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都進城了嗎?好,立刻關門,弓箭手就位!」站在城牆高台上的金彌天,望著黑衣人一個個平安無事地陸續歸來後,在城門關閉的瞬間,發號施令。「放箭!」
為數眾多的箭,將追兵阻隔在外。
高大人率領軍隊,兵臨城下咆叫。「金彌天你這逆賊!竟然派人偷襲我,用這樣卑鄙的手段!你以為我會認輸嗎?」
俯瞰著下方的敵人,彌天氣定神閑地微笑道︰「高大人,實在是您邀請的手段太粗暴,我無法招架,只有出此下策,還請見諒。」
「你要請求緋姬娘娘的寬恕,只有現在的機會了。快把城門打開,負荊上城請罪,我會幫你在娘娘面前說情,要她饒了你的城民一命。」額邊流下冷汗。今日被燒掉的糧草中,幸好沒有仙丹,所以他還可以支配這些鬼卒們。要是等仙丹也吃完了,那些因毒癮發作而瘋狂的鬼卒,說不定連自己人都會……他不想面對那種地獄,因此必須早一日逮到金彌天。
「不如您回去跟娘娘稟報,說我不是不能去,而是病得離不開這座城。」
「你哪點像生病的樣子!」
彌天淺淺一笑,一眨右眼說︰「我是病了,得了恐姬癥。」
「你這混賬——」
揚起一手,彌天下第二道命令。「熱油準備,倒!」
嗚哇、噢嗚的聲聲慘叫中,進攻的鬼卒們再度如潮水般退去。滿意地看著一切都如計劃中地進行,彌天下了台階,回到城內的廣場,敞開雙臂,不吝贊美地說︰「干得好,我的伙伴們!這一次的奇襲伯這麼成功,全是你們的功勞!我已經為你們準備好酒宴了。」
「不要再浪費了。」撩起黑發一甩,況賢扯著唇角說。「這不過是第一步而已,我們接下來要把全部的鬼卒都消滅,要慶祝也等到那時候再說吧!」
「可是……」
「阿賢說得是,我們不可因為一次的勝利就輕忽,對不對?」田齊幫腔,他的話語掀起一陣陣贊同的鼓掌。
「大家,我們要再下一城喔!」舉高一手,況賢高呼。
「沒錯!」
「打倒鬼卒!」
「金華城永存!」
放眼望去,每一張臉都洋溢著希望與信念,他們都相信最終的勝利就在眼前。
斗志高昂的氣氛中,獨獨水寧沒有被感染到,她焦急地在人群中找尋著——
「你怎麼了,水兒?」戰斗中始終常伴她左右的子喬,來到她身邊。
水寧看見他先是松了口氣,接著扣住他的手臂說︰「你看到靖雲哥沒有?」
「靖雲哥?他應該與方在一起吧!」仗著身高的優勢,子喬鎖定了方,揚起手高喊著,把他叫了過來。
沉默的刀疤男子越過人群,望著子喬。「什麼事?」
「你不是應該與靖雲在一起的?」
方蹙起眉頭。「沒有,回途上我被幾名鬼卒絆住,所以要他先走。怎麼,他還沒回來嗎?」
水寧臉色轉白,子喬迅速安撫她說︰「也許他先我們一步回來,不在這廣場上。不要緊張,我們再仔細找找。」
經過徹底的搜城一番後,靖雲的失蹤獲得證實。
「怎麼辦?我們可以再出去搜索嗎?」扣著子喬的手腕,水寧哭喪著臉問道。「說不定靖雲哥正需要我們幫助。」
「我知道了,我去和阿賢商量。」深感大事不妙的子喬,只能把希望放在靖雲夠機警,懂得找地方掩護自己,而沒被鬼卒捉走了。
☆☆☆
夜晚搜索過于危險,直到隔日清晨才由幾名身手最好的人,在子喬的率領下,出城搜索。這段期間水寧睡也不敢睡,始終守在城門上,祈禱著靖雲哥能夠平安地歸來。
頂著烈陽,在漫長等待的煎熬中,水寧求著……
「看到了,他們回來了!」有人指著遠方的黑點說道。
她撲到城牆邊,急切地探望著。有了,她看到靖雲哥被子喬扛在背上,他沒事!太好了!
