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誰都怕死,卻沒有一個人能不死。然而,越是位高權重者,越無法面對死亡所帶來的陰影和恐懼。
大唐帝王正是如此。
「父王!大唐乃文明禮儀之邦,威名遠播、青史留名,如今父王卻要大興靈塔,以活人殉葬,這豈不是視人命如草芥、讓後世子孫蒙羞的不智之舉!」太子李焰在殿前幾近咆哮,一雙因不悅而揚起的濃眉下,精光內斂的黑眸里寫滿了不羈。
太子的一番話,讓大殿上所有的人都不禁倒抽了口氣。
大唐皇帝的龍顏誰敢輕犯。
尤其老皇帝年歲漸增後,在大殿上下令賜死的次數是與日俱增。大家心里都明白老皇帝的焦慮和恐慌從何而來。但除此之外,大唐皇帝仍不失為是個英明的帝王,所以在景仰與皇威之下,縱然不贊同,卻也沒有人敢忤逆皇上的旨意——除了向來就無畏無懼的太子。
群臣惶恐,眼底傳遞著不安,心里想的,是眼前就怕要演出一樁廢宮的慘事了!
果不期然,老皇帝拍案而起。
「大膽李焰!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別忘了你的東宮太子之位還是朕賜給你的,聯今天能教你成為太子,就能讓你什麼也不是!」
反了!他的兒子,竟膽敢以這樣的態度對他說話!真是反了!他甚至都還沒死呢!難道,真只是因為他老了、不中用了?
沒有人知道,當一個什麼都不怕的年輕英雄,轉眼間變成了個老人時,卻是比什麼人都怕死。
曾經,他以為自己可以呼風喚雨、無所不能。但隨著年歲日增,死亡的恐懼竟緊緊地攫住他。每當想到自己有一天將被深埋土里,與草木同朽,一種莫名的恐懼令他不寒而栗。
這樣的害怕,怎容得一個眾人仰望的大唐帝王宣諸于口。是以,他必須以行動證明他無需恐懼。如果他真無法逃過一死、如果人死後有靈,那麼,他要他的魂魄,仍然可以在陰域享受一個帝王應有的尊榮!
「極顯然的,兒臣的太子之位與父王的清譽相比,無足輕重。」李焰堅定而低沉的嗓音在大殿之上回響,「如果能以一個太子之位換回皇上明智的決定,‘東宮太子’四字,也算有它的價值。」
一句話,說明了他對權位的無恃與無懼。
今晨,大唐皇帝下詔,凡十三至二十五歲的女子,將悉數征選入宮侍君。以一個年過七旬的帝王來說,已屬太過,但國人不知道的是,這些被選入宮的秀女,即將成為大唐帝王的陪葬。
這樣的詔令令他震驚。
他不是不明白父王對年邁的恐懼。但他卻沒想到,對死亡的恐懼,竟足以令人做出如此不智之舉。若要以無數女子時性命為帝王陪葬,無論如何,他無法坐視。
「住口!你……」老皇帝因氣憤而顫抖。「你以為……朕平日對你多所放任,你就可以如此放肆?今天你們全都給朕听清楚了,朕令已下,斷無收回之理,從現在起,誰再膽敢上表抗旨,無論是誰,一律格殺勿論!」
旁人不明白他的心思也就算了,而他最鐘愛的長子竟在大殿之上如此反對他、甚至教他難堪?!
他是一個帝王!一個至高無上的帝王!就連皇天諸神都要來守護,誰敢違抗他,他就可以要誰的命!如果他可以掌控所有人的生死,沒有理由,他無法掌控自己的生命!
