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地听完趙騫的過往,索慈心情也隨之沉重起來。
她一直不明白的事,總算明白了。為什麼他總是游戲人間,像是飄浮天地間的無根浮萍。他從小就被親娘丟下,因此長大後懷疑女人,不信任所有的人,覺得愛情是一種拖累的罪惡。這些她都懂了,卻反而更加的困惑。
要是換她是趙騫,會有那樣的想法也是自然的。他還不像她,同樣自幼失去母親,但是她還有哥哥的愛護與細心照料,她身邊不缺乏愛,師父、風哥、火哥以及身邊的每個人都寵愛著她。
而他呢?除了嚴格要求的父親與來自四周的壓力,祈望他成為趙國未來的明君外,沒有人注意到他也有情感上的需求。他把自己封閉了這麼久,外人總只見到他縱橫天才,凡事輕而易舉的達成。
那些及不上他、妒嫉他的人遠離他;那些羨慕他把他視為天才的人,敬重的仰慕著他,也不敢靠近他。那些對他賦與眾望的長輩只知道鍛煉他,希望他能負起更多的責任,從來沒想過他也是個凡人,也需要出于內心的關懷。
此刻她腦海中浮現一名七歲的小男孩遭受的娘親遺棄的畫面時,心痛難已,想要將那小男孩擁入懷中,告訴他︰「還有我啊,我會在你身邊的,雖然我無法取代你的娘親,但是至少相信我,你不會是孤單單的一個人。我不會讓你感到孤單或是悲傷。」
她一個人獨佔了那麼多的寵愛,而他卻一無所有,讓她不禁想把自己的所有全都分給他。
趙騫苦笑了下,「我就是不想見到你露出同情我的表情,所以才不告訴你這件事。」
「我的表情?」索慈猛然抬頭。
「像是在大雨中看到一只被拋棄的小狗似的。」趙騫站起身,背對著她。「我不需要同情我,也不是乞憐的小狗。只是因為你說你想知道,所以我說了。其實……我早已經不記得那女人的模樣,對我來說有母親或是沒有,都已經沒有差別。沒有她我不也長大成人了?」
「不要說這種話!」索慈站起身撲到他身後,雙手緊緊環住他,「請你不要這麼說,我不能說我沒有感到……同情,可是我更想抱緊你。讓我同情的人也許有很多很多,可是只有你會讓我真心地想要抱緊你,然後告訴你我在這里,不要再露出那種孤獨的表情了,好不好?讓我進入你的心里,把你的心填得滿滿的。」
他的身軀微微一顫,「又在說傻話。」
「謝謝你把這件事告訴我。對于我是特別的吧?在你心里頭,多少有我吧?我可以自大地這麼說吧?你不是不能愛人,你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做而已。我也是第一次呀,所以我們可以一起學著怎麼去愛彼此,怎麼去分享彼此的想法,不論你的喜怒哀樂,未來有一天不需要說話,我也能知道你為何喜,為何怒,為何悲傷為何難過。我想要永遠都和你在一起。」
「也許我只是利用你。利用你的天真,用我的黑暗把你束縛在我身邊。」
「能讓你利用的只有我的話,我願意讓你利用。」她閉上雙眼,靠著他寬闊的背說︰「利用了我,你就欠了我許多,我是可怕的要債人,要你用一輩子還我。」
「怎麼都說不過你。」
「當然,我最想要的東西就在我面前,誰能搶得過我。連你也不能阻擋我進入你心中。」是你的溫柔慣壞了我,若我貪心的想要更多,那是因為你不吝于給予。我的自私、我的驕傲來自于你,說不出口的愛遠比你想像得要更深更廣,緊緊地把我包圍,索慈在心中說道。
「既然說不過我,就別再多說。」索慈把交錯在他身前手放開,並且站到他身前說︰「我們彼此了解就夠了。」
越接近趙國與索國的國境,趙騫的沉默也越加的明顯。
本以為事情攤開來講,會對他們的相處情況有所助益,現在看來索慈知道自己想得未免太簡單。她自己也許沒有心結了,可是趙騫卻未必如此。表面上,白天他依然陪她游山玩水,兩個人嬉鬧地度過了白天神仙美眷般的生活。到了夜晚他卻以十足的君子表現,總是讓她一個人睡一間房,就算是不得已必須露宿野外,他也會隔著火堆或者是隔道破牆,沒有再越雷池半步。
起初她並未覺得他有任何反常之處,直到某天夜晚她偶然間醒來,才發現他一個人坐在火堆旁邊沉思。她才開始懷疑,從離開楚國之後,他一直是這樣嗎?一個人讓夜色的孤獨籠罩,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依然有著困惑。