三步並作兩步地奔下城門,水寧迫不及待地跑到城外去迎接他們。
「他不要緊,看來沒有什麼大傷,不過是暈過去而已。我們是在上回那處崖邊找到他的,我猜想靖雲哥是知道躲在那個老地方,我們或許會想到要去那邊找他。也幸好他那麼做,不然光在林子里兜圈子,沒個方向,實在像是大海撈針呢!」子喬解釋說。
「哥沒有受傷,為何會昏迷不醒?」
況賢蹙起眉頭。「這不仔細檢查,也還不清楚,有可能是撞傷了頭。總之,一切得等他醒來後再問。」
「先帶哥回房,子喬。」
☆☆☆
許多人都前來探病,大家都很關心靖雲哥的情況,可是靖雲哥始終沒有清醒,而況賢診斷後也找不出什麼異常之處。他以為靖雲的腦部受傷,但檢視過腦袋瓜四周,也沒看到什麼明顯傷口。
「除了等他醒來再問外,現在我們沒什麼可為他做的。」連況賢也舉白旗投降。
「哥會醒來嗎?」忐忑的心里有著揮之不去的恐慌。
況賢沒法兒給她肯定的答案。
「不必擔心,靖雲哥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最後還是讓子喬上前安慰她說︰「你上回不也把我叫喚回來了?靖雲哥那麼疼你,怎麼舍得丟下你呢?他一定會醒來的。」
「真……的?」紅了紅眼眶,水寧哽咽。
子喬親吻著她的發梢,撫慰著她說︰「不要擔心了,我會陪著你,我們一起等待靖雲哥醒來,好嗎?」
「嗯。」緊握著子喬的手,水寧這才曉得身邊有著一雙能依靠的臂膀,是件多麼教人放心的事。如果今天她必須一人孤單地等待,也許她會因受不了而崩潰、瘋狂。
「陪著我,子喬,絕不要離開。」她低喃著,緊緊偎在他懷中。
他收緊了她嬌小而顫抖的身軀。明白她的脆弱,只會教他更想保護她,為她遮蔽這一切會令她傷心的事。
「好,我答應你,我絕不走。」
他們互相倚偎在彼此的懷抱中,坐在靖雲的床畔等待著。一個下午過去了,接著是夜晚的到來。他們輪流地休息,有時是水寧睡在子喬的懷中,有時子喬會頭靠在一旁的桌子上打盹。他們相互給對方打氣,也給對方解悶,還一起呼喚床上的靖雲,希望能把他叫醒。
可是宛如陷入死亡般熟睡的靖雲,沒有絲毫清醒的跡象。
強行壓抑住那股「也許靖雲哥會就此不再清醒」的嚇人預感,水寧努力保持清醒地看護他。
一股極細微的寒風,竄進了水寧的身體,她驀地睜開雙眼,原來自己不慎睡著了,還壓在靖雲哥身上,她慌張地抬起身。
咻!某種尖銳無比的東西,抵住她的脖子。
水寧渾身冰凍、發寒,並且難以置信。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她眼前的靖雲不再是靖雲,那本該清明澄撤的黑色雙瞳、永遠掛著溫柔體貼笑容的清俊臉龐、從不曾有任何粗暴舉動的哥哥——
「呀——」
她瘋狂地尖叫著,不願相信這是事實。她不要!問上天,何以如此殘忍?她最心愛的哥哥,怎麼會變成了鬼卒?!
