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曼珩發現,要和上流社會的大人物見個面簡直難如上青天。
想要臨時抱佛腳也沒這麼容易,都怪自己平日不努力,她連請個人牽線都不知道應該找誰才好,問題在于她根本沒有上流社會的朋友。
唯一和上流社會能沾得上邊的,大概就是她的頂頭上司馬頌廷了,問題在于她和馬頌廷真的不太熱。
她苦惱的樣子引來馬頌廷的注意。男人對于美人通常是一點招架能力也沒有的。
「曼珩,發生什麼事了?看你奸像心事重重的樣子。」
「馬先生,能不能請你幫我一個忙?」她想試一試。
馬頌廷當然是迫不及待的想發揮他的騎士精神。「叫我頌廷,我就幫你的忙。」
溫文儒雅的馬頌廷,目前還是黃金單身漢,之所以會拖到今時今日,完全肇因于他的眼光實在太高了,普通女子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冉曼珩在他眼里自然不是普通女子。第一眼見到她時,他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可惜她不是個容易接近的女人。她總有辦法對他拉出若即若離的距離,不管他對她有多關照,她都有她閃躲的本領,拒他于千里之外。
總之,她是他遇過最難討好的女人。
「叫你頌廷?」她咽了咽唾沫,有些為難。
他點點頭,「這麼一來,我會覺得你是我的好朋友,好朋友之間互相幫忙是件再自然不過的事。」
她微笑,如花的芙面又添了幾分嫵媚。「好吧,頌廷,你要我叫幾百聲都成,頌廷、頌廷、頌廷、頌廷、頌廷……」
她頑皮的用各種不同的腔調喚著他,惹得他心花怒放。
「你真是個會逗人開心的小東西。」他點了點她的鼻子。
「借我十萬元,從薪水里扣。」她乘機提出要求。
他楞了一下,但是沒有被嚇到。「我可以知道你為什麼要借十萬元嗎?」
她美眸一眨,接著又露出一抹無辜的笑。「可不可以不問為什麼,只管借我錢就好?」
她工作了兩年,按理說會有一些私房錢,可每回一領薪水,便直接「繳庫」,她連零用錢都少得可憐,況且戶頭存款,一直以來不會超過四位數。
他不忍心拒絕她。「十萬元,小錢嘛!」他拿出支票簿,在上頭寫上她要的數目後遞給她。
「我可能要很久才還得完。」她抱歉的看著他,先把丑話說在前頭。
「不要緊,不還也沒關系,我們是好朋友嘛!」他希望更進一步確認兩人間的情誼,看看有沒有機會近水樓台先得月,畢竟他也老大不小了。
「錢是一定要還的,慢慢還也能還清。」她相信今生的債若是今生不還,來生也一定得還,她可不想來生還得欠馬頌廷錢。
「好吧。如果你這麼堅持,那就一天還我一元吧,總有還清的一天。」他準備和她牽扯一輩子。
冉曼珩當然知道馬頌廷的如意算盤是怎麼打的。現在的她是一窮二白的貧民,說什麼都是多余,等她有能力再說吧,到時候別說十萬元了,一百萬都不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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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海堯走進容氏集團位于敦化南路的企業總部。身為大老板的他一進辦公室,大伙兒均顯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似的。
又俊又酷的容海堯,有財又有貌,身邊自然追隨著無數暗戀的目光。如果這些目光全幻化成火炬,那容海堯恐怕已經被燒成一堆灰燼了。
「房先生從美國打電話來,問你何時確定會到舊金山度假?」容海堯的貼身秘書簡愛玲在他一進總裁辦公室時,旋即開口詢問。
「祖敖這回又安排了什麼新鮮的行程?」
房祖敖是他哈佛企管博士班的同學,兩人既是競爭對手亦是好友。
「房先生沒說。」
「他總是這麼神秘。我晚一點會回他電話,他現在人在舊金山嗎?」
容海堯露出他一貫的微笑。
光是看他這個微笑,就能讓人迷醉得忘了姓名地址。
