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凝,像是沒有預料到會听見這樣驕傲的回話,眉頭不禁一挑。
領人來的閣主倒在此時開口了。「戀戀。」
「唔?」正威嚇著對方的冬舒戀呆了一下,馬上轉頭去看閣主。
這一轉,倒把自己的長發從對方手里扯了大半出,但還有一截發尾被那青年猛然收住,硬是不讓她的長發滑出他的掌握,微感吃痛的冬舒戀恨恨地斜瞪了對方一眼。
綁主不理會他們之間煙硝四起的對戰。「戀戀,這位公子是你的客了。」
「啊?!」冬舒戀傻住了,一張嘴兒張得大大的,那珠潤的唇瞧起來分外地好啃。
綁主倒是神定氣閑。「朱公子說他對你一見鐘情……」她瞥一眼那青年笑得狐狸般的優雅模樣,臉上沒有一點動搖。「在你正式掛牌接客前,有他護在一旁,要成為十二金釵也非是難事。」
冬舒戀睨了那公子全身上下——就一眼。
「衣料子是不錯……身上飾件也都是高價珍品,綁發的帶子上還瓖個翡翠……」她撇了撇唇,「身家是不錯的。」
青年似笑非笑地一眯眼,「如何?」
「我身價很高的。」那少女驕傲地昂頭,「想要我的初夜,要準備金山銀山來!」
「你不是想成為王妃嗎?」青年挑眉,「你要在三千閣賣掉你的初夜?」
「小王爺說過他不在乎娶作正妻的女子是否清白。」冬舒戀咬字格外地清晰,沒有一點退縮。「我要成為十二金釵,讓小王爺親自上門求親,向我誓言他絕不變心!」
青年差點啞然失笑了。如此天真無畏的語句,從這麼年幼的小泵娘口中說出來,卻因為她的氣勢昂然,字句鏗然,那種非常篤定的驕傲,讓這段宣言沒有分毫的虛軟。
真不可思議的姑娘!
「你真的認為小王爺會喜歡你?」
「當然!」冬舒戀毫不猶豫地說︰「我會成為很棒的好女人,讓他死心塌地愛上,片刻也舍不得放開我。」
青年凝視著她,仔細而慎重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的眉眼手足都牢牢記著,見證她此刻無畏而天真的驕傲之色。
「我會期待。」他這麼說。
冬舒戀瞪他一眼,「你期待什麼?我的初夜才不要賣給你!」
「那如果我買到了呢?」
青年逗弄似地問著她,氣得冬舒戀想要撲上去抓花他的臉。但顧忌著閣主還在一邊呢,她勉強按捺下來了,嬌氣地一甩頭。
「我就讓你這一輩子都忘不了我!」她恨恨地說。
但這麼一甩,她卻忘了自己一截長發還握在他手里,這一下又吃痛了,她疼得眼角浮了淚珠出來,滿面的無辜委屈。
才要向閣主告狀呢,就見那朱公子忽然靠了過來。
冬舒戀眼角余光掃了過去,意識到長發還握在對方手里,這下又氣又恨地伸出手去要搶回自己的發尾,于是這麼一施力,也連帶地將朱公子扯近過來。
陰影從上方壓落,冬舒戀茫然地抬起頭來一-她微張的小嘴被覆住了,帶著一絲冰冷的氣息,那覆上來的唇有著一種堅硬與柔軟並存的不可思議。
