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賤婢是何種身分?你居然糊涂地把她留在身旁,還為了這個女人來跟凝兒起沖突、幽絕,你昏了頭是不是!」
剛到蘚水城,領著五十萬兵馬前來與白幽絕會合的白父白天鵬,冷沉著一臉表情,滿腔反對地質問兒子作為,嚴肅的線條盡是不能諒解的怒焰。
「爹,孩兒自知分寸,清楚自己在做些什麼,敢請父親您息怒。」白幽絕七情不動地回道。
「清楚!」白天鵬嗤之以鼻。「把個蒙古公主留在身旁,還是卓爾莫烈的女兒,你說,你要我如何放心!」
他心頭猛然呼了一大下,卻不讓臉色展露出來。「您怎麼會知曉她的身分!」
他冷冷一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幽絕,說來你還得感謝凝兒的寬宏大量。非但不與你計較,還把這件驚天動地的秘密只來告訴我,她是這麼識大體,而你若還不知回頭,不僅僅負了凝兒對你的一片痴心,更是辜負了我對你的一片期望。」
「是路湘凝告訴您的?」她是如何得知的?白幽絕暗罵自身一句,實在太大意了!「你能怪她?她委屈求全退讓的還不夠嗎!如果事實真如她所言,你的做法太讓我失望了。幽絕,睜大你的眼楮瞧瞧誰才是真正愛你、能幫助你的女人。」見他不語,白天鵬強制地下了最後通碟。「我要你立刻和路湘凝拜堂完婚。」
「請恕孩兒無法從命!」他毫不考慮地回絕。
「什麼叫無法從命?」白天鵬重掌擊于木桌上,導致它無法受力地搖搖晃晃。「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孩兒今生只會娶秦忽蘭一人。」他斬釘截鐵地。
「胡說!你鬧的笑話還不夠是不是!幽絕,你的聰明才智跑哪去了!我實在懷疑你是不是中了那妖女的邪術,這才會沉迷于那個蒙古女人身上,把國家大業、反元興漢的重責大任完全給拋的一千二淨。」
「不!孩兒沒忘、也不敢忘。」他定定地望著暴跳如雷的父親。「我已經作好主張,只請爹親答應,不管路家大軍是否願意再接受孩兒指揮,全都無妨。我決定將白軍大隊整個投效于毫州的朱元璋。」
「你要把我的軍隊整個送給朱元璋!」白天鵬在一陣錯愕後不住咆哮怒吼!「你居然計劃把我苦心經營的白家軍拱手讓人?」他簡直不敢相信耳中所聞,他這個兒子還不正常?
「我查過、也探過,朱元漳是個世間奇才,白家軍歸于他掌下百利而無一害。爹,您也明白當今紛攘局勢未能盡快撫平的主因正是因為群雄分裂、各自為政。這才不能早早驅逐韃虜,恢復河山。而今只要您我起頭力呼。振臂一揮,天下英雄將會齊聚一堂,救民才有望。」
「這是什麼話!要我把唾手可得的江山拱手讓人?幽絕,你瘋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在想什麼‘!」白父氣得顫巍巍。
「正因為太清楚了,所以才更擔憂,若漢民不團結,元軍將會有機可乘,到那時候,後果將不堪設……」
「好了!這篇鬼話我不想听。」他氣白了臉,又暗自把白幽絕的轉變指向那蒙古女人的作梗。「幽絕!你為何不想想,等你登上九五至尊寶座後,後宮佳麗、七十二嬪妃,全任由你逃選,你還怕會找不到比那秦忽蘭更美、更絕艷的女人嗎!」
「找不到了!在這世上,秦忽蘭只有一個。」他毫不猶豫地道。
「你……」他沉沉吸了一口氣。「好!你出去,讓為父的想想,好好的仔細想一想。」白天鵬撂下這段話後就不願再談。硬踫硬的結果將是兩敗俱傷,他曉得。