「發生什麼事了?」
才稍微離開去小解,子喬不明白從靖雲房中傳出的可怕尖叫是打哪兒來的?他迅速地沖回屋子,只見況賢、田齊、方也都趕到,大家聚在房門口前,一動也不動,沒人睬他或告訴他答案。
子喬撥開人牆,往內沖進兩步,同樣愣住。
那是誰?那不會是封靖雲吧?靖雲什麼時候……哪里……怎麼會……
事實千真萬確地擺在眼前,面孔猙獰的男子,把突出而尖銳的五爪架在自己親妹妹的脖子上,暴凸的紅目流連在她的頸項間。「血……給我血……我要血……」
「靖雲哥,你冷靜一點、清醒一點!你手中捉著的是水兒啊!你的妹妹啊!」不相信連靖雲也會受幻妖的影響,性情轉變成嗜血的凶魔,子喬企圖與他講理。
「吵死了!」
男子舉起另一手,輕易地就將木桌抬起,摔向擋在門口前的眾人及子喬。四散閃開的他們,身子都還沒站穩,一張張椅子又接連飛來。
「靖雲哥!」
子喬不只擔心他,更擔心他手中的水寧。水寧的狀況也不對勁,仿佛是失了魂般,毫不反抗與掙扎地任由靖雲的手掌扣住自己的脖子,雙眼出奇的無神。並不是嚇暈了過去,那是對一切都絕望的表情。
「滾開!不要阻礙我!我會殺光你們所有人!」
這絕對不是靖雲哥。反芻自己的話語,子喬搖頭修正,天真的是自己才對。如今殘酷的事實擺在眼前,這有著鬼卒般凶惡形體的是封靖雲,是飽受幻妖之害的封靖雲。
這意味著——他們已經失去以前所認識的封靖雲了。
幻妖的毒是沒有解藥的。所有中了幻妖之毒的人,到死的那一天都將成為幻妖的傀儡,沒有例外。若不供應新的幻妖之毒給他,那這場發作就不會平息,他將會呈現鬼卒的形態,無自我意識的凶暴、嗜血、酷殺,而且六親不認。到最終不是被人終結,便是自我了結。
子喬冷顫著,這兩條路,靖雲會步上的是哪一條?
「你的劍在哪兒,子喬?」況賢突然拍著他,把他拉回現實。
子喬臉色一白。「阿賢,你難道要我……」
「你的劍術是我們之間一流的,由你來,會給予靖雲哥最小的痛苦。我知道這是非常痛苦的抉擇,可是想要救出封家兄妹……這是下下之策中的唯一之計。」阿賢扣緊他肩膀,悲痛地說。「你就讓靖雲哥走得有尊嚴吧!」
子喬搖頭,再搖頭,他做不到,他怎麼……
水寧的事,往後就拜托你了。
那些笑語與關懷,往日風度翩翩的溫文模樣還歷歷在目,他怎麼有辦法對封靖雲下手?!
「啊啊!」只見靖雲收緊了扣住水寧脖子的利爪,血滲了出來。
「不可以!」子喬瘋狂地怒叫。
一旁的況賢等不下去,索性拔刀上前,而身旁的田齊與方也一起動作。同樣是伙伴,卻要自相殘殺,這對他們而言也是痛苦的決定,但又不能不做。
「滾開!滾開!」
瘋狂了的「鬼卒」,將沖到面前的人一一踹倒,同樣是經過鍛煉的腿力,加上幻妖促使的爆發力,一瞬間就把眾人痛擊在地。況賢被踹到牆上,狠狠撞壁。田齊則是撞出了窗外,滾落。方彈到站立在後面的人牆,吐出口瘀血。
這一幕幕看在子喬的眼中,他悲憤、他怨怒、他……別無選擇。
「靖雲哥,我求求你,醒一醒!」拔出那柄水寧為他特制的神魂劍,子喬哀傷地說。「我不想這麼做,求你把水寧放下,不要再傷害其他人了。」
「少羅唆!你以為傷得了我嗎?哈哈哈哈……」高高舉起手中,宛如破女圭女圭般失神的妹妹,他吼著。「看吧,我要掐斷她的脖子,還有你們在場所有人的脖子!哇哈哈哈!」
「那麼,我也別無選擇了。喝——」
銀色流星般的光芒在屋中一閃而逝,輕易地穿越過男人格擋的手臂,準確無比地刺入胸口。
「不——」
淒厲無比的哭聲,伴隨著這一劍劃破晨空。
☆☆☆
淚淌干了之後,流下的是什麼?
