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沐鈴在廳外站了許久,將這莊園大概看了個清楚後,才听見里面發出傳喚聲,身後的男僕忙不迭地催促她,仿佛稍有差池便會丟了小命。
「二少爺,事情就是這樣的……」快走進正廳前,她隱約听見這麼一句話。她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要鎮定,雖從未經歷過這樣的事,但自己理當應付得來,跟這二少爺講清楚後就立刻離開。
「二少爺,就是這人!」家丁無禮的話讓人不悅,水沐鈴下意識擰著眉,抬眼朝前看去。
王朝的第一花舫,那是達官貴人才能去的地方,她身為頭等紅牌,賣的是技藝和笑臉,公主並未強求她們出賣身體,只要應付得來,是可以有各種手腕的。她見過太多的權貴人士,連享有盛名的二皇子也相處過,此時倒想看看眼前是怎樣的主子,養出了這等奴才。
這想法很是倨傲,但水沐鈴並未察覺自己氣焰過盛,更不覺自怨自艾的心緒下,暗藏著的是一身早在不知不覺中醞釀成的傲骨。
可當目光落在坐在廳堂正中央的那人身上,一瞬間她的頸部仿佛架了一把無形的鉗子,一口氣哽咽在喉間,硬生生憋著。這種呼吸困難的感覺,只在第一次見到二皇子時出現過,此時竟有重溫之感!相同的是那份震驚;不一樣的,是這次溢滿胸腔的,是更多心悸和莫名的惶恐!
端木聖有趣地瞧著她的反應,見到他用得著這樣驚駭嗎?瞧瞧那張美麗的俏臉,嚇得像死人一樣白,眼珠子瞪得這麼大。「唷!這反應可真是有趣極了。」他戲謔地道,眼尾稍翹,一絲魅惑感直竄她的身體。
水沐鈴禁不住倒抽一大口冷氣,怎麼會是他!這個二少爺……
她的眼眸睜得更大了,有些不敢置信的搖搖頭,二少爺……二少爺,聲名狼藉的端木莊二少爺,她怎麼會沒料到?她不禁面露異樣,頓時心頭一陣紊亂,理不出頭緒來,只得咬著唇不置一語,靜觀其變。那日在皇宮,太子設的宴席上有他,那魅人的眼神,此時回想起來仍舊心顫。
天生的,骨子里浸著不懷好意的邪魅……萬萬沾不得!
「听說你助本公子的奴才逃跑,這麼喜歡多管閑事?第一美人。」
端木聖不輕不重的語調讓她不自覺後退一步。他似乎很清楚自己的底細,有可能還是東宮的人!那他會如何對待自己?太子已被貶,他會為了太子而對付她嗎?她又該怎麼辦?現在的她只是一個人,已沒有任何人可以為她撐腰,自己能應付得來嗎?水沐鈴的腦中閃過一連串的疑問。
「架子還真大,當過太子的寵姬,就不把別人放在眼里了?說起來太子也已經被貶了。」
「你!」他肆意無分寸的話,讓她心中溢出一陣酸楚,滿含怒意的水眸射向他。
「怎麼?嘖嘖,莫非本公子踩到你的痛楚?讓你想起什麼傷自尊的事?」端木聖雲淡風輕地說出刺人的話,一點也不覺得傷害到她。
那樣輕視鄙夷的眼神……水沐鈴臉上難掩悲戚神態,他知道她的底細,就算未識,也同天下眾人一般藐視她這種出身的人。「公子……何必說得如此難听,侮辱沐鈴。」水沐鈴壓抑著心口一陣抑郁,竭力平靜。
「侮辱?本公子只是實話實說而已。」端木聖冷冷地瞟了她一眼,將她瞬間閃過的倔強和委屈,卻又壓抑著憤怒的表情看在眼底。「還是你覺著自己的過去太骯髒,一點也不想承認,恨不得完全抹殺掉?」
水沐鈴身子頓時一軟,微微搖晃,看他的眼神像看著魔鬼,臉上血色全失。好可怕的人,他怎能如此惡毒?
