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望著那張足可躺三個人的水藍大床,謝海媚不禁搖頭。
從這牆橫亙到那牆,空間幾乎都被佔滿,只勉強能夠擺個小櫃子放電話。
「這樣好多了。」蕭潘很滿意。他身高腿長,謝海媚原來那張單人床太小了。
「你不覺得太大了?」
「一點都不會,剛剛好。」
新的床墊柔軟又有彈性,謝海媚一時起玩興,哇叫一聲,撲跳上去。
「怎麼跟小孩一樣!」蕭潘伸手拉她。
「好玩嘛!」她嬌笑一聲,雙手勾住他的脖子,雙雙跌到大床上,放肆的親他吻他,還啃他。
「-當我是骨頭嗎?」簡直像小狗在啃骨頭一樣,酥酥癢癢。
「沒錯!」張口在他胸膛咬了一口,留下一圈齒印。
「啊!」他吃痛。「看我饒不饒-!」上下其手,搔癢起來。
「啊!」謝海媚又叫又笑。
「-投降我就饒了-!」
謝海媚又叫又笑,就是不肯求饒。
「-投不投降?媚,嗯……」蕭潘用勾人的低沉嗓音勾她。
謝海媚反攻,也對他上下其手。他不讓她得逞,兩人扭作一團,在床上滾來滾去的。
好好一張新床,就被蹂躪的!鬧到一半,忽然臉龐相貼住,她望著他,他望著她,眼神糾纏住,驀地安靜下來。
「你愛我嗎?」她撒著嬌,雙手仍勾住他的脖子。
「愛。」
「有多愛?」
「非常的愛。」
「非常是多少?」
「嗯,百分之三十吧。」
「那麼的少!」她嘟嘴不依。
「那麼,再追加百分之三十。」
「不夠!你一點都不愛我!」
原只是鬧著玩,不知怎地,謝海媚忽然覺得酸起來。
「我們只是havinganaffair,我不過是你的外遇對象。」
「不,媚,-是我的情人。」
這有什麼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因為我愛。」
他說他愛她——她凝看他一會,忽然說︰「我們這樣,算不算偷人?」
雖然他與他太太分了居,但畢竟結了婚,畢竟還算是有婦之夫。
「不,我們相戀,我愛。」他保證了又保證。
「真的?」
「嗯。」他親吻她,彷似保證他的愛。「來,我帶了一個東西給。」眼底笑意促狹,將謝海媚拉起來。
要她伸出手,閉上眼楮。
謝海媚只覺得手涼涼。
「好了,可以張開眼楮了。」
她睜開眼,看見那「禮物」,禁不住眨了眨。
「這是什麼?」已抑不住笑。
「-說呢?」他也將眼眨了眨。
他給了她一個「玩具」,振動式的,還可以調段速。
是什麼?其實一看就知道。
「我特地為-買的,要不要試一試?」他附在她耳旁,調動「玩具」,在她耳朵輕輕摩挲著。
耳際一陣麻癢。她拚命搖頭,無法止住笑,笑得滾在床上。
「不要……」尖叫嬌笑求饒。
「真的不試一試?」他故意湊向她。
討厭!
