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心,你準備怎麼辦?’
舉行過婚宴,接下來就是新婚夜了。
現下,新房里只剩蘭心和她兩人,要是駱劍飛進來了,該怎麼辦呢?
蘭心揭下紅帳。‘駱劍飛的財勢比我想像得要大。’人也生得比她想像得要俊挺得多。
‘這倒是。’唐雁點點頭,環顧四周,就連新房的裝飾也是堆金砌玉、雕梁畫棟。‘瞧今晚婚宴上的賓客,竟然連當今丞相都來祝賀,這駱劍飛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蘭心沉思──或許,當個青雲堡的堡主夫人也不壞。
現在算來,她是進可攻、退可守。如果成嘉考上了科舉,當上大官。他一定會想辦法來找她。而要是一切不如理想,她這個堡主夫人也不算吃虧。雖然駱劍飛不像成嘉那樣飽讀詩書,可他的俊美、財富和權勢,足以滿足她所有的需求。這點,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
更令她覺得滿意的是,他迷戀著她;否則。他怎麼會不顧一切地要娶她,甚至在親眼見到她和成嘉私奔之後。還執意要娶她。她是對自己的美貌極有自信的。相信要不了多少時日,他一定會完全受她的掌控。
‘蘭心.今晚……’唐雁思索著該如何解決眼前的問題。
成嘉與蘭心已互許終生,她會願意接受駱劍飛嗎?
如果蘭心被迫與他……那麼她該不該出面?
‘我已經是駱劍飛的人了,要不你要我能怎麼辦?反抗他嗎?’蘭心垂下眼睫。
這唐雁也實在太過單純,眼前都是這情景了,還問這些作啥?累得她還不得不裝裝樣子,免得看來不夠傷心。
‘蘭心,事情還是有辦法的,如果你不願意……’
‘夠了,我不想再與命運爭斗了。今晚的婚宴你也看見了,如果我再繼續反抗他,以他的勢力,難保不會對成嘉、對爹娘做出什麼不利的舉動,我不希望再因為我的關系連累大伙兒。’
‘蘭心……’唐雁無言可對。
新房的門突然‘砰’地一聲被踢開。
一身紅袍的駱劍飛大剌剌地闖入。
‘還滿意這一切嗎?我的逃妻。’他上前,扯下蘭心急欲載回的紅帕。‘咱們就要‘袒裎相見’,用不著這麼遮了吧?’他邪肆她笑。
‘還給我!’蘭心慌了。
她雖然討厭他野蠻的舉動,卻無法控制自己見到他時加速的心跳。
唐雁亦然。
‘嗯?’他斜瞥過眼,望見站在一旁的唐雁。‘你還沒走?難不成……你有‘觀戰’的癖好?’
唐雁被他魔魅似的眼神震得後退。
‘我……我這就……’她退後,就要推開門扉。
‘慢著。’他突然叫住她,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在表姊妹之間晃蕩。
‘啊?’唐雁一顆心幾乎要躍出胸口,他那眼神,像是不懷好意。
‘你是陪嫁來的?’他挑眉。‘想不想……’
‘什麼?’
‘一塊兒嫁過來?’他眯起眼,勾起一個微笑。
不知為何,她的身影始終在他腦海盤繞。
他對真正的孟蘭心外貌感到滿意,她的一切,正符合他對她的想像。除了逃婚、與人私奔的舉動之外。
可私心底,他卻又對唐雁懷著奇異的情緒。
孟蘭心當然美,美得出乎他意料;但孟蘭心的丑,卻也逃不過他眼底。可她是他多年來搏斗的獎賞,他絕不會輕易放手,如果──可以再多一個唐雁,一切將再完美不過。
‘駱劍飛,你無恥!’孟蘭心怒斥。
瞧他看著她的眼神,似乎──
該死!唐雁這女人,竟也想來搶她的夫婿?
原來她賴著不走,就是在打這如意算盤?
