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站在廚房里,雲兒志得意滿地望著滿桌的杯盤狼藉,高傲地昂起頭來。
看著一個侮辱她廚藝的人,從面帶懷疑到近乎狼吞虎咽,她可得意得不得了。
他揚起一道濃眉,看了她一眼後,又繼續埋首眼前的食物。
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是個好廚娘。身為黑帝,吃遍了山珍海味,他卻從未吃過如此美味的佳肴。
「怎麼樣,好吃得說不出話來了吧!」她插起腰。
「是不錯。」掃完眼前的食物後,他才緩緩開口。「這就是你在天外洞賴以維生的手藝?」
「什麼叫我賴以維生!根本是整個天外洞都靠我生活好不好!」她皺眉。「一天三餐,外加點心消夜,都是我在準備的,少了一頓就有人要哀嚎,現在你知道我的厲害和重要了吧?」她干脆坐在他對面,曉以大義起來。
奇怪,其實她是應該怕他的,畢竟他才剛想殺了她。可不知為何,現在她卻有膽子坐在這兒跟他聊天抬杠起來。這究竟是為什麼,連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是嗎?所以你準備怎麼用這一手廚藝滅了我這個黑帝!」他支起下頷,定定地望著她。
直到現在,他幾乎可以完全確定,在他眼前的這朵白雲,對他全然無法構成任何威脅。而且除了廚藝和好玩之外,似乎她也沒別的能耐,這讓他忍不住想笑。他掌心的血字,還有她所謂的神諭究竟是怎麼回事!
派一朵會煮菜的白雲來征服他的胃嗎?
「你!」听出他話中的嘲弄,雲兒氣極,拍案而起。「黑焰天!你少在那兒侮辱人!我知道,你是怕我對吧!告訴你,就算我看起來沒什麼力量,可老天派我出來一定有他的道理,我就不信你不怕!要不,你干麼要帶大隊人馬出來找我!」
黑焰天猛地起身。「我,從未怕過任何事。」
被他的身形給嚇住,雲兒忍不住後退半步。「既、既然你不怕最好,可我告訴你,你要是想殺我,就表示你說謊,而且根本就是個膽小鬼!」
黑焰天聞言,忍不住揚起一道濃眉。「怎麼,原來是怕死,所以想用激將法?我說白雲兒,這會兒究竟是誰害怕了!」他的唇,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誰怕了!我只是……說實話罷了!」雲兒再次後退。今天姑且不論誰怕誰,她總得先保住自己一條小命才成。「我警告你喔,你要是殺了我,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他定定地望著她,半晌,才開口道︰「我不殺你。」
嗯?雲兒瞪大了眼。難不成是她的威脅真發揮了作用?「你說真的!不騙我!」看見他的眼神,她幾乎可以確定他說的是真的,因為他眼底一點殺氣也沒有,不像先前他捉住她的頸子時,所露出的駭人眼神。
現在他那神情,竟像是有些……溫柔?!
她忍不住揉揉眼。是她看錯了吧?
「我不殺你,因為你不足為懼。」他雙臂環胸,面帶微笑地望著她。「不過……」他語帶玄機。
「不過什麼?」她可緊張了。
「不過你得跟著我,替我打理三餐,外加點心消夜,我走到哪兒,你就得跟到哪兒。」他下令。
雲兒瞪大了眼。「你——你要我當你的廚娘?!還得隨時跟著你?!這是什麼跟什麼?」她氣得指著他。「姓黑的!我是負有重責大任的人,怎麼可以你想要我怎麼樣就怎麼樣!如果要當廚娘,我還不如干脆回天外洞去,何必跟著你?」
「不願跟著我!」他挑眉。「也行。等天一亮,我就上天外山,滅了天外洞。屆時我會怎麼處置你……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雲兒倒抽一口氣。「你威脅我?!」她握拳。
「好說。」他答。
「黑焰天!別以為你這樣就可以要脅我。天外洞隱密得很,除了自己人,沒有人可以找到入洞的洞口的,我才不會信你的話!」
「想試試嗎?」他眯起眼。
雲兒心上一緊。該不會,他真有本事找得著吧?天!她該怎麼辦?她不能讓大伙兒冒這樣大的風險。「那……如果我答應替你煮菜,你就不會去找天外洞的麻煩?」
想想也真怪,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的地步?可眼前似乎也就這法子最不會有人受傷害了。
「可以。」他答。事實上,對于那傳說中的天外洞,他從未放在心上。此次親征,他最主要的目的只是要找到那朵白雲,然後將之毀滅。如今他既已找到、並捉住這朵原來只會煮菜的白雲,其余的,他並沒興趣多管。
可以!他答應得還真輕松。雲兒忍不住要懷疑。「就……這樣!」
他瞥向她一眼。「你還想跟我談條件?」
「不……」她拼命搖頭。「我只是……」她只是擔心,事情真這麼簡單!他只要她當他的廚娘,其余的一切就都一筆勾銷!她是知道自己煮的菜好吃,卻沒想過她煮的菜還可以救人性命?
