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姚賢慧翻來復去、輾轉難眠。
胡須怪物的噩夢還是一直糾纏著她,只要她閉上眼楮,它就會自動跑進她的腦袋瓜子。
焦躁不安外加心神不寧,她躺在床鋪,雙臂枕著頭,索性不強迫自己入睡,望向閣樓屋頂的窗口發起呆來……
他的手,穿過她的發的溫柔……
他的手,停留在她腰際的溫度……
那腦震蕩的感覺……
那局促不安的種種細微情愫、矛盾惶恐……
唉……春夢了無痕呀!她突來一陳唏噓感嘆。一定是這塊大地的催情,才會讓她這向來愚鈍的腦袋敏感了起來!也做了些奇怪的怪夢……
這塊美好的大地、這個她渴望的天堂,他非要來破壞掉她僅有的小小夢想嗎?她該怎麼辦才好?
這個樸實又窮酸的農夫,到底有多少她不知道的實力呀?他充滿神秘,她總覺得這個看起來簡單、扛粗活兒的男人,好像精明厲害了點?!
求他放棄?不!她做不到。
威脅利誘,虛張聲勢恫嚇他?不!她不會、不懂得那該怎麼做。
干脆嫁給他!這樣就能名正言順分享這個地方!
「呃、呵呵!」姚賢慧不自覺傻笑出聲。
思緒一轉,找回理智,她像著了魔後迅速清醒,不敢相信自己剛才怎會有那種怪念頭!
「真是見鬼了!」她自言自語。
咦?見鬼了?!
靈光乍現!她萌生一個邪惡的念頭——
如果這地方「不干淨」,他是不是就會打退堂鼓,不跟她爭這塊地啊?
裝鬼嚇跑他?唔……她這種小人的行徑會不會太過分了?會不會太可笑?
躊躇地摩擦雙掌,有點沖動的身軀也悄悄離開床褥,她咬著唇、眼珠子轉來轉去,終究——
管它的!來怪力亂神一下!
姚賢慧首先模到廚房里去,涂抹了些蕃茄醬在臉上。
然後,塞了兩顆蒜頭在虎牙兩側……
雖然滿嘴蒜味挺不舒服,她還要小心地輕輕咬住才不會讓蒜頭掉下來!但總得忍耐,不然她想不出什麼辦法可以弄得像鬼。
本來想弄兩條尖尖的紅蘿卜放在頭上當角,但想了好久,她沒有辦法把紅蘿卜固定在頭上,後來決定把頭發綁成兩束沖天炮。
最後,她在客廳里頭找到透明膠帶,剪了兩截後,貼著自己的眉骨,拼命把眉毛以上的皮膚往上拉,貼住膠布固定——這樣她的眼楮會上揚放大,臉孔看起來猙獰一點。
縱然這樣的行為很白痴,她也一度後悔想打退堂鼓,但反反復復的腦袋瓜子,還是說服了自己行動……
其實,現在的心情,玩笑的意味勝過惡意吧!
就在她準備妥當,鬼鬼祟祟要爬上閣樓之際,樓梯旁的房門打了開來
該死!這個連阿珍半夜不睡覺,爬起來夢游、破壞她的好事干嘛呢!
為了預防連阿珍先被她給嚇到而發出尖叫,姚賢慧趕緊躡手躡腳地移步,趕在連阿珍看到她以前,一把箍住她、一手蒙住她的嘴巴!
「唔……」連阿珍猛然遭到驚嚇,眉毛上挑豎起、一雙眼楮牛鈴般放大,眼眶迅速飄出淚來,尖叫聲卡在喉嚨里,全身發抖地瞪著她。
姚賢慧本來要拿下嘴巴里的蒜頭,出聲音跟她示好的,可是……
臉色發白的連阿珍,眼珠子轉了一圈、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模模她的脈搏……嗯!還在跳!沒被嚇死就好。
唉!沒想到先嚇到連阿珍。
姚賢慧讓她癱在地上。
爬上閣樓……
嘿嘿!現在換你了!