白幽絕施以一禮,轉身離去;在退出書齋的那一刻,並未忽略父親臉上那道一閃而逝的殺機。
當下;他明白了。
擁有著他這款款深情的凝望;夠了!她這一生再無所求。
「我不想放開你,一點也不想。但為了你的安全著想,我卻不得不讓你暫時離開我身旁。」白幽絕撫著她細女敕的臉蛋,雖不甘,卻又不得不為。
「我懂,也了解你的苦衷。是我的出現誤了你的前程,或許我該就此永遠消失的……」她豈能自私地不為他想。
「不許你說這種傻話,那等于是在侮辱我。」他狠狠地吻住她的唇,堵住她的自責,在好不容易才甘心放開她之後,他才又道︰「富貴名利我向來視如敝展,在這一生里,我所渴求的只是找到相系一世的知己伴侶。」
她絕麗的容顏瞬間起了凝重。「幽絕,秦忽蘭在此對著天地穹蒼起誓!此行不管前途多麼艱難,都會說服我父王打消繼續征戰的念頭,退回北方去,並且永不再侵佔漢人土地。」
「你……」他有話想說……
「我不想逃避,也必須回府一趟,你在為百姓奮斗,我也該盡些綿薄之力。」她把心底話全盤吐出。
他動容了,也不忍再有異議。「拜托你了!」他緊緊地摟住她,給了她臨別前的最後一吻。
「等我!」她堅毅地跨上馬鞍。「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就這樣,她趁著夜色,在白幽絕未雨綢纓的安排下,帶著錦陵環戒直奔玉龍關,那是她與白幽之間的承諾與證明!
此心不渝!
經過連日來的快馬加鞭、餐風露宿,在好不容易到達玉龍關時,卻得知卓爾莫烈在兀兒行動失敗後已返回大都,她只好又往京城而去。也終于回到了陝違已久的漠北鎮王府。
雖然見著了全然未變的王府景物,心中卻有著人事已非的感嘆!
「公主,幸虧你平安歸來,王爺為你都急白了發,快點,快去正廳見見他吧。」寵她如親生女兒的女乃娘在替她拂去一身的風塵,幫她梳洗一番換上一身的干爽後,隨即拉著她的手兒,越過橋、穿過回廊,來到富麗堂皇的大廳前。
是近親情怯!還是百感交集的作祟!否則她為何會遲疑地立于門檻前,不敢大膽地推開那扇緊閉的門扉!
「公主,你是怎麼啦?」女乃娘一臉的不解。
她回過神,牽強地笑了笑。「女乃娘,您用不著陪我了,我自己進去見父王就行了,您去忙吧。」
「這樣啊,那我去忙了。」轉身前,她不忘指了指里面。「王爺思念你甚深,這段日于以來總是愁眉不展的,這次總算把你給盼回來,你可要好好想個法子讓王爺開心。」
「知道了!」她微微頜首,目送女乃娘離去。爾後深深吸了口氣,上前敲了敲門板示意,接著推開門扉邁了進去。
上首處氣派沉厚的檀椅上,威凜的卓爾莫烈端坐在上頭,銳利如鷹隼的眼眸蘊藏著兩道寒芒,無法摧折地看著他向來最寵、最愛、最終的寶貝女兒。
「父王!」她盈盈的身形緩緩跪下施禮,嬌俏的身軀在此時看起來竟然顯得有些個弱不禁風。
「帶回什麼東西給我?」他一開口,就充塞著嚴辭冷峻。
「父王恕罪!女兒此行全告失敗。」她輕輕地道。
「還有呢?」他不放過的再問。
「父王!」她迎上爹冰冷的眼,不禁瑟縮了下。
「你應該有話對我說!」
「父王……女兒無話可說,一切交由父王定奪。」
卓爾莫烈滿腔青筋一條一條地暴突浮現,但他卻咬著牙反常地隱忍不發。
「兀兒被擒,你救不出她嗎!為何不想個辦法帶她一同走。」
「女兒真的無能為力。」
「你去求他,白幽絕會不答應嗎?」他挑開了明講。
「父王全知道了。」她吶吶地喃著,瞬間明白這是多此一問。既然他能派兀兒前去打探她的消息,想必也另外有人在白家軍中臥底,卓爾莫烈當然會得到最快最新的情報。
「你告訴我應該怎麼懲治你?」他痛徹心肺地。