白襯衫、金色的袖扣,分明是個完美無缺的衣架子;上流社會、白領階級的極品男人……天啊!真不公平,他為什麼可以帥到這種地步,好象海報上的男模特兒,不過即使他臉上帶著笑容,仍舊會給人一種遙遠的距離戚。
簡愛玲回過神。「什麼?」
「要不是因為你已經有未婚夫,否則我會以為你愛上我了。」容海堯看向她。
簡愛玲尷尬一笑。「我是愛上你啊,可惜你不愛我。」
他半信半疑。愛玲是他忠誠的女秘書,好象他的左右手似的,他很信任她,一半是因為她的工作能力,一半是因為她是召璋的妹妹。
簡召璋是容氏的協理,也是容海堯的軍中同袍。
「別開玩笑了。」
簡愛玲忙不迭地說︰「是真的,要不是哥哥勸我別做白日夢,我才不會答應哲群的求婚呢。」
「哲群和妳很相配啊!」他打開計算機,開始搜尋全球股匯市的最近發展。
「怎麼樣都差了你一大截,不知道誰有這個福氣能打倒全天下愛慕你的女人,登上容夫人的寶座。」
「容夫人的寶座現在由古佩蓁女士坐著,我想不會有人膽敢撼動它。」
「我想也是。」她笑了笑。
跟著他工作也有一兩年的時間了,對他的了解多半來自于兄長,要不是哥哥給她信心,不斷地鼓勵她,她根本不認為自己有本事可以勝任這份人人想染指的肥缺。
「你還沒告訴我房先生人到底在不在舊金山?」他拉回主題。
「房先生人在上海,大概沒這麼快回舊金山。」真是糟糕,老是心不在焉。
「祖敖是賺錢的機器,哪里有錢就往哪里鑽,大陸現在是全世界的金礦,他會在那里一點也不令人意外。」
他很少有欽佩的人,因為他覺得自己所向無敵,可房祖敖是他少數佩服的人之一,金頭腦永遠冷靜、敏銳,所幸他們是朋友不是敵人,否則將會有很嚴酷的競爭等著他。
「容先生又何嘗不是賺錢的機器?不過要不是多虧容先生這麼愛錢,我們這些庸才又怎麼會有飯吃呢?」她不是灌迷湯,這可是肺腑之言。
經濟這麼不景氣,誰不怕失業,但容氏沒有這方面的問題,全拜容海堯所賜。
「是不是召璋教你這麼說的?他總是無時無刻將他的感恩之情表露無遺。」
「不是哥哥教的,他那個人只會埋頭苦干,根本不懂如何贊美人。對了,一早就有位姓冉的小姐打電話找你。」
「冉?」他皺了皺眉,覺得這個姓十分陌生。通常對于陌生的姓氏他是很排斥的,因為在他的經驗里,這種會莫名找上門的人,多半不會有什麼好事。
「是姓冉沒錯,說是有十分要緊的事要跟你說,也不知道她是怎麼跟樓下的小秘書們編派理由的,她肯定很有辦法,否則也不會通過層層關卡接到總裁室來。」
過濾電話是秘書們的工作之一,越是高層的主管,秘書這項工作越是重要。以她來說,每天最少要替總裁擋掉十通以上的纏人電話,有各方媒體的采訪邀約、有假冒總裁女友的仰慕電話、有慈善機構的募款……總之,光是忙這些事,她不知要死掉多少細胞才能應付。
沒辦法,誰教總裁實在太有魅力了。
「有說找我什麼事嗎?」他一向不理會這些亂七八糟的電話,只有在心血來潮時會約見其中一兩位幸運者。
「她沒說,不過口氣不是很好,非要容先生見她一面不可,還說別以為容氏集團有幾個臭錢就財大氣粗,這世間也是有天理的。」
容海堯听完便笑出聲來。罵他的人他相信有不少,可是罵他財大氣粗的倒是少有。
「沒說我哪里得罪她,就破口大罵?」
「容先生,我看你也別放在心上。這個年頭想攀龍附鳳的女人真的很多,趕也趕不走,不如當我沒向你提過這檔事。下午孟立委來訪,見還是不見?」
「看今天的行程,若有空閑就見,頂多給他二十分鐘。」
「他來一向不會有什麼好事,何況他最近緋聞太多,又與元配鬧婚變,正鬧得不可開交,形象大大受損,想要連任恐怕很難。」
「我沒打算支持他。」他指的是金錢。「所以不會花太多時間听他廢話,不過虛與委蛇是有必要的,我不想太快和他劃清界線。」
還有利用價值的人,他不會放過任何剩余價值,哪怕是一丁點殘渣。
這時,內線電話響起。簡愛玲接起電話,越听眉頭皺得越緊。
「妳稍等一下。」
她掩住話筒後道︰「容先生,又是那位冉小姐。她非和你講話不可,她說你偷了她的玻璃鞋,如果你不出面解決,她就會召開記者會把這件事鬧大,總之,她不會善罷甘休,非鬧得雞犬不寧不可。」
「我偷了她的玻璃鞋……」他想起來了。
「容先生,我看你千萬別理這個神經病,她恐怕是個瘋子,一沾上便會沒完沒了的。」
