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澤!快!先把這吃下。」她把「天羽」送進口中嚼碎,湊近他的唇,讓草汁緩緩滴入他喉中。
這樣就行了!
她等了半晌,卻發現他沒有任何反應,甚至也沒有睜開眼楮。
這是怎麼回事?
她開始緊張起來,急著伸手就按住他的脈搏。
沒有?!
沒有他的心跳、也沒有脈搏?!
不!不可能!
「冷澤!你听得到我說的話嗎?」她用力搖晃他。「你醒一醒!我知道你听得到我說的話的!」她的眼眶在瞬間變得通紅。
他不可能是死了。
她就要找到「靈衣」來救他了,他怎麼可以就這樣死了。她按住他的心脈,運送真氣。「快醒來!冷澤,快醒醒。你說過要娶我的!要是你真就這樣死了,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不知過了多久,他仍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開始絕望。
難道,老天真要如此殘忍地待他?
「不要——」原先在眼眶里打轉的淚珠,無法抑制地流下。
「我不要這樣——」流淚轉為啜泣。「每個人都離開我、丟下我。好不容易,我遇見了你。誰都可以離開,但我不許、不許你就這樣離開我!」她泣不成聲。「是你說的,我還沒嫁給你、沒替你生孩子、還沒治好你的毒成為名醫,你怎麼可以就這樣離開我……」她哭倒在他身上。
一朵朵淚珠滴落在他耳畔、頰上,然後滑落至地面。
就在同時,他的耳邊突然產生了變化。
一朵小白花,就在她的淚珠滴落的地方,緩緩綻開。
她瞪大了眼。
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靈衣」?!
原來「靈衣」就在他身邊?!這里竟就是桃源仙境,而她卻未發現?!她趕緊起身,摘下了盛開中的花朵。
來得及的,一切都還來得及。
她迅速將「靈衣」和「天羽」和在一起,放入口中嚼碎。冉取下頭上的發簪,刺破食指,將血和藥水,一塊兒送入他口中。
旋即,她運起真氣,點過他周身數個大穴,替他將藥性擴散至全身。
幾乎像是奇跡似的,他的身子竟開始溫熱起來。
她整個人又燃起了希望。
「冷澤,是我,你听到我說的話了嗎?」她在他耳邊呼喊著,希望能喚醒他。
他動了動唇,半晌,才听到他以沙啞的聲音開口道︰「葉鈴,-還是像我第一次遇見-的時候一樣,那麼——」他睜開眼,忍不住微笑。「聒噪。」
但這回,他愛極了她的聒噪。
因為那證明,他還活著,而且,還在她身邊。
「你醒了!」她喜極而泣,幾乎不敢置信。曾經一度,他連心跳都停止了,而現在,他竟可以開口對她說話!「你真的醒了!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
她用力抱住他。
只要他活過來,她根本不在意他說了她什麼。
而且,未來她有得是大把的時間,可以好好和他算這筆帳。
「我怎麼舍得丟下。」他拉下她,再次的吻住了她。
原來這片花海草原就是傳說中的桃源仙境。
他們不但誤打誤撞地來到這里,而且奇跡似的找到了「天羽」和「靈衣」兩株藥草。
「天羽」可治百病、「靈衣」可治百毒,但兩者若加在一起,再佐以處子之血,即可延年益壽、起死回生。
沒想到書上寫的竟是真的!
如果她沒能先找到「天羽」,自不可能因為她的眼淚而喚醒「靈衣」,也不可能救活他。
這一切巧得像是上天安排好的。
她想,或許,就連將他送來她身邊,也一定是老天爺的安排。
「怎麼,-的小腦袋瓜里在想些什麼?」見她想得出神,他不禁覺得有趣。
再次重生。
他感到無比的愉悅。
她就在他身邊,而「玄夜」正安靜地在一旁吃草。
一切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
方才運功,身上的毒性似已盡除,不但如此,他只覺神清氣爽,功力要比中毒之前更上一層。
「沒什麼。」她搖頭,整個人窩在他懷里。
