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時刻。理所當然,生火的麻煩差事,還是交給甄震詠,姚賢慧只要負責很賢慧地燒出一頓晚餐。
那神出鬼沒的連阿珍仍然沒有出現,還好專注地豎耳傾听,還能听見她房里傳來時重時淺的呼聲,證明她還好好活著,只是嗜睡得離譜!
不然他們真的會懷疑,她根本是憑空出現、又幽靈般消失。
農場的夜晚十分寧靜,與世隔絕般的木屋里頭,連電視都沒有。
「啊——愛困了!洗個澡要去睡覺了。」伸伸懶腰,姚賢慧打了一個大大的阿欠,施施走往浴間。「等一下,我先洗。」甄震詠搶先一步走到她跟前。
「為什麼?」姚賢慧瞪大眼地盯著地看,有絲不滿……這男人連洗澡都要跟她搶?
「因為我必須比你先睡著。」他口氣非常正經地回答她。
「為……為什麼?」這……啐!連睡覺都要搶先?
「不然我會被你打呼的噪音吵到不能睡。」他不得不說出真心話。
「你——」姚賢慧氣呼呼地鼓起雙頰,他非要這麼一針見血傷害她脆弱的女性自尊嗎?
「我說的是真的!你的噪音真的很驚人。」撂下毫不留情的一句話,他旋即爬上閣樓,率先取了衣物,霸佔了浴室。
稍後,等他洗完,她才滿臉不高興地,抱著衣物去洗了個舒服的冷水澡。
等到她洗完回到閣樓上的小房間,他真的已經睡得四平八穩了。
閣樓上兩人的睡鋪各據一方,只是中間圍了一扇可以推開的矮屏風,隔開虛掩著,所以中間並沒有任何隱私可言。
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了,姚賢慧輕輕地移動腳步,偷偷瞄著睡鋪上熟睡的地,腦袋里頭,也不禁浮現出與他之間,那些讓她心跳加速的鏡頭。
半覆著薄被的他,露出結實的上身,強壯的手臂垂在身側。
銀白的月光,透過閣樓的窗欞淡淡灑在他臉上,他緊閉的眼簾下,是抹深邃的陰影,雙唇緊抿成溫柔的線條……
他的輪廓好深!好俊美……
看得入神後回魂——姚賢慧心一慌……趁自己還沒像花痴一樣流出口水之前,她笨拙、慌亂地趕緊躲回自己的睡鋪去。
她睡得並不安穩,一夜亂七八糟的怪夢,讓她輾轉翻身、囈語連連……
一匹白馬出現在她的夢里。
白馬耶!她會夢到白馬王子嗎?
白馬上頭有個晃來晃去的東西,但她瞧了好久,判斷不太出來那是什麼奇怪的物體。
待白馬走近,不過卻轉了個頭背向她;沒關系,至少她的視線分明了些。
她這才終于知道,馬背上那東西是個「桃子」。
嗯!桃子!好大的桃子。
但是那桃子不是紅色的,是肉色的!看起來不香甜鮮女敕,反倒結實得很。
咦?奇怪了?為什麼是肉色的?
唉!她一定是餓壞了!盯著那個桃子看了好久,還是不太清楚那個好大的肉色桃子可不可以吃?
桃子下馬——還是長了兩只腳的;桃子轉過來,長相更奇怪了!
她首先看到十分茂盛的須須。咦?是胡須嗎?還是毛刷?
端倪了好久,她嚇了好大一跳——
只見黑毛刷上頭……竟然、竟然附著會伸縮的水管!
「有怪獸、有怪獸!啊」
她尖叫、猛地驚醒!完全從夢境中清醒過來。
那一張臉在慘白後迅速翻紅。
「嗚……」好羞愧!她怎麼會夢見果男?!
在她的噩夢清醒之際,也已是破曉白晝,姚賢慧驚甫未定地捂著自己方才發出慘叫的嘴,爬出床鋪探頭看往隔壁的睡鋪……
睡鋪上空無一人。
「呼……」喘了口氣,還好他不在。
雖然別人不可能知道她做了什麼樣的怪夢,但多少總有些害怕心虛,好歹她也是黃花大閨女哩!可不能讓人知道她做了這樣的夢!
