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伏了數日的感冒病毒,來勢洶洶地發作。
茉莉一早醒來便覺得渾身痛苦得難受。
那一夜,與席介天在游泳池畔的激情,室內室外的溫差加上已屆秋涼的季節轉換,讓抵抗力原本就差的她,終于感染了風寒。
她虛弱昏沉地半醒半睡,全身都虛疲得難受。
好不容易撐起身來,她吃力地下床,覺得意識一點一滴消耗而去,渾身還發燙得難受。
「席……」
她艱難地試圖穩住虛軟的腳步,尋找席介天的身影。
終于在她所有的意識都將被抽離之際,她模糊的視線看到正開門走進屋的他。
「茉莉!」
席介天一個箭步疾沖向前,及時扶住癱軟暈厥的她。
懷里的她體溫高得教他驚詫,觸手一探她額上的溫度,席介天手一縮,馬上橫抱起她走向臥室。
「安妮!打電話叫醫生。」他的擔憂在眉宇深鎖,速撥電話吩咐安妮。
「杰森!你怎麼了嗎?」安妮心急問道。
「不是我,別唆了!快找醫生來。」
「是……」她順從應聲。
撥了電話後,她隨即狐疑納悶地舉步前往席介天的住所。
***
「杰森!」安妮急喚。
「醫生呢?」席介天眼光急尋著。
「等一下就到了。」
安妮稟告,視線流轉著巡視他屋內。
「還要多久?!」他不耐地沉著聲音。
「大概十分鐘,」安妮對他急躁的神色頗為意外。「是誰生病了嗎?」
「尹茉莉。」席介天嚴厲的眼光瞥視一掃,覺得安妮試探的口氣讓他厭惡。
「尹茉莉?!」
她倒抽了口氣,沒想到席介天果真監禁了尹遠揚的女兒!
「杰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我原先只是猜測,不敢問你,想不到你真把尹遠揚的女兒抓來?!這樣是犯法的,你不知道嗎?你何苦為了一個段昕月做出這樣的事。」安妮萬分擔憂。
「安妮,你今天的話太多了!」
「我是為你好!我跟著你做事這麼多年了,除了公事以外,我認為我們的交情應該足夠我多說幾句,我有立場關心你、提醒你。」她被席介天嚴厲的警告口氣給刺傷了,卻仍堅持。
「夠了!現在,我命令你馬上消失在我面前。」席介天暴怒地斥吼,他心里懸著擔憂,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氣。
「杰森?!」
安妮詫異瞪大了眼,倍感受傷。
在他身邊做事這麼多年了,他平常再不高興也不至于用這樣凶惡的語氣對她,頂多只是淡漠地暗示,她便懂得住嘴,但他今天因為尹茉莉這般失控,她心里籠罩上不安的感覺……
是否……他的失控與不安,不再是因為段昕月?而是來自另一名女人……
「走!」他惡斥。
隨著門鈴響起,醫生來到,安妮目睹著向來從容不迫的席介天,心急將醫生迎進房內的憂慮模樣。
她愁悶心傷地掩門離去。
***
席介天在茉莉床邊守了一整天,安妮靜悄悄地來到他身後。
「該吃飯了。」
她把準備好的餐點輕擱在一旁。
「我不想吃。」席介天淡淡拒絕。
安妮凝視著茉莉沉睡的容顏。
「她很美。」她心底泛著酸楚,由衷贊嘆。
席介天情不自禁輕撫她額頭,探探她的體溫。
「你愛上她了?」
「安妮,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話!」
「我說錯了?你分明是愛上她,要不你何苦在她的床邊守候?」
「你出去!」
席介天覺得安妮在窺探他的隱私,引起他不滿。
「為什麼怕?你怕我提醒你的事實正是你的痛處,是嗎?」
「我警告你,還想待在我身邊做事的話,就不要自作聰明。」
席介天霍地站起身,威脅的氣勢隨即席卷安妮。
「我是不是自作聰明,我自己很清楚!只不過你不敢承認你愛上她的事實,因為事情已經月兌離你的控制,你無法接受你自己心里段昕月的那個位置,已經被尹茉莉取代!」安妮深吸口氣,迎向他的目光。
「不!」他堅決地否認。
茉莉緊合的羽睫顫動了下。
席介天的否定教她心里一陣刺痛……其實,她已醒來一會兒了。
「別再自欺欺人了!你只是不能接受,你向來仇視尹遠揚,卻對他女兒動了真情。」
「不!那些仇恨不可能改變的,我不會放過尹家。」席介天咬牙切齒推翻安妮的話,縱然,出口的話教自己無比心虛。
「是嗎?那為什麼你原定的計劃突然打住?你在遲疑,不是嗎?」
安妮冷漠地提醒他,原定惡意並購遠揚集團的計劃將要大功告成,但席介天卻在前幾天吩咐她停止執行。
席介天心思復雜地輕瞥過茉莉的睡顏。「不,原定計劃並沒有停頓,好戲……上場了。」
安妮意外地看著他。這男人詭譎多變的心思教人模不透,是否……他早已胸有成竹掌控了一切?!