‘駱劍飛,你──’唐雁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你給我听清楚,我是為了蘭心才來的,要是你膽敢有什麼壞心眼,別怪我──對你不客氣!’她接住刀柄,威脅的視線掃向他的下月復。
他一愣,旋即忍不住大笑。
從來沒有人、沒有一個女人敢這樣威脅他。
‘唐雁,如果你真敢這麼做,我隨時歡迎。’他朗聲大笑,笑聲震動胸膛。
‘你──你等著!’她氣得脹紅了臉,轉身就走。
直待新房門被砰地一聲關上,他那笑聲仍不絕于耳。
老天!她怎麼會喜歡上這個不要臉的家伙!她按住胸口。
等等,喜歡?
意識到自己的心情,她跟著愣住了。
她喜歡上自己的表妹夫?
☆☆☆
‘夫君,你該不會是真喜歡唐雁吧?’蘭心垂下眼睫,隱藏內心的憤怒。
這唐雁,簡直是她的克星。
如果沒有唐雁,她與成嘉早已遠走高飛、雙宿雙棲;卻因為唐雁的阻攔,現在,她成了堡主夫人,所幸情況比她所想的要好得多,否則她這一生豈不是要毀在唐雁手上?
事情本該到此告一個段落,但眼看她的夫婿駱劍飛似乎又對唐雁有意,她心上一股火直往上冒。
唐雁!她絕不能讓這克星久留。
駱劍飛自桌前拿起了交杯酒走近。‘娘子,現在又稱我為夫君了?你的態度轉變得還真快啊!’他逼近她,刻意岔開話題。‘你的心上人,不是姓成的那家伙嗎?’
她別過頭,試圖平息由他引起的劇烈心跳。‘我……既然決定嫁給你,就不會再有別的心思。’
‘真的嗎?’他淺笑。‘那我真該謝謝你嘍。’
從什麼時候起,他逃婚的妻子竟成了貞婦?是因為見了他的身家權勢?他冷笑。錢與權,果然可以買到一切。
一時間,她不知如何答話。
‘春宵一刻值千金,不如讓我們喝了這交杯酒,早早上床吧。’他褪下外袍,露出精壯的身軀。
她的臉在瞬間變得嫣紅。她從來不知道。男人的身子也可以如此好看。
他將酒杯湊近她的唇,迫使她喝下。
她往後仰躺,攀住他的頸項。
他將飲盡的酒杯往外一拋,掌風一掃,順勢將大紅花燭熄滅。
隨著燭光的熄滅,站在屋外的唐雁頓時心一冷。
一種從未有過的失落襲上她心頭。為什麼?她自問。她不是應該祝福蘭心的嗎?
為什麼在看見他與蘭心雙宿雙棲的情景,她卻有著心痛的感覺。
這感覺,究竟從何而來?她捂住胸口,萬分不解。
☆☆☆
新房里──
孟蘭心仰躺在床榻上,等著夫婿的下一個舉動。
但許久,卻只是一片死寂。
‘夫君?’她輕喚。
他該不會是喝醉,睡著了吧?
黑暗中傳來他的低笑,嗓音低沉得像是自胸膛傳出。
‘娘子,你該不會是迫不及待了吧?’他笑,聲音里卻無一絲笑意。
‘你──’蘭心皺眉。他為什麼總是要如此粗俗?為了維持好不容易得來的和平,她強壓下心中的不滿道:‘夫君,今夜是咱們的洞房花燭,為妻擔心的只是夫君的身子。’
‘哦,是嗎?’他揚眉。‘我擔心的也是你的身子。’
‘我?’蘭心不解。‘我很好啊!’
