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帳!一群混帳!」
早朝過後,皇上怒氣沖沖地走進皇後所居的長樂宮。
「臣妾恭迎皇上。」她迎上前去。「怎麼了?皇上遇上了什麼煩心的事了嗎?臣妾願聞其詳。」
「我現在沒有心情跟-開玩笑。」他瞪了她一眼,隨後下令道︰「除了皇後之外,其它的人全都下去。」
一聲令下,所有下人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承憲,你怎麼了?」她改了稱呼,笑容滿面地問。
他一伸手,將她擁入懷里。也只有在她面前,他才能毫無保留地呈現最真的自己;也只有她的一聲「承憲」,能平撫他的焦躁和不安。或許他已經中了一種叫「如星」的毒了。不過就算是毒發身亡,他也心甘情願。
「沒什麼。」他打算把這事-諸腦後,因為這事說出來,只會讓她難過,他寧可自己煩惱,也不願她有一絲難過。「不過是些小事罷了。」
「小事能把你氣成這樣?」她撥弄著他額前垂落的發。「我偉大英明的皇上,您能不能告訴臣妾,是什麼樣的『小事』,讓您龍顏大怒呢?」
他捉住她的小手。「我說過了,當我們獨處時,別用那些惱人的稱呼。」他躺下,將她溫潤的身子當成自己的枕墊,然後,勾下她美麗的頸子,在她唇上印下一吻,讓她惑人的幽香,沁入他的心脾。
有人說,有權的男人對女人無情。以往,他是這麼認為的,但直到現在他才知道,那是因為沒有踫上對的女人。
「對了,我不是讓如霜留在宮里陪-嗎?怎麼幾回都沒見著她的人?」他突然問道。
封後大典之後,她的雙親在宮中住了一段日子,頗為思念家鄉,所以李承憲便差陳勇送他們回去。至于她的妹妹如霜,似乎對宮中的生活極感興趣,是以他在宮中賜了座小屋給她,讓她可以隨時陪著他的如星。
畢竟姊妹情深,在宮中多個人照應,他也可以放心些。
她笑。「你說如霜啊,她在我這兒待得膩了,說想到處走走,恰好紫妃經過,找她聊天去了。」
「紫妃?」他皺眉。「她怎麼會跟紫妃在一起?-放心?」
「其實紫妃來過幾次,也對如霜挺好的,所以我就由著她去了。更何況,在天子眼下,沒什麼好不放心的。」她倒了杯茶,遞到他手上。
「紫妃來過?」他將茶一口飲下。「我怎麼沒听-提起?」
「後宮里嬪妃往來是件小事,我怕說多了,擾了你的清靜呢。」她輕撫著他的發。
他抬眼。「她沒對-怎麼樣吧?」
「沒有了。」她搖頭淺笑。「你忘了,我現在可是皇後呢,你說她能對我怎麼樣?倒是她似乎很喜歡如霜,總是替我照應著她呢。好了,承憲,別光說我的事,說說那件讓你心煩的事吧?」
她關心他,就像他對她的關心一樣。
「別提了,不過是件小事,不值一提。」他隨口幾句帶過。
「是嗎?」她偏過頭。「讓我猜猜。會讓你心煩,卻又不想告訴我的事,想必是--和我有關,對嗎?」
他睜開眼。
向來,他知道她冰雪聰明,卻沒想到她一猜就中。看來,他還真不能太小看她了。
「再讓我猜猜。和我有關的,會是什麼事呢?」她揚起柳眉。「最近咱們並沒有吵架,就算是有,也是無傷大雅的小吵,自然不會讓你氣得到其它嬪妃的宮中去……所以,這就是事情的主因了。」
他起身,捧住她的頰。「我不得不說,-真是聰明。」他知道,她刻意用這樣俏皮的態度說出這些話,是為了不讓他太煩心。