「那麼尹茉莉呢?你打算怎麼處置她?」
「她只不過是這場計劃中的一顆棋子,無關緊要,也失去了利用價值,時候到了,她自己會離開。」
席介天銳利的目光,停駐在茉莉那雙輕輕顫動著卻不敢掀開的濃密羽睫。
茉莉緊閉的羽睫下,是波濤洶涌的震撼心傷!
席介天的一字一句狠狠地燙烙在她一顆心上,她只是一枚失去了利用價值的棋子?她被當成了什麼?他是這般地糟蹋她!
為什麼?為什麼今天的他這麼的可怕陰沉、教人感到害怕。
她錯看他?她低估他?
以為這個男人只是愛情國度里的脆弱傷兵,除此之外,背後還有她所不知道的陰謀?他在計劃什麼?
***
錄影帶播放著茉莉的生活片段,席介天躺在黑暗房中的床上,一遍遍重復播放著每一個畫面。那是要綁架她之前,花錢找人調查搜集來的資料,而今他面對一幕幕的畫面,心情卻是不同。
鏡頭里的她,巧笑倩兮,一顰一笑都緊緊抓住他的視線,他的心弦被不知名的情緒撩撥著……
輕悄的腳步聲傳入他耳中,席介天遙控器一關,按掉電源,閉上眼楮……
茉莉悄悄地走到席介天床畔,輕輕地跪下來,趴在床邊凝視著他的睡顏。
她無法否認,早在第一眼就已愛上了他。
一場荒謬的際遇,讓她沉寂平靜的心湖泛起漣漪,這教她又懼又憐、又愛又恨的男人,攪亂了她的世界。
她胸口緊得發疼,陣陣心悸得想哭。
將他俊逸陽剛的容顏深深烙在心底後,茉莉雙手輕繞到頸後,取下套在項鏈上的白金戒指,那是父親當年與母親定情的婚戒,代表著對母親的追思與懷念。
而今,父親的指,必須套上昕月姐的婚姻承諾,所以這只珍愛的戒指,便成為她胸口的珍藏。
她將那只戒指輕套在他指上,恰巧無絲毫誤差套住。
眷戀地注視著,她唇角輕勾起一個滿意卻淒楚的笑。
「你不愛我沒關系,但是……我愛你!」她輕輕吐出她的愛戀。
此時,席介天卻緩緩睜開了眼,沉默地注視著她。
茉莉驚慌地後退一步。
他不發一語,只是凝視著她,眼神復雜而難懂。
她無措而窘迫。剛剛說出口的話,他一定清楚听見了吧!