隔天,當她追問他,「你這幾個晚上睡得可好?」
他有絲訝異地看著她,「你怎麼會這麼問?」
她只好承認自己半夜醒來瞧見了他深夜未眠的獨自思考。趙騫笑笑,模模她的頭說︰「別擔心,我偶爾也會有些事情要煩惱的。
與我們之間的事無關,放心睡你的覺吧!」
「不能告訴我的事嗎?」她好不喜歡他這種態度,仿佛拿她當成孩子似看待。
「沒那麼嚴重,只是……需要把它想清楚。」
「好吧,既然你那麼說。」索慈聳聳肩,「要是我可以幫你分憂解愁的話,千萬要讓我知道喔!」
他親親她的唇,「謝謝你這麼關心我的事。」
索慈臉一紅,「少肉麻當有趣了。」
嚴格的說,趙騫大部分的煩惱,還是與索慈有關的。
自從把自己的過去告訴她之後,每天夜里,他總是會在一場場的惡夢之中醒來。這與多年不去理會的內傷,一夕之間全然復發的道理是一樣的。過去不曾正視過娘親離開對他所造成的傷痛,一旦真正去面對了,他體內七歲時的壓抑恐懼與不安似乎全部涌現。若說疼痛是療傷痊愈的必經之路,他可以樂觀地說自己正慢慢地在復原中。可是那些惡夢並沒有放過他,千篇一律的畫面如鬼魅般揮之不去。
他害怕再度被拋棄,一如他擔心自己的背叛。
再這樣下去,他可還有自信保護索慈?他還能夠大聲地說索慈是屬于他的?他要用什麼樣的自己去向索家提出婚約的保證呢?
過去從不知道自己的弱點所在,其實他是如此地脆弱,脆弱的不敢冒險把自己的心剖開來,攤在陽光之下。
「好快喔,馬上就到家了呢……」索慈騎在馬兒背上,未曾察覺他的心事,像只雀躍的小麻雀說︰「經過這麼多的風波,總算到家。」
趙騫心知堆積在內心許久的想法終于到了該告訴她的時刻。
「索慈。」
「嗯?」她回頭,失笑地說︰「怎麼啦?干嘛一副代志大條的臉色?有話要告訴我嗎?」
一對上她那雙毫無心機的雙眸,趙騫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
了。
「不是有話要說嗎?」她催促著。
「我們……暫時先分手吧。」
青天霹靂也不會比這句話更具殺傷力,面對這樣無端端的要求,索慈頓覺自己像是掉入了冰河里,「你……怎麼開這種惡劣的玩笑。」
「我送你到索國之後,想自己回趙國。」
他是認真的!「我不要!什麼叫做暫時先分手?我不懂。你把話說明白來!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心事?是什麼事你又不說。現在卻要我們分手……我……趙騫你……把話說清楚來。」
「這樣做,對你我都好。未經媒妁之言就在一起,容易引人非議。」
「引誰的非議?你是怕你的名聲被破壞嗎?公子。」
「你不要生氣,這樣子我無法和你談下去。」
「誰要你說出那些令人生氣的話。我懂了,這是你在試探我嗎?想知道你不在我身邊,我是否會背叛你?說到頭來,你還是不相信我。」
他搖搖頭,「不,這絕對不是試探,就算我要試探任何人,那也會是我自己而不是你。我不相信的是自己,害怕我會背叛了你的愛。」
這是什麼話!什麼叫做他會背叛了她的愛?「你說暫時,指多久?」她低下頭,不願意听,卻又不得不听。
他沉默好一陣子後,「直到我能確定自己已從過去中走出來。」
「也就是說……你不知道要等多久。」咬緊下唇,她強忍著淚,不,她絕對不用淚水來挽留他,既然他心意已決。
「我一定會盡快去找你的。」
這句話听起來一點說服力也沒有。像是迫于承諾迫于責任說出的話,會不會他打算就這樣真的分手?啊,才不過提說要分手而已,瞧,她已經在懷疑了。信任……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一點也不簡單。
趙騫把她擁入懷里,「我需要時間,讓我能真正地保護你。除非我認為我已經可以從過去之中走出來,否則我永遠都無法擁抱你。再繼續下去,太危險了,我已經讓你置身于這麼多的危險之中,至少我要確定我不會再拖累你。」
問題是她是否夠成熟到接受他的這點體貼呢?當她一心只想與他共處時,他卻想要分開,「那,我要你吻我,讓我能相信你。」