他半支起肘,面向她。‘我擔心的是,萬一,你肚子里已經有了那姓成的骨肉,要我做個現成的爹,我可不願意。所以我想,咱們還是等幾個月後,確定你的‘清白’,再來考慮圓房的事吧。’
說罷,他大笑。
‘駱──劍──飛!’蘭心氣得放聲大叫。
☆☆☆
他是壞人。
無庸置疑的。
否則他不會打煙花之地走出、不會威脅她、不會說出那些放肆的話。
她應該厭惡他的,可她卻發現自己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跟著他。才不過多久的時日,她就已經覺得自己喜歡上他?
蘭心也是這樣嗎?
奇怪的是,蘭心的轉變令她模不透。
連自己的奇異情緒,她也模不透。
不!她唐雁不會喜歡上他的。一定是她弄錯了!
她用力搖頭。
他總是口不擇言、放浪不羈,根本算不上是什麼正人君子;但除此之外,她似乎又看到了一些別的、一些她說不上來是什麼的特質,正吸引著她。
她痛恨這樣的感覺。
如果不是她的錯覺,她幾乎可以感覺到他對她的……好奇?還是……她不知道那是什麼,但可以確信的是,他們都期待著一些事的發生。
這約她的情緒莫名地緊繃。一想起他,她的胸口就一陣悶。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想得頭有些疼。
不管,她該回去了。
明天一早,她就要向蘭心辭行,回孟家報平安去。
唐雁的任務到此結束。
依眼前的情況看來,駱劍飛待蘭心不算是不好的。至少在經過那樣的逃婚私奔後,他仍可以心平氣和地迎娶蘭心,應該表示,他是愛著蘭心的吧。
這里已經沒有她留下的理由。
而且她害怕,待得再久一些,會發生連她自己都無法控制的事……
☆☆☆
‘表小姐早。’
‘早。’唐雁坐在大廳,看著來來往往的下人們對著她打招呼,坐得久了,她也有些尷尬起來。
她要回去了,可怎麼也等不著半個可以作主的人,總不能不告而別吧。
她該不該去找他們?
可萬一她要是去找人,撞見什麼不該看見的事,那……她皺起鼻子。
她站起來,在大廳上晃過來晃過去。
‘早啊!’他低沉的嗓音如雷電般竄進她耳里。
她猛地回頭,望見他迷人的笑,心上一緊,臉孔頓時紅如火燒。‘早……’她一別過頭,不想讓他看見她的慌亂。
‘閑得慌?’他挑眉,語帶暗示。
她一震。‘不,不是,我是想……我該回孟家去了。’
‘你是怎麼了?扭了頸子嗎?還是有什麼不對?’他上前撫著了她的後頸。‘唐雁,為什麼這麼急著回去?’
他的手按在她的後頸,令得兩人周身竄過一陣電流。
這令他震驚。
他向來知道他對女人的影響力。但從不知,一個女人竟也會對他造成如此的影響。
‘雁姊,身子不舒服嗎?’一進廳堂,蘭心看到的就是眼前這情景。她強壓下心中的怒火,打定了主意非把唐雁趕走不可。
‘沒的事。’她揮開了駱劍飛的手,能離他多遠就離多遠。‘蘭心,我要回去了。’
‘回去?我才剛嫁進來,你怎麼就要回去了呢?是堡里招待不周嗎?還是──有什麼人虧待你了?’蘭心坐下,喝了口熱茶。斜瞥向駱劍飛,擺起堡主夫人的架子來。初來乍到,她可得替自己立下些聲望。
‘蘭心,我得回去回話,讓姨父、姨母安心。’她背起包袱和佩劍。
‘唉,雁姊,這種‘下人’們做的事,怎麼可以勞煩你呢,我看還是叫個小斯回去傳話,你就在咱們堡里多玩個幾日,也算是陪陪我、陪陪你的‘表妹夫’嘛!’她的言不由衷,任誰都听得出來。
‘不用了。’唐雁望著表妹,對于她沒來由的敵意感到不快。
就算蘭心不相信駱劍飛,也不該懷疑她。
‘是嗎?那就不勉強雁姊了。’她轉向駱劍飛。‘夫君,雁姊一路辛苦,咱們是不是該送她些金銀珠寶什麼的帶回去?’
