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似的花瓣忽地又從頭上飄落。
他伸手想接,花瓣卻幻化出另一張女人的面孔。
那是他的初戀女友。
十年前,羽翼漸豐的他開始在中東半島演出權勢爭奪戰,眼看他可以和初戀女友在這片土地上札根,想不到她卻背棄他,同樣因為權利財富,她倒戈向另一個男人,讓他的基業差點化成烏有。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被背叛的感覺。
那種椎心刺骨的痛楚,狠狠地烙印在他心房中。
永志難忘啊……「呀!」沙王突然低吼一聲,從夢魘中清醒過來。他彈坐起來,發現自己一身的冷汗。這些事情過去很久了,清楚的痛感怎麼還是留存在心中?
他拭去額上的汗珠,過去種種有時如同惡魔一般,會趁其不備時跳月兌出來折磨他。
該死的,此刻的他羽翼已豐,權勢在握,誰又能傷害他,但為何他還是擺月兌不了這些噩夢?
他按按鼻梁,靜默了半晌,才切下一個鈕,喚來女侍端來洗臉水與毛巾讓他擦拭;同時,接往台灣的衛星電話,也在他的命令下接上了卓爺。
「哈-,快樂嗎?」遠在地球另一端的卓爺劈頭就是一長串快樂的笑聲,好像自以為做了一件多麼了不起的事情。
沙王卻覺得欲蓋彌彰。
他低聲道︰「怎麼,你很得意,我還以為你是怕我找你麻煩,才躲起來不敢見人。」
「不是,我是去處理別的事情。」
「是嗎?」
卓爺哈哈大笑道︰「逆,別這樣,我是很真心在問候你耶。」
「問候我?」沙逆輕哼︰「你以為用這種方式,就可以免除欺瞞我的罪行?」
「嘿嘿,你先別惱,你自個兒模著良心回答,小刁兒是不是一件非常特別的禮物?」
「沒錯,是非常特別,給我制造一堆麻煩。」整個金色堡壘就唯有她敢冒犯他。
「咦,這怎麼可能?逆,你不能錯看小刁喲,那丫頭是個福星,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會有快樂,不可能會有麻煩的啦!」
「她是個大麻煩。」他再度強調。
「呀!我明白了,一定是你不懂得運用她。」卓爺不僅不承認,反倒教育起他。「逆,以你的聰明才智,你應該懂得運用她來改變你無趣的生活。」
「等等,卓爺。」他漫不經心的語氣突然透出不贊成。「你是不是搞錯了?」
卓爺辛辣地反駁道︰「沒有搞錯,我送書小刁到金色堡壘的用意絕對沒有錯,況且,當初是你自己同意送我一個願望償還欠我的人情債,那就不可以反悔。」卓爺和他能夠結識,肇始于一次「意外」。有一回卓爺破獲一件國際犯毒案,無意間從匪徒之手得到一張磁片,那張磁片對卓爺毫無用處,卻可以讓沙王免除許多麻煩,于是卓爺聰明地歸還磁片,而一個小小的歸還動作,讓從不欠人恩情的「沙王」承諾給他一個心願。
「逆,你千萬千萬別小看了書小刁的能耐,我可以向你保證,擁有她,就像掌握了幸運之神一樣,你不會失望的。」卓爺繼續苦口婆心地慫恿道。
「你不在乎我動她?」卓爺滿口狡辯分明別有居心。
「嘿嘿……」卓爺又鬼笑,原本送過去就是讓他「動」的。
沙逆正欲再道,但緊急通訊的紅燈突然刺眼地亮起,他只好先按下另一組通訊系統。
「什麼事?」法德的臉出現在螢光幕上。
「書小刁不見了。」他頭一低,十分慚愧,竟然連個女人都看不住。
「不見了?」
「是,所有行李全拿走,而且她還‘借用’了我們的吉普車。」
他冷冷一笑。「逮她回來。」
「是!」
「有意思哪……」沙逆轉而跟電話那頭的卓爺道︰「卓爺,告訴你一件有趣的消息,書小刁那女人溜走了。」
「什麼?溜走了。」卓爺驚天動地地喊。小刁跑了?!