「沐鈴已從良,請二公子不要再胡言亂語。」她雖安定心神,但出口的語調卻很無力。她不是早就看透了嗎?天下人皆是這樣的心態,從進花舫的那一天起,就應該明白的。何況眼前這人,敗壞的名聲早已響徹王朝。
無是非對錯之觀念,無善心良德之品行,性情詭譎,肆意浪蕩,全憑喜好行事,這樣的人,應當丑陋無比才是,上天為何偏偏給他一張極為俊美的臉?花舫里的姑娘每每提及他,總是一副又愛又恨的情態,提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她才知道有這麼一位二公子。
「怎麼?從良了就不準別人說了?」端木聖的眸光漸漸熱起來,在她身上不斷來回流連,那如冰刀般犀利,卻又如火燎原的眼神,讓她害怕。
他眼中幽幽的光,有一絲像極花舫那無數個夜里,每一個男人眼中虎視眈眈的眼神,像要將她剝個精光,任意凌遲一般!水沐鈴的雙肩瑟縮了一下,驚懼之下臉上漫過幽怨的神色,自己將被這樣的眼神籠罩一輩子嗎?
「瞧你一臉淒楚,滿面哀怨,一副逆來順受,任人宰割的樣子,說兩句就不樂意,是做給誰看呢?」端木聖似乎不打算罷口,仿佛不將她打入地獄就不甘心,刺人的話不絕于耳。
「就算是低賤之人,也是有自尊的。」水沐鈴垂下臉,低語出聲,只能瞧見貝齒在唇上咬出深紅的痕跡。
「承認身分便好,最怕的就是無自知之明。」這句話,使得她必須將指尖狠狠地掐進掌心中,身子才不至于抽搐發抖。
「若無其他指教,沐鈴就告辭了。」承認,好,她承認!這樣可以離開了吧!
「告辭?你放跑了本公子的奴才,打算就這麼輕易走了嗎?」
「公子可是要沐鈴拿出替那丫頭贖身的錢?」若是銀子能打發,便是再好不過的事,只是這端木聖……
「不是什麼事都可以拿銀子來解決。」從他口中說出這句話,听著就覺得諷刺。「自個兒為奴來抵償吧!」
端木聖的話音剛落,便瞧見她猛一揚頭,夾雜著錯愕和些許憤恨的眼神直射向他,仿佛想在他身上刺出一個大洞!
他的心情更愉悅了。
「為奴?」水沐鈴不敢置信。「公子眼中難道沒有王法嗎?!」
「唷,跟本公子講王法,嘖嘖嘖,差點忘了你也算是宮中的紅人,跟太子皇子公主的,都攀親帶故呢。」端木聖神情一變,俊美的面容散著層層寒氣,目光冷凝。「在這里,你以為誰才是王法?」他剎那間冷酷無情的表情,震得水沐鈴三魂七魄好似都飛走了。
「人被你放走了,銀子本公子不缺,你可不就得替代為奴?」
「你……你沒有權利這樣對待我!」她不知自己怎有膽量月兌口而出,心里明明十分惶恐。「沒有權利?……本公子想,你若走出端木莊,外邊大概每個人都會清清楚楚知道大美人你曾做過的老本行。」
水沐鈴瞠目,雙手禁不住掩唇顫抖,心神皆駭!自己到底干了什麼蠢事?
端木聖瞧著她的反應後,饒富興味的笑了。「還是……奴才做不來,賣笑會更簡單?」說完他便不再理會幾乎快要暈厥過去的水沐鈴。
直到身邊出現兩名丫鬟模樣的女子,一人一手架著她的胳膊,她才回過神來。「你們干什麼?!」這……完全就是土匪強盜的作為!」
「你最好乖乖的別掙扎,那水靈靈的細皮女敕肉,傷到哪兒可就不好了。」上方傳來悠閑又戲謔的警告聲,水沐鈴頓時一呆,六神無主。她依稀感覺到,自己仿佛掉進了一張密實的網,無論怎麼跑都跑不出去。
「本公子不會讓你當一輩子奴才,你就暫時委屈一下吧。」端木聖揮了揮手,水沐鈴就這麼被強行架了出去。
強盜行為?他只是喜歡勢在必得而已。這第一美人好不容易才弄到手,怎能讓她輕易走掉?端木聖眯著眼愜意極了,他可是打定主意,要收來自己好好教的。
***
第二日
一大早的,向來肅靜的端木莊,南邊院落一房門前,上演著稍顯劍拔弩張的一幕。這是端木家二公子的獨立院落,有別于端木莊整體簡樸大氣的格局,這個院落的布置顯得流光溢彩,別有洞天。甚至……是有些富麗堂皇了。亭台樓閣,小橋水榭,更有上乘的紫檀木制成的器物。