謝海媚拍開他湊近的臉,拍開他故意拿著湊近她的那根香腸似的東西,「不合時宜」的突然想起那回在聚會中听到的笑話。
「跟你說一個笑話。」她咯咯笑,狡猞的眨眨眼。
蕭潘支頭看著她,看她藏什麼心眼。
「我跟你說,男人就像名牌科技產品,性能也有差別。十來歲像一只『寶馬』,天天跑都不會喘一下;二十來歲的是『奔馳』,翻山越嶺難得吭一聲;三十是『日立』,四十就變『微軟』,五十就成『松下』了。敢問先生你今年貴庚?是奔馳還是微軟還是松下?」
「-!」蕭潘表情一陣古怪。
謝海媚忍不住哈哈大笑。
「好啊,-竟敢大膽尋我開心!」蕭潘撲向她。「故意刺激我?挑戰我嗎?嗯?」又一聲低勾。
「我哪敢!」
「-怎麼不敢!告訴-,我是『日立』——」
謝海媚又哈哈大笑起來。蕭潘整個人又飛撲向她,又去搔她癢,狠狠的吻她,差點咬破她的嘴唇。
他又親又吻又舌忝又吮又啃又-,熾烈的熱流像熔漿一般噴發沸騰。
耶誕節前兩個禮拜,期末報告與考試步步逼人,圖書館擠滿人,平常熱熱鬧鬧的活動中心成了廢墟。
「謝海媚!」在餐廳撞見唐娜和陳易文,謝海媚有些意外。期末考季,唐娜卯起來念書,她已經快兩個星期沒踫到她了。
「你們怎麼會在這里?」還湊在一塊。
天氣冷,她穿得像企鵝一樣,邊說話邊月兌掉一層層的外套。大外套、薄外套、圍巾加手套帽子,還有毛衣,她穿了好幾層。
「踫巧踫到的-怎麼跟企鵝一樣?」唐娜一雙杏眼上下瞟了瞟她。
難得她居然在吃餐廳賣的。更難得的,今天居然供應咖哩牛肉。謝海媚興奮極了,本來還以為今天又要吃披薩了。
「-怎麼沒帶便當?」
「哪有時間啊。」
高齡學生,謝海媚原就只是打混的心態,比不上唐娜的認真。
「你呢?又怎麼會在這里?」她轉向陳易文。
「我來用免費電腦,順便幫朋友的老弟搞定一份電腦作業。」陳易文也在吃咖哩牛肉飯。因為飯還熱,味道很香,謝海媚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她比個手勢,奔著去買了一份。難得的,竟沒有狼吞虎咽,用湯匙一小口一小口吃著。
「哎,今天怎麼這麼淑女?」陳易文取笑她。
「燙。」嘴巴里含著飯,謝海媚口齒不清,含糊的咕噥一句。
她不說,還真把她當淑女,一開口就露了餡。
「還好-不當代表。」陳易文搖頭。
「什麼代表?」
唐娜咯咯笑,接口說︰「三個代表啊。代表學生,代表女生,代表地方。」
「噗!」謝海媚一口咖哩飯噴了出來,也不知是不是吃太快太燙了。
「髒死了!真不衛生!」陳易文拿了張餐巾紙,搖頭擦掉那些渣。「認識-時,看-長得人模人樣的,誰知道-習慣這麼差,又沒形象。」
「陳易文,你以貌取人喔。」唐娜搖搖湯匙。
陳易文還理直氣壯、振振有詞,說︰「哪個男人不以貌取人!別說男的,-們女孩子也是一樣,都注重色相,憑外表判斷人。」
「拜托你好不好?吃飯時間談什麼哲學問題。」累。
「訓練一下腦筋嘛,有什麼不好。」
「陳易文,」謝海媚停下扒飯,把嘴里的東西吞下去,鄭重說︰「我贊成你說的都是真理,不過,告訴你一個秘密——」故意頓一下。「多嘴的男人討人厭。」
「我就知道!」陳易文做作的搖頭嘆一聲。「忠言逆耳,良藥苦口呀。」
差一點,謝海媚又要將嘴里的咖哩噴出來,急忙用手掩住。
跟陳易文聊天,心情總不會太差,氣氛總能夠很輕松。這種快樂與她跟蕭潘在一起時不一樣,愛戀中總是莫名會起輕愁。
「啊,我得走了。」陳易文看看時間,站起來。「-們倆別忘了聚會的事喔。聚會!聚會!嫌搭公車麻煩的話,我可以去接-們。」-嗦的又提醒一遍。
「你怎麼跟阿婆一樣,老提這檔子事。」
「人多熱鬧嘛!要不,到時只有小貓兩三只的話,那多淒涼!」他擺個瀟灑的手勢。「就這麼說定。我先走了。」