同是女人,她清楚女人的居心,誰不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名人有名人的寂寞、名人有名人的壓力,有時正好踫對時機,很容易會被投機份子給利用,她的工作就是要防止這類的事情發生。
「我知道她是誰了。」
「容先生認識她?」簡愛玲一臉錯愕。
容海堯聳聳肩,一派優閑。「不算認識,但我知道她是誰。取消下午和孟立委的約會,改約這位冉小姐,我要當面和她把話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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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曼珩走進容氏位于敦化南路的辦公大樓,玻璃帷幕的外觀,在陽光下十分炫目。
她對容海堯的認識全賴何韻文給她的幾篇剪報。反正無所謂啦,有錢人都是差不多調調的,不外乎商賈氣息濃厚、唯利是圖。
在寸土寸金的台北市,能將上千坪的土地蓋成企業總部,容海堯自然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不過她也不是被嚇大的!
一進容海堯的公司還算順利,他大概有交代下頭的人和她約了會面時間。但是一開始順利並不代表一直都會順利。
當她來到三十樓高階主管辦公室時,情況有了改變,一位外貌精明干練的女秘書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以銳利的目光打量著她。
「我叫冉曼珩,和容海堯先生有約。」她直截了當地道。
「我知道,你和容先生會面的時間是我定的。」簡愛玲平板的陳述。
眼前這女人極美,簡愛玲忍不住在心中贊嘆。嬌麗的小臉只有巴掌大,像是有點弱不禁風的古典美人。
可是簡愛玲心里清楚,這美人的個性並非像外表那麼弱不禁風,相反的還有點本事,否則她今天不會站在這里。
「容先生人在哪里?」
「你得等一會兒,容先生很忙。」簡愛玲尚未決定將她視為敵人或是朋友。
「他和我約三點整不是嗎?還要我別遲到,一分鐘都不許遲到。」
簡愛玲很清楚這些,因為那全是她一字一句說給冉曼珩听的。
「容先生臨時有位從法國來的客人,會耽誤一些時間。你先到會客室等一下如何?我去泡杯咖啡給你,這層樓的咖啡是容夫人從瑞士帶回來的,味道一級棒。」
冉曼珩跟著她走進會客室。十分鐘後,一杯味道香濃的曼特寧咖啡端到她面前。
「妳很幸運。」簡愛玲開門見山地道。
冉曼珩看著這個應該是容海堯秘書的女子,剪裁得宜、質感極性的套裝穿在她身上真是出色,大公司的高級秘書確實不同一般。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幸運了。」
「我叫簡愛玲。」
冉曼珩看著她。「愛玲?」
「因為我媽是張愛玲迷,所以非把我的名字取叫愛玲不可。我之所以說你幸運是因為容先生願意見你,這不是件容易的事。」
冉曼珩笑了笑,有點自我解嘲的說︰「因為我很凶悍對不對?要不是我撂下狠話,恐怕不會有此殊榮。」
「你個性很直接對不對?」
她喝了一口咖啡。「味道不錯。」
「容先生沒有偷你的玻璃鞋。他花了十萬塊向你父親買下那雙不值這麼多錢的玻璃鞋。」
「問題是我並不想賣。」
不是因為金未來大師的預言,真正的原因是為了賭一口氣,她是很窮、很缺錢沒錯,可是還沒到要賣東西的地步。她有她的自尊,而且她還很好面子,自然咽不下這口氣;古人雲︰不食嗟來食。她冉曼珩不管物換星栘,就是不改其性。
「能賺為什麼不賺?是我就會想賣掉。」
簡愛玲哪里知道冉曼珩心里曲曲折折的想法,她完全是以生意人做買賣的角度來看這件事。
「偏偏我不是妳。」她表現出友善的態度,明白自己在未見到容海堯之前不能得罪他的秘書。
「妳在哪高就?」
冉曼珩大方地道︰「常勝企業,馬頌廷是我的老板。」她的公司雖小,但在中小企業里也是小有名氣的。