席介天再度合上眼,無情冷漠的臉龐掩飾住激動的一顆心。
茉莉胸口微顫,難堪地舉步移動。
轉身離開前,她在門旁的垃圾桶中瞥見一只丟棄的精致空瓶……
撿拾而起,她旋開瓶蓋,瓶口散彌著他身上慣有的古龍水香味。
茉莉緊緊地、激動地握緊那只空瓶,她要帶走、珍藏這讓她留戀的余味。
閉上眼,濃密羽睫染上濡濕,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
她轉身離開,走出這個囚禁她受傷心房的屋子,遠離這個改變她感情世界的男人。
席介天睜開眼,注視著已掩上的門扉,然後將視線轉往手指。
那枚白金戒指不松不緊套戴在指上,細致的條紋折射著淡淡的光芒。
他眸中閃著復雜的心思,將它從手指上取下,擱在桌上。
在心底無語說著︰抱歉,我還無法愛你,我真的無法肯定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愛上了你……
***
她不想回家,只想獨處。
茉莉搭車前往她位于山區的小屋,下車後,在夜色里慢慢地走入路口。
頂著絲絲細雨,陰霾的季節也正如她晦暗的心情。
打開門,月兌了鞋,她失神走入屋中,將懷中抱著的那只香水空瓶放在桌上。
按下電燈開關,發現似乎停電了!
很詭異!二十公尺外的住家還燈火通明不是嗎?除非電源給人剪斷了……她不在乎,反正也不想開燈,任由一室黑暗籠罩,不想探究。
忽然,腳下的濕滑讓她猛地驚醒、拉回游離的思緒……
她慢慢蹲,伸手往地板一觸︰幽暗的光線難以分辨,但她覺得那是一灘泥濘,像是腳印……她想確定地板上的泥濘從何而來。
莫非……遭小偷了?
慢慢站起身來,瞪圓了一雙恐懼的眼,眨也不敢眨地吃力搜尋著室內,胸口襲上驚駭與無助,毛骨悚然的感覺爬滿她的肌膚,她拼命克制著發顫的身體。
倏地,一股威脅的氣息撲近,瞬間她寒毛顫豎,背脊爬上天大的恐懼!
「誰?」
來不及反應,她的口已經被一雙陌生的粗糙大掌給蒙住。
「救……」她想呼救,可是卻動彈不得,喊不出聲。
拼了命掙扎,卻讓身後箍制她的壞人給猛掐住脖子,茉莉驚懼恐慌得想哭泣,卻哭不出來、叫不出聲。
微弱的光線看不清楚對方,孔武有力的男人要置她于死地一般,用力掐緊她,茉莉連求饒的能力都沒有,更何況反抗!
「放開她——」席介天大喝,沖入屋內。
茉莉頸上的威脅松落,她墜跌地面,猛咳著順氣。
那名潛入屋內的小偷沖向席介天,撲撞了他之後奪門而逃。
席介天旋即一個箭步追向前去。
短暫追趕,他放棄追緝逃跑的小賊,因為他不知道那人是否有同伙,茉莉獨自留在原地的安全堪慮。
他踅回屋內,幽暗的室內,只有茉莉驚甫未定出了神呆坐地上。
「有沒有受傷?」席介天來到她身畔蹲下。
茉莉按撫著自己發疼的頸子,搖搖頭。
黑暗中,她一臉蒼白依然清楚可見,可見她嚇壞了!
他鐵臂一攬,拉起她的身子。
茉莉很想投入他的懷里找尋安全感,卻硬叫自己堅強克制住。
「你該回家,不應該自己一個人跑到這里來。」
還好他控制不住自己,尾隨跟蹤她到了這里,否則後果必定不堪設想。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茉莉回過神,小聲問道。
「……」席介天板著冷冷的臉色,不回答。
「你……」她囁嚅。
「我送你回去。」他沉吐了口氣,拉著她走往屋外,根本不詢問她的意願。
「等一下!」茉莉情急地轉身,推掉他的手往屋內走。
拿起擱在桌上的香水瓶,她不敢抱在懷中,扭捏地藏在身後,隨他走出小屋。
席介天銳利的目光不可能沒有看見她的舉動。
當下,他的心難受的被扎一針似的,緊緊揪疼了下!
這個傻瓜!他在心里頭低咒。
上了他的車,一路的靜默伴隨著各懷心事的兩人。
席介天一言不發,一手操縱方向盤,一手靠窗、大掌捂在唇上。
陣陣呼嘯而過的風聲、車聲,覆蓋過他矛盾無比的心情。
疾速奔馳的座車,很快送茉莉到達家門口。
咬著唇掩飾著難堪,她絲毫不敢停留地打開車門跑往家門,留下席介天悵然低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