她的瞳眸如詭譎黑暗中的豹眼、迸射出狡詐的狩獵光芒。
一步步走近——
她停留在他床側緊緊盯著他。
他翻身,害她大大緊張了下,趕緊撲倒在床邊的地上,掩蔽自己的身影。
一分鐘後,沒有動靜,她才慢慢探起頭,同時懷疑自己。
我怕啥?他應該怕我才對!
他側身的軀體,就在她眼前五十公分的距離,背對著她,方才翻身之後,他身上覆著的薄被掀了去……
赫——肉桃子?!
姚賢慧傻眼。
這不是她的噩夢嗎?!老天爺!他為什麼果睡啊!
滿臉呆滯的她,回不過神……
他又要翻身……
「不!不……不要轉過來!」姚賢慧在心里大聲吶喊!
睡在床上的他翻了個身,轉過來……
她驚見黑毛刷——
「啊——啊——啊——」蒜頭從她嘴巴掉下來,劃破空氣的淒慘尖叫,像是發生慘絕人寰的凶殺案一樣。
她尖叫著奪門逃竄。不不不!不是奪門逃竄,兩隔間中間只有一扇活動的拉門屏風。
她撞壞了那扇屏風,狼狽地撲倒在地上之後,又手腳打結、跌跌撞撞地滾下閣樓去,躲在樓下的浴室里面直發抖。
甄震詠沒有被驚醒,正好眼的他,掏掏耳朵,只當是听見雞在叫,翻了個身又睡得四平八穩。
「噢!真是可怕又丟臉!」姚賢慧渾身發顫,縮在浴室的角落。
沒想到半夜裝鬼嚇他,反卻讓他果睡的身體給嚇到三魂飄飄、七魄渺渺,三魂七魄全跑掉了!
綺夢何解?原來……此夢解為︰人,不可以做壞事!不然會有報應。
早餐的飯桌上,出現了兩只貓熊。一個黑輪珍、一個黑眼慧。
「昨晚沒睡好?」甄震詠的關心是針對姚賢慧。
她兩眼空洞、六神無主地抬眼看了他一眼。「沒有。」
搖頭後隨即垂下頭去安靜吃飯。
甄震詠又要開口,連阿珍搶白。「好可怕!昨晚……」
驚恐的表情凝在臉上,連阿珍本要月兌口的恐懼吞了回去……
不行!如果讓他們知道這兒鬧鬼,誰還敢買呀?!
「什麼好可怕?」甄震詠狐疑攏起眉心。
「沒、沒有,昨晚做了個噩夢,好可怕!所以沒睡好。」連阿珍忙改口。
「噩夢……」姚賢慧听到這兩個字,像被電了一下,她的視線在他的下半身溜了一下,忙又縮回去。
老天爺!別開這種玩笑!我是黃花大閨女呀!怎能讓我的腦袋裝了這麼些邪惡的東西!
她在心里嗚嚎,對于自己的「不純潔」一直耿耿于懷。
「你也做噩夢?還是身體不舒服?」甄震詠手掌探向她的額頭,盯著她那一臉異狀。
「沒、沒有、沒有!」姚賢慧避開他,霍地站起身,丟下碗筷跑開。
「怎麼搞的?」甄震詠納悶,然後轉向連阿珍。「對了!連小姐,閣樓上那扇屏風不知道為什麼懷掉了,我看了下,應該修一修就沒事了。」
「喔!沒關系、沒關系!」連阿珍呆頓了下,忙客氣推說。但她滿心懷疑……怎麼鬧鬼鬧到這麼嚴重啊?!連門都給拆了?