「哦--常勝啊,我知道馬頌廷那個人,客客氣氣的,在他底下做事應該很舒服吧?」
簡愛玲只把話說一半,看來冉曼珩並不清楚常勝將被容氏並購的消息。
「還好,沒有一個老板能真正讓員工滿意的,就好比在容先生底下做事不也得小心翼翼?」
「容先生是出了名的嚴厲,馬頌廷自然不能與他相提並論。妳等一等,我去看看容先生的客人離開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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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一掩上,容海堯走了進來。
氣派十足的會客室里站著兩個互相對視的男女。
「我的時間很寶貴,你只剩下三分鐘。」他冷冷的說道。
冉曼珩看著倨傲的容海堯,火氣不由得升了上來。「我沒遲到半分鐘,是你遲到了!如果你還有別的約會,請你往後延一延,因為我要說的話三分鐘說不完。」
三分鐘哪里裝得完她的滿月復牢騷。
容海堯揚了揚眉。「很有趣,你憑什麼以為你能命令我?」
「你偷了我的玻璃鞋。」她說。
「正確的說法是我買了你的玻璃鞋。」他放聲大笑。
「不告而買謂之偷。」她說得理直氣壯。
「你父親同意的。」他沒有親自出馬,召璋回報時是這麼說的。
「我已經成年,我父親不能代表我。」她邊說邊從皮包里拿出支票,以及一百元紙鈔。「還給你,外加一百元利息。」
他瞪著放在桌上的支票和一百元鈔票,大皺眉頭。「什麼意思?」
「意思是玻璃鞋還來。」她字正腔圓地道。
這男人好看得不象話,不過她向來對帥哥沒興趣,因為太多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壞胚子。
「我把它送人了。」他淡淡的說,打開會客室的門,一副準備下逐客令的模樣,「抱歉,我很忙,不多說了。」
她沖向他,粗魯的把門關上。
「想趕人,沒這麼容易!」
她始終相信上流社會的人沒有禮貌可言,沒想到這個姓容的不只沒有禮貌,而且是個蔑視女人的大混蛋。
「你想怎麼樣?」容海堯微慍。
她看著他,迎上他如獵鷹般的銳眼。「把玻璃鞋還給我。」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玻璃鞋已經送人,不可能把它還給你,十萬塊足以讓你買下無數雙玻璃鞋。」
她撇了撇嘴。「那你為什麼不去買?」
「因為我要討好的人指名要你那雙紅色玻璃鞋。」
「討好?沒想到你容海堯也有要討好的人?」她干笑兩聲,擺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
「我好象不需要向你報告這些細節。如果沒有別的事,請你馬上離開這里。」
他發現她有一雙迷人的眼楮。不過脾氣太壞、嘴巴太毒,這樣的女人再美都會是個麻煩。
「我不會走的,除非你把玻璃鞋還給我。」她願意跟他耗,直到他還玻璃鞋。
容海堯不理會她,徑自開門便往外走。
真是一個不可理喻的女人,他沒必要多說任何一句廢話。
冉曼珩瞪著他的背影,試圖用目光發泄她心中的憤怒。可是,又有什麼用呢?她只能徒呼負負。
「容先生怎麼說?」簡愛玲走進會客室。
她有點同情冉曼珩,想安慰她幾句,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
「他把玻璃鞋拿去討好女人了,我想把它買回來好象成了不可能的任務。」她很泄氣地道。
「容先生討好女人?容先生從不討好女人的,你確定他說他要討好某個女人?」
簡愛玲受到很大的驚嚇。她身為容海堯的貼身秘書,居然不知道他有想要討好的女人?
「他是這麼說的。簡小姐,那雙玻璃鞋對我來說很有紀念價值,能不能請你勸勸容先生把它賣還給我?」
她覺得自己真是沒用,別說替韻文打探八卦了,她連想拿自己的東西回來都踢到鐵板。
「容先生是個意志堅定的人,他決定的事沒人能改變,我看你還是節哀順變吧。」她也愛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