冬舒戀愣愣的,任由朱公子品嘗著她,細細地舌忝過她的口腔,那帶著一點漱口鹽水的咸味的吻,充滿著少女的芳香與幼齡的青澀,真是意外的美味。
她的眼楮睜得大大的,感到一陣天昏地眩似的沖擊……
冬舒戀暈過去了……
月映滿臉的苦惱。
「戀戀,你這樣凶著臉,會把客人嚇跑哦!」她小聲哄著。
氣恨的冬舒戀兀自張牙舞爪,手下用力撕著閣主交代要處理掉的文件,她的那股狠勁,簡直像是要把那疊紙都當成那可恨的朱公子腦袋一樣揉碎。
「映你不知道啦……」冬舒戀哇地一聲哭出來,半點也不肯忍耐。「他就這樣親下來耶!人家的嘴巴耶!他怎麼可以這樣親嘛……」
映微微掩面。「閣主沒有阻止?」
冬舒戀抽抽噎噎。「閣主呆掉了……」
月映不禁沉默,冬舒戀抓著她袖子,委委屈屈地向她撒嬌。
「映,映,人家要吃你做的玫瑰糕來清嘴巴……」
月映好氣又好笑,「不是昨天才做給你吃過了?」
「被搶走了……」冬舒戀嘟起嘴來,「人家明明都用帕子蓋實了,香味還是露了出來,結果就被其他姑娘一人一個討走了……人家好不容易才留了一小下來而已耶!」
「那不是還吃了一個嗎?」月映捏捏冬舒戀小巧的鼻尖。
「不夠嘛……」冬舒戀耍賴起來,「我要吃玫瑰糕玫瑰糕玫瑰糕……」
月映投降,「我知道了。我再做吧!」
「映對人家最好了!」冬舒戀歡呼著撲倒了她。
兩個小小的姑娘吵吵鬧鬧地玩在了一起,像兩只小貓兒一樣嬉鬧著,瞧上去天真而美好,無比地可人。
一抹青碧的光芒在冬舒戀的發間蕩漾——
那是朱公子親手綁上去的發帶子,上頭瓖著一顆凝透的翡翠。
也不知道那人是用什麼法子纏發帶的,居然扯月兌不開。
吃飽喝足的冬舒戀哭哭啼啼地捧著頭發去找閣主,閣主失笑地伸手幫她解開發帶,才不過三兩下的工夫而已,居然就月兌開了。冬舒戀滿是崇拜地望著閣主,閣主面不改色地把那只帶子交到冬舒戀手里。
「以後,發上都要纏著這條帶子。」
「為什麼?!」舒戀不服氣了。
「因為是朱公子賞你的呀!」閣主平平淡淡地回話。
「他明明只是想欺負我……」冬舒戀委委屈屈地告狀。
綁主抿起笑來,「朱公子是你第一個恩客,他賞的東西要時時別在身上,這樣才能保佑你日後大紅大紫呀!」
「是這樣嗎?」冬舒戀滿臉茫然。
「是這樣的。」閣主若無其事地點頭,哄得冬舒戀乖乖收下發帶。
從此以後,冬舒戀的長發上總纏著那麼一只瓖著青碧翡翠的錦織發帶,即使將來成為十二金釵、甚至後來嫁作人婦,都不曾離身。
但是現在的她,還不了解這只發帶代表了什麼樣的宣告;她只是覺得討厭而已。
因為,那朱公子真的如他所言,成為了她的客,而且日日都來……
讓她惱極了!
月映一把掀開冬舒戀作鴕鳥狀的被子。「戀戀,朱公子來了。」
「不見!」
「還只是雛兒呢,說什麼‘不見’?」月映分毫不理會她的逃避,把她從被子里抓出來,撫平她衣上凌亂,又幫她重新梳了發,接著把她推出門去。「要好好待客!」
月映溫柔的交代,並沒有完全撫平冬舒戀的排斥,她見著了那倚在欄上的朱公子,心里只想把這可惱可恨的朱公子從樓上一把推下去而已!