他的笑聲更冷。「有意思吧!你千方百計把那個女人塞在我身旁,說是要改變我的生活,沒錯,她的確做到了,她讓我的生活變得更加忙碌。」
「小刁兒呀……」卓爺不甘心地哀嚎,這傻丫頭在干什麼,怎麼不懂得把握機會釣金龜婿呢?
沙逆逕自掛掉電話,實在懶得听他戲劇化的表演。
那個充滿傲氣的妮子到底想做什麼?這才是他挖掘的重點。
太陽好大、氣溫好高,要不是吉普車里有空調系統,她早就被烤成人肉干了。
向來最怕熱天的書小刁卻不得不在這種氣候下逃走,因為快點離開沙王才是上上策。她踩住油門,抓好方向盤,以飛快速度馳騁在沙漠中。雖然外頭的景色淨是同個樣子,但只要回想起兩個鐘頭前,她逃出金色堡壘時的精彩刺激,她就忍不住得意洋洋的笑。
首先,她確定車庫所在位置,再從守衛口中騙得鑰匙藏放處,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踢倒守衛,接著用橫沖直撞的氣勢,嚇壞了金色堡壘內所有的警衛軍。
可能是沙王的名號在中東半島上太過響亮,以至于嘍-們錯以為沒有人敢在沙王的地盤上撒野,一時之間,被她火車頭似的氣勢嚇呆掉,得以讓她順利跑出金色堡壘。
只要想像沙王知道自己吃癟時的德行,她嘴上的笑紋就咧得更大。
氣死他最好。
書小刁心情愉快地瞄了瞄方向盤邊的衛星定位儀,以及中東半島上各大城市的街道圖,幸虧車上裝設有先進科技儀器讓她可以確定方位,否則熱死在無垠沙海中那可就慘了。
先到阿拉伯首都去,然後再想辦法探听伊凡的藏身處,她就不信逮他非得靠沙王不可。
她開心地駕駛吉普車。
不過十分鐘過後,她的笑容卻慢慢僵硬起來。直覺告訴她,背後有某種氣流在企圖接近中。可能嗎?在這浩瀚的沙漠中想找出一輛吉普車有如大海撈針,而且她駛去首都的路還故意繞了繞,照理是不該被掌握住方位──可是她的直覺又是該死的超神準。
吉普車繼續飛馳,當翻過一座沙丘時,書小刁的臉色煞白。
前方竟然有十輛吉普車以半月型擋住她的去路。
不久後,後頭也冒出另十輛吉普車以山岳姿態擋住她的後路。
書小刁踩下煞車,揚滾卷起的黃煙宛如牢寵,圍困住她這只小文鳥。
二十對一,她能往哪兒跑?
「書小姐。」喀嚓一聲,法德竟然不需要車鑰匙就輕易打開吉普車的車門。他直接躍上她身旁的座位,一張臉毫無表情。「麻煩你把車子開回金色堡壘,否則由我接手。」
「法德你……你怎麼有辦法找到我?」這是她的疑問。既然被逮到,就算要死也要死得清楚明白。
法德橫了她一眼,還是面無表情。「隸屬金色堡壘的每一種交通工具都配有追蹤器,你沒有發現嗎?」
該死,她是輕忽了。
書小刁回身抓起後車廂的行李,惱道︰「算了,我認輸了,既然被你抓到,那車子就還給你,我自己下車用走的。」她準備跳下吉普車。
法德突然拎住她衣領,把她扯回來。「你說什麼?」
「我說我下車用走的。」他煩不煩?