屋子里,端木聖坐在紫檀木制的床沿邊,接過男僕遞過來的濕巾拭了拭臉,听著外邊的吵鬧聲,似不悅的揚了揚眉。連垂下的幔帳,都是最珍貴的綃織成,更別提其他什物,極盡精致玲瓏之能事。
「怎麼回事?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都攔不住?」
「二公子,是水姑娘強行要來,而二公子沒吩咐可以動她,所以……」誰敢不要命輕舉妄動。說也奇怪,外邊兒都傳端木莊二公子喜好,但莊里除了必要的幾名侍女,大部分都是男僕人。
端木聖梳洗完備妥當後,抖抖衣袖,依舊坐在床沿邊沒有起身,此時門外傳來更大的聲音。「勞駕,沐鈴有事要見二公子,還請通讓。」屋外,水沐鈴眉心微擰,瞧著眼前跟主子一樣囂張的下人,攔路虎般地為難她。
「水姑娘,公子還未起身,不見任何人。」
「怎可能?里邊分明有動靜。」水沐鈴有些氣憤,這下人擺明是在睜眼說瞎話。昨日她被那兩名侍女架下去,就是安置在這院落的其中一間房里,他們竟將她鎖了起來!除了定時送來膳食的僕人外,她便再也沒見過其他人,端木聖也沒有再出現過。
一整個晚上自己都忐忑不安,提心吊膽,更不敢合眼睡去,好不容易挨到天亮,趁著有人送來早點,她便一舉奪門而出。
還沒行幾步,便被迎面而來的侍女捉個正著,這次竟沒怎麼攔她,只告知她必須跟她們一起干活?!
「公子不見就是不見,姑娘還是趕緊去干活吧,免得公子醒來瞧見姑娘什麼也沒做,免不了要生氣。」
「你!」水沐鈴氣結,一雙水眸瞪大。
說來也希罕,這莊上的男人見著她竟無太多貪戀之色,難道是平日里看那漂亮的主子看太多,對她的容貌已免疫了嗎?
呀!什麼時候了她還有工夫瞎想這些!
「我一定要見二公子,如你再不通融,就別怪我硬闖。」水沐鈴凝了凝神,在花舫偶有踫上蠻橫的客人,她也能端出些強勢的架子。
「不……」
「讓她進來。」里邊忽然傳來輕謾的應許聲,水沐鈴跟那男僕人都意外地愣了一下。
「是,二公子。」男僕人恭敬的應道,隨便瞄了水沐鈴一眼,示意她進去。
水沐鈴本是來找人的,先前態度還那樣理直氣壯,忽然听到那陰柔的聲音,心頭忐忑起來。
「快點,二公子等著,還以為自己是了不得的人物。」
這話什麼意思?她的眼睫顫抖了一下,難道連這下人,也清楚她是什麼人?看不起她?她微顫著手推開門時,面色已是難看。
她一進門,原本在里邊服侍的僕人便魚貫而出,還隨手將房門給關上,剎那間,屋子里就只剩下她跟他兩個人。水沐鈴這才意識到,自己這樣貿然急切的闖進他的領地,似乎不太明智,若不是他太過分……
端木聖懶洋洋的坐在床邊,一手枕在床壁上,有些散漫又夾雜著些許冷柔的神態,繞著自己鬢角的一縷發絲。
水沐鈴弄不明白自己為何忽然心虛,竟不敢抬頭瞧他一眼,就連余光瞄到他,還是禁不住打了個冷顫,好詭異的氣氛。
「闖進來是當啞巴的嗎?」端木聖輕飄飄的瞥了她一眼。
她頓覺一股氣從心底緩緩浮上,這二公子為何如此刻薄?自己從未得罪過他,就算出身低賤,也沒礙著他啊!水沐鈴沉吟片刻,抿了抿唇,竭力昂首看向他,力持鎮定問道︰「敢問二公子,為何要我做那些事?」
「做奴才的,端茶送水洗衣燒飯,難道不是份內之事?」端木聖可謂對答如流。
「我並非端木莊的婢女。」
「你是。」端木聖忽而輕笑,有股不懷好意的氣息漫了開來,瞧著她,篤定地開口說︰「本公子說了算。」
「二公子何必強人所難?」水沐鈴有些激動的輕揚語調,立刻瞧見那道輕謾的眼神瞥過來,她心中一緊,下意識軟下聲音沒了氣勢。
「何況,沐鈴也不會做那些事。」雖是在煙花之地求活,初始倒常有學藝不精而遭責罰的事發生,可端茶送水……確實是沒有做過。
「不會做?難不成還想被當成小姐伺候著?」端木聖一指敲了敲眉心。「對了,本公子差點兒忘了,紅牌自然是不一樣的。」
句句不善,字字刺人!水沐鈴好想轉身狠狠的甩門而去!如果早先知道助那丫頭會跟這二公子牽扯上,她絕對不會多管閑事!