「父王的任何懲罰女兒都願意承受,絕無半點怨言,只是在臨死前冀望父王能听女兒一言,請您即刻上稟皇上,將蒙族退回北方吧,不要繼續留在中原與漢民征戰,平添殺戮,讓平民百姓得以平靜,女兒死而無憾。」
「你意思是要我大元朝廷舉白旗投降那群亂賊賤民!」他咬牙迸射。
「父王……」她還想說道。
「好了!你什麼話都不必再說了,你一個堂堂蒙古公主,居然自毀立場,委屈自己去將就一個叛國逆賊。老實說,我真的很想親眼見見此人,看看他到底有啥通天本事。」卓爾莫烈出乎意料地說出這段話來。
「父王想見幽絕??她大驚,懷疑著事有增蹺。
卓爾莫烈精光盡射,明了她心中所想。「擔心我加害于他!」
「我不明白父王為何要見他?」她小心翼翼地。
「跟他談談!」他依然沉靜。「談談你、談談他、談談局勢、談談他憑哪一點要我退回北方。這答案你滿意了吧。現就去修書告訴他,我要見他。」
「請容女兒考慮。」她不敢貿然應允,怕這其中別有洞天。
卓爾莫烈依舊氣定神閑。「時間、地點,我容他決定後再告訴我。而我也只帶三百人馬赴會。」他沉聲地一笑。「這樣的條件反而是他殺我的最好良機。」
「父王……」她心搖了。
「不答應也無妨,只不過兩軍將會廝殺到最後一兵一卒,方能罷休。」
她冷靜地思考著,這或許是和平談判解決目前戰亂的最佳機會,況且談判的掌控權是在白幽絕手中,憑他機智,理應有方法應付。「
「我讓你三天考慮,答應的話,立即修書給他。」
「卓爾莫烈的主意你真的也同意?不會吧?」孟懷一顆腦袋搖得比波浪鼓還夸張。「你豈能答應,我懷疑這根本就是一個陷阱。」
「但你也不能否認這的確是個解決兵刃相見的好辦法。」白幽絕一針見血地。
「就算是機會也不能冒險,卓爾莫烈那老狐狸壓根兒就存心不良,他肯定別有用心,再加上他的女兒秦忽蘭……天啊,顯而易見地是擺明要你命嘛!」為了說服白幽絕改變主意,孟懷不得不加油添醋一番。
「我信任她!」簡單四字說明他不會改變的決心。
「少主,求你清醒清醒。好吧,就這麼說吧,即使秦忽蘭不是個蛇歇美人,但她擁有蒙古公主的身分卻是不折不扣的事實,你想想,會有胳膊往外彎的道理嗎?」見他仍是無動于衷,情急下,他開始口不擇言了。「你難道非得要命喪她手中才願意相信是不?」
「孟懷,注意你的措辭,我不想再听到相同的話。」他一臉沉硬。
「孟懷,你就別攔著幽絕。」一直反常不說話的白天鵬突然莫測高深地一笑。「我反倒以為幽絕可以考慮這樁談判主意。」
「主君!」孟懷訝異地張大嘴,怎麼連他都反常了?但白天鵬接下來的話卻也不得不讓孟懷認同這的確是個好主意。
「這是我們擊殺卓爾莫烈的最好機會……」
「我不會贊成的。」白幽絕立刻否決父親的詭計。「和平談判是避免殺伐的最佳良策,若能因此說動擁有百萬雄兵的卓爾莫烈退回北方,這無異是挽救了無數條因為沙場戰爭而必須付出的人命。」
「你的說法我當然同意,但反過來細思,若能就此擊斃這名碩果僅存的悍將,元廷就無棟梁了。」
「先讓我跟他談談再說。」白幽絕仍不改初衷。
白天鵬粗眉高高挑起,寒著臉揮了揮手。「算了!反正你可以作主了,我多說無用!」語畢後;束口不再言,卻鮮明的表明他甚多的不滿,尤其對他私放秦忽蘭之事,尤其耿耿于懷。
白幽絕豈會不知其父心中所思,只是某些事情他必須選擇固執。
「爹,孩兒會立即修書送遞漠北鎮王,約下時間與地點。但懇求您能稍安勿躁,千萬不可私自領兵圍殺卓爾莫烈,讓和談另生枝節。」
「我曉得!不到最後關頭,為父的自知分寸。」
「孩兒謝過。」