趙騫默默地低下頭,雙手宛如捧著珍寶似的,輕輕地呵護撫觸著她的雙頰,輕柔的吻在呼吸間落下,索慈主動地把雙臂纏上他的頸間,加深了這一吻。她渴求著每一分他給予的熱情,想給他一個他永生難忘的熱吻。
「放開她!」
猛然兩人被分開,怒火沖天的索圖瞪著他們兩人。
「圖哥!你怎麼會──」索慈的訝異非言語能形容。
索圖闖入他們之間,將索慈拉到身後,「我怎麼會知道來找你嗎?當然是姬毀他聰明的通知了我。走,跟我回去。」
這……索慈往後看了一眼趙騫,只見他面容如僵硬沒有半點表情,半點也瞧不出他的心思。「可是我……」
「還有什麼好可是的?我全听姬毀說了,他很擔心你的安危,卻又不便插手你的閑事。長兄如父的我,總有資格可以管了吧?不管今天你有什麼理由,都非得跟我回去不可。難道你還要讓這家伙繼續把你綁起來,不讓你離開?哼,趙騫,我先警告你一聲,你對索慈的所做所為,若有半絲一點傷害到她,我絕不與你善罷干休。」
趙騫依舊是一語不發。看在索慈眼中益發焦急起來,為什麼不說點什麼?讓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求求你!
「無話可說是嗎?」索圖憤怒的哼了雨聲,「看樣子你我這梁子是結定了。跟我走,索慈!這種人你還有什麼好留戀的?」
「拜托你,圖哥,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趙騫和我之間的事,我自己可以解決的。」她低聲地求著哥哥說︰「能不能……請你不要管呢?」
「要我別管?」索圖向來沉穩的脾氣也不禁要發火,「你是我唯一且重要的妹妹,怎麼可以不管?過去我就是太由著你了,才會到今天讓你……總之,我不許你和這種僭越禮教的人在一塊兒。」
索圖硬是捉著她往前走,「他若還知廉恥,就別再踏上我們索國半步,哼!」
敵不過索圖的堅持,而見趙騫又一言不發,根本沒有挽留她的動作,索慈心死了,她默不作聲地讓索圖將她拉上馬。
你真的沒有話要對我說嗎?趙騫!她努力不掉下淚,保持最後的自尊,索慈回頭看著趙騫暗暗在心中問道。
趙騫垂下雙眸,堅持保住他的沉默。
索慈掐緊了拳頭──想不到趙騫是這樣的「儒夫」!淚水險些要落下前,索慈轉過頭,一咬牙,策馬隨著索圖離開。
「你到底在想些什麼!」索圖重重地說完這句話,一坐到桌子旁邊。宛如青天老爺問案般,臉色凝重地瞪著剛進門內的索慈。而索慈一反常態,既沒有任性地掉頭離去,也沒有嘻哈的應付。相反地,她恍惚出神的模樣,讓索圖不禁懷疑自已的話是否有听進她耳中。
響兒拍拍夫君的肩膀,結婚這麼久了,也常見到索慈與索圖鬧意氣,這會兒他們兄妹倒像是真的杠上什麼似的,非比尋常的嚴重神情。兩人都一肚子心事的模樣。
「好了,有話慢慢說吧!先別一肚子火的。」響兒倒沒料到這句老套的台詞也會用在索圖身上,往往是他叫她有話慢慢說,一肚子火起的也總是她。
索圖的怒氣並沒有消去,他內心的怒火夾雜著對自己沒有盡好兄長責任的自責。從以前他就常常擔心自己過于放任索慈,但卻又不忍心把她囚禁起來,她太活潑好動而無法待于一處的性子,他是非常清楚的。因此才讓她學了一身武藝,讓她識字懂學問,甚至連醫術也都小有了解,這都是為了讓她學會足以保護自己的本領。
但是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完完全全地失敗了,最大的失敗之處,就是他教得太好,讓索慈完全沒有身為女性的自覺。不曉得世上有多少男人企圖想佔姑娘家的便宜,不明白她再這樣下去,遲早吃虧的人是她。
這全是他這為兄的失敗之處。
「說,你和那趙騫究竟……究竟到什麼程度了?」極力克制自己的怒火,索圖決心先弄清楚目前的情況有多嚴重。光憑姬毀轉達的那些話,就足以讓他判趙騫三個死刑。
「趙騫?和我哥哥有關?」響兒嚇了一跳。
索圖揮揮手,「你先下去吧,我要和索慈單獨談。」
「不行。」響兒拿出妻子的氣魄說︰「我也要听,既然這與我哥哥有關,我當然不能不知道。難道……我哥哥該不是做了什麼……壞事吧?」還在擔心趙騫無法放下過往的仇恨,擔心他會找索圖的碴,響兒就是放心不下。這趙、索兩家的恩怨,何時能休呢?