「你這農場賣掉以後要住哪?」甄震詠跟她聊了起來。
「我?我回台北住。」她回答,念頭一轉,心思全放在急欲成交的沖動。「甄先生,你出的價錢我考慮好了,我可以接受,你什麼時候要辦手續?」
「馬上就可以。」甄震詠笑說。他的假期也差不多了,是該回到他的事業中,繼續紛擾庸碌的生活了。
「你們——」這時姚賢慧出現在門口,生氣地大叫。
他們怎麼可以私下協議好了就把她出局呢?他們買賣雙方決定好,那她就完全沒有機會了!
「姚小妹,怎麼了?」連阿珍問她。
她氣呼呼走來。「你們這樣算什麼?那我呢?連阿姐,你真的不賣給我啦?」
惟利是圖的歐巴桑!她暗咒。
還有!卑鄙無恥的甄震詠!
她姚賢慧全部的家當只有三百萬,還要傷腦筋去貸款!他卻輕輕松松加個價就買走農場了!
「高價者得!」連阿珍以抱歉的眼光看著她。「姚小妹,很對不起,以各方面條件來說,甄先生都比你要合適些,我想,這點你我都很清楚,是不是?」
「……」無法言語,姚賢慧此刻的心情,只能說難過到了極點。
腳步一扭,她忍著哭意,難過地奔出木屋——跑向無涯的草原,將她的傷痛放逐在遼闊的草原理,用狂奔的腳步趕走她的悲傷……
兩個鐘頭以後,甄震詠在草原盡頭的小山丘上找到她。
雙手插在褲袋、靜靜地走到她旁邊。坐在地上、抱著雙膝發呆的她,哭過的眼眶是一片狼狽的猩紅。
她抬眼淡瞥,不理不睬又調開視線。
他在她身畔與她比鄰坐下。
「你真的那麼難過?」甄震詠問了極白痴的問題,因為面對她的脆弱,他也很無措。
「對!很難過,不過你很高興吧?土農夫!你得逞了,很高興喔?」她譏諷地回嘴,瞪著坐在一旁的他。
「賢慧……」甄震詠的眸中有幾分不忍的情懷。這是第一次,他開口喚她的名字。
姚賢慧一陣心悸,听到他的聲音吐出她的名字,她竟有些怪異的情緒……是害怕、心動?還是說……被憐惜的感覺?她分辨不清楚。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你買到這里,有能力照顧好這里嗎?你有沒有真正想過這個問題?」他很真摯地安慰她。
「我……我……」她的眸子閃爍,在抗拒著他的關心,支吾無法成句。
「乖!別難過了。」他伸出手,在她頭上關懷地撫了撫。
這舉動,卻又讓姚賢慧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哭意,汜濫成災——
「哇嗚嗚……我只是、我只是想要一個屬于自己的地方嘛!嗚……」她用力抱住自己的膝蓋,埋首在雙膝之間哽咽大嚎、痛哭流涕。
甄震詠沒來由的也跟著一陣鼻酸,覺得自己好像對不起她似的。
他攬上她的肩,將她拉攏到自己的肩膀,一邊輕拍著她。
「別哭了,你別哭了!」
「嗚——嗚嗚……」她還是猛哭著,也沒有推拒他的親昵舉動,任眼淚一遍遍濕透他肩上的衣料。
「唉……別哭了,要不——」要不還給你,讓你買可以了吧?他猶豫著。
「什麼?」她抹了抹眼淚,抬頭看他。
一雙水汪汪的眸對著地,讓他在心軟與理智的邊緣矛盾著。
凝滯的時間里沒有言語,他遲疑考慮著,與她視線相交的同時,他萌生憐愛,嘆了口氣……
他托起她細致的下巴,輕輕地靠近……將唇覆上她的……
「唔……」姚賢慧這下子可忘了哭泣了!她一雙眼眸眨也不眨,詫異驚恐地瞪著地。
他眼簾緊閉,搭在她肩上的手游移到她軟綿的腰上,一把攬住,讓她傾身貼近他的懷抱……
吻,加深了些……
他試探的舌,勾引著她兩唇之間的貝齒,帶著濃濃的侵略,不斷撫弄著她。
不!她這是在跟一個老男人偷情嗎?!她不可以放任這樣羞恥不倫的關系!