「你這麼討厭我啊?」那朱公子像是欣賞著她眼里的火光,滿懷愉悅地這麼對她說。
「討厭極了。」冬舒戀恨恨地道。
「為什麼?」朱公子一臉漫不經心的,像是知道或者不知道都無所謂,他也只是隨口問問而已。
冬舒戀瞪著他,臉上很認真。「因為你擅自親我,太無禮了!」
「你進到青樓妓坊來,不就是為了讓人這麼對待嗎?」朱公子的聲音很溫柔,說出來的字句卻非常輕蔑訓。
「當然不是!」冬舒戀昂然,那發上一點青碧光芒仿佛也隨之明亮。「我想得很清楚才進來的,是為了重要的朋友才來的。而且成為十二金釵,我就有資格選擇客人。」
「但你現在還不是啊!」
「三千閣里的姑娘,有拒絕的權利!」
「你甚至還不是待客的姐兒。」他輕笑。
「那你就更不該踫我。」冬舒戀狡猾一笑,睨視他微愣的表情。「人家還只是雛兒,沒有在接客的。你擅自踫觸的話,我可以拜托閣主將你從此拒于三千閣外!」
「說得也是。」朱公子忽然一笑。
冬舒戀乘勝追擊。「我也不需要待客,所以也不用招呼你。你請自便吧!豬、頭、公、子!」
她轉身要跑,卻沒有想到腰間一股大力將她攔腰抱起,一時間天翻地覆地轉過來。
「哎呀——」她慘呼。
那嬌小的身子被朱公子抱著,像提起一朵花似地輕松簡單。
「你做什麼?」她大怒。
「帶你出閣去玩啊!」朱公子哼哼笑道。
「我是雛兒,不待客的!」她用力強調。
「但我已經買下你到及笄前的三年日子,付了好大一筆錢。」朱公子說出不可思議的話來。
冬舒戀愣著了。「閣主把我賣了!?」
「放心,你這麼平扁身材,又沒姿色,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听起來像是在安撫,但其實字字句句都冬舒戀抓狂。
她恨恨地扯著他頭發,他吃痛,伸手毫不客氣地打了她小一下。
冬舒戀更惱火了,當下奮力掙扎起來。
朱公子正抓著她在下樓梯,肩上這麼一個小泵娘拚命掙動也是很危險的,朱公子于是語氣低沉地恐嚇她。「再動,就把你丟下去哦!」
冬舒戀原本還不信他,卻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身子很不平衡,小心地打量一下所處環境,才發現原來已經在下樓梯了——鳴鳴鳴……她不要被摔下去……
迅速衡量了一下局勢,她決定乖巧听話一點,當下便認分地趴在朱公子肩頭,動也不敢動上一下。
朱公子哼哼笑道︰「小貓終于要听話了嗎?」
「我咬你哦!」她張開嘴巴露出小虎牙威嚇他。
朱公子失笑。
那掙扎打鬧的模樣,無比地歡樂……閣主站在高處,望著樓梯上的兩個人像小孩子一樣互不相讓地斗嘴,臉上淡淡地笑著,低垂的眼楮卻瞧不出什麼表情來。月映則候在一旁,暗自觀察著閣主的反應。
「映。」
「是。閣主。」
「你說,戀戀會不會喜歡上那位公子?」
「戀戀孩子心性,要識得情愛,還需要漫長時光。」
「那麼,那公子會不會喜歡戀戀呢?」
映沉默了一瞬。「會的……戀戀那性子,誰都要喜歡的。」
「會愛著戀戀嗎?」
「會的。」月映柔聲說道︰「戀戀很明亮。」
「明亮嗎?」閣主輕笑,「心性明亮的孩子,總能照亮黑暗的。你是這個意思吧?映。」
「閣主也寵著戀戀呀!」月映微笑。
「是呢!戀戀這孩子……」閣主淡淡回瞧她,「映,你入三千閣前所許的願望……一定會實現的。」
月映微微一愣,半晌才俯首垂下眼來。「是。閣主。」
而那樓梯上,斗嘴胡鬧之聲不斷。
自稱姓朱的青年,扛著肩上的少女,登上閣外等候的馬車,簾子一放,便什麼也瞧不見了。
車夫一甩鞭,馬車便無聲無息地滑了出去。
「你說你把我買下來了,是什麼意思啊?」冬舒戀瞪著朱公子。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悠然。
她轉了轉眼珠。「你跟端烈王府有關嗎?」
他睜開一只眼楮。「為什麼這樣猜?」
「因為其他人只是對我有意思,卻沒有人敢去向閣主說,要把我買下來呀!」她哼哼一笑。
「那是因為其他人付不出這麼大一筆錢吧?」
「是啊!那為什麼你付得出來?」她挑眉。
「因為我想教一下敢挑戰‘殺生王爺’的女人。」
「什麼‘殺生王爺’?」她皺眉。
「你不知道?」他忽然起了興致。
「那位你誓言要嫁的小王爺,在軍中很有名的,他殺人無數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