盥洗完畢,她走到廚房要準備填飽肚子。
吃驚的是,已經有人準備好了滿桌子食物!這當然就不用客氣了,先前做了場怪夢,已經讓她消耗去不少熱量,她可要好好喂飽自己。
飽足之後,來到屋外,又見甄震詠仍是蹲在昨天早上的位置,專心地研究著那片薰衣草……
姚賢慧走近。
「呃……」吞吐地打了個招呼。「早!」
「早!」他的臉上依舊是陽光燦爛。
不期然地,她的腦袋竄出夢境里頭,那長了胡須的怪物。
「……」倒抽一口氣,她抽回理智,將那怪物硬是驅逐出她的腦袋。
第一次,她如此痛恨自己的靈異第六感,她好討厭那個無法解讀的夢境!
更害怕那夢境會如昔日一般、像是種神秘的預感,不知它會以何種方式實現。
「怎麼?」甄震詠好奇看著她臉士那閃逝而過的怪異。
「沒、沒有!」姚賢慧猛搖頭,隨口亂問……
「你在研究啥?我看你昨天也蹲在這里,現在又蹲在這兒?」
她另外注意到,他身邊堆了一丘丘沙土。
甄震詠拍拍他旁邊的一堆土,回答她︰
「剛下山買來這些材料,我打算先試驗這一小塊、幫這些薰衣草換換土,讓它們生長得好些。」他抬起手、憑空劃了一小區,表情十分認真。
「換土?這本來就有土啦!為啥要換?」姚賢慧皺眉。
「栽種薰衣革要注重排水良好,太潮濕的土壤,會讓根部無法呼吸,而導致生長不良,所以栽培土壤要排水良好,最好是鹼性石灰質土壤,我去弄來這些混合炭土,應該可以改善它們的生長環境。」
原本應該美麗生長的一畝花海,泰半枯干了,只剩下眼前這區區一片還綻放著盎然的活力。本著幾分惋惜,他興起實驗的念頭。
「唉!這位農夫,你真的好閑喔!」她可不是看不起農夫,只是覺得他帥帥的形象,與他的職業有強烈的落差,她覺得十分有趣。
甄震詠睨了她一眼,沒有理會她「農夫」的稱謂。
「你有興趣的話,何妨參與體驗看看?」
「呃、謝了!我只對喝喝花茶、純欣賞有興趣,這種粗活兒你自己玩吧!我保留我浪漫的權利。」她的浪漫細胞,可從來沒有想過要付出勞力。
「沒有體會何來浪漫?你如果買到這個農場,我想……這片農場會比現在更糟糕吧?」
他輕拍著一株薰衣草,細長的睫枝末梢上,開著小小的紫藍色花朵,花上覆蓋著星形細毛。
姚賢慧臉上一陣羞慚掠過。
「最高級的法國或英國薰衣草,通常拿來提煉成精油或薰香,像這種綿毛薰衣草……」
他侃侃而談,她已經听到額上都出現幾條莫宰羊的黑線。
「等一下!這位農夫!」她打斷他的話。「什麼是綿毛薰衣草?」
不就是薰衣草嘛!唉……別再跟她說什麼毛不毛的了!她真怕自己又自動聯想到「胡須」。
「薰衣草的品種很多,例如狹葉薰衣草、法國薰衣草、齒葉薰衣草、綿毛薰衣草。像這種綿毛薰衣草,因為沒有什麼商業價值,所以大部分只是種植來觀賞好看而已。」
他的口吻真是專業。
「哇——你真的是農夫?」姚賢慧吞了口唾液,愣愣問道。
他懂的可真多!坦白說,這個專業的農夫讓她心頭有股折服。
甄震詠扭頭對著她,往那一臉崇拜的神情淡瞥了眼。
「不是!」他沒好氣回答,要他說幾次,她才不會農夫、農夫的叫。「我只是恰巧比不事生產的你多懂一些。」
他一再的折損言詞,讓姚賢慧有一點點難為情,好吧!她來充實些常識好了。
「嗯、呃……據說薰衣草有催情作用?」她吞吐著,也沒印象是打哪听來的根據。
「催情?」甄震詠挑了挑眉,有點想笑……這女人的腦袋都在想些什麼?
