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剛失去了你‘齊家書苑’的最後一個學生。」他揚了揚眉。
「你——你還有臉說!」瞧見他眼底近似得意的神情,她忍不住怒火中燒。「要不是你和你的那一張大嘴,事情也不會演變到這種局面。現在好了,你把我最後一個門生都趕跑了,而我,也將因此信用盡失、名譽掃地,甚至連賺錢的機會都沒了!這樣,你的目的達到了嗎?你高興、滿意了嗎?」
偌大的空間中,只剩下他與她。
然而,站在他身旁,她卻能強烈地感覺到他巨大的存在。即便她離他仍有一小段距離,但她仍可以感受到自他身上傳來的體熱,和他那全然男性的氣味。
這令她想起……昨夜。
向來,她對男人就沒有太大的興趣。因為看多了那些上門提親的男人們的嘴臉,相較之下,白花花的銀子還實在得多。然而自從他出現之後,一切都亂了。她從不知道,自己竟可以如此眷戀一個男人的——!老天!
她愧對香蘭。她不斷地勸香蘭別和他來往,而自己卻——今天若換作她是香蘭,她也會恨她的。
哦不,她暗自申吟,痛恨他所帶給她的影響和這些災難。可笑的是,在這之前,她還想靠他來振興「齊家書苑」的名聲?
出乎她自己意料的是,她並不後悔與他發生……關系。但若能讓時光倒流,她寧可這一切從未發生過。
齊小小,你不是要忘記所有的事?不是要視他如無物嗎?但為什麼,他一出現在你面前,你就什麼都做不到呢?她氣自己的無能。
一個輕蔑、侮辱她的男人,卻對她造成這樣大的影響!這點,她不想、也絕不會讓他知道!
「嘖嘖嘖……」他搖頭嘆息。「我還以為,我所知道的齊小小是個更有斗志的女人,原來,也不過如此嘛。」
她確實是在盛怒之中,然而,她眼底的指控與沮喪,卻在在令他心驚。
從來,打擊她就不是他所想要的目的。或許一開始,他是有這麼想過。但隨著越來越多的接觸,他卻發現到自己無法不受到她的吸引。
直到昨夜他才發現,無論她懂得多少駕御男人的理論和技巧,那也只是紙上談兵。真正的她,純淨得如同一張白紙。他不明白,為什麼他會認為她是個心機深沉、閱「男」無數的女人?
他看女人的眼光,從未出錯,而又為什麼,他會錯看了她?
是因為大哥與三弟的事誤導了他?還是,她的言論模糊了他的焦點?或是——他根本早已看出這一切,卻始終不願承認?
這個充滿斗志與熱情、刁蠻與聰慧的齊小小,現在卻在他面前說出如此消沉的話,完全不像他所認得的她。
而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嗎?他不禁自責。
「你這話什麼意思?」這人,究竟是想打擊她,還是想激勵她?在他眼里,他究竟認為她是什麼樣的女人?
「我所說的,正是字面上的意思。」他不想多作解釋,更不想讓她看出他的愧疚。「至于說到滿意嘛……老實說,我並不真如你所想的那樣滿意。如果……你可以再多配合一些的話,我想我會更滿意的。」他的唇,斜斜勾起。
喜歡。沒錯,他是喜歡她。或許,比喜歡還要再多上一些。
「你說什麼?!」她幾乎有一股沖動,想一拳揍掉他臉上那該死的笑容;這得寸進尺的男人!他竟還敢要求她更多的「配合」?!