好保守、好保守的道德觀作祟,她只想推開地寬碩的胸膛,閃得遠遠的。
「放……」開……我……她在抵抗的同時也煎熬著。
抵在他胸前的手被他盈握住,手心傳來的溫暖,冷卻了她的火爆與焦躁。
她喜歡上他了……她矛盾的心很清楚哪!她在他的親密接觸中,找到真正的感覺,被他的熱烈霸佔得無法呼吸……
輕輕柔柔……他刷撫著她不安的唇瓣,濃濃烈烈的在攀竄,他輕咬住她的唇……
終于喘了氣——
姚賢慧遲遲無法吐納呼吸的肺部,在被掏空後釋放,她喘了聲,任他在輕輕咬噸挑舌後打開她堅持的齒縫。
陽光不見了,山丘在瞬間轉涼,微風拂來,拂在兩張熱燙的臉上。
草原的翠綠在逐風輕擺、隨風搖晃著,一波波綠色的浪款擺著柔情……
他輾轉佔有她的芳香甜蜜,四片唇瓣在溫柔,挾帶著激情中膠著難分。
風兒好醉人!誘得她在天旋地轉中微醺一般,緩蜷在他的愛戀里。
好奇地探出小粉舌輕輕嘗他,那滋味兒神奇又甜蜜,她不禁上了癮……
攫奪住她的青澀頑皮,他把淡淡的欲動化為一波洶涌的挑逗,狂霸地吮著她粉女敕的唇與濕潤的舌……
「嗯……」她倒抽口氣,幾乎可以感覺到他那狂熱的情潮蔓延到她身上一般。
隨著他愈加放肆的攻勢、渾身的軟綿都要被他燃燒成灰燼一般,她猛地推開他——惶恐的臉上有幾分無措、幾分嬌羞、幾分矛盾。
「吁……」甄震詠也深吸了口氣後喘出,理智回籠。
盯著她滿臉醉了似的潮紅,他勾起一抹溫柔,笑著看她。
被他盯得窘迫、盯得無處遁形,姚賢慧慌張地爬站起來,匆匆就要跑走。
藕臂被他攫了住,她惶惶不安地抬眸看他。「你——」
他還要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舉動?
甄震詠沒有說話,只是漾著笑紋,輕輕執起她的手……
把她的手,貼上他的手心,然後十指與她交握,牽著她,往山丘下的木屋慢慢散步走去。
心哪!在怦怦不停跳著……她漲得通紅的臉蛋始終低垂,不敢迎視他眸中的柔惰。
手掌的溫度好溫暖,像是一股安全的扶持,帶給她好感動、好心醉的感受……
一步步,在緩緩的腳步中,他們走向升起炊煙的方向。
本該是甜甜蜜蜜的情愛,卻在兩人含蓄踟躕中顯得曖昧不明。
這一夜,姚賢慧還做了個夢……
她在這個農場里快樂地忙碌,那也克難的生活器具全變成現代化器材,這貧瘠的荒地,也在她的照料下欣欣向榮。
薰衣草的紫色花海,爛漫到讓人覺得好幸福,草長馬壯、牛羊成群、母雞帶小雞,她懷抱著小娃兒……
身旁站著的男人面孔模糊,但她為何覺得熟悉?
隔天醒來,她還愣愣地在床上發呆,對于這樣的夢境感到不可思議。
農場的買家已成定局了不是嗎?
為什麼她還會有這種不確定的預感?
未來之中,那守護在她身旁的男人究竟是誰?是……他嗎?
既然……夢到農場是她的,就是已成的定局還有轉圜的余地,好說歹說,她也要想辦法改變事實。
好吧!收斂起買張,她不得不低聲下氣,就算是以她強壯的身體色誘他、溫柔對待他,她也要拜托他、求他放棄,因為她真的好不舍得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