「不是嗎?」她不喜歡他盯著她看、審視打量似的眼光。
「是沒錯。」他聳聳肩。「不過,除了一些功效跟作用,這種香草對西方人別具意義。
「歐洲有一個古老諺語︰出門前,鹽灑向左肩,門前種植迷迭香,家中放置薰衣草,幸福將伴隨左右。」這是他在國外讀書的時候听來的。
「真的嗎?」姚賢慧的臉上有絲興奮,乍亮的瞳眸,已經盯著成片薰衣草田在幻想著。
她該拔幾株來抱著睡!她需要幸福!她需要的幸福就是——擊退對手、買到這塊她所夢想的土地!
風起時,金色陽光下的紫色花海迎風搖曳,交織著浪漫的情懷與芬芳。一片薰衣草田猶如燦爛的波浪層疊,韻律地起伏著,撼發著數大便是美的感動。
整個下午,保留浪漫而不願意流血流汗的姚賢慧,舒適地窩在木屋前平台上的躺椅上,盯著地在田園里忙碌的身影。
部分干枯的薰衣草,好像有那麼一丁點兒起死回生的跡象。莫非花草也有「血性」?在他男性的雙手撫慰下都發情似的搖曳了起來。
「呵呵!夸張的錯覺。」她自己都覺得好笑。
赤腳盤坐在椅子上、泡了壺新鮮花茶,享受陽光的溫暖與微風的清新,悠閑從容的生活真是好享受啊!
讓人的生命燃燒著一種感動的熱情、一種心靈的躍動。
她的思緒在悠閑的時光中神游……看著他陽光下的身影發出好吸引人的魅力光芒。
田邊的他,抹去額上的汗珠,月兌了上衣。健康的小麥膚色十分均勻好看,赤程的胸膛,雖非肌肉猛男般有著壯碩的大塊肌肉,但也堪稱結實,精力充沛、陽剛的魅力一展無遺。
她不願意饑渴地留下口水,但不能否認那股迷人的風采,深深牽引著她。
胡須怪物……
啊!天哪!怪獸之夢又冷不防地竄進她的腦袋!她竟然不覺把白馬果男與面前的他劃上等號,這……
哎呀!情緒有些焦慮,她拿起杯子猛灌了口花茶,卻讓自己魯莽的舉動給嗆個猛咳嗽。
「噗——咳、咳——」不雅地噴出滿口花茶,她難為情地慌忙把視線循向他,還好農夫沒有多余的功夫注意她。
她忐忑不安、不自在地盯著他看,那會變形的怪物之夢一直糾纏著她。
拿出手機——
她必須找人談談,不然她會被自己的夢境給困擾住。
「喂,美麗喔!」她喚著電話那端的姚二姐。「你幫我解個夢。」
姚家向來深信怪力亂神的女人,就屬姚美麗了,什麼西洋佔星、周公解夢,她的涉獵程度可說非常廣泛。
「解夢?」姚美麗驚疑。「小五啊!你可別告訴我,你又有最新的預感了?有你自己沒辦法理解的夢境嗎?」
「呃……不是、我這次……」姚賢慧捂著話筒吞吞吐吐,前方的農夫根本就不可能听得到她的談話內容,但她還是心虛……
「這次怎樣?」姚美麗好奇地問。
「這次我真的弄不太懂,我沒有做過那種夢啦!」她無助地說。
「嘖嘖!你先告訴我,是好夢還是壞夢?如果是災難夢、衰夢之類的,抱歉!我不敢听,你自己也知道你是出了名的烏鴉嘴,亂夢一堆都可以讓你給講準了,我可沒有勇氣幫你解夢喔!」姚美麗遲疑。
「這……這……」姚賢慧踟躕萬分。「我哪知道是好夢還是壞夢,就是搞不清楚、又備感困擾,我才會問你咩!」
「哎!好啦、好啦!你說來听听。」姚美麗準備洗耳恭听。