撫著哥哥冰冷的身子,到死前都沒有恢復神智的靖雲,就這樣離開了他們眾人。水寧不願相信這是真的,她寧願它是場噩夢,醒了就會消失,可不論再多的呼喚,也無法再叫醒他。
「原諒我,水兒,我必須這麼做。」當他把劍拋下,子喬跪在她的身邊說。「我不能讓靖雲哥再傷害更多的人,或傷害你。」
她模著靖雲的臉龐,不明白何以昨天還與自己說說笑笑的人,如今卻變成沒有氣息的空殼。
「水兒……」子喬朝她伸出手。
抬起空洞的眼眸,她哽咽地說︰「哥哥他……哥哥他說祝福我們……當我告訴他我有了你的時候,他說祝福我們……他自己都還沒有得到半點幸福……我沒能為他做什麼……為什麼……是誰這樣殘忍……」
「水兒!」再也忍不住,同樣掉下淚的子喬,以雙手將她與靖雲一起抱住,大吼著。「我一定會為靖雲哥報仇的!不論是誰,我一定會把這萬惡的幻妖之毒從天下除去的!我發誓!水兒,我們要一起完成靖雲哥未完的遺願。」
她以為自己會和哥哥一樣化為冰冷的軀體,可是淚是燙的,拖著自己的那雙手也是燙的,她在這雙手的懷抱中,曉得自己還活著。
「說得沒錯。」
況賢附和,攀著門,重新站起來。他來到靖雲的身旁,握著昔日好伙伴的手說︰「靖雲,你一定很不甘心吧?被人用這種手法改變了你,這絕不是你自願的。我們會幫你討回這筆債的︰你放心!」╴田齊攙扶著方走近他們,開口說︰「是誰讓靖雲服下幻妖,也不必再猜測了。」
「那批家伙,死定了!」
燃燒著憤怒與恨意的眼眸,不只一雙。
☆☆☆
他真是太佩服自己的天才。
躺在舒服的帳篷內,姓高的男人悠哉地把仙丹放在嘴中含住。藥效來得很快,不過轉眼間,他就感受到如火般在竄燒的亢奮感,那是一種握有至高無上能量的極致感受。這瞬間,他總覺得自己是無所不能的。踩在大地上的感覺並不真實,他騰雲駕霧地徜徉在雲端。
原本他還有點猶豫,覺得少量的仙丹全給那愚笨的家伙未免太浪費,但考慮到金華城的那群混蛋,一旦收到這份「大禮」時會有多麼惶恐不安,他就笑逐顏開。俗話說得好,打不開的門,就想辦法讓它從內部腐爛……
他知道那群人毫不猶豫地把自己下的餌帶回城中去時,勝利的預感幾乎快要令他發作。
除非是一次大量服下仙丹,否則只要定期用藥,這幻妖只會帶給人飄飄欲仙的快感,不會到達令人心智全失的地步。他已經模清楚這仙丹的特性,和那些動不動就發作的家伙不同,他絕不會做甘心被人驅策的鬼卒!
哈哈哈!
為什麼外頭那麼吵鬧啊?
他搖搖晃晃地起身,掀開簾帳,正想罵人。「咦?什……什麼?!」連滾帶爬地往後退,他指著前方黑鴉鴉的大軍。「為什麼……不可能……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
是的,一片黑色的討伐者密密麻麻地布下天羅地網,由外側逐步進逼,所到之處都是血腥的殺戮戰場。沒有任何的聲音是因為斬妖客們刻意以麻布袋一個個捕獲鬼卒,並迅速解決,好在他們有所警覺之前,進攻到營區中心。
「那就是主謀者,姓高的家伙!把他捉起來,為我們的兄弟復仇!」
他瞪大眼楮,看著黑衣人當中,一雙最凌厲的黑眸直直地射過來,被仙丹麻痹了的腦袋,也直覺地嗅到不對勁,失控地亂竄起來。
「不要,你們別逼我!我不想發作,我不要變成鬼卒……」
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腳,他死命地掙扎著。仙丹、仙丹!只要拿到新的仙丹,他就有救了!