「我現在正要問的就是這事。」索圖現在不想有更多的干擾了,尤其是來自妻子的干擾。「小慈,你過來。對著爹、娘的牌位,你告訴我……那家伙……是不是佔了你的便宜?」
索慈凝視著索圖,眼底有一抹悲傷。「……既然你都知道了,何必……還要我說呢?」
喀地,索圖拗斷了掌下的木椅把手,「你竟……這般胡涂!」
這兄妹倆到底在說些什麼呀!與騫哥有關的?他佔索慈便宜?
難道會是……響娘幾乎不敢往下想。她臉色蒼白緘默地站在一角。
「我是胡涂,但那並不是誰佔誰便宜的問題。這是兩廂情願的事,也是我與他的事。」
「住口。」索圖揚起手,卻怎麼也打不下去。他心痛,自己視為掌上寶貝的親妹子怎會胡涂到做出這種傻事,還不知錯。「你這樣說,外人若是听見了,哪個人不會把你視為蕩婦?良家女子私定終身已經是天大的丑聞,你卻不知丑的說出那種話。你到底清不清楚後果會是多麼嚴重?」
苦笑著,她雙眸一暗,「你怎麼可以說這麼不公平的話,圖哥。」
「我哪點不公平了?」
「當初你和響娘嫂的事你全忘了嗎?你是想告訴我,你對響娘嫂子下手的時候,你也把她當成蕩婦嗎?」
「你!」
她傲然地抬高下巴,不畏地回視著索圖,「你大可打我,卻無法教我不說實話。後果嚴重不嚴重,我都會承擔下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我就不打算逃避它。不論外面傳得有多難听,我知道我自己不是那樣的人就夠了。外頭的人想怎麼說,就隨他們說去。以前你與風哥與火哥,不也是個隨性的人嗎?曾幾何時你也變得這麼迂腐了呢?若是你听不進我的話,那我也不想多加解釋。」她轉身朝自己房間走去。
「我話沒說完,索慈!」
她半轉身,「但是我的話已經說完了。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改變我的想法,我的人生我自己來決定就夠了。」
「從今天起,你不許跨出這個家半步,我的話你听清楚了沒?」
索慈掀開了珠簾,進了屋內,把他的話留在簾外。
趴臥在睡鋪上,淚水無法克制的像斷了線的珍珠不斷地落下。
心中的悲哀不斷地在擴大。還能相信趙騫嗎?她是如此地想相信他,可是,他為什麼在圖哥面前一句話都不說呢?為什麼不告訴圖哥,他是認真的?那副漠然的樣子,她真的不知道……該不會他真的打算與她分手,從此以後再也不見她?
那她該怎麼辦才好呢?誰能告訴她,趙騫心中的想法?