「你想死在沙漠里?」這女人是不是白痴呀!想在沙漠中步行,而且是用她修長瑩白的雙腿──這雙美腿才是法德硬逮住她的理由,若非她是卓爺送過來的人,並不屬于阿拉伯世界,否則依她今日的穿著肯定重刑伺候。
她穿短褲。
書小刁揮開他的手,道︰「告訴你,曬死在沙漠也比被關進沙豬窟里要來得有尊嚴許多。」
他又把她扯回來,她這副德行他一個人瞧見就足夠了,要不然這女人休想在金色堡壘立足。
「沙王命令我帶你回去。」法德開始搬出最厲害的武器。
她是顫了下,不過沒打算臣服。「如果我不服從呢?」
「沒有讓你說不的權利。」法德突然用件素色披袍裹住她的身體,又在她頭上蓋下一條面紗。以法德魁梧的身體和力量,書小刁哪是他的對手,三兩下被五花大綁起來,丟在後座中,而他直接接手駕駛座,將吉普車駛往金色堡壘的方向。
被丟在後座的書小刁倒是不吼也不叫,跟沙王的走狗又吼又喊只是白費力氣,她現在要把精、氣、神集中于一處,只要針對那名罪魁禍首就行。
一陣天旋地轉,書小刁被法德從肩膀上放在地毯上──幸好他不敢用丟的。
然後有人解開束縛她身體的布條,再將包裹住她的披袍一扯,她竟然像個禮物般地從白色披袍中滾出來。
重獲自由、一臉鐵青的書小刁第一個動作就是扯掉罩頭的面紗,站起來。
「沙王──」
「我在這里,每句話都听得清楚,你不必嘶吼。」好听的磁嗓阻斷她差點炸開的咆哮,向來吃軟不吃硬的書小刁也不方便太激烈。
況且,眼前所看見的氣氛太奇怪了!
沙王斜靠著臥墊,指間夾著一只水晶杯,正一派悠閑地品嘗美酒。一身長袍的他此刻是標準的中東男子裝扮,雖沒有華麗或多余的裝飾,照樣以他獨特的性感和自成一格的冷漠氣息散發出傲不可侵的王者風範。
這間起居室她頭一次進來。
書小刁忍不住打量這個寬敞的空間。
屋子里除了鋪設繡有精致圖案的地毯外,牆上還懸掛好幾幅不知名的名畫,天花板則掛有數盞典雅水晶燈當照明,四周角落並且放置許多骨董級的藝術品,還放有精心剪裁的盆栽當點綴,將東方氣息融入中東味道內。
還有──這間美麗的起居室除了她跟沙王之外,完全沒有「閑雜人等」。
沙王擺明要親自對她執行審判。
誰怕誰呀!
書小刁干脆大大方方地踱上前去,盤腿坐在地毯上,跟他面對面相對望。瞧他指尖勾著酒杯,悠哉悠哉品啜美酒,對于她的挑釁視若無睹。
過了半晌──「夠了,我不是來欣賞你喝酒的,有話直說吧。」她劃下道來,干脆說個清楚,免得糾纏下去對誰都不好。
他垂眼淡笑道︰「你那雙露在短褲外的長腿確實漂亮。」
沒料到他天外一句,書小刁嬌顏霎時一片酡紅。「我在跟你談正經事,你管我的腿漂不漂亮。」她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退。
「你不就是為了展示你的美麗,才穿成這副德行大搖大擺的踏出金色堡壘。」短褲、T恤,好「清涼」的裝扮。
「你胡說什麼,外頭太陽這麼大,我穿這樣哪里不對。」這也可以成為他挑剔的過錯。
「在中東半島上,你這身穿著是大不敬。」
「還好吧,阿拉伯首都的思想已經開放許多。」
「可惜你人是在金色堡壘內。」
「咦,你又不是純種的阿拉伯人,干麼學習他們的禮俗,而且還要求得一絲不苟,比正統的回教徒還要-嗦。」
「你在我的地方就得遵守我的規矩……」
「所以我逃之夭夭了。」她搶話。「沙王,我跟你之間的交易就暫時告一段落吧,我不再要求你的協助,你也不用委屈的配合我,咱們分道揚鑣,你輕松、我愉快,這樣就天下太平了。」趕快導入主題要緊,別再扯她的長腿或是穿著。
他忽然滿意地點頭道︰「你逃出金色堡壘,就只為了跟我劃清界限。」
「廢話,不然你以為我想干什麼?」
出賣他──不過他沒說出口,以往的經歷讓他的思考邏輯總會多繞幾個彎,以至于他做此懷疑。
「沙王大老爺,我的解釋你滿意了吧,那麼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還有──」她從行李里拿出十張鉅額的旅行支票,遞給他。「這些美金夠我買一輛吉普車外加到首都去的燃料費用吧,麻煩你,賣我一輛車,我承認自己走不出大沙漠。」
「你還是要離開?」
她點頭。「我走你會比較愉快。」
他閉了閉眼,懶散再問︰「沒有我的協助,你有自信逮到伊凡?」
「當然。」總要試試才知結果。
這一生只有他不信任他人,還沒有人不信任他。
沙王放下酒杯,斜倚在睡墊上的軀干坐正,興味盎然地望著她。「我很好奇,就算你近得了伊凡的身,你打算用什麼方式制伏他?」
「槍呀!」書小刁得意一笑,她的槍法連卓爺都贊譽有加。
沙王不可思議地看她。「你要用槍?」
「我的槍法是一流的。」這份自信她絕對有。
他突然大笑。
書小刁眯起眼道︰「你又笑,你笑什麼笑?你不相信我?」
「我信。」
她一愣。「既然相信,那你還笑!」
等笑夠了,他才戲謔地說道︰「我只是不知道你要用什麼方法帶著手槍走到伊凡面前去?」
「我──呃!」她語塞!