「-去不去?」唐娜看似閑閑的問謝海媚。
謝海媚聳聳肩。
耶誕夜呢……
她的心思只落在那個人身上……
比起他自己空間寬敞的住處,蕭潘喜歡窩在謝海媚小小的公寓里。他把他的衣服、他的書都搬了一部分過去,浴室里也擱了他的牙刷毛巾和浴袍,連CD都帶了過去,還特地買了一部筆記型電腦。
「啊……」架上的書,衣櫃里的衣服,多了另一種形貌,小小房間變得有些不一樣。
謝海媚一時有點不習慣。不習慣在她換衣服時,不小心錯拿到蕭潘男性的底褲,更不習慣蕭潘洗完澡、穿衣服時,無意的開錯衣櫃,瞥到她小巧的紅黑藍白的貼身衣褲。
蕭潘喜歡听的古典樂,她也沒太大的共鳴,他的專業書籍與期刊,她也看得有心無力。
「奇怪,怎麼這些字我大半認識,湊起來卻沒一句懂的?」
「那些因為-『不學無術』。」蕭潘開個玩笑,湊近她,環抱住她的腰。
「呵,笑我不學無術,老頭子才听這種音樂呢!」謝海媚抓起一片CD,笑鬧起來。「看,花季少女和老頭子,習慣嗜好就是不一樣。」
譬如,「老頭子」喜歡古典樂,她甚至不听音樂,即使听,也只听靡靡之音;他愛吃肉,她吃很多青菜水果;她不怎麼喜歡吃面包,他吃面包。
還有,他喜歡嚴肅學院文學,她看大眾輕文學,以前工作翻譯的都是些愛來愛去的東西;他專業人士一個,她還在混吃混喝度日子。
甚至,他不喜歡睡硬床,她喜歡硬床。
「敢說我是個老頭子!」他如頭惡狼撲向她。
仔細想,她和他,兩個人其實很不一樣。
比較起來,她也許還和陳易文有比較多的共通面。他們說同樣的語言,可以較深入探討聊天,發覺最有思考意識的一面;兩人一樣吃米飯,一樣喜歡熱食小吃,甚至可以無聊的說些八卦。
「說我是老頭子,要不要我現在證明一下?」蕭潘壞笑,兩只魔手在她全身上下搜來模去。「不過,軟床好,那個時,膝蓋跪久了才不會痛。」
「討厭!」她尖笑著,抽起枕頭朝他丟過去。
他歪頭避開,縱身一撲,又一副惡狼撲羊,一口咬上她的脖子,又啃又舌忝又吮了起來。
「拜托你!我不是牛排好不好!」又癢又酥,惹得謝海媚咕咕咯咯亂笑成一團,像只老母雞一樣,完全沒形象。
「-比牛排還甜還多汁好吃……」蕭潘曖昧的勾勾嘴角,大嘴一張又咬上她的脖子,啃咬起來。
惹得謝海媚又怪叫,手腳亂陽。他捉住她的腿,大掌順勢往上滑,滑模上她的大腿和臀股,來回搓揉摩挲。
「!」她又笑又叫。
他一撲,從後頭撲到她身上,將她壓在身體下。
「-說狼色?啊哈,狼可是不會同意的!」又一陣亂搔亂模。
自然又惹謝海媚一陣尖叫嬌笑,兩人又扭作一團,滾在一塊。
鬧了半天,疲了,謝海媚像只蝦米蜷縮著,蕭潘頭枕靠在她腰股邊.卷弄著她頭發。
「媚……」
「嗯……」
「媚,有件事……」欲言又止的。
「什麼事?」她懶懶的。
「嗯,這個周末我要到溫哥華一趟,我得去看我母親。」
「你母親不住在這里?」
「嗯,她一直住在老家里,和桑妮住得近——」突然住口,顯然說溜嘴。
並不是他存心想隱瞞,只是不希望她多心。
「什麼時候回來?」桑妮,多半是他分居的太太,謝海媚也不想多問。
直到現在她才知道他母親住在另一個城,還有他分居的妻子也在那里。他一去,看的不會只是他母親,還有他太太。他不可能不與她會面相聚。
「我大概會待一個禮拜、也許十天左右。」
十天?她心一緊。
離耶誕節不到五天,他十天才要回來,那就表示不只耶誕,除夕夜他也不會在這里,過了新年才會回來。
「對不起,耶誕節我恐怕不能陪-,」他輕輕撫弄她緞似的亂發.「我會盡量在新年趕回來。」
她心整個冷了,不說話。
「我保證,情人節一定陪。」他急切的許給她承諾。
她仍舊不語,翻身背向他。
這樣的日子不能陪她,那還有什麼意義?