她的體貼,讓他心疼。
「那還用說。」她捉住他的手,將他握在手心。「承憲,有什麼事就說出來吧,我知道你為了我好,不想讓我知道,可有些事,就算你不說,我仍是會知道的。」
他嘆了口氣,將她的手緊緊握在掌心。「不就是那些多事的朝臣,管事管到朕的房中事來了!」
「嗯?」她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他們說,自從我封-為太子妃之後,就連其它嬪妃的寢宮都不去了。他們認為,皇上要是獨寵皇後,就等于是讓皇室的血脈有斷絕的危機,所以有人上書要求我得……雨露均沾!」他一掌拍向床榻。「這些該死的家伙!難道身為皇上,我連想寵幸哪個後妃都得經過他們的同意嗎?」
她沉默。
「怎麼,-不開心了?」
「不是的。」她搖頭。「承憲……我想,他們說的並沒有錯。」
「-說什麼?!」他陡地坐起。
「我的意思是,身為皇上,你確實有責任要為皇室延續血脈。就像你對我說過的,這是祖制,後宮不可能為我一人而廢,不是嗎?」她抬眼。
雖然,她一點也不想將他送到其它女人懷里,但她別無選擇。她或許可以為他生下皇子,但朝臣對他的不滿,卻是她所擔當不起的。
「如星!」他怒容滿面。「-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把我李承憲當成什麼人了?!」
她皺眉。「我說的是實話,你沒必要這麼生氣。」
「該死的!我允諾過-,除了-,我不會再要別的女人,-以為我不會信守諾言嗎?」他咬牙。
「我不也說過嗎?我沒要求你這麼做!」她起身背對他。
「---」他暴怒。「-以為我這麼做是為了誰?!難不成-的意思是從今天起,要我到其它嬪妃的宮中過夜?還是召她們來侍寢?」
她的心抽痛。「你是皇上,你想怎麼做,我無權干涉。再者,以我皇後之尊,是不可能干涉這樣的事的。難不成,你希望我做個妒後嗎?」
「妒後又如何?」他一把翻過她。「就為了不想成為別人眼中的妒後,-就要把我往外推?!-知不知道今早上奏的是誰?」
「是誰?」她問。
「就是紫妃的爹,林大將軍。這樣的意思,夠明顯了吧?」他松開她。「這樣,-還要說他是對的嗎?」
她看著他。「我相信,任何一個疼愛女兒的父親都會這麼做;而我也相信,任何一個為皇室命脈著想的大臣們,都會同意他的說法,你應該听他們的。」
「秦如星!---好!」他氣極。「既然-巴不得將我往外推,我就成全。今夜,我就到紫宮臨幸紫妃!」說完,他拂袖而去。
她沒有留他。
因為她沒有資格留他。
身為皇後,她有責任為延續皇室血脈而努力,無論為他生下皇子的是不是她。應該,要不了多久,她就會習慣這樣的情況的。
她是皇後,該母儀天下的,不是嗎?她望著他離去的方向,唇上帶著笑意。
一抹堅強卻無奈的笑。
夜,很快地到來。
「皇上駕到∼∼」
听見太監的稟告,紫妃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本來她以為,爹爹在早朝上呈了奏章後,要不了多久,皇上一定會上她的紫宮來的,但是她卻沒想到竟會這麼快?
「紫姊姊!皇上來了!」在紫妃宮里閑聊的如霜不由得驚慌。她以為,皇上應該是在姊姊宮里的,怎麼會突然到紫姊姊這兒來呢?