說不定,這真是老天派她出來的主要原因?那麼,她是不是該趁這個機會跟住他?或許這正是她渡化他、執行任務的好機會。這樣一想,她立即仰起頭,望著他道︰「好!我答應你。」
黑焰天眯起眼,隨後,緩緩綻開一個微笑。「很好,天一亮,你就跟著我回‘黑焰殿’去,做你該做的事。」
「喔。」她傻傻地點頭。「那現在呢?」
「現在!」他揚眉。「記得吧!我走到哪兒,你就得跟到哪兒。而我現在——想睡了。」他朝她勾勾手。「咱們回房吧,我的廚娘。」
啊?!雲兒愣在當場。現在,這又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做對了事,可又有一種受騙的感覺呢?
好怪。
真的很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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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她跟著他,那真是做牛做馬。
白天,她得料理三餐,外加點心消夜,好像是上輩子她欠了他似的。他一個命令,她就什麼都得做。而且奇怪的是,他還不讓別人支使她,所以,她只成了他一個人的奴婢。
有時,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受他保護的。他身邊老有一大堆武刀弄槍的男人,她看了就怕,幸好有他在身邊,她還覺得安心些。可討厭的是,他卻又老是愛使喚她,真不知她是欠了他什麼。
晚上,她則得在他床邊打地鋪,照料他的生活起居。幸好,他並沒有對她……呃……怎麼樣,否則她早有多遠跑多遠了。這樣想來,他或許還算是個君子。想著想著,他俊美的睡顏突然在她腦海浮現,霎時,她一張臉不禁漲紅。
要是他不是壞人,那該多好,或許他和她……唔!她搖搖頭,阻止自己再往下想。可偏偏,腦子里又不爭氣地浮起他曾摟過她、親吻她的情景。
天!她究竟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她捂住自己的唇。
「咳!」
突然,他的一聲低咳喚回了她神游的思緒。她微一抬頭,發現坐在桌前研讀兵法的他專心一志的神情是多麼地吸引人。
本來她以為,像他這樣率領一大堆手下,還當成了個高高在上的黑帝,那平日應該是作威作福,什麼都不做了。但與他日夜相處以來,她發現,雖然他確實是霸道,又喜歡使喚人,可他做的事、讀的書,練的功,卻比任何人都多。相較之下,想起她在天外洞內好吃懶作、游戲貪玩的德行,她自己都不得不覺得慚愧起來。
倘若不知道他就是黑帝、就是她要找的混世魔王,她會以為他是個壞人嗎?
她執起燭火,替他添了些燈油。天色漸晚,在這樣昏黃的光線下看東西,對眼力恐怕會有不良影響呢。
本來她以為,混世魔王應該是個十惡不赦、惡形惡狀的壞人,可隨著跟他相處的時間越久,她越發覺,他和她所想的,並不一樣。
除了脾氣壞、要求多、很難相處之外,其實他是個很認真的男人。就像現在,大伙兒都歇息了,他卻一點倦意也沒有。望著他認真的側臉,她不禁要想,如果她不知道他就是她要渡化的人,或許她會喜歡上他。
話雖如此,但跟著他的日子過起來真是比她在天外洞的時候難過多了。這又讓她不禁要懷疑,她的任務真的是要渡化這個人嗎?渡人的方式就是要這樣給人做牛做馬使喚的嗎?在她還沒想到更好的方法之前,這恐怕是接近他的最好方法了。
只是……
唉——瞧眼前這情況,只怕她還沒渡化他,自個兒就已經先被他給累死了。
就像今晚,好不容易大隊人馬回到他富麗堂皇的「黑焰殿」,成千上百的侍從婢女等著服侍他,可她卻仍是一刻也不得閑,因為他硬是要她跟著服侍他。瞧,現在天色都暗了,她還得拿著燭火站在邊邊,累得她猛打呵欠。
呵——好想睡喔!