于是,在元順帝王至正二十七年三月初五,白幽絕率領著三百隨從與卓爾莫烈齊數等人,來到登州雲霞山峰峰坡上的一處平台上,為著和平談判而展開序幕。
勁風襲來,眾人的衣袂飄飄,在簡短的幾句客套寒暄後,雙方首腦首先入定位,其余隨從則壁壘分明地恭立于主子身後,極其有心的探查對方人馬是否有特異舉動。
白幽絕在坐定時,眼角余光已然將立于卓爾莫烈身後的秦忽蘭盡收眼底。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她清爽的氣質和剔瑩的粉臉已然深植在其心中。
心有靈犀地……他似乎也感受到她正為能促成這場和平談判而深覺不負所托。
「傳言道︰白幽絕氣宇非凡,是為人中之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也難怪你能領兵率將馳騁沙場上,戰無不勝、功無不克。」卓爾莫烈那張爬滿歲月痕跡的臉龐露出幾許復雜的贊許。
「王爺贊譽,幽絕愧不敢當。在下這次能戰勝貴軍,全然因為百姓同心一致所應得的成果。」他不卑不亢地回道。
「听你言下之意,是指我大元朝廷不得民心噗?」卓爾莫烈並未動怒,只是撫著三絡長須不動聲色地回問。
「時局為何演變至斯?王爺身為朝廷中人理當明白這其中道理,更該知曉幽絕絕非無的放矢。」
他沉吟了一會兒。「是!沒錯。你說得有道理。是不能全怪漢民作亂,我大元朝廷也難辭其咎,只是……」他沉穩的可怕。「身為臣民,理應上諫君王主動其改變作為,而非大不敬地領兵作亂,制造不安,增加黎民百姓苦楚,你說是也不是!」
「事可忍、孰不可忍。元帝昏庸無道眾所皆知,饒是身為元帝龐臣的王爺您也上諫無效不是嗎?」他一針見血地劈出,刺得卓爾莫烈臉色一僵。「元帝既已不具資格受萬民擁戴,就該知難而退,立即回歸北方,而不是為一己之私制造殺戮,導致生靈涂炭。」
卓爾莫烈不舒服地抿了抿嘴。「若是我不同意退回北方呢?」
「白幽絕會讓王爺沒有選擇的余地。」
仿佛被他的氣勢所懾,卓爾莫烈低喃道︰「難道說我大元朝氣數當真已盡!」
白幽絕淡淡一笑,胸有成竹算是回答。
沉思良久,忽爾聞他嘆一聲。「也罷!我老了,英雄出少年,現在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我該有自知之明。」他側首看著一臉安慰的女兒道︰「蘭兒,這次多虧你了。」
「女兒不敢居功,父王能及早回頭,實為萬民之幸。」她望著白幽絕輕笑。
「若不是你,父王就對無此機會與白公子相見一談,更不用說決定未來走向。」
放下心懸大石的秦忽蘭,一直為達其目的而歡欣不已,以至未能察覺其父的語焉不詳。
「父王……」她正欲再開口,卻被遠方一名神色倉皇的元兵給止了住。
「稟王爺……王爺……」
奔馳而來的元兵汗流滿面,急忙地奔到卓爾莫烈耳畔呼咕一番後,只見原本平靜無波的漠北鎮王臉色突然一僵,氣憤不已地拍案站起,直指白幽絕叫囂道︰「你這無恥之徒,背信無義,竟然領來三千兵馬在峰峰坡四周埋伏,想乘機偷襲我。」
「爹親?」白幽絕暗叫一聲不好;他不是在事前已交代父親千萬不可輕舉妄動,怎麼會在這種和平有望的緊要關頭突然出現。
「王爺,請容我解釋,這中間或許有誤會,請先讓我與家父一談,他會立即退走。」
「不成!你必須留在此地,你以為我會上你當。讓你們父子聯合來圍殺我。」
「父王,幽絕不會……」秦忽蘭也想力保言明這只是一場誤會,卻被卓爾莫烈一把拉至身後,無法成言。
「你什麼都不必說。」他斥責女兒。接著直勾勾地望著白幽絕。「我只許你交代手下通知令尊讓出路來,好叫你我人馬同時退出峰峰。你若做得到,我可當這是一場誤會,即隨轉移陣地,前往落英崖後再談。」