哭著哭著,索慈不知不覺地睡著了。直到夜色暗沉下來,傳來輕輕的叩門聲把她從黑色夢魘里叫醒。「誰?」她現在誰也不想見。
「慈妹妹,是我。我可以進來嗎?」
是響兒嫂嫂。索慈起身擦擦淚,雖然不想見人,但也不想對嫂嫂無禮。若是圖哥派她來做和事佬,想要她答應不再見趙騫的面,那她一定會拒絕的。「請進。」
一看見索慈那雙兔子紅眼,響兒就明白她剛剛一定很傷心了。
在她躲在屋子里的時候,自己已經和索圖長篇大論了一番。一邊是自己信賴敬愛的夫君;一邊是她最疼的小姑,怎麼說她都要為他們的幸福著想。
放下手中的水盆,她擰干了一條帕子,溫柔地遞給索慈,「來,把臉擦擦。這麼長途跋涉的,你一定很累也很餓了吧?我已經教人去準備些你喜歡吃的東西,一會兒我們出去吃,好嗎?」
「我不餓。」接過帕子,索慈擦了擦臉,感覺精神好一點了。
雖然心里依然隱隱作痛,但至少淚水已不再流。
響兒輕嘆一口氣,坐到她床邊,「我都听夫君說了。沒想到騫哥會和你……真是出人意外呢。」
聞言,索慈低下頭來,「響兒嫂子你……也站在圖哥那邊嗎?」
「我哪一邊都不維護。」擁住索慈的肩膀,「一邊是我夫君,一邊是我哥哥和我疼愛的小姑。你說我該站哪一邊?嘻,說真的,我認為這件事也沒有對錯,也沒有站哪一邊邊的問題。我想要的只有一個回答!慈妹妹,你……覺得和我大哥在一起,能幸福嗎?」
「幸福?」索慈沉重地吐口氣,「什麼樣的日子叫幸福呢?我只想和他在一起。見不到的時候,越是想見到他。想念和他斗嘴,想念和他玩樂,還有許多許多其他的事。我不知道怎樣才能幸福,可是……我從來不曾這麼樣地想和一個人在一起過。」
眨眨眼,響兒模模她額頭,「你真的長大不少了。」
「為什麼每個人都把我當個孩子看。」索慈嘟起嘴,「以前我難道表現得不夠成熟嗎?」
「這個……」響兒的手停在半空,緊接著笑開了嘴,「不是把你當孩子看,而是不知不覺地想去疼你愛你呀!就像看到了可愛的小貓小狗,會想抱抱與親親是一樣的。你不喜歡嗎?」
索慈大嘆一口氣,「算了,你和其他幾個嫂嫂都一樣。就喜歡逗弄我。」
「喜歡逗弄人的人是你吧!以前哪個嫂子不被你整過?這回呀!總算輪到我們好好地幫你忙了。也該是時候了,不然讓你成天扮演俏紅娘,耽誤了你姻緣,萬一把你養成了脾氣古怪的老姑婆,那可成了我們的罪過。」
瞧見索慈那悶悶不樂的臉,響兒拉拉她的臉皮,笑著說︰「好嘛,開心點,說,要我怎麼幫你呢?要是我一個人不夠,我也可以拉玥儀與雨蓉來湊數呀!」
「那風哥與火哥豈不要把我罵慘了。每回總找他們的老婆湊熱鬧。」
「不要緊,為了他們心愛的小師妹,借一下老婆絕不成問題的。」
「我不需要任何人幫的忙,除非你們有誰會讀心術,能讓我知道‘他’的想法。」
「你想知道騫哥的想法?」響兒不懂地反問,「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嗎?」
索慈把先前趙騫提出「暫時分手」的想法告訴了她。听完之後,響兒笑著回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你如此傷心。這個騫哥,真不是我要罵他。對于別的女人都那麼懂得花言巧語,怎麼遇上你這位命中人反而是嘴巴這麼笨拙?我想他的用意是為了你著想,卻又不知該怎麼說出來才明白。別看我哥哥平常一副才智過人的樣子,其實他對自身的事反應是很遲鈍的,除非特別明顯,否則他是不會察覺到自己真心想要的人事物。」
「他反應遲鈍?」索慈一點也不覺得呀!