「白雲兒。」
「又干麼啦!」她無奈地上前。想起他殿里的那些鶯鶯燕燕,她心上就老大不痛快。而且那些女人看她的眼神,說有多討厭就有多討厭。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這個的男人造成的!越想她就越氣。
「怎麼!」黑焰天斜躺在太師椅上,揚起一道濃眉。「你這是對一個黑帝應有的態度嗎?你可別忘了,你自己的命,還有整個天外洞的身家性命都在你手里。」
打回到「黑焰殿」的那一刻起,她的神情就不對勁。像是在生著悶氣,又像一副想找人吵架的模樣。如果……他揣測,如果她生氣的原因是因為看到他後宮里那些女人的話……他倒是樂見她生氣的模樣。
「哼!」她心不甘情不願地站到他面前。「你可以不必再三提醒我,我人都在這兒了,你還想怎樣?而且我告訴你,本來我只是答應要當你的廚娘喔,可現在你叫我做一大堆事,我都還沒抱怨哩!做人也要憑良心,否則惹惱了我,咱們一拍兩散,我也不管了!」老威脅她,煩都煩死了!「還有,我可告訴你,你少再威脅我,有本事,你去找你那些女人們發脾氣好了。」雖然知道自己不該惹惱他,因為除了她自己之外,天外洞所有伙伴的安危都系在她身上,可她就是忍不住一肚子的火。而且,也不知是打哪兒來的想法,她就是直覺地認為,只要她信守諾言,他也絕不會背信。
黑焰天聞言,揚起一道濃眉。好濃的醋味!
「你挑什麼眉毛?我最討厭看到你這種表情了。」看見他臉上的神情,她一股怒氣忍不住上涌。
然而,見她發脾氣,他卻一點兒也不生氣,因為他已經知道她自踏進他的「黑焰殿」後,心緒不穩的原因為何了。這讓他不禁露出滿意的微笑。
「過來。」他朝她勾勾食指。
才不想理他!她站在原地不動。「怎樣!」
他半支起身子。「白雲兒,看來是我對你太好了,所以你才敢這麼放肆!」說來,他確實是對她有所偏愛,否則任何一個女人對他做出這種言行,沒有一個會有好下場的。他一伸手,恰恰勾住她精巧的下巴。「廚娘,是你答應要做的事。關于這點,你確實是做得相當稱職。只不過,我的要求不只如此。」
「嗯!你是什麼意思?」這下可惹惱她了。「現在又是怎麼回事!我做的還不夠多嗎?你要知道,我可是幾乎包辦了廚娘、婢女和書僮的所有工作,這樣你還不滿足?」
「我是不滿足。」他語帶曖昧,意有所指。
事實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自親率大軍往天外山至今,他已經有數十天沒踫過任何女人。本來,回到「黑焰殿」,正是他可以好好解放的時候,但他卻發現,無論他後宮的那些女人對他如何獻媚,他卻只想要她的陪伴。
就像現在,她站在他身旁,為他點亮油燈的感覺。當然,他更知道,他要的還不只如此。
「什麼?」她瞪大了眼。「姓黑的!我警告——」
她話還沒說完,他已經起身一把將她拉過,困鎖在他的腿臂間。「你知不知道,你已經對我造成了困擾?」
「啊?我?」她很安分吧?怎麼會對他造成困擾?她皺眉,想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可自他身上傳來的熱度卻若有似無地影響著她。她只覺一股燥熱,心跳加速,整張臉跟著漲紅。「那是你自己的問題吧!我可什麼都沒做。」她避開他的視線,卻不知為何,仍能感覺到他望著她時的那股灼熱。
「是嗎!怎麼我覺得你今天脾氣大得很?」
「我……」她一愣。原來他還是有在注意她、關心她的啊!她還以為他拿她當婢女使喚,根本不管她在想什麼,可他這麼一問,她的心情頓時好了些。「我還好啦……」她囁嚅著。