他若不應允,等于宣告此次談判破裂,從此挽回無望。雖然心中有股莫名的不安爬上心頭,但在己方理虧的情況下,他必須放手一賭,再則秦忽蘭的眼神也希望他能和卓爾莫烈再談談,不要斷了和平的唯一機會。
「好!在下答應派人請家父退走,我們至落英崖再談。」他即刻交代手下叫白天鵬讓出退路,以至于並未發現卓樂莫烈嘴角那抹詭橘的微笑。
折騰了老半天,白幽絕派出的手下終于傳來白天鵬願意讓路的消息,于是崢嶸坡上的兩方人馬在主子各自的率領下,浩浩蕩蕩地往落英崖處出發。
淒冷的山風吹嘯的更狂,呼呼作響地。落英崖位置險峻,左方整片高聳削陡的山壁遙遙矗立,被虛無縹緲的雲霧所遮掩,根本望不見山頭頂端,而右方的陡崖更是烏黑不見底,猛一望便知有萬丈之深,更不知那底下會是怎麼樣的清冷世界,感覺怪駭人的。
這孤絕的落英崖向來人煙罕至,所以毫無人氣可言。這片山崖所僅有的也只是幾只蒼鷹的盤旋和晦氣的烏鴉啼鳴聲。
一踏進此地,白幽絕隱隱察覺仿佛事有不對,而被強風吹得黑發凌散的秦忽蘭也同時發現了此地似乎有些詭異。正欲同時出聲示警時,後方竟傳來兵刃相見的廝殺聲及此起彼落撼動心魂的痛苦哀嚎聲。
「中計了!」白幽絕意念才起,已有人來報。
「少主,不好了,跟在我們後方主君人馬正被元軍圍殺,處境甚危。」
「回頭……」他匆匆下令。
「你以為你逃得掉嗎?」卓爾莫烈陰狠的口吻也同時傳來。只見他拉著秦忽蘭退到安全處,神態不屑地道︰「美人在懷,不僅磨去你的英雄氣,就連那高人一等的智慧也在頓時化成一灘泥水。白幽絕啊白幽絕,你竟也不過如此罷了。」
「父王?」當下她懂了,原來這次的談判從頭到尾就是個幌子,而她只是一顆被父親利用來叫白幽絕相信的棋子。不!她連忙想解釋,卻突然被一名高大的男人摟進懷抱中,動彈不得。
「皇太子?」她仿遭電擊,整個人傻住了。
「白幽絕,你瞧見了沒有?想想平陽公主是何等高貴身分,你竟然會相信我的女兒會將就于你這小小叛賊。」卓爾莫烈氣勢狂囂地。「即將為後的卓爾忽蘭你也妄想染指。」
秦忽蘭大驚。正欲開口解釋……
「你若再多言一句,弓箭手第一個先拿下你父王的腦袋,接著就是白幽絕的狗命。」皇太子狡檜地附在她耳旁輕輕說道。
聞言,她噤口了!愕在原地任由皇太子親呢摟抱,原本她期望著白幽絕能明白她也是被設計、也是被擺布的一方,可是她父王接下去的一席話,卻叫她所存的希望碎了一大半。
「這套巧妙的連環計謀只消我這麼一點,你也該明白是誰所設下的。」他驕傲地望著女兒,一臉得意。「平陽公主的智謀舉世無雙,任憑你白幽絕如何聰明,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他笑道。「第一步她就已成功地卸下你的心防,只因她捉住你不喜殺伐的弱點,所以必定會正大光明地與我談上這一段。接下來,她只須稍稍動動指兒修書告予你父親,說你正處于危險之際,那白天鵬必會按捺不住領兵前來,果然就如我們所料,你果真乖乖地跟隨我們前來落英崖了。」
不!不是這樣的,不是……她張口……卻又叫遠方那兩枝蓄勢待發的箭矢給駭了住。
她反常地不為自己辯駁,只是靜靜地倚在那元皇太子懷里。她的身不由已,竟開始得到白幽絕漸漸僵直的回應。
「我該信你嗎?」他只問這一句,也只想得到一句肯定的回覆。然而她竟是不語。耳邊的哀嚎聲句句啃噬著他的心房。即使白幽絕拼命告訴自己,要信她!這只是一場誤會,她不可能背後叛他的。但是尸橫遍地的慘況叫他如何堅持?又叫他如何相信?