他不信,向來英明的父親,竟會作出如此昏庸的決定︰「父王,一人之死,不過是眨眼間事,如果要讓眾人陪葬,父王……母後地下有知,當作何感想,而父王您……死能瞑目嗎?」他直視父親的目光,眼底有著深沉的痛。
大殿之上,靜得連一根針尖落下的聲音都可以听見。
年輕啊!老皇帝看著兒子炯炯的雙目。如果他也是這樣年輕,或許,站在他眼前的會是他。年輕人,永遠只會明白一個即將老死的人對死亡的恐懼。就算是提起他摯愛的亡後,亦無法改變他的決定。
「殿前侍衛。」老皇帝緩緩站起,聲如洪鐘。
「是!」
「把太子給我逐出大殿,在朕歸天之前,永不準覲見!」縱然年邁,但老皇帝的命令,仍一字一句,清楚地傳入眾臣耳中。
李焰一雙眼,精光四射︰「父王!」
「焰兒,如果你的母後還在,她會自請殉葬,伴朕長眠。」老皇帝的眼定定地望進兒子充滿悲憤的眼中,轉身離去。
「退朝!」洪鐘般的嗓音,在大唐金鑾殿上,久久末散——
雲南偏僻的小鎮里,本來,除了山與水,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只是偏偏,一處叫清泉鎮的地方,卻出了水靈毓秀、國色天香的姑娘。
而且——不只一位。
「舞秋!天色要晚了,你再不起來,等會兒回到家,爹又要罵人了。」滇水旁,站著一位窈窕的女子。光是听那聲音,如清泉、如徐風,熨得人心上無一不妥貼,更讓人忍不住要想,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子,才配得起這般美妙的聲音。
「好嘛,讓我再玩一會兒嘛,姐姐,你都不下來,這水涼得透心,舒服得很呢!」被喚作舞秋的姑娘仰起頭,黃昏的金陽恰恰恰在她燦爛的笑顏上,更襯得她如初綻蓓蕾般的嬌顏格外動人。
冰芯與舞秋,正是葉家一雙姐妹。清泉鎮的珍寶。
一個十七、一個十五,恰恰是如花般的年紀。而這兩姐妹的性子正如她們的名字——姐姐冰芯沉靜,典雅的姿容中,透出一股超乎她年齡的自信與智慧;妹妹舞秋,明朗一如秋日的陽光,溫暖宜人。任誰見了她倆都要猜想,葉家發達的日子不遠了。
這般的絕色,怎可能久蟄在這山巔水間。大伙兒都想著,說不定哪一天,哪個王公貴人將她倆娶了去,葉家夫妻倆也就跟著飛上枝頭,到時,就連他們小小的清泉鎮,也要因此而沾光了呢!
听見妹妹的回答,葉冰芯忍不住微笑︰「十五歲的姑娘,就屬你最愛玩。哪天要是嫁了人,看誰還讓你這麼個玩法。」言語雖是責難,可臉上流露的,卻全是對妹妹的疼愛之情。
葉舞秋仰著浮在水面,一臉的不在乎,腳下還不時踢出些水花︰「誰要嫁人啊!娘說咱們要沒遇著好男人,就是不嫁也成。姐姐你不愛玩,不是也沒嫁。」她翻轉過身,瞬間,像條人魚似的,游近姐姐,「我看哪,咱們誰也別嫁,就陪著爹娘一輩子吧!」她笑,笑聲如銀鈴般悅耳。
冰芯伸手拉住了妹妹的臂膀︰「小丫頭,管你嫁不嫁,先上來再說吧!」
舞秋順勢上了岸,一身水淋淋的,陽光灑在她雪白健美的肌膚上,連她這個做姐姐的都不由的看得痴了。
「姐姐,你說,楊大哥算不算是個好男人?」舞秋邊上岸,邊穿著衣裳問。
「他?」冰芯一怔,一句話直問得她無法招架。舞秋怎麼會突然這麼問?
楊羽算不算是個好男人?
兩年前,他自外地來到清泉鎮。一身風塵,誰也不清楚他的來歷,但他那俊挺的面容、謎樣般的身世和英雄般挺拔的身形,吸引了無數年輕女子的芳心。
甚至包括她。
他對她們兩姐妹極好,好到連她也分不清他與她之間的關系,是朋友?兄妹?還是——其他?
「是啊!我在想,如果能嫁給楊大哥那樣的男人,應該也不算太壞吧!」葉舞秋穿上衣物,坐在湖畔,少女嬌俏的頰上因此而顯出些紅暈。
舞秋?!