「啊啊啊……」一雙腳踩上了他的手背——就在他差一點可以拿到仙丹之前。
「高大人,告訴我,你是怎麼對付我們的好伙伴的?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說!」腳的主人冷冷地發問。
一群黑衣客將他包圍起來,讓他無處可逃。不行了,他快要控制不住了,從頭到腳都在發抖。
「快說!」
腦袋被踹痛,他嚎叫著說︰「我、我捉到那家伙之後,要他投靠到我這邊當奸細,是他不肯的,如果他答應我,我就不會用那種手段了,我也不想浪費我的仙丹啊!」
「你給他吃了多少藥?」腳的主人再問。
記不得了,他瘋狂地搖著頭說︰「不要、不要!不要逼我……」
自食惡果的男人,終究逃不過服用幻妖的終幕。見他化身為鬼卒,一點也不令水寧等人吃驚,他們在這原為高官的鬼卒身旁圍成半圓圈,防止他逃出。然後子喬把手上的劍交給了水寧,說︰「去為靖雲哥復仇吧!」
「啊哈哈哈!我是不會死的,你們這些小蟲子!我會一腳將你們全部踩——」
她毫不猶豫地,一劍刺穿了那可憎鬼卒的月復部。
「唔哇哇哇!」
抱著肚子打滾的男人,還沒有斷氣,可水寧已經無意再補上一劍,她把劍還給子喬,背過身去,將一切交給同伴們,直到身後的哀嚎消失為止。
子喬站在她身後,伸手遮住她熱淚直流的雙眼,低啞地說︰「已經全部都結束了,水寧。我們已經替靖雲哥報仇了。」
漫長的戰斗終于結束。
可是復仇的滋味沒有帶來任何的喜悅,他們所失去的,注定再也不會回到身邊,這是場苦澀的戰斗。
「希望這樣可告慰靖雲的在天之靈。」況賢惆悵地望著被踏平的戰場。不只靖雲,還有許多同伴們也一樣,為了守護這片土地,付出了寶貴的生命。
水寧輕輕握住子喬的手,說︰「帶我回去,我想回家。」
「你是說唯鐵村嗎?」
深恐失去靖雲的打擊,會讓水寧喪失所有的斗志,但子喬知道自己別無他法、也不能勉強她留下。
然而,水寧搖了搖頭。「不,我要回你我的家。」
「水兒……」要過多久才能遺忘傷痛?也許一輩子都忘不了。不過水寧記憶中的哥哥,是永不褪色的回憶。她清楚地記得,當年靖雲哥意氣昂揚地述說著。「我們一定要打倒鬼卒、打倒妖姬,拯救這天下蒼生遠離幻妖之害!」
要是說生者的包袱是往者的回憶,那麼她決定要懷抱著哥哥的包袱,一起活下去!
她緊握著子喬的手,再次肯定地說︰「我們回去吧!」
☆☆☆
薄紗不住飄動的簾內,交疊的身影暖昧地晃動著。
「愛妃……噢……愛妃……」
男人的喘息幾乎教人厭倦,她由著他激動地擺弄自己的身子,仿佛有另一個自己在上頭觀賞著這可笑又滑稽的一幕似的,無動于衷。
對她而言,如釋重負。
「愛妃,你今天心情好像不是很好?發生了什麼事嗎?是不是玩膩了我買給你的那些珠寶?不要緊,你還喜歡什麼?我再買給你。」
緋在月復中冷笑著。心情不好當然有理由,姓高的狗果真是半點用處都沒有,派給他一千鬼卒,居然連個金華城都攻不陷!算了,反正他人也死了,再鞭尸也沒意義,起碼少了個羅唆的家伙。
表面佯裝出天真無邪的笑說︰「王上已經對我太好了,我哪里還敢要求什麼啊!」
「別這麼說,只要能博你歡心,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是啊,你的天下、你的王座、你的子民全被你拋棄了嘛!她真的不懂,這樣愚蠢的男人是怎麼當上王的?
血統、傳承、地位。多不公平,哪怕是再無能的家伙,都能因這三樣與生俱來的優勢而處于萬人之上。再優秀的人,如果沒有這三樣東西,就會像她一樣,從出生就是被人恣意玩弄的命運。
她不服、她不願!像這樣不公平的天下,打從一開始就不該存在。全都毀滅是最好的,不是嗎?
「王上不是在逗我的吧?」長睫嫵媚地扇了扇。
「你不信?孤王可以把心剖出來給你看。」男人顯現一絲急躁。
甜甜地笑著,她捧著男人的臉龐,細細地獻上許多的小吻,從他的下順一路吻到了他的耳,最後咬著他的耳朵說︰「我要王上的心做什麼?我只要王上繼續陪在妾身身旁,日日夜夜,這樣就好了。」
「這有什麼問題?孤王為了你,早就連朝廷都不去了。如今全天下能謁見孤王的,就只有你。」
「呵呵呵,我好壞喔!讓王上這樣寵我。」
「你說什麼,誰敢說你壞?你是全天下最善良的……緋。」男人再度把她壓回床上。「我愛你。」
「我也是。」她毫不考慮地這麼回答。
她愛他——的昏庸。
她愛天下——血流成河。
她愛芸芸眾生——的無力反抗。
直到末日來臨,她這顆空虛的心會持續在永恆的黑暗中徘徊,尋找下一場游戲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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