亂了!她徹徹底底地亂了!想開口呼出她的無辜,但皇太子冷血的眼眸叫她如何傾訴。只要她嘴一張,那兩枝伏藏于巨岩旁的箭簇必定呼嘯而來,可知而知3她父王、她的夫婿,會連逃生的機會都沒有。她如何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命喪箭下。
穩著!她告訴自己別心急,必須伺機而動,她會找到機會的,會的……
「少主,快點想辦法……救……救……人。」拖著渾身血痕的身子,白家軍人困難地對白幽絕吐完這幾字後,登時倒地喪命。
他死寂的眸子呆望著又一個因他錯誤決定而喪命的弟兄們。
「別傻了,還想救人?你以為憑單槍匹馬之力能戰贏我方三萬人嗎?」卓爾莫烈譏諷地笑說。「這就是你輕視我元人該得的下場。想保命,除非你立即投降歸順我朝。」
這正是機會。秦忽蘭瞬時抓到了救命浮木,只要他能委屈一陣,她會有辦法改變這劣勢的。
「幽絕,你答應我父王,答應他。」她急略了白幽絕已經被懷疑所侵蝕,只是忘情地捉住機會拼命的喊著,可是她的用心良苦卻換來白幽絕對她的不信任感更深了。
「我只要你回答我,這次的陷餅是不是你所設計的?」他不答反問。口吻凝重得嚇人。
但她還是沒來得及回答,古松上的箭矢竟然射出一枝,它劃過長空,剎那間刺透了白幽絕毫無設防的右胸膛,殷紅的血液狂噴飛出,濺下殷紅血雨,染紅了他的白袍、絕艷怵目的色澤與他咬牙忍痛的蒼白容顏形成強烈對比。
「幽絕……」她狂呼,掙扎地想沖上前抱住他搖搖欲墜的身軀,可是她身後的皇子得意洋洋地摟住她,不讓她有掙月兌的機會。「放開我,你放……」
摹地,她又被控制住了,只余兩行清淚狂肆奔流。原因是皇太子又在她耳旁撂下重話警告︰剛那一箭,只是在逼白幽絕知難而降,他若再敢不應,下一箭就會自他眉心穿過。
「幽絕,請你相信我……求你先听我話降我父王。」她方寸大亂地吼著。
白幽絕捂住血流不止的傷口,空洞地直笑,那冷冽模樣令人不禁發寒。
「要我降元……」他咬牙切齒。「作夢!」
她該料到的,他不屈的個性怎麼可能會答應這種事,但此時此景……
「太子,我求你別傷他。」她轉首請求滿臉陰狠的皇太子。「放了他,只要你肯放了他,我什麼都答應你,什麼都願意,只要你放了他……」
「是嗎?」他放肆地撫著她美麗的臉頰,像只戲弄耗子的貓。咬著她的耳垂。「可以,只要你將指上的環戒丟入斷崖下,我或許考慮饒他一命。」
「不!」她臉色一片死灰。「我不能丟了它,不能,不!」
「隨你!」他陰陰一笑!眼看命令又將逸出。
「不要……好;我丟,我丟了環戒,只要你別再傷他,求你……」她無計可施了。
「那就快點。」他的兩只手愈來愈不安分。然而滿腦子只想著如何救白幽絕月兌離險境的她根本顧不了那麼多,更遑論抗拒了。結果這暖昧景象看在听不見他倆對話的白幽絕眼中,是無以復加的沉痛,和深深的鄙夷。
環戒月兌下了,滿心以為皇太子會格守諾言的秦忽蘭將錦陵環戒緊緊合握在掌心中,粉拳不住地顫抖著,她真的不。想不願不能啊!這只環戒是她和白幽絕之間的愛情與承諾,這一扔,豈不是意味斷了他們之間的情緣。
「還不丟是嗎‘!」他吻上了她的頰,邪惡地道︰「一……二……」
「夠了!」她牙一咬;忍著椎心苦痛,悲傷地將錦陵環戒扔出去。
含悲的寶物無奈地順著拋物線墜下,不能自主地掉下了那萬丈絕崖中。