承諾太遙迢,她的愛情,她要的溫柔,要在當下。
「媚……-不高興了?」
她怎麼會高興?又要她怎麼高興得起來?!
「你耶誕新年都要跟她一起過?」無法不嫉妒了。
那個「她」,不言自明。
蕭潘沉默兩秒,語氣有點沉,解釋說︰
「我是去看我母親,真的。但我跟桑妮雖然分居了,卻不是仇人,她又跟我母親住得近……媚,請相信我,我很希望能留在這里陪-,跟-一起過耶誕新年的。」
「無所謂,你去吧。」謝海媚心里不痛快,語氣十分冷淡。
「媚……」蕭潘又不是蠢蛋笨石頭,怎麼會听不出來。他婉言又解釋︰「雖然我會跟桑妮踫面,但我主要是去看我母親。別生氣好嗎?我保證我會盡早趕回來。」
那又有什麼意義!有些事,有些時,不在當下那一刻,就失去了它的意義。
「媚……」
見她不肯看他,不說話,蕭潘有些急。嘆口氣,說︰
「我真的是去看我母親的。我母親就住在××街,耶誕期間我會待在她那里,並不會待在桑妮的地方。」
把他母親住在什麼街都說了,甚至表示不會與桑妮同居一室,不願她多心,胡思瞎想。
「你不必跟我說那麼多。」明知道自己沒立場嫉妒,謝海媚還是忍不住。
對于蕭潘分居的太太,她並沒有太多的愧疚感。最主要的,因為她認識蕭潘,是在他們分居之後;他們之間感情的破裂,也不是因為她的關系。
甚至,很多情況下,分居就已經差不多指向離婚的道路。
但是,那並不表示,分居了,就沒有破鏡重圓的可能。
雖然,大西洋的天空下,存在的愛情觀,愛情結束了,就是結束了,與罪惡道德無關。但儒家教條下的愛情婚姻觀,介入別人的愛是一種道德的不可原諒,甚至要背負一種罪。
所以,她覺得自己沒立場;所以,她只能心酸的嫉妒,無法潑辣的撒鬧。
「媚,我不是有意撇下-的,我知道-不高興,可是,我跟桑妮的關系,畢竟還是……」他停下來。
關系雖然不再如昔,他總不能完全不理會她。
「你不必擔心,我不會有事。」謝海媚終于吭聲。
「-不生氣了?」
「我憑什麼生氣?」
唉,還是不高興了。蕭潘瞅瞅她,暫時保持沉默,不去惹她更不愉陝。
「我說了,我不會怎樣。我會自己安排時間,耶誕夜那天,我會去參加朋友的聚會。」
「那很好,多參加活動,玩得開心一點。」
謝海媚心里更不痛快,冷笑一聲。她會的。把他丟在腦後,想也不去想。
「我會帶禮物給-想要什麼?」低頭吻她。
「不必了。」她撇臉避開。
要那種禮物做什麼?她要的,他給得起嗎?
可或許,是她要求得太多?變貪心了。可甜蜜也好,嗔怨也罷,在情愛的牽纏糾葛中,誰能無求?
突然間,她覺得自己仿佛那吐絲的蠶,作繭在自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