冰芯被妹妹的話震懾住了。
她——喜歡上楊羽?!該不會……她們兩姐妹都喜歡上同一個男人?
「姐姐,你說……楊大哥他喜歡的會是什麼樣的女人?」
「我……」
冰芯才要開口,卻被遠處傳來一聲急似一聲的叫喚所打住。「舞秋,你听,那是不是爹在叫我們?」她轉頭。
舞秋側耳傾听︰「真的是爹!可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叫得這麼急?」
姐妹倆似發覺不對,雙雙站起。
「這兒呢,爹!」舞秋揮手。
葉父像是松了口氣,轉往女兒身旁︰「冰芯、舞秋,原來你們在這兒,我找你們一天了!」
「爹!發生了什麼事?您怎麼跑得這麼急?」冰芯旋即上前,扶住氣喘吁吁的父親。
「拿去!」葉父而話不說?取下背在身上的兩個包袱,塞給了兩姐妹,「我要你們姐妹倆現在就走,走得越遠越好。」
「爹?!」冰芯與舞秋面面相覷。「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好端端地要我們離開?那你和娘呢?不一起走嗎?」舞秋忍不住抗議。
「別說這麼多,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葉父推著兩個女兒。
「爹,別這樣。」冰芯握住父親的手,「好歹也得把事情讓我們知道,否則光是走,要我和舞秋上哪兒去?就算要避,也要知道該避的是什麼人啊!」
「是啊!瞧我都急糊涂了。實在是怕萬一耽擱下來,你們就要走不了了。」葉父緩過一口氣道,「今早,來了一群官差,說是當今皇上要選秀女入宮,你們姐妹倆都在征選之列,要我替你們準備妥當,明天一早就往宮里去。天知道老皇帝已經七十有余,我怎麼可能將你們送進宮去,白白斷送一生的幸福!所以趁他們還沒來帶人之前,我要你們逃得越遠越好。他們找不到人,也就沒事了。」
「七十多歲的老皇帝要選我們入宮?」舞秋驚呼出聲。「他都可以做我們的爺爺了!」
「爹,我會帶舞秋走。」比起年紀尚輕的舞秋,冰芯顯然鎮定許多。「但要上哪兒去?如果他們發現我和舞秋突然失蹤,你和娘又該怎麼辦?」
「一起走!爹,你和娘跟我們一起走!」舞秋嚷道。
「不成!舞秋,我和你娘得留在這兒。等官差來,我會告訴他們,你們倆一早已經許了人,跟著丈夫出遠門去了。」
「不,這樣不可能騙過那些官差的。」冰芯蹙眉,「萬一他們要是不信,卻拿你和娘抵罪,我寧可進宮去,也不願爹娘因我們而入罪。」突然,她抬眼,直視著爹和妹妹的目光,像是心上早已有了決定。「我留下,舞秋,你帶著爹娘離開。就照爹的說法,說你許了人,爹娘跟你一塊兒投親去了。」
「冰芯!你在胡說些什麼!」葉父激憤地握拳,「就算拼了這條老命,我和你娘也絕不可能讓你們任何一個人進宮的。」
「爹!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普無之下,莫非皇土,就算逃,能逃得了多遠?我和舞秋兩人,太顯眼了。除非在這之前,皇上殯天,或許咱們還有機會。可萬一皇上十年不死,我們就逃得過十年嗎?」
「逃過十年,總比斷送你們的一生要好。」葉父握住兩個女兒的手,「皇上行將就木,你們若是進了宮,要不了多久,等皇上一死,你們就必須被送進道觀或冷宮,到時,數十年的青春,又怎麼能熬!我和你們的娘留下,或許那些官差還會信了我們的話。就算不,能替你們多拖些時間也。」