「走,跟我一塊兒去迎接皇上。」紫妃拉過她的手。
「我?可--皇上到這兒是來找紫姊姊的,我不該……」如霜手足無措。
「怎麼,難不成-不想見皇上?」紫妃揚眉。擇期不如撞日,這些日子以來,她想盡了辦法要贏得皇上的心,想找機會將秦如霜「引薦」給皇上,好不容易等到了這一日,她絕不能放過。
「不!我想見!想見極了!」秦如霜沖口而出。話才出口,她的臉就紅了。在宮中越久、越了解她的皇上姊夫,她就越迷戀他,再加上紫姊姊允諾要設法讓她成為皇上的妃子,這念頭,就一直在她心中盤桓下去。
若不是紫姊姊叮囑這事未成之前,千萬不能向皇後提起,她早就向姊姊表露自己的心事了。
就像紫姊姊說的,姊姊這麼疼她,若知道了,應該也不會怪她的吧?姊妹共事一夫,連紫姊姊都同意了,更何況是親姊妹呢。
每在宮中一天,她就覺得自己離皇上姊夫更近了。
「這不就結了。」紫妃了然于胸地笑道。「來,跟我一塊兒迎接皇上吧。」
此時,李承憲已大踏著步伐進來。繡著金龍的黃袍揚起,襯得他的身形更加英偉挺拔。秦如霜垂著頭,眼底卻悄悄地流露著愛慕。
「臣妾恭迎陛下。」紫妃跪迎。
「平身。」李承憲揚手,直接走入屋內,未料才上前兩步,卻看見跪在一旁的女子。「如霜?」
「如霜見過皇上姊夫。」她低聲道。
一時間,他有些赧然。此刻他沒在長樂宮,卻出現在紫宮,讓自己的小姨子瞧見,雖然他是一國之君,仍不免感覺有些不自在。
「起來吧。」他經過她,進入紫宮。
剛才她沒看錯吧?皇上姊夫在看她的時候……臉紅了?!那是什麼意思?是因為喜歡她嗎?跟在紫妃身後,如霜忍不住臉紅心跳。
「皇上,臣妾正和如霜聊得愉快,沒想到皇上會來……」紫宮里,紫妃殷勤服侍著皇上飲酒。如霜則站在一旁,低垂著頭。
紫妃清瘦了。是因為他嗎?望著這個他曾喜歡過的女人,李承憲有些不忍。看來後宮確實是個令女人痛苦的地方,她們的喜怒哀樂,全系在一個男人身上,得到寵幸,還得時時擔心失寵;沒得到寵幸,更是哀怨傷心。
他想都沒想過,自己竟是造成這諸多痛苦的根源。
如星她……怨他嗎?
「紫妃,朕許久沒來了,-過得可好?」
這樣的話,讓紫妃微微震動。「托陛下的洪福,臣妾過得很好,只是許久未見皇上,思念皇上罷了。」他從未用這樣的語氣和神情對她說話,好象,他是真的關心她。這讓她冰冷的心,泛過一絲暖流。
「那就好。」他點頭,不知該再說些什麼。
以往他喜歡她,只因她知情識趣,從不會惹他不快。女人之于他,充其量像只寵物,可以討他歡心。可現在,他要的不只如此。
一個與他心魂相通的女人,才是他的所愛。
「如霜,夜深了,-不回-的住處去嗎?」他轉而向如霜問話。看見她那神似如星的臉孔,他的神情和語調都跟著放軟。
「啊?我?」如霜慌亂地答。「是!我要回去了!」
「陛下,如霜跟我很投緣。」紫妃開口道︰「有時候,她會在紫宮留宿的。」
「喔,是嗎?」
接下來,宮內一片靜默,他更是一杯接著一杯地猛喝酒。
「陛下,臣妾有個主意,不知該不該問?」紫妃拉過如霜,開口道。
「哦?-說說看。」今夜,他本無心要臨幸紫妃,只是為堵悠悠眾口,也為了跟如星賭氣,他不得不來到紫宮,既然紫妃也有意與他談話,他自是願意听了。
「是這樣的,臣妾知道陛下鐘愛皇後,所以愛屋及烏,讓如霜也在宮中住下。可陛下,如霜芳華正盛,姿容更與皇後不分軒輊,倘若沒名沒分地在宮中,未免惹人非議,也可惜了如霜的才貌了。」
「荒唐!-的意思是要朕納如霜為妃?!」
「皇上請息怒,臣妾這全是為了皇上和如霜著想,倘若皇上不想,誰也不能勉強不是嗎?」紫妃跪下。
「紫姊姊,別說了,我……嗚∼∼」話未說完,如霜已經含淚奔出紫宮。
李承憲雖已醉眼迷蒙,仍因為如霜的反應而愣在當場。看樣子,如霜對他……
該死,這事是怎麼發生的!