曾經失去過他,這樣的悲痛,她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葉鈴,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里。」他環抱住她。
「為什麼?」她仰起頭。「在這里不是很好嗎?」
這兒美得不像真的,如果可以一直住在這里,就用不著管那些煩人的事,也用不著害怕地還要過著追捕犯人、打打殺殺的日子。
「這兒是很美,但我必須先解決我和展劍辰之間的恩怨。」他望著遠方。「否則,就算我不去找他,他也一定會找到我。」
「你還要殺辰哥?!」她緊捉住他的衣襟。
他皺眉,不喜歡她為展劍辰緊張的模樣。
「-口中的辰哥,是朝廷追捕的欽犯。」他提醒她。「而我,是個捕快。」
這是他的職責。
如果無法將「黑羽」緝拿歸案,他必須親手殺了他。
「難道,除了殺人,沒有別的方法了嗎?」她抬頭。
縱然知道辰哥的真面目。但畢竟,他養育她十年,她無法眼見辰哥遭到不測而無動于衷。她不信,除了殺戮,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除非他親自到官府投案。」唐冷澤搖頭。他太了解「黑羽」,他知道「黑羽」寧願選擇一死,也不可能讓自己身陷困境。「但這並不表示他可以免去一死,『黑羽』犯下的案子太多,或許,他若及時悔悟,還可以留個全尸吧!」
「若是我,就不會留你全尸!」「黑羽」的聲音在空中響起。
「辰哥?!」葉鈴驚喚。
她沒料到辰哥這麼快就找到了他們,而且……她驚恐地看著他原本雪白的衣衫,如今已是一身血紅。「辰哥你……受傷了?」
「我受傷?!哈哈哈!」展劍辰忍不住大笑。「我受傷?我『黑羽』有可能會受傷嗎?除了-,葉鈴,沒有人能傷得了我。」他的眼神在瞬間黯了下來。
他還以為,他對她已絕情。
但再看見她,他仍無法擺月兌她對他的影響。
葉鈴——他的至愛和至痛。
「但……但你身上的那些血……」她走近他。「讓我替你看看好嗎……」
他沒有反對。
「葉鈴!」唐冷澤的聲音喚住了她。
她停下。
「我……我只是想替辰哥……療傷。」那些血……幾乎布滿了他的右肩和胸口。是傷了肩膀嗎?她擔憂。現在不馬上替辰哥治療的話,他會死的。
唐冷澤眉心揪結。
「那不是他的血。」他一語點出了事實。
「不是?!」葉鈴不相信。那些血跡都還未干,怎可能不是辰哥的血。
展劍辰微笑。
咚的一聲,一個包袱自他肩後落下,滾落出的是一顆顆的——頭顱。
「啊——」
眼見如此血腥,葉鈴連著後退了數步,無法遏抑地尖叫。那——那是隔壁的李大嬸和……
好多好多她認得的人。
而辰哥竟——殺了他們?!
她幾乎想吐。
唐冷澤立即上前護住她,不讓她再看到這些血腥的畫面。
「為什麼濫殺無辜?」唐冷澤已無法壓下心中的憤怒。
縱然,他早料到「黑羽」不可能悔改。但他卻未料到,他竟會在短短的時間內,將怒氣出在無辜的村民身上。
他不能原諒這殘忍的暴行。
「我濫殺無辜?不不不,」展劍辰搖頭。「你錯了。這些——是你殺的。」
「我?」唐冷澤揚眉。
「當然,如果不是你帶走葉鈴,我怎麼可能會生氣。你曉得,我一生氣,事情就很難控制了。」展劍辰微笑。「所以,這些人全是因你而死,你要為此付出代價。殺殺殺,每一個人都該死。」
說完,他跟著狂笑起來。
他瘋了。望著他眼底閃著的妖異,唐冷澤懷疑,「黑羽」的心智已然失控。
「看來,我不殺你,會有更多人死不俱目。」唐冷澤舉起劍。
「不要——」葉鈴拉住他。
「葉鈴,別阻止我。」他推開她。「難道-希望更多人死在他手下?」
「我……」她無言以對。
辰哥是不一樣了。
向來,他是那麼和善地對待村子里的人。可現在,他竟可以狠心地殺了他們。她害怕,事情會再發展成什麼局面?
難道,全是因為她離開他?
還是,她根本就應該留在他身邊。這樣,就不會發生這麼多的慘事。
「別看。」他伸手-住她的眼,逼得她轉過頭去。
接下來要發生的事,不是她可以承受的。
他揚起一手,「玄夜」警醒地替他護住她。
「『黑羽』,來吧!我們之間的恩怨,必須作一個了斷。」
展劍辰飛撲過來。「是該做個了斷了!而且——是我把你給了斷了!」
唐冷澤飛身迎上。
鏘鏘!