「可惡的老皇帝——」舞秋忍不住咬牙,「都快死的人了,還要捉我們入宮。就算我們逃得過,那其他的人呢?這無恥的老皇帝,要我進宮,我就進宮去跟他說個清楚,若他仍執迷不悟,我非一拳打醒他不可!」
「舞秋,你在胡說些什麼!」葉父制止她。縱然不滿老皇帝的作為,但在他心里,皇帝的尊嚴仍是不可侵犯的。
「我進宮,所有的人都不必逃。」冰芯作出了決定。
「不成!」葉父反對,「我絕不答應!」
「我也不答應!」舞秋捉住姐姐的衣襟︰「如果要進宮,我和姐姐一起!」
冰芯握住妹妹的手,搖頭道︰「爹,舞秋,你們听我說。皇上不過是要人進宮,我去了,末必會被選中,但卻可以確保我們全家安全無虞。至于舞秋……」她轉向妹妹,「如果爹同意的話,將她許給楊羽,即刻拜堂成親,我們葉家只要有一人進宮,應該就足以堵住那些官差的嘴了。」
葉父沉默下來。
縱有千百個不願,他卻不得不同意,冰芯所說的話一點都沒錯。但,他怎麼可能賣女求生,讓冰芯去侍奉那個老皇帝。連想都不用想,他就可以知道冰芯絕對會是艷冠群芳,頭一個被選入宮的秀女。
若換作是選太子妃,他這個做父親的,自是另一番心情。但天可憐見,要是真無計可施,他的一雙女兒豈不是就要白白葬送一生。
「這怎麼行,要嫁,我們一起嫁!」舞秋反對,「要進宮,咱們一起進宮!」
「傻丫頭,」冰芯環住妹妹的肩頭,「我們怎麼可以共事一夫,那豈不是太便宜了那個男人。若說要進宮,依你這莽撞個性,怕不要出亂子呢,難道你不怕連累爹娘?」
「可是……」舞秋仰起頭,一時半刻,卻想不出什麼法子。
「別可是了。」冰芯抬眼,「我們這就回家去,替舞秋提親,遲了就來不及了。」
葉父沒再說話,只是喃喃地道︰「但楊羽他……會答應嗎?」
「他——」冰芯望著遠方,眼底門著一絲光芒,「應該會的。」
「我不答應!」楊羽沉聲回答,一道濃眉不悅地上揚。
「不,你非答應不可!」冰芯堅持,「難道,你要眼看舞秋進宮卻置之不理?」
「當然不是。」他雙臂環胸,「今天一整天,這鎮上,幾乎所有可以被選入宮的女子,她們的爹娘都問過我同樣的問題。」
冰芯睜大了眼。
天!她可以想到的辦法,別人當然也想得到。
誰會願意將女兒送進宮里,服侍年逾七十的老皇帝,而楊羽,當然正是解救她們的最好人選。
「你……答應其中一個人了?」她一個箭步上前,緊緊捉住了他的衣襟。
「沒有。」他搖頭。
「沒有?」直到听見他的回答,她才終于松了口氣,「既然沒有,事情就好辦。你可不可以……我希望你能答應我照顧舞秋和我爹娘,否則,我無法安心進宮。」
「‘照顧’跟‘娶’之間的差別,你應該清楚。」他冷冷地道。
「我當然是要你娶舞秋,並且照顧她!」她說的話,應該再清楚不過了。
「你把我當成什麼人?」楊羽反問,臉上的神色顯得陰沉。
「我……」冰芯被問住了,但卻沒忘了要回答,「朋友、親人、未來的妹婿——你希望是什麼,就可以是什麼。」她知道自己無權這般要求他,但眼前,他卻是她們葉家惟一的希望。
「我可以是你的朋友、親人,但絕不會是你的妹婿!」他的目光炯炯,像是在宣誓著什麼。
冰芯渾身一震。
老天!
不是她想的那樣!若在之前,她或許會心喜悸動,但現在,一切都太遲了。她不願在這時候,听到任何不該听的話。
「我必須入宮。」她斬釘截鐵地回答,阻止了他可能繼續說下去的話,「如果你不能幫上忙,我會找其他的人想辦法。」她刻意漠視他眼底的灼烈,‘只是我不該以為我還可以仰賴你。」她轉身,時間已不容她多想。
「慢著!」他捉住她的肩頭,「你想找誰?你為什麼該死的以為自己應該拯救所有的人?」他當然不希望舞秋入宮,但他更不願是她!