「紫妃,看-做出的好事!朕--」他起身,卻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皇上!」紫妃忙扶住他。「皇上,您酒喝多了,讓臣妾扶您到楊上去歇著。」
他甩開她的手,的確是喝多了,竟連站都站不穩。「不必了,我這就回宮去……」話才說完,他只覺眼前一黑,昏睡過去。
夜深了。
現在,他應該在紫妃的宮中吧。
心中被痛苦啃噬著,秦如星躺在床榻上,試圖讓自己睡去,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直到現在她才能體會,當他獨寵于她的這些日子,後宮中其它的妃子有多痛苦。
這不是第一次。她剛成為太子妃時,他也曾因為她的拒絕而去了紫宮。但那時,她並未像此刻這樣深愛他,愛得無法與人分享。
或許她是太高估自己了。理智上,她知道皇上本來就擁有眾多的嬪妃,可情感上,她卻一直認為他是只屬于她的。
無法入睡,她干脆起身。不知如霜現在睡了沒?或許她可以找如霜聊聊,好度過這漫漫長夜。
「來人!」她喚。
「是,娘娘,奴婢在。」小堇出現在她眼前。
「小堇,-去替我找如霜,看看她睡了沒,如果她還沒睡的話,請她到我這兒來好嗎?」
「是,娘娘,奴婢這就去。」小堇領旨,拿起燈籠朝外走去。
坐在床畔,秦如星落寞至極。
看來,這宮中實在不是女人該待的地方。這些日子幸好有紫妃陪著如霜,否則跟著她,如霜也會覺得無趣吧。
她知道他是為了她才將如霜留下。可事實上,後宮之中,除了宮女之外,住著的都是皇上的嬪妃,如霜留在宮中也不是長久之計。等會兒她得問問如霜的意思,或許讓他找個合適的人選,將如霜許配個好人家才是。
相信如霜應該也會願意的。
「娘娘!」不知過了多久,小堇匆匆趕回,因急急地奔跑,手上的燈籠忽明忽滅。
「怎麼了?」如星有些訝異。小堇向來謹慎,若不是出了事,她不會這麼莽撞的。難道,是如霜發生什麼事了?!
「娘娘,奴婢找、找不到如霜姑娘!」小堇奔進她的寢房,上氣不接下氣。
「什麼?!」如星慌亂地站起。「這麼晚了,她沒在房里,會上哪兒去?!-真的沒見著她嗎?」
「回娘娘的話,奴婢在小屋四周都找遍了,真的沒見到如霜姑娘。」小堇搖頭。「娘娘,如霜姑娘偶爾會在紫宮留宿,會不會是上那兒去了?」
「不可能。她若要在紫妃那兒留宿,向來會讓我知道的,更何況,皇上今夜是到紫妃那兒去……」那麼如霜就更不可能會留在那兒了。
「怪了,如霜姑娘會上哪兒去呢?」看見主子慌張,小堇跟著更擔心了。
「走!」她披上毛氅。「快帶我去找!」
「娘娘!我看還是讓奴婢多帶幾個人去找吧。外頭天冷,奴婢怕娘娘凍著了。」小堇立刻招來幾名宮女。
如星心急下已。「不!讓我在這兒等,我更擔心,還是讓我跟-們一塊兒去找吧。」雖然人多可能會驚動大家,但眼前這情況,她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慢著,」突然,她想起一事。「今兒個下午,如霜是和紫妃在一起的,先讓我到紫妃那兒去問問,或許她會知道如霜的下落。」
「可是……」小堇欲言又止。
「怎麼了?」
「娘娘,可是皇上他現在……在紫妃那兒……」長樂宮的人深夜去紫宮打擾,這實在是不太好。
如星拿過燈籠,拉開門。「這麼晚了,如霜竟然不在房里,天知道她會發生什麼事。就算皇上怪罪,我也非到紫宮一趟不可!」
小堇不敢再多說一句,只能領著眾宮女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