端木莊的二公子,都不把別人當人嗎?!眾人即使再看她不起,也不會當面嘲弄譏諷,他卻從一見面,就沒停止過冷嘲熱諷。
「二公子,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這樣詆毀踐踏我?如此惡毒的揭人瘡疤,毫不體諒,難道身處花舫是我自願的嗎?若不是……」
「這義憤填膺的模樣兒,還真看不出是那日太子身旁那楚楚可憐的美艷寵姬呢。」端木聖忽然出聲打斷她的話,一手托著下巴,饒富興味的瞧著那張因憤怒而紅潤的臉,這樣子真是討喜、博他的歡心,他可是很喜歡唷。
水沐鈴一口氣卡在喉間上不來,硬生生愣住。
「本公子早就講過,一切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可沒閑情來詆毀你,瘡疤再難看,存在了就會有人揭,這就怕了不成?」他自床沿起身,踱步到她跟前,盈滿迷思的瞳光落在她身上。
對視之下,她察覺他跟自己截然不同的美態。這張添了柔質和邪氣的臉,使得美態也幻化無窮,仿佛怎麼看都不會膩,還有被攝去心神的危險!
水沐鈴的上眼瞼忽然劇烈的抖動了幾下,察覺自己太過專注和失態。比較起自己的臉,攬鏡梳妝也不知看過多少遍,硬生生覺得俗氣厭倦。
「如果要作繭自縛,不如讓別人踐踏得好。」端木聖忽然伸出一指刮了刮她的側臉,她還來不及反應和感觸,他又快如影般抽回手,讓她恍若一陣錯覺。「什麼?」水沐鈴禁不住問出。他的一席話說得莫名其妙,讓人模不著、也弄不明他話中是善是惡,可她听著心中一動,想問個究竟。
迷障,心中仿佛纏繞著團團迷障,她竟忽然覺得,他的冷言刺語能將其戳破!自己也一定是糊涂了。「哼……」端木聖卻笑了笑,沒有回答。
他怎可能這麼早就告訴她,作繭自縛是自己傷自己的心,而別人踐踏,那不過是無足輕重的閑言碎語,根本不值一提。已是打定主意要好生教她,為此還動了些腦子,這其中可是諸多樂趣,好事多磨呢!
「放走莊上婢女的人是你,你就要承擔後果,大美人那麼想抹殺過去,就得好好學學這一套生存法則,讓你得個教訓,本公子可是在教你。」
這是什麼話?明明是他無禮,說得好像給她佔了便宜!
水沐鈴瞪大眼盯著他,好一會兒才平息情緒,沉思片刻,問道︰「要多久?」還能如何?跟這二少爺僵持下去,硬踫硬顯然不是良策,只能暫且妥協再從長計議,水沐鈴心中也是一團亂麻。
「時候到了本公子自然會放你走。」放她走?哼……做白日夢!
「有地方給你住,還有工錢拿。」端木聖說得好像給了她很大的施舍,忽而又笑得惡意。「不過,可就沒花舫那般熱鬧了。」
為什麼他總是要這樣,才稍稍平息,他又來刺痛她的心,揭她的瘡疤,在她耳邊不斷提起她不想听的話。「沐鈴確實做不來那些事。」水沐鈴別開臉不再看他,眉心間有一絲抑郁。
「做不來就去學。」端木聖將她的神色看進眼里,瞳孔中浮出一絲陰沉暗黑,他討厭看見她這種厭棄的表情!
水沐鈴一張小臉上苦悶的神色似乎更加濃郁,點了點頭,往後退出他的房間。「我明白了。」
***
水沐鈴覺得這江湖第一世家的莊園,與平常人家也沒什麼不同,幾日來除了見到端木聖這個主子,便沒見過其他。「綠袖,莊里就只有二公子這位主子嗎?」手中端著膳食,水沐鈴跟身旁的小丫頭朝正廳走去。
「怎麼可能?莊主跟大少爺都出莊參加武林大會去了,說起來也有好些日子了。」綠袖年紀雖小,卻是為數不多的女婢中,進莊最久的一個,專門負責莊里的膳食。看她個子小小,卻有一手烹飪的好手藝,性情也頗為活潑,水沐鈴看著她覺得有股莫名的熟悉感,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投緣吧。
「武林大會?」她詫異,覺得新鮮,會是怎樣的磅礡氣勢跟盛況呢?