「只是還好嗎?」他睨著她羞澀的臉頰,滿意于她對他所產生的反應。這表示他對她是有著影響力的。「我怎麼覺得你有心事,而且生著悶氣!」他揚眉。
他要她!從頭至尾,這念頭沒有改變過。
將她帶在身邊,要她當廚娘,只是一個突破她心防的障眼法。他黑焰天是何許人也,想要一個女人從沒有得不到的。只是,這個白雲兒比他所認識的女人們都更特別些。
至于,為何他會如此執著于一個女人,而且還是個可能有能力對他造成傷害的女人!這點,他到現在仍不明白,但也毋須明白。
「我——」她開口,又閉了起來。
她總不能告訴他,她不開心的原因,是因為討厭看見他宮里的那些濃妝艷抹的女人吧?她又不是他什麼人,他想養著哪些人,本來就與她無關。
「你怎麼了!」他捧起她的頰。
她渾身一震,驚愕地抬起眼望向他。「我——」她本想開口要他放開她,然而,在看見他的眼神時,她什麼話都忘了。
「嗯哼?」他望著她,等著她的回答。
她什麼也說不出口,只是胸口漲得滿滿的,鼻頭酸酸的,什麼也說不出來。他不是應該是壞人嗎?為什麼要這樣溫柔地對她?那他……也是這樣對待他的那些女人嗎?
這念頭一涌進她腦海,她就像是受了許多委屈般,鼻頭一酸,眼底的淚便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該死的!黑焰天一愣。「你怎麼回事!是我說錯了什麼嗎?」生平,他就最痛恨看見女人哭,但不知為何,她的眼淚一落下,他卻整個兒慌了手腳。
慌?征戰沙場、指揮千軍萬馬他都未曾慌過,如今他竟會為了她的幾滴眼淚而慌亂失措?這該死的究竟是怎麼回事?
雲兒推開他。「你別管我?我心情不好,不干你的事。」她別過臉,不想讓他瞧見她哭泣的模樣。
「你——」她的態度令他不悅。「這兒是我的宮殿,在這里發生的任何事都是我的事!有什麼事你說出來,別用哭的,我生平最不喜歡看見女人的眼淚。」他皺眉。
「不想看你就別看啊!」雲兒既氣又怒。「又沒人要你看,我不是說了要你別管我嗎?你走!你走好了!外頭可有成千上百的女人擺著笑臉等著迎接你呢,你去找她們啊!用不著在這兒看我的臉色還有我無聊的眼淚!」她哭吼著。
他完全被震懾住。
原來她的不滿、她的氣憤、她的淚水,都是因為……他?!正確的說法是,因為他後宮里的那些女人!因為她……嫉妒?!
明白了這其中的因由,他的臉上不由自主地、緩緩地綻出一個微笑。當然,身經百戰的他用不著他人點明,都知道此刻的他應該做些什麼。
他臉上的笑意久久不散。「這是我的宮殿、我的寢房,你說我該走到哪兒去呢?」他貼近她耳畔,低聲地道。
他低沉的嗓音令她不由得一震,卻也沒忘了要反擊。「你不走?那我走行了吧!」說著,她轉身就要離開。
「別忙。」黑焰天仍是微笑,伸手握住了她的縴縴玉手。「我要你抬起頭來。」
「放開我!」她哭著、掙扎著,就是不肯抬眼看他。「我不抬!說不抬就不抬!」她賭氣。
黑焰天無奈地搖頭。「好吧,既然你不肯合作,那我只好自己來了。」就在她忙著哭泣的同時,他扳過她的身子,環住她的腰身,抬起她梨花帶淚的粉頰,然後,在她的頰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
嗯?!雲兒頓時整個人僵住。他……他在做什麼?
不待她反應,他繼續在她眼上、眉間、下巴,分別印上細細密密的唇印。然後,就在她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之前,他的吻已經緩緩地、如羽毛般地,落到了她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