「明白了吧?」
「是明白了。」她的確忽略掉伊凡身邊一定有精密的保全措施。
「你若想贏,唯一的法子就是確定自己有能力讓唾手可得的東西可以當成武器使用。」刷地,一把水果刀從她臉側閃掠而過,還削下幾根發絲,咚地一響,她回頭看,刀尖竟直挺挺地插進身後的壁畫上。
隨後一顆葡萄又從他指間彈出,彈翻了桌上的一只花瓶。
流暢的動作全都一氣呵成。快、毒、辣,且速度快到讓她連防範的時間都沒有。
書小刁驚呆了!
「就是要如此,你做得到嗎?」他剝了顆葡萄吃。
「不會吧……」她黑玉似的眼楮漸漸堆起興奮的彩光,還燃燒起崇拜之火。「沙王,你好厲害。」
沙王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了欽佩。
「難得你讓我找到了一項優點了耶!」太厲害,真的太厲害了。「告訴我,你是怎麼辦到的?」她亮晶晶的眼眸淨是貪婪之色。
他心生警惕。「你想做什麼?」懷疑的因子又冒出來。
「學呀!」她移上前去,垂涎兮兮地坐在他跟前,大眼盈滿乞求。「你可不可以教我?可不可以?」她第一次心甘情願的對他低聲下氣。
「教你?」
「對呀!」她點頭如搗蒜。「我學東西一向很快,只要你告訴我訣竅,我有把握在最短時間內把飛刀術、彈指法運用得揮灑自如。」
銳利的精瞳掠過一絲陰影。
「不教!」他竟一口否決。
「為什麼?」
「不教!」沒有解釋,只有決定。
「總該有個理由吧?」
「不教!」他斬釘截鐵。
書小刁既失望又生氣地道︰「干麼這麼小氣,難不成你怕我學來暗殺你?!」
仿佛被擊中心事,他深刻的臉龐僵硬許多。
「是啊,我怕你學來暗殺我。」沙王凝睇她,嘲諷地涼涼回應著。
听起來很像開玩笑,可為什麼她覺得他是話中有話。
直覺忽地閃過──沙王肯定遇到過什麼事,肯定有的。
書小刁半晌不說話,只用那兩道怪怪的眼神探索他。
沙王神情一凜。「你在看什麼?」他厭惡這種目光。
「看你呀,看你的心是不是受過傷──」
「你在胡扯什麼!」他躁動地截斷她的話。
書小刁嚇一大跳!撫住胸口,她還是要說︰「我的直覺告訴我你很不開心,我並沒有胡扯。」
「直覺?」
「是啊!」她不畏他臉上冰寒繼續傾身過去,尤其她好想撫平他眉宇間的皺折。「雖然你不可一世的態度老是讓我很生氣,可是我發現我更不喜歡看到你落寞的神情。」
「你知道什麼?」他攫住伸過來的皓腕,緊緊拽住。「在我面前你最好別自以為是。」
「放手……好痛哪!我的手快斷了……」她疼得大吼大叫。
「怕痛就少管閑事。」他甩開她的手,霍然起身,頭也不回地踏出起居室。
「你以為我想嗎?你這只死沙豬,要不是你強行綁我回來,我干麼受這種氣,你這個大混蛋、死沙豬,我討厭你、討厭你……」
余怒消不了啊!