「你當真想听?」他故意激她。
小小一怔。「有種你就給我說個清楚。」這話,她幾乎是咬著牙說的。
得到他想要的回答,他/頃勢接著道︰「你想靠經營‘齊家書苑’賺銀兩,不過,現在卻是一個學生都沒了。既然如此,我認為你應該收拾包袱,跟著我一塊兒去找我那兩個兄弟。至于生活上所需的一切……只要你跟著我一天,我保證,毋須做任何事,就能得到你所想要的一切。」他揚眉。
當然,有些「事」,他是不可能讓她不做的。
「唐威,這是我最後一次告訴你。你兄弟的事與我無關,要找人你自己去,別扯到我頭上來!還有,你听清楚了。我齊小小就算是再窮、再苦,也不會去靠男人吃飯,尤其是像你這樣的男人!更何況我們非親非故,我干嘛要跟著你——」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麼,話聲戛然而止。
「你——你說要我跟著你是什麼意思?」該不會——該不會真是她所想的那樣?!她忍不住瞪大了眼。
「沒錯!正是你所想的那個意思。」他望著她,眼底充滿了興味。看來,對于男女之事,她的反應確實是稍慢了些。不過無妨,所有的一切,他——會慢慢地教她。
「你要——娶我?!」她震驚得無以復加。這男人該不是真的瘋了?先是指控她設計他,現在卻又要娶她?「你想娶,我還不想嫁!告訴你,就算是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嫁給你!」
唐威一怔,跟著皺起了眉心。若不是知道她單純的可以,他或許仍會以為她是在故弄玄虛、欲擒故縱。
「放心,我也從來就不想娶你,你就別太自作多情了。」他反唇相稽。
縱然他無意娶她,但她說的話,卻仍令他感到氣憤。縱使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她也不願嫁給他?!
小小的雙頰在瞬間脹得通紅。「是你——是你自己說的,現在卻又說我自作多情‥你這人簡直——」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齊小小,我所提議的,是要你成為我的‘侍妾’,而不是讓你嫁給我!」他直截了當說出,省得再多費唇舌。
要他自破誓言?下輩子吧!
「侍妾?!」她整個人炸起來。「你把我當成什麼?用金錢就可以買到的女人?」他竟——要求她做他的侍妾?!原來他所謂的「跟著他」是這樣的意思廣唐威,你想都別想!我寧可到青樓去賣身,也比做你的侍妾強!」
這話,令他眯起了眼。「夠了!齊小小。你最好停止對我所做的侮辱。」他的語調在瞬間變得森冷。
「哈!」她忍不住冷笑。「虧你還有臉說。‘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相信這話你一定不陌生。唐二公子,想找女人,你找錯地方了!」
他深吸口氣,強壓下怒火。「你不想成親?」
「關你何事?」她反詰。這問題跟上個問題有關系嗎?但這話她卻沒心情問出口。
「你營生的書苑已經垮了。」
「拜你所賜。」
「而我是你的第一個男人。」
「唐威!」她終于再也按捺不住。「你是我第一個男人又如何?那並不表示我唯一的男人只有你!」
他竟敢拿這點來說嘴!
「你我都不想成親,而你需要銀子、需要一個男人來保護你。我所提供的,正是對你最好的選擇,任何女人都不可能拒絕我這樣的提議的。」他看不出她有任何不肯答應的理由。
而光是想到除了他之外,她還會有別的男人,他便覺得怒火中燒。
她是他的女人。除了他之外,他不會讓她再有機會接觸第二個男人!
「好啊!那你去找你的‘任何女人’好了。恕我不奉陪廠說完,她轉身就要離開大廳,根本不想再與他多說。
「慢著!」他一伸手,扯住了她。「好!我承認我喜歡你。」
背對著他,小小愣住了。
他——喜歡她?
她緩緩轉過頭。她是不是听錯了?
「我也承認在這之前、在昨日,是我——誤會了你。」他繼續道。
他承認是他的錯了?
還說是他誤會了她?!
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傲慢自大的唐二公子,竟然會向她認錯!
這——是不是表示,他收回了所有對她的惡意指控?表示他承認她是清白的?思及他話中的可能,她的心防整個兒松懈下來。
連她自己都沒料到的是,不過一句話,竟讓她所有的委屈和不平,在瞬間全都被釋放出來,並一股腦兒地全涌上她喉間。
「小小?」
她的眼眶轉為通紅。她一直不知道,原來,她是這麼在意他對她的看法。之前的爭吵、誤會、心痛和一切的一切,全在這一刻,因為他的一句話而拋諸腦後。長久以來壓抑的情緒,跟著潰堤。
而更令她驚訝的是,原來她真正在意的是——
「我承認我喜歡你」這句話。
我承認我喜歡你。
這話幾乎奪去了她的呼吸。她的心悸動,為著他近似謊言的話語。說是謊言,因為她不信一個無心的男人,真會喜歡上她。
沒錯,他是說了喜歡她。但喜歡並不是愛。任何人都會喜歡上小貓、小狗,而真正愛上的,又有幾個?