她抬眼︰「我只是做我能做的。而且,我也不認為我是在拯救任何人。」
「你不是嗎?甚至,你還任意安排其他人的人生。就算你願意入宮,你又怎能確定我願意娶舞秋而不是你?」
他仍是說了。
「住口!我不要听你說這些!」她打斷他的話︰「你若幫我,就娶了舞秋,若是不幫,我不會強求。」
她的心震顫。
不!她阻止自己再有更多的想法。舞秋愛他,無論他愛的是誰,眼前,也只有他能救得了舞秋,她不可以在此刻多生枝節。
「你——該死!」她竟然忽略他的表白,甚至,要求他做他不可能做到的事,「我只願娶你,然後,讓我帶你們一家人離開。」
一瞬間,她仿佛有一絲的猶豫。
但也只是一瞬。
「不可能。」她搖頭,臉上的神情是冷凝的,而心,卻是熱的。
只要有他這句話,她就算是進宮,也無撼了。兩年來的心思,竟在這樣時清況下得到證實,她不禁有些怨,怨他為何從來不曾讓她知道。但她卻也慶幸,幸而因為如此,她才不致有太多的痛苦和不舍。
或許,這就是命吧!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不可能?瞧她說得淡然,他不禁心痛。
他不信,她對他全無情意。
「我不可能嫁給你。」她咬牙,讓自己鐵了心。「你一個人,也不可能帶著我們一家人逃離。」她說出事實,「再說,或許,我進宮後,會成為皇上寵幸的妃子,說不定還能為我們葉家帶來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無論如何,總比待在這樣的小鎮強。」
「你不是這種人。」他太清楚她的個性了。也正因為如此,他更知道,要改變她的決定,根本不可能。
「你不會知道我是哪一種人。」她垂下眼睫,「只等你一句話,答應,或是不答應。我要你知道,縱使娶了舞秋,仍是有風險的。」
沒有人有把握,那些官差不會多所刁難。
他瞪視著她。明知道他無法拒絕她的任何要求。
無論是基于對她的感情,或是對舞秋的兄妹之情,他都無法拒絕這樣的請求。
「你如何能確定,讓舞秋嫁給我,不會是另一個錯誤?兩個不相愛的人結合,不會有任何結果。」
她搖頭︰「楊羽,記得,請你娶舞秋是權宜之計。過了明天,若你想悔婚,我們葉家不會有怨言。但,我知道你會善待她的。她是那麼美、那麼純真,沒有人會不愛上她,更何況,她早已愛上了你。」
只等他,愛上舞秋。驀地,她的心襲上一絲痛楚。
她知道,他若答應娶舞秋,就不可能棄她于不顧。除非——舞秋不要他。
「她?!」楊羽震驚,「不,在我眼里,她只是個小女孩,我真正愛的是——」
「不!你會愛上她的。」再一次地,她以嚴厲的眼神阻止他說出不該說的話,「小女孩終究會長大,相信我,她會是值得你去愛、去珍惜的妻子。」
「那你呢?你又置你我的感情于何處?」他的雙眼直望進她靈魂深處。
「妹婿。我會待你親如妹婿,一如——你對我的感情一樣。」她直視著他,不容一切再有一絲混淆。
「你——」他無語。
從她的眼底,他看見了無法改變的堅決。突然,他竟有些覺悟。是不是像她這樣的女人,從來就不可能屬于他。
她太好,好到讓他覺得遙遠;太冷靜,冷靜到讓他幾乎失去熱情。縱使如此,他卻仍不願讓她失望。
如果,他無法改變她的決定,那麼至少,他還可以為她做些什麼。
「我答應你。」
他終于點頭。
婚禮在夜晚舉行。
清泉鎮的夜,恍如白晝。有女兒的人家,能找到夫婿的,都趕在今晚嫁女兒。婚禮上本應有的歡樂氣氛,全都寵罩著一層陰影。
因為沒有人能確定,趕在今夜成婚的男女,明天一早,會面對什麼樣的命運。或許,他們可以輕易逃過這關,也或許,會被冠上欺君的罪名,獲罪入獄。
所有的人都在賭,賭他們的未來。
而她,葉冰芯——她的未來又將是怎樣的一番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