「稀罕、稀罕、稀罕,你以為我愛研究你嗎?要不是你莫名其妙地露出那種悲傷的面孔來,一時間害得本姑娘軟了心腸,我管你吃過什麼悶虧。」書小刁在人造花園里一邊幫忙修剪花樹殘枝,一邊努力撫平仍然受創的心靈。「沒見過像他這麼不知好歹的臭男人,實在太可惡,也太可恨了。而且都過去十天了,還見不到他的鬼影子,他到底躲到哪里去?還有他答應協助引誘伊凡露面的工作,到底有沒有在進行?」受了悶氣和對未來的不確定讓她氣到小臉紅噗噗。
「書小姐──呃!」幾名專司花圃工作的男僕偷覷了她好半天,本想請她進屋休息一下,可是看她拿著剪刀,好像在剪敵人脖子般地喀嚓喀嚓剪掉枝葉,全都模模鼻子打消主意,深怕一個不小心成為剪下亡魂。
還是躲遠些比較妥當。
「陰陽怪氣的臭沙王。」書小刁渾然不知眾人已當她是暴力女,個個避而遠之地躲得遠遠的,依舊沉淪在被傷害的不滿情緒里。「他以為我愛待在金色堡壘嗎?搞清楚,我也是受騙才來這里,還有,我是來工作的,不是來讓你調戲的。」想到那張迷倒眾生的俊臉,還有不可一世的威風,天之驕子就是專門為這種人所造的詞;詭異的是,像他這種呼風喚雨的皇帝怎麼也有陰郁的心事,實在有些不可思議。
他當時的表情讓她好心酸。
「呀呀呀!」她煩躁地喊︰「管他陰郁不陰郁,那根本不關我的事。」不願再讓沙王的事盤據心頭,況且任務一旦完成,她就要返回台灣,而在金色堡壘所經歷的一切,只不過是一頁人生過程罷了,不用放在心上。
該想的人是她的白馬王子。
她的直覺告訴她,她未來的丈夫是個斯文、體貼、善良的好男人;完美的形象跟沙王的粗暴、狂妄、無恥是完全的顛倒。
白馬王子呀──你何時現身?
「咦?」有某種審視的目光鎖住她。書小刁敏銳地回頭,不遠處有個西方女子站在那邊靜靜打量她。
這女孩的穿著不是侍女裝。
「你是誰?」書小刁用英文詢問。這西方女子的個頭嬌小,不過婀娜的曲線非常噴火,她雖然也像中東女子的打扮一樣將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風,但飄逸閃亮的金發與立體的五官倒是沒有藏掩起來。
「你就是書小刁?」西方美女沒說明身分,反倒質問起她。
「沒錯,我是書小刁。」身分一確定,這西方女孩眼中的敵意愈來愈明顯。「你為什麼要用這種眼神看我?」
她直接問道︰「你究竟哪里特別?」
「特別?我從頭到腳、由里到外都很特別呀!」這女人問的問題太詭異,而且,她的眼神分明蘊藏著某種不安。書小刁反問道︰「你還沒有回答我,你是什麼人哩?」
西方女人頓了頓,然後很慎重地答道︰「我叫恩雅,是沙王的──妻。」
「你是他老婆。」胸口重重一窒!分不清是震驚還是痛楚。「沙王娶妻了?!」
「是啊。」恩雅點頭。
「他有老婆了?」該死、該死!她只知道自己扮演寵妓的角色,卻忘了詢問沙王的婚姻狀況,以及她這種做法是否會傷了元配的自尊。
恩雅急切地上前握住她的手問道︰「書小姐,你和沙王是在亞洲認識的嗎?是他命令你來到金色堡壘的嗎?你跟他的感情究竟有多深了?」
難怪她緊張。
她是正妻嘛!
「抱歉,我不能答覆你。」她輕輕說道。好奇怪,一向活力十足的聲音變得死氣沉沉,她忽然提不起力氣來。「但是你用不著緊張,我跟沙王的交情不是你想像的那種樣子,我跟他之間絕對、絕對沒有感情糾葛。」
「是嗎?」恩雅沒料到近日來獨佔沙王全部注意力的東方女人,居然說她沒有跟沙王談情。
「真的!」她硬擠出笑容,還用力點頭。
她很誠懇,恩雅總算稍稍放下心。
「幸好呀。」她嬌媚的小臉釋放出微笑,那柔柔媚媚的模樣極惹人憐惜。「這些天來,我一直都好害怕。」
「怕什麼?」
「怕你搶了沙王。」她靦腆道。
「你太多慮了。」事實上,沙王跟她水火不容,倒是──「恩雅,你怎麼會嫁他呢?」像她這種瓷女圭女圭豈受得了沙王輕輕一捏?!