那她又為什麼在意?是因為她也喜歡他?所以她才會那樣在意所有與他有關的一切?所以才會在他說出「我喜歡你」的同時,無法遏止那股想緊緊被他擁住的沖動?
還是,她愛他?
愛他引這樣的念頭令她如遭雷極。
當所有的爭執、誤會、驕傲和防備全都砝除之後,她竟發現自己可能早已愛上了他!她,齊小小當真愛上了她一直所鄙視的唐二公子?
不、不可能、這不是真的!她搖頭。似乎,這樣就可以搖去所有不該有的感覺。然而本就存在于內心的真實感受,卻無法遏抑地不斷浮現。
她喜歡他的笑、喜歡他身上的味道、喜歡他堅實的胸膛和皺眉的樣子。甚至,連他怒吼著的模樣,她都覺得迷人。而他在床榻上對她的需索和愛憐,更像是早已在她身上、心上烙下印記,怎麼也抹不去。
是因她和他有了肌膚之親?不。她從不以為貞操是女人的全部,也不可能因此而愛上一個人。然而,她也確信,除了愛之外,她不可能將自己交給任何一個男人。
答案再清楚不過。
而她竟一直以為她的無法抗拒、不想抗拒,只是因為的吸引?!天!她是齊家的女兒齊小小,是傳授「幫夫秘笈」的齊師傅,而她卻把所有不該犯的錯誤全都犯了!
「齊小小,我說了這麼多,你至少應該說句話吧?」看著她所有的反應,他完全無法猜測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若不是要留下她,就算是殺了他也不可能說出這些話。而她,卻像是什麼也沒听見似的,全無反應!
「我——」她一怔,回過神來,卻無法直視他懾人的目光。「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告訴他,她發現自己愛上了他?
她敢打賭,如果他知道的話,一定會頭也不回地離開這里。或是——嗤之以鼻。
「你不知道該說什麼?」這樣的回答令他忍不住怒吼。生平頭一次的認錯,卻被她視若草芥!早知如此,他又何必千方百計地想說服她?「好,讓我告訴你。你可以說你也喜歡我,說你同樣承認自己對我錯誤的評價,或是說你決定同意我方才所提出的-切要求!如何?」
「我——」
「你怎麼樣?」他算準了她什麼也不會說。
良久之後,她才緩緩抬眼,開口道︰「我同意你所提出的要求。」
這是她考慮過後的回答。
「你——你什麼?」他險些掉了下巴。
「你听不懂我所說的話?還是你只是隨便說說,現在打算要收回你的提議?」她皺眉,以怒氣掩飾她的不安。
生平第一次,她作出了這輩子怎麼也想不到的決定。就像他所說的,她不想嫁人,「齊家書苑」的名聲也全讓他給毀了。而這事,只有他和她兩人知道,那麼,為什麼不?
很久、很久以前,她曾想過要嫁給一個完美的男人,他愛她,而她也愛他。但她知道那不過是個夢想,這世上根本就沒有完美的男人,而她也不是完美的女人。既然如此,為什麼她不能找個她愛,他也喜歡她的男人,享受一小段她本不可能擁有的真愛?
這樣的念頭,令她作出了決定。
但話才一出口,她卻立刻為自己的沖動後悔了。
「不!我不——」唐威開口。
這,太不可思議了!
雖然,他是希望她會答應他的要求,但他卻沒料到,她竟真的答應了!他的心狂跳。他甚至料想了所有她可能會有的反應,還準備了數種說詞要來說服她。
是他說對了哪句話?或是說錯了哪句話?還是她當真受到了金錢的誘惑?