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氣息寵罩住了他,白幽絕說不出那是什麼樣的心情!只覺得一陣宛若驚夢的洪鐘狠狠撞醒了他。是呀;他該醒了!最後一絲的希望跟隨著那只環戒掉下崖底而全然破滅了。
他空洞地望著遙遠的她,她為何要流淚?既然她連這只最重要的信物都能視如敝展,那她還有何事不敢為。于錯萬錯只怪自己錯愛她太深、錯信她太濃,這才導致今日被困的下場,不但自身受嘲弄,還害死了千條無辜人命。
「白幽絕,生命可貴,我最後再問你一次,降是不降廣卓爾莫烈緊抓機會,厲聲再問。
「笑話!」他不顧傷口依然直流的鮮血,放聲狂笑!悲槍的笑聲響徹雲霄。
「父王……」秦忽蘭泣不成聲地。提著僅存的余力再次對白幽絕嘶孔,再次強迫自己迎上那對令她心顫的寒酷眼眸。「幽絕,听我說……」
「住口!」白幽絕震耳欲聾的斥喝震住了眾人再出言。「我這身體,你們這群蠻子沒有資格指揮我該如何做。」威凜如天神的氣勢當下駭傻了包圍住他的眾元人。「尤其是你……」如匕首般的銳利嗓音直直刺向她。「秦忽蘭。」
她傻了!身體恍若裂成萬段般,叫她根本無法呼吸。他終究還是認定她背叛了他。
「他……不……」她心碎的搖頭。
「秦忽蘭,我不會原諒你的!」冷森森的語句直透她的心房,恐怖得可怕。「你今日所賜予我的!來日我會一一奉還,你安心地等著!我絕對會再來找你的。」
「不!」她倏地驚恐大吼,瞬間明白他接下的舉動。但無力擺月兌皇太子箝制的身軀根本來不及動作,所以也只能眼睜睜地傻望對她撂下重話的白幽絕沖破了元兵的包圍,狂飄至崖邊後,竟毫不猶豫地就縱身往萬丈深淵躍下,消失在那不見底的深崖中。
停了!不見了!身體的感官一件一件地失去了作用……
耳畔的雜紊瞬間也全靜止了……
呆了!傻了!他怎麼能夠丟下她?他怎麼能夠含恨對她?他怎能……
不!不!不許的!她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不許的「啊!」她嘔心泣血地嘶吼一聲,軟軟的癱倒于地。只見與雪一樣蒼白的容顏比冰還凍,「也只見她神情縹緲地不斷低喃道︰」不可以的,我不準你誤會我。不準、听到沒有、不準!「
「能解決掉這個大禍患,平陽公主功不可沒!待我回朝後,立即迎娶,冊立為太子妃。」卓爾莫烈和皇太子喜不自勝地,渾然忘我互贊功勞,完全沒注意秦忽蘭的不對勁。
「不許的、我不許你恨我。我沒有背叛你,沒有……沒有……」她突然痴笑出聲,搖搖晃晃地撐起身子,絕艷的臉頰下竟然是匪蒙所思的平靜。沒有淚了!她只是不住地用泛白的雙唇低聲喃著,死氣沉沉地哺著。「你不可以冤枉我,你必須听我的解釋。听到沒有?你听見我說的話了沒有?哪怕是上窮碧落下黃泉,你都得听我解釋……听我解釋……」促不及防下,她摹然掠出;速度已快之猛,竟然無人能攔得住她,更遑論那兩個被喜沖昏頭的卓爾莫烈及皇太子了。
待眾人定神看清時,只來得及啞口見她縱身一跳!赤目地看著她嬌俏的身影隱沒在不見底的黑暗中。
頓時,寂靜又掩蓋了所有的雜亂,眾人再次傻愕。
茫茫的濃霧夾帶著呼嘯狂風掩蓋住整個落英崖,雨絲也開始不斷地飄著……飄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