恩雅直直睇住她。「因為我愛他,我非常非常的愛他。」她不斷強調道,好像要讓書小刁烙印在心版、永不許忘似的。
「你愛他?」西方人表達情感的方式向來直接,而且她眼楮所散發出來的光彩是著了魔似的專情。「你為什麼會愛上他?沙王那種大男人不好駕馭。」
「我豈敢駕馭他。」恩雅不滿地糾正她的言論。「請你說話一定要有分寸,不要隨便低貶沙王的人格。」
不會吧,連說說沙王的壞話都不可以。
原來他就是這樣被女人寵愛,才可以把大男人主義的精粹發揮到淋灕盡至的地步。
「可是跟在他身旁還是很辛苦吧?」書小刁拐個彎問。
「所以我什麼都會學,我不讓自己成為沙王的負擔。」她一派小女人的天真與誠摯。
是很令人感動。那種男人居然也會有恩雅這樣的女人願意為他付出,那麼──「對了,恩雅,你會不會沙王那幾招,比如像是射飛刀之類的,甚至連葡萄都可以當做武器使用。」她心血來潮一問。
「我學過鞭法。」她的眼神又閃爍崇敬的光芒。「雖然沙王已經那麼厲害,但是站在他身邊的女人絕不能損及他的名聲。」
YA!押到寶了。「對、對、對,你說的沒錯,不能損及他的名聲,那麼恩雅,你能不能教教我怎麼耍鞭子呀?」
「教你?」
「我老實告訴你好了,其實我真正的身分是國際刑警,來到金色堡壘是為協助沙王對付一個厲害的敵人,雖然我的槍法已經是一等一的強手,不過多學一項技能也是好的呀,你說對不對?」書小刁故意誤導她,那只大沙豬不肯教她飛刀術、彈指功,那麼只好從恩雅下手。
雖然恩雅敵視她。不過,愈跟她深談愈發現她是個可愛的小女人。
「你說真的?」恩雅緊張地抓住她的手,急問。
「真的、真的,所以沙王最近才不得不跟我黏在一塊兒,這才造成你的誤會。」她又請托道︰「喏,我現在把秘密告訴你,你千萬要替我守密喲,不可以將消息外泄,否則會害沙王遭到暗算的。」
「我會守密的。」恩雅承諾道︰「還有我也願意教你耍鞭子,不過你要用來保護沙王,你能保證嗎?」
「當然。」
「那你跟我來。」她帶著她到另一個居處去。
「咦,沙王所住的主屋不是這里啊?」她是他的妻子,理應跟他住在一處。
恩雅臉皮一僵,忙不迭地解釋道︰「沙王工作繁忙,為了不打擾到他的作息,我才另住一處。」
她瞪大眼。「你能忍受他數日不歸且不住同一處?你是他的妻子耶。」太不可思議了,尤其她是西方人,西方婦女不是最重視女權?
