讓別的女人走進他心底,一輩子保護他的寶貝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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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起,他不再彈奏德布西的月光,因為那會讓他想起她。
十三年後的今天,她就在他身下,顫抖的承受著他的粗暴對待,他突然想起從前她坐在他身旁,微笑聆听他彈琴的甜美笑顏。
他好恨沒用的自己……他信誓旦旦的說要讓她付出代價,要搶走她深愛的所有一切——他做了,奪走她的孩子,那個一點也不討人喜歡的兒子,他的繼承人,也做了他最不齒的強行佔有,可一看見她的淚水,看見她哀傷的眼神……他竟心痛的衍生出原諒她的念頭!
他不舍……他該死的不舍!他下不了手!
「你這個女人……」喉頭滾動,「我恨……」他不甘的吐出這兩個字後,其余的話全吞到了肚子里,一反剛才的粗暴,伸手穿過她的蜜色鬈發——如同十三年前,他愛對她做的事。
他無法報復她,他辦不到,但又不甘心!
「你欠我的,你這個女人,你欠我!」他猛然抽身,像被燙著了似的離開,甩門而去。
身心俱疲的雅緹,空虛又心痛,受辱的感受激起她的淚意,她將臉埋在枕間,盡情哭泣。
她不再是他疼惜的人了,親耳听見他說恨她,等于是判了她死刑。
感覺墜入無底深淵,她哭到無法用鼻子呼吸,張口輕喘,「對不起……我……還是愛你……」盡管他恨她,收回對她的愛,她仍無法收回自己的心。
這是她欠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