以往她接觸的多是富家子弟、王孫貴族,江湖風雲大都只是听說,這還是頭一次如此貼近。
「我也不知道啦、莊主跟大少爺是江湖中人,江湖中人聚在一起不就是要打打殺殺嗎?不開武林大會還能干什麼?」綠袖的話讓她好笑。這丫頭,真是有趣!
「二公子為什麼不去?」說起來他也算是江湖中人啊。
「二公子?」綠袖想了想。「我來莊里這麼久了,還從沒見二公子關心過或問過那些事。」果然,如傳言那般,端木聖不得其父的信任和重視,因他沉湎迷醉于聲色場所,父子嫌隙極大。
「那莊主跟大少爺的武功一定很高吧?」水沐鈴隨口問道,其實武功高不高,她也不懂。
「那是當然,雖然平日莊里都很安靜,但只要莊主一聲令下,那些武林人士便會聚集一堂,個個都厲害得很,相當威風呢。」
水沐鈴想像著那景象,心里竟有一窺究竟的願望,忽然想起什麼,面上浮出喜色,月兌口問道︰「二公子的武功是不是不好?」應該是這樣的,看著就不像有好武藝的人。但綠袖卻像看怪物般瞄著她,好似她說了什麼要不得的話。水沐鈴正想再問,就听見不遠處的正廳傳來怪異的聲響。
「又來了……」綠袖忽然低喃出一句,便快步朝前走,水沐鈴雖感納悶,但也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
才走到廳堂門口,便被里邊的景象給嚇傻了,這是……什麼陣勢?
兩道一青一白的人影在眼前倏地一下飛過,腳不沾地快疾如風,彼此纏斗不休,拳掌之間招式繁密,腿下也快捷地過著招!
水沐鈴瞪大眼,才瞧清楚那道白的身影,儼然是端木聖!那似笑非笑的模樣她已感熟悉,那另外一道……
藏青衫袍,好端正的一張面容,肅穆的臉上有著深刻的皺紋,凜然的神態,眉宇間透出一股正氣……
不知是何人。水沐鈴不自覺後退一小步,盯著廳堂中纏斗的兩人。
「別怕別怕,這時還只是過招,沒有打出內力,只要不挨近是傷不了我們的。」綠袖以為她害怕,老神在在的安慰了一句。
「綠袖……你也懂武嗎?」水沐鈴驚詫的瞧了她一眼。
「呃……不懂啦,司空見慣就多少明白了。」綠袖干笑了一聲,趕緊垂下臉。此時只見廳中兩道人影急速分開,端木聖順手抄起桌上的一只茶杯,手腕翻轉巧勁一施,杯子便立于兩指間,看似綿力一彈,卻如飛箭射向對面的老人!
水沐鈴看著不由得心驚膽顫,一顆心跟著跌宕起伏,懸在空中。
那老人也不甘示弱,手上不知何時多了枝毛筆,朝那飛馳而來的杯體輕輕一撥,那旋轉的軌跡便改變了方向朝她們飛來!
「小心!」迎面一陣勁風掃來,綠袖眼明手快,拉著水沐鈴閃到另一邊。心想真是好險,若是傷了這寶貝姑娘,她可得吃不完兜著走。
可那杯子仿佛長了翅膀一般,仍朝著她們飛來,眼看就要打在水沐鈴臉上,她認命的將眼一閉。
身前忽而人影一閃,端木聖兩指一夾,攜著杯緣又帶了回去。「小心點,別讓這張漂亮的臉蛋傷著了。」趁著空,他又湊到她跟前低語。
水沐鈴本想跟他道謝,一听這話,再瞧見他滿臉戲謔的表情,又咬了咬唇將話咽了回去。這種人,犯不著道謝,方才自己竟然還替他……水沐鈴一驚,她方才怎麼了?怎會為他擔心?
「呼,莊主也別隨便亂撥啊!碎了還要連累我們打掃。」綠袖一邊拉著水沐鈴,一邊抱怨。
難道……那老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端木莊主?!端木聖的爹?!
水沐鈴驚訝得看著廳中還不肯罷休的這對父子,關系既然已經如此惡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