「別談這事,你不是要學鞭法嗎?」她拿了條銀鞭拉著她到空地上去,無意跟她深談家居生活。「書小姐,你仔細看好。」她手腕一甩,長鞭立即如蛇般的靈活飛竄。
「好厲害。」看她個兒嬌小,揮起鞭子竟虎虎生風,金色堡壘的人個個身懷絕技。
書小刁看得好興奮,恩雅表演幾次,並且告訴她訣竅。「要多練習才能隨心所欲地控制鞭子的力道與速度。」
「我一定會努力練習,並且好好保護你的沙王。」她雖然擠眉弄眼地對她下此承諾,心口卻有點酸酸的。
恩雅開心地笑紅了臉。「謝謝,還有,這條銀鞭送給你。」
「真的?」
「你拿去練習吧!」
「恩雅,你們在做什麼?」冷冷的嗓音破壞兩人的友好氣氛,不速之客闖進兩姝的對話中。
「法德。」恩雅臉一僵,書小刁則挑釁地瞪住他。
「恩雅,你先回去。」他說道。
她溫馴地乖乖領命,一個字都不敢多問。
書小刁看傻了,不會吧,法德只是沙王的心月復,連心月復的話都得听。
「嘖、嘖、嘖,這未免太可怕了,她居然這麼听話。」書小刁不免稱奇。
「為了沙王,恩雅任何事都肯服從。」法德不屑地瞄她,可怕的女人是她書小刁才對。
「這樣豈不是毫無尊嚴。」
「書小姐,你要跟在沙王身邊扮演好寵妓的角色,就得要學習恩雅唯命是從的態度。」
她大翻白眼。
法德瞪她的眼又轉回警戒。「對了,你纏著恩雅教你鞭法做什麼?」
「打人呀!」她大方承認。
「打人?你想打誰?」
「你猜呢……」她故作邪惡地道。
法德不安地問︰「你該不會是想──」
「沒錯,我是想打我的敵人──」瞧他臉都綠了,書小刁才公布答案。「伊凡。」
法德才不相信,天曉得這條長鞭很可能直接抽到他身上來。
如蛇吐信,書小刁手上的銀色長鞭在空中忽高、忽低、忽旋、忽轉地快速起伏著,她揮鞭的速度又疾又快,而且熟練,誰會相信這只是練習三天的成果。
「抽死你、抽死你、看我打死你……」她一邊揮舞軟鞭,嘴中念念有詞,她學習的速度能夠這般快速,有一半功勞要歸于沙王。只要想到那個狂妄家伙的臉,就能驅使她拚命練習鞭法,多擁有一項保身技藝,哪天不爽就可以教訓他。
「我會讓你瞧瞧我的厲害,你雖然有飛刀術、彈指功,我照樣可以用長鞭抽你個哭爹告娘。」她愈想愈開心、愈想愈邪惡、愈想鞭子耍得愈上手。
「抽死你!」「咻」一聲,鞭尾將枯樹打落。
從花園另一端現身的沙王冷冷看她超暴力的演出。
「嘿嘿嘿,就像這樣,最好別再讓我看見你,否則讓你小命不保。」書小刁再下詛咒。
那丫頭嘴里念念有詞在說些什麼?
「你最好別給我出現,否則的話──呢!」她才轉身,詛咒的對象竟然就出現在前方。她心獵喜,惡向膽邊生,一旋手腕方向,銀色長鞭立即以光速朝沙王的面門卷過去,她這次要好好鞭笞這只大沙豬。
「小心,快點閃開!」不過書小刁還是得做戲地高喊警告,以免惹毛他。
沒想到沙王居然不閃不躲,探出右手準確無誤地抓住鞭尾,扯住。
一頭一尾,翻騰的銀鞭瞬間被拉成一直線,成了拉鋸戰。
不會吧,怎麼可能──書小刁嚇傻了,他竟然……竟然這麼輕易就抓住鞭子。
沙王又使勁一扯,呆掉的書小刁整個彈了過去。
「啊!」她跌跌撞撞,差點摔成狗吃屎的慘狀,幸虧千鈞一發之際,有只鐵臂勾住她下墜的腰。
「繼續玩呀!」鐵臂驀然束緊,她的呼吸跟著一窒。
她臉皮僵硬地抖了一下。「我沒有玩……我是……」
「在抽我。」沙王凝睇她。
「呵……呵呵,你誤會我了吧,我哪有要抽你,我是新手上路,鞭子耍得不熟練,才會一個不小心飛到你臉上去,我又不是故意的。」慘了,不會被他發現她的惡毒了吧。「而且我出聲警告你了呀!」她忙搬擋箭牌,幸虧她有先見之明。
「你敢說你不是故意的?」俊臉傾近,送她一道魔魅的冷笑。
「你……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她居然錯估沙王的本事。
「可惜我不信。」他逸出煞氣。
「那你想怎樣?」她驚懼地皺起五官道。
「你說呢?」
「隨你便了!」她咬牙切齒道︰「我是觸怒了偉大的‘沙王’,隨你怎麼整治我好了,你要回我一鞭也無所謂。」
「我不打女人。」
皺緊的小臉立即舒展開來。
「是啊,你一點都不像是會打女人的人渣。」趕緊灌些迷湯好求月兌身。
「你別高興得太早,不打女人不代表我不會處罰你,而且精神上的折磨遠比凌遲要來得有意思多了,你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她瞪大美眸。「你這人好恐怖。」什麼精神折磨的。
「我是恐怖,怎麼,你現在才看清我。」他滿不在乎地道。
「我早明白你根本不是什麼善類,只是不曉得你遠比我想像的還要毒辣,我真搞不懂,像你這種男人怎麼會有女孩願意嫁給你,而且還深深愛著你?」她豁出去地痛斥道。
「你說誰嫁給我了?」他眉一挑。
「恩雅呀!」那位洋女圭女圭般的西洋美女對沙王好深情。
「恩雅?」他頓了頓,哼了聲。「這麼說,她除了私自傳授你鞭法外,還告訴你她是我老婆。」
「你這是什麼口氣?妻子耶,她是你的妻子耶,你的口吻怎能如此不屑,好像她是個痴纏你的花痴一樣。」她得替恩雅掬把同情淚,她怎麼會選擇這種男人嫁?