駱劍飛皺眉。
‘這樣吧,我看就我手上這玉環送你吧。這可是我夫君送我的聘禮之一,應該是值不少錢的。’她剝下腕上的玉環。‘給你吧!’
唐雁愣在當場。
蘭心是怎麼了?她不是這樣尖刻的人哪。
‘玉環你留著吧,我這就走了。’唐雁轉頭,她不必留在這里受人侮辱。
‘慢著。’駱劍飛出聲。‘我送你一程。’
‘什麼?!’蘭心柳眉倒豎。
不待任何人回應,駱劍飛拖著唐雁走出了大廳。
☆☆☆
他喜歡她!
這樣的感覺來得強烈,甚而,他從未有如此強烈地想得到一個女人的。迎娶孟蘭心。是他的志願,與想要唐雁的感情截然不同。
他是可以得到她的,不是嗎?
望著她急沖沖往前的背影,他的臉上不禁浮起一個微笑。
‘唐雁,用不著走得這麼急吧?’他上前,攀住了她的肩。
她猛地一震,用力甩開。‘你想做什麼?’
一箭雙雕──他在心里答。
嬌妻美妾,何樂不為?
只這妾,怕是要多花些心思。
‘唐雁。’他舉起雙手。‘我只是想送你一程,並代蘭心向你致歉。’
她一怔。‘不必了。’
甭說,他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其實,我深愛著蘭心。’
他的突然表白令她愣住了。愛?他深愛著蘭心?那麼他又為什麼要有那些舉動?不知怎的,听見他這句話,她心上既是欣慰、又是難過。
欣慰的是,蘭心果真找到了個仔歸宿和一個愛她的男人。那麼,他應該會好好待她才是。
但難過的是……
她垂下眼睫,不想再想。
‘恭喜你,我很高興能听到你這麼說。’
‘但是……’他的眼神突然變暗,眼底有著落寞。
他的落寞令她心上一抽。
是什麼樣的隱情令他如此難過?難道,這其中還有她不明白的內情?‘但是什麼?’她忍不住問,縱然知道這不是她該過問的。
‘但蘭心的一顆心,卻不在我身上。’他壓低了聲音,像是受傷頗深。
‘這……’這她是知道的,要不,她也不會放走蘭心和成嘉。‘我想,這需要點時間吧。’
她沒想到,他竟會向她吐露這些,而且在她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她不禁同情起他的處境。
像他這樣的男人,不怕沒有女人吧。而他竟如此深愛著蘭心,這令她頗感意外。他究竟是什麼樣的男人?好人?還是壞人?她有些迷惑了。
‘昨夜,是我們的新婚之夜──’他望著她嫣紅的頰。‘可是我們並沒有圓房。’
‘啊?’唐雁微赧。
他告訴她這個做什麼?
可听見這話,她心上不知怎的,原先繃緊的情緒,竟稍稍釋然。
‘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幫我。’
‘啊?’她再次張大了口。
幫……幫什麼?
她後退。
看著她臉上豐富的表情,他忍不住暗笑,逗弄她倒成了一種樂趣。他沈聲正色道:‘蘭心在青雲堡舉目無親,而我也不了解她在想些什麼,如果有你可以在這里幫我,或許可以讓她早點習慣這兒、早點接受我。’
他的話,讓她松了口氣。
唐雁,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她暗罵自己。先前,她還以為他是在調戲她,原來,他仍是為了蘭心著想。
其實看蘭心的態度,也不是沒有轉變的。
畢竟,駱劍飛確有他迷人之處,相信長此以往,事情會有轉機的。
那麼──她究竟該不該留下來幫他呢?
望著他深邃的黑眸。她實在難以拒絕。
‘好。我留下。’她咬牙應允,就算是為了蘭心吧。
駱劍飛點頭──
世上,沒有他駱劍飛做不到的事。他忍不住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