「瞧,你也被他的外表欺騙了不是嗎?」響娘以身為趙騫妹妹的身分分析著他說︰「他是那種除非病到非常嚴重了,否則一點都不認為自己生病的家伙。小時候就是這樣呀,外人不知道,我這個作妹妹的怎麼會不了解,我看過太多次他對自己的身體滿不在乎的,直到病倒在床才會承認。結果往往一病就要躺個兩、三天。」
想想趙騫生病躺在床上的模樣,還真的有點難以想像。
「所以,我認為你真的不必擔心。騫哥他雖然對女孩子經常是花言巧語的,可是我從未听他會在乎對方而願意忍受暫時分別的痛苦。他向來是要斷就斷得一干二淨,從不曾留戀過什麼。他必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才會提出這個要求。我猜等他回家,要不了多久,他就會明白他無法失去你。」
這番響兒極有權威的話,稍稍讓索慈寬心了些。「我也知道被娘親拋棄是件很大的傷害,所以我願意等。只要他不要把我拒在門外,這是我唯一的要求。」
「咦?他連這個都告訴你了?」響兒不只是一點點訝異。看樣子,這兩個人之間的牽絆已經比她所知要深了許多。
「有許多許多原因啦,但是他為了讓我不再難過,才說的。」
「這樣呀!」響兒點點頭,「我明白了。好吧,你和騫哥的事包在我身上,我去找其他兩人商量商量,看看要怎麼幫助你們。」
怕她們會越幫越忙,索慈忙著說︰「啊,真的不必了。我可以等的,謝謝你的好意,響兒嫂子。」
「跟我客氣什麼!」朝她一眨眼,「你以前也幫過我一回,這次輪我們了。放心等我的好消息吧。」
為了改變心情,索慈在響娘的幫助之下,躲過了哥哥的監視,一個人出外野獵散心。她漫步在田野之間,雖然心中對于趙騫的事依然掛懷,但是也有了點雅性,摘了滿滿的一把怒放野花,隨意地躺在湖邊的大樹蔭下。
暖暖地陽光曬得她心窩也熱熱的,徐徐和風吹來像是催人入眠似的,結果她就在不知不覺間進入了夢鄉。
小慈?小慈?
「嗯,不要吵嘛……人家還想睡……」
鼻端一陣陣搔癢,索慈不禁厭煩地拿手去揮那討厭的蒼蠅,好不容易終于安靜了一點。咦?是什麼東西在動呀?終于不情不願地睜開一只眼,眼前赫然出現一張她意想不到的臉。
「你!你!你!」
「睡得真香,小野貓。」趙騫掐掐她的鼻端,「這是哪里來的野貓兒呀,居然在陽光下打起盹兒了!真不像話。」
「趙騫!」她撲到他懷中,「你怎麼會在這里?」
「還有什麼理由呢?我來接回屬于我的小野貓──你!」
她心里的高興當然是不用說了,可是她偏要作弄似的推開他,「對不起,你找錯人啦,我才不是什麼你的小野貓呢!」
他故意嗅嗅她的頸子,模模她的頭,「不會錯呀,除了我的小野貓外,還有誰會帶這乳香呢?瞧這頭發,這頸子,這臉蛋,不會錯的。」
把他推離半吋遠,「好哇!現在我是你的小野貓了。那前些天是誰說要暫時分手的?怎麼這麼快就跑來了?現在我改變心意,不當你的小野貓了,怎麼樣?」
「我幾乎是一回趙國就後悔了。」他握住她的手,雙眸認真凝視她說︰「我是大傻瓜,笨蛋,混蛋,隨你怎麼編排我的不是都可以。」他把她的手移到自己的胸口,「瞧,這兒天天在夜里呼喚著你的名字,你听到了沒有?」
「這種甜言蜜語,你到別處說去。」她依然想刁難地說。
「在你面前我就不會說話了。」他踫踫她的臉頰,「所以干脆不說,只要讓我看著你。」
索慈噗哧地一笑,「逗你的,你當真以為我生你的氣啦?」
「可是那天分手的時候……」
「嗯,我那時是很生你的氣。不過你這麼快就來找我,我的氣就算消了一半。誰教你那天就呆呆地讓哥哥罵你,一言不發的,害得我以為你不加辯解是因為你真的在後悔,後悔說了喜歡我。」
「不。我不加辯解是因為考慮你哥哥的立場,我確實做了不對的事。我還是這麼想,雖說是不可抗力,但是……換作今天我是他,我不也是會生氣?所以我才一句話都不說。」
「現在來找我,意思是你不覺得對哥哥有所愧疚?」
「恰巧相反,我是特意來接你,以及去見見索圖。我要向他請求,把你嫁給我。」
「什麼?你瘋啦,哥哥會揍死你的。他這幾天一直和我在嘔氣,已經幾天不和我說話了,現在你來提親,不是火上加油嗎?」
「該做的事就是該做的事。他打算揍我,我也不會退縮。」
「我不要!」索慈跳起來,「你回去,等我和他再多談談之後……」
「索慈,听好,我已經下定決心了。今天一定要獲得你哥哥的首肯,不會輕易放棄的。我差點要放棄我自己的人生,是你讓我知道放棄是一件多愚蠢的事。現在為了光明正大的擁有你,不管索圖打算怎麼刁難我,我絕不會放棄我們的婚事。」
她完全愣住了。看樣子,這下又有一場仗要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