只花了三分鐘,姚賢慧就把她的困擾全部陳述完畢。
「哇哈哈原來是綺夢!」
姚美麗听完後發出三分鐘的狂笑,姚賢慧沉著臉、十分嚴肅地听她張狂笑完。
「笑夠了?」她的聲音毫無感情,透露著一股冷冷的威脅。
「呃、好!!我不笑了!」姚美麗識相地收斂,隨後問道︰「白馬啊?那有沒有夢見自己戴紅頭巾呢?」
「紅頭巾?」姚賢慧不解。
「嗯,如果要用西方的角度來解析,白馬就是白馬王子!如果要加上東方的解夢象征例如夢到自己頭戴紅頭巾,表示喜事將近……」姚美麗以十分正經的口吻娓娓道來,其實泰半是她自行組合領悟、盲目的小小迷信。
姚賢慧呆愣。「白……白馬王子?!」
心虛地偷瞥了一眼自然聯想到的那個人——甄震詠,她的心跳小漏一拍。不會吧?,白馬老王子?!
轉了個身背對著前方忙碌的人影,她緊掩著話筒,繼續鬼祟地交談。
「好像……好像沒有紅頭巾,我瞧那怪物都來不及了,哪有空戴紅頭巾上她回答姚美麗,順口再問︰「那……那個怪、怪物又代表什麼意義?」
她的臉八成全都紅了,因為她覺得臉在發燙。
「唔……這個嘛……」姚美麗在電話那端沉吟,其實一直在控制、苦憋著忍俊不住的強烈笑意。「不要賣關子。」姚賢慧禁不起捉弄。
「嗯、咳——」姚美麗正經八百地清了清喉嚨、正經八百地宣布結果——
「怪物之夢的意義就是——姚賢慧,你、發、春、了!哇哈哈——」
姚美麗說畢之後,隨即毫不掩飾地,讓姚賢慧听到她話筒那端的放肆狂笑。
「我發春?!」姚賢慧拔喉尖叫。「哼!」她氣得掛掉電話,真想沖回家咒罵二姐一頓!
此刻,撫著緋紅發燙的雙頓,她一顆小小的心髒狂跳不止。
「誰發春?」
這時,甄震詠刻意壓抑著笑意的低沉嗓音,在姚賢慧背後響起。
「啊?」姚賢慧受了不小的驚嚇,行動電話松手掉在地上。
甄震詠走近,彎去幫她撿起她的電話,交給她,雙眸則是一眨不眨地笑看著她。
「你!你怎麼可以偷听我講電話?!」她惱怒起來。
「我沒有偷听!是你自己‘發春’叫得太大聲吧!」他強調。
「你——我、我……發……」姚賢慧緊張到舌頭打結,有幾分汗顏,沒錯!她知道自己把那字眼吼得太大聲了點。
「你這麼緊張做什麼?」他的口吻十分好奇。
「我……」完了!結巴了!像個花痴……
「你?你怎麼說不出話?」他唇角挑起狡詐的弧度,捉弄的意味明顯。
這個土農夫!非要看她下不了台。
姚賢慧在心里暗咒。
「要不要騎馬?」甄震詠那威脅的視線,終于從她臉上移了開,投往前方兩百公尺的馬場。
「騎馬?好啊!」尷尬難堪的情緒一掃,超級情緒化的姚賢慧,馬上跳躍著站起來,一副躍躍欲試的期盼模樣。
「那走吧!」甄震詠將那件月兌掉的上衣甩手一掛,帥氣地掛在自己赤果的肩膀上,偕她前往馬場。
閑著也是閑著,他們兩人是這里惟一的游客,作伴也理所當然,他對她逐漸親切了起來,不吝于跟她一同分享這曠野下的悠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