他知道她喜歡錢。這點,從她拿「幫夫秘笈」當成生財工具這點就可以看得出來。天底下沒有幾個女人會做出同樣的事。
然而,無論是基于哪一個理由,都無法讓他覺得開心。矛屑的是,他這才發現,他希望她同意他的要求,卻更希望她同意的理由是因為——她為他著迷。
用金錢誘惑一個女人成為他的侍妾,卻又要這女人為了愛而跟著他。這和要他真心愛上一個女人同樣荒謬。
「我不會收回我的提議。」他試圖以平靜的語氣掩飾他的驚喜。「這表示,你也同意成為我的女人?」不知為何,他不願再用侍妾這樣的字眼。
「我——沒錯。」她本想說,這只是她開的玩笑,然而在看見他緊盯著她不放的黑眸中閃爍的光芒時,她卻又迷失了自己。「我同意你所提出的要求。但在這之前,我也有三個條件,你若答應了,我們之間的約定才能算數。」
她在玩火。這點,她心知肚明。然而蹈火的感覺,卻又是那麼地讓人……心蕩神搖!她根本無法停止、也不想停止。如果她真要玩這場游戲的話,那麼,她必須讓自己穩操勝算。
他未曾開口,只是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我要有足夠的銀兩。」這是她的第一個條件。金錢是最好的借口,這可以使他相信,她對他並無感情,唯一有的,只是各取所需。這是她保護自己的方式。
銀兩?!是了。唐威雙手環胸。金錢永遠是最具誘惑的工具。她提出的條件並未令他驚訝,然而,卻令他感到……失望。「我答應。只要你敢開口,我就給得起。」他沒有第二句話。
原來,所有的女人都是一樣,只看中他的財勢和外貌——包括她在內。不同的只是,這次,是他自己找上她的。不同的方式,同樣的結果。世間的情愛,實在令人失望。
然而另一方面,他卻也感到慶幸。幸好,他只是喜歡她。這正好再一次地證明了,像他這樣的男人,毋須付出婚約的代價,就可以得到他所想要的女人。那他又何必大費周章地去娶一個女人?為此,他應該高興的,不是嗎?
「還有,我要有完全的自由。」她說出第二個條件。
「完全的自由?」她指的是什麼?他皺眉。「縱使你不是我過門的妻子,我也不會和別的男人分享一個女人,如果你指的自由是這個的話。」
「我說的不是這些!」她微慍,有些被這樣充滿侮辱的言詞所激怒。「我要的是當我想離開你時,可以自由的離開,毋須對你作出任何交代。而且,你也要發誓不會再來找我。」
「我——同意。」他與她之間的約定根本還沒有開始,她就想著要離開他?她的話讓他非常不舒服。但無妨,或許,早在她厭倦這一切之前,他就已經厭倦了她。那麼,他根本不會有什麼損失。
「最後一個,也是最重要的一個。」她直望向他。「那就是,我要求公平的對待。你必須尊重我、保護我、不能強迫我做任何我不願做的事,更不能隨意地指使我。」
他忍不住失笑;這算什麼?花錢拿她當千金小姐伺候著?
看見他的反應,她也只是淡淡地道︰「你若不同意就算了。」但實則,她害怕他真的同意,卻又擔心他不同意。矛盾的心緒讓她屏住了呼吸。
「一切,如你所願。」他一伸手,勾住了她精巧的下巴。「不過,在履行約定之前,告訴我,是什麼讓你改變主意的?」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她仰起頭,刻意忽略他對她所造成的影響。然而,很明顯的,她根本做不到。
他的黑眸直望進她的,幾乎要奪去她的心魂;他的大手摩挲著她的,讓她的心緒無法集中,她不由自主地受到他的吸引。
「不說?」他挑眉,將整張俊顏逼近她。「你真以為,我沒有辦法讓你說嗎?」
她似被嚇住了,一時間全然無法反應。「你……你想做什麼?」雖無法確定他究竟在打什麼主意,然而,女性的本能卻讓她整個人進入警戒狀態。
唐威一手扣住她的後腰,一手鎖住她的後腦,然後緩緩的、以極挑逗的姿態道︰「如果你不說,那麼,相信我,我會吻你、深深地吻你,直到——你說出真話為止。」他眯起眼,勾起一個再邪惡不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