「你在替她打抱不平?」他打量她氣沖沖的怒顏。
「我是替她不值。」她義憤填膺地道。
他好笑地說︰「女人,你是不是搞錯了,我不願意承認恩雅,你應該歡天喜地才對,怎會代替她伸張正義起來?」
「我沒弄錯,你的行為值得我大加撻伐。」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惱!這麼無情的男人太過分了──今日他可以這樣對待恩雅,明日他是不是也可以這麼對待她……呃!干她屁事?
他玩味地審視她美麗的臉兒。「做妾、當人情婦的都要學會吃醋這一套,你卻反其道而行。」
「我跟你之間又不是玩真的。」她瞪他。「我是為了工作才來到這里,才必須委曲自己扮演寵妓的角色,況且我連你是誰都還搞不清楚,我對你的印象只有‘沙王’這封號,面對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我學人家吃什麼醋。」
他的眼神泛出戒備。「你又想挖我隱私。」
她冷冷一哼!
「是你自己告訴我要學會吃醋、嫉妒的。那麼我多認識你、多了解你,知道一點你的底細也不為過吧。」她反將他一軍。
她倒挺聰明的。
「逆。」沙王突然道︰「這是我的名字。」
「逆?這是你的名字?這麼奇怪的名字?」難怪連個性都顯得古里古怪,確實人如其名,都是沒理由的叛逆。「還有呢?」
「還有──」他散出隔離的氣息。「剩下的,你自己去挖掘。」
「你故意找我麻煩是不,我哪來這份閑工夫,況且──我干麼去了解你?!」又不是她老公。
「何妨一試呢?倘若你對我用心、表現良好,我或許可以把注意力移轉到你身上來。」
听他的語氣好似那是莫大的恩寵。
「謝謝你哦!」她大翻白眼,他真當自己是皇帝。
「別輕易拒絕,這可是許多女人想求都求不來的承諾。」
求?
她睨看他。「喂,你不僅奇怪,而且殘忍,把女人都當成工具。」
「男人跟女人在一起,不是只求上的快樂就行?」
「哪有這回事,你看看恩雅,她來自一個進步的國度,卻可以為了愛你而甘心放棄自己的尊嚴,她對你的這份感情難道你不動容?」
「她貪的是我的皮相、我的權勢、我的財富。」他不客氣地道,執拗地認定。
書小刁為之氣結。「你這樣說恩雅太過分了!」枉費恩雅替他著想,他竟是如此不屑。還有──他是否吃過女人虧呀?!不然的話,怎麼老是把女人想成是貪婪之輩,百般認定女人會貪他的人、圖他的錢。
「女人都是一個樣,就連你也月兌離不了這窠臼。」黑眸里淨是鄙夷之色。
又來了。「我不會。」她道。
「不會?」
「對,我才不會因為你俊美的皮相和驚人的權勢就看上你!」
他不屑一笑。「大話誰不會說?」
「我就不會。」她再度強調。
「是嗎?」他邪魅一笑,手指勾起她的下顎,拇指在她姣美的下顎上挑逗地游移。
「是……是啊!」她想用力點頭,可是身體被他的手指挑得一陣陣酥麻。
手背滑過她細女敕的臉頰,他涼涼道︰「怎麼辦?我就是沒法子相信。」他身子傾近,撲鼻而來的男性氣息令她心猿意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