兩把劍在空中交會,數個回合後,交錯落地。
「姓唐的!你身上的毒解了?」展劍辰咬牙,不甘心地回頭。「是她幫你解的毒?」若非如此,這姓唐的不可能在瞬間傷得了他。
而且,他的功力似乎更甚以往。
話聲方落,「黑羽」的右臂滲出大量鮮血。
「沒錯。我身上的紅鶴之毒已經解了。」唐冷澤回頭,毫發未傷。「你還要再繼續下去,還是隨我回官府投案?」
「投案?」展劍辰狂笑不已。「你以為我瘋了嗎?」
未曾示警,他再次出劍,劍心直逼對方眉心。
唐冷澤不再多言。
因為多說無益。
輕輕一閃,他閃開了對方的擊刺。一個反手,他再次刺中「黑羽」的雙腿。
「啊——」只听得一聲慘叫,「黑羽」重重地跌落地面。
他萬萬沒想到,才不過數招,他就敗在唐冷澤手下。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他狂吼著。「你不可能贏得過我的!我是『黑羽』!天下無敵的『黑羽』,沒有人可以打敗我!」
唐冷澤上前。
情勢已然再明顯不過。
「唐、冷、澤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黑羽」嘶吼。跪坐在地上的他,忽然揚起劍,一劍抹向自己的脖子。
唐冷澤震驚得停下腳步。
在來不及阻止他之前,「黑羽」已經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
「辰哥?!」發覺一切再次歸于平靜。葉鈴害怕地抬頭,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她心里卻有預感。
未料,在她抬頭的一-那,正是展劍辰自刎的同時。
她尖叫著飛奔向他。
縱有千般不是,他仍是她的辰哥!
「辰哥——」她扶起他。「你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她早已淚盈于睫。無論是誰生誰死,她都無法承受。
為什麼事情一定要變得這樣殘忍?
唐冷澤並沒有阻止她的靠近。
因為現在的「黑羽」,再也沒有能力傷害任何人。
「葉……鈴……」展劍辰睜開眼,以最後的力量喚著她的名字。
「我在這兒,辰哥,我一直在這兒。」她撕下裙擺,壓住他血流不止、碗大的傷口。「辰哥,你為什麼要這麼傻……」
展劍辰擠出一個笑容。「-……知道,我是愛……-的,對不……對?」他望著她,眼底有著深沉的哀傷。
她當然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只是,她不知道辰哥對她的是男女之愛。
但她確信,這十年來,待她最好的只有辰哥。
「-……也是愛我的……對不對?。」他不放棄地問。
葉鈴以手背拭去淚水。「是的。葉鈴也一樣愛著辰哥。」
像對待父兄那樣的愛。
她不忍再傷害他。
「我知道,我就知道。」他滿足地閉起眼。「葉鈴,我就快要死了……」
「不!辰哥,我可以救你的!」她握住他的手。「只要再找到一株『天羽』和『靈衣』,我可以救好你的!」
他搖頭。
「用不著麻煩了。我想……這個世界,不適合我。」他睜開眼,神智似已恢復正常。「-知道嗎?我喜歡……黑暗。黑暗的地獄……比較適合我……」他微笑。「可是,如果沒有半絲光明……我又會害怕……孤獨……」
「辰哥……」她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緊緊握住他的手。
「很……可笑吧……『黑羽』也會害怕……」他反手握住她。「所以……葉鈴。」他望住她,眼底有著奇異的光芒。「我要-……陪我入地獄……」
「住手!」听見他的話,唐冷澤心知不妙。才要阻止他,卻發現為時已晚。
一枝小針就刺在葉鈴的手心。
「我……等-……葉鈴,我的陽光……」黑羽頹然倒下,臉上帶著的竟是滿足的笑容。
「葉鈴——」唐冷澤沖向她。
葉鈴驚愕地舉起手,望著手心上一根小小的刺。
「上頭有毒!」唐冷澤提過她的手,拔去針刺時,她的手心已然轉黑。
「是『紅鶴』。」葉鈴望著他,冷靜地道。「辰哥用的仍是『紅鶴』。」
紅鶴?!那就有救了。他捉住她的手,點住她腕上的大穴,阻止毒性繼續蔓延。「葉鈴,告訴我,哪兒還有解藥?」
「沒有了。」她緩緩躺下,就躺在展劍辰身邊。
「葉鈴?」她的反應令他心慌。「-怎麼了?怎麼可能沒有解藥?-不是救回了我嗎?剩下的解藥呢?」
葉鈴反手握住他的一只大手。「我想,我應該陪他。」
「什麼?-說什麼?!」他不想猜測她話里的涵義。
「辰哥會變得像今天這樣,我必須要負一些責任。」她瞥向身邊的辰哥。「我擔心,沒有我,他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模樣。」
「-擔心!」唐冷澤吼。「那麼我呢?-不擔心我!-是我未來的妻子,我不許-放棄希望、更不許-離開我!」
她動容。
是啊!
她忘了。她怎麼舍得離開他。
但辰哥,又該怎麼辦?
「葉鈴!-給我听好!」他捉起她,用力搖晃她。「展劍辰殺的人已經夠多了,我不許-再替他陪葬!-有我,還有我們的未來!要是-現在死了,我就是下地獄也要把-追回來!」
「嗚……」她嚶嚀地哭出聲。
她這一哭,他的整顆心才整個放松下來。
他知道,她不會再放棄他了。
「想哭,就盡量哭吧!」他緊緊地擁住她。
這一切,她承受得夠多了。
未來,他不要再讓她承受如此磨難。他的懷抱,將是她永遠的倚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