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總是有很多大屋子,里面不乏有錢人家,要說到最大、最氣派的豪宅,就數龐家為第一。
白色圍牆高聳,還種上一整排的大榕樹,此外,用上等檜木做成的大門更是讓人有一種豪門深似海的感覺。
而龐家的主人,龐仲卿,也是大家好奇的對象。
眾人只知道,龐家一脈相傳的當家主子今年才二十五歲,雖然年紀輕輕,卻已經是全國錢莊的龍頭,讓龐家更加有錢。
他是人人羨慕的對象,不但年輕有為,還長得一表人才,納了十房小妾,享盡男人的艷福。
此時,龐家寬大的書房里,在半夜依然燈火通明,一名俊逸出色的年輕男子坐在書桌前面,像極了努力奮學的書生。
書生必須考中什麼,才會有黃金屋的出現,這個男子卻不需要,他只需要好好的審查檢視這些從全國各地送來的帳簿,日進斗金都只是小意思。
黃金屋?龍嘯當鋪及鳳儀錢莊就已經幫他賺了好幾間,三輩子躺著吃都吃不完。
「少爺,你要不要休息一下?你工作一整天都沒有休息,連晚膳也吃得很少。」另一個年輕的男子開口。
他是伺候龐仲卿的人,也掌管整個龐家的家務事。權位大是大,但還是要乖乖的听主子的話。
「不用了,替我準備消夜就好。」
「這……要不要多加點人參雞?人參很補的……」
「我說消夜就是消夜,少羅唆。」
「是。」雖然被他無情的回答傷得心酸酸的,龐觀仍听話的應著。
龐觀走出書房,轉身就見到一群女人張大眼楮看著他,他立刻恭敬著喊著,「二太太,三太太——」
「好了好了,這些招呼省了。」其中一名女子不耐煩的打斷他。
龐觀剛接手父親的職務,對他來說,當家主子已經很難伺候了,更不要提他的十個姨太太,一個比一個還要麻煩。
但是既然身為總管,他也有自己的一套本領,再說,這十個姨太太只是紙老虎而已。
「龐觀,相公有說要出來吃晚膳嗎?我準備了好多好吃的東西,相信他一定會喜歡的。」三太太講話輕聲細語,有種會令人酥軟的感覺,只可惜對龐仲卿沒用。
「誰說的?你那些都是很便宜的東西,我準備的晚膳可是特別請宮里的御廚親手做的,只有皇上才吃得到。」大太太雖然排名第一,但不表示她的地位就是眾人之上,因為龐家女主人還沒有確定,所以人人都有希望,卻個個沒把握。
「你想要害相公嗎?要是被其他人知道有人跟皇上吃一樣的東西,不會掉腦袋嗎?」五太太大驚小怪的說,語氣里充滿不安。
「相公日夜工作不愛吃飯,萬一倒下去,我們要怎麼辦?」
二太太說完,其他的姨太太眼淚都閃閃發亮,眼看沒多久就會落下我見猶憐的淚珠。
不會又要哭了吧?龐觀感覺到頭又在隱隱作痛。
「各位太太,你們就饒了我吧!你們明明知道少爺是不可能會吃你們準備的東西,更不可能會跟你們有任何的關系,你們怎麼還是不肯放棄,每天都要來?要是被少爺知道的話,我被拖去打板子事小,你們被處罰就不好了。」
聞言,十個美嬌娘的俏容馬上由紅女敕的隻果變成慘白的包子,正想趁著還沒驚動到龐仲卿的時候先離開,卻听見龐觀身後的門緩緩的被打開。
「啊!」所有人都發出一聲嚇死人的尖叫,張大眼楮瞪著門口那張陰郁、冰冷,看得出來嚴重睡眠不足的臉龐,渾身散發出令人害怕的黑氣。
好恐怖喔!
「我說過幾百萬遍了,我不想要見到你們,更不準在我工作的時候來吵我,你們是听不懂嗎?非要我把你們趕出去才死心嗎?」龐仲卿咬牙切齒的低吼。
听見自己會被趕出去,十個女人就像是受到驚嚇的小貓咪一樣,火速的奔離。
很快的,現場恢復原有的寧靜。
啊!怎麼跑這麼快?也不等等他。龐觀想要從旁邊偷偷溜走,卻被龐仲卿冒著火焰的目光鎖住,無法移動。
「下次,再有下次,讓那十個女人來吵我,你就給我回家吃自己。」
「是。」
龐仲卿用力的將書房的門關上,抱著又重又痛的頭走回書桌前,看著滿桌子的文件及需要他批示的公文。
他很想睡覺,但是不行,他有一大家子要養,還有靠他吃飯的奴才,更不要說是女乃女乃替他娶來的十個小妾。
唉!如果不是他堅持自己的元配妻子要自己決定,恐怕他現在已經有十個正房了。
光一個妻子就快吃不消了,還十個!是想要他短命嗎?
偏偏他又無法違背女乃女乃的心意,畢竟他是她含辛茹苦養大的。
他的爹跟他的爺爺去經商的時候,在半路被強盜殺死,而他才剛出生,連爹的一面都沒有見到。娘生了他之後因為思念丈夫太深,一病不起。
因為這樣,他面對女乃女乃就像面對爹娘一樣,所以怎麼可能違背她老人家的意思。
因此,只要在可以容忍的範圍內,他都會盡量滿足女乃女乃的願望。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兒子死得那麼突然,加上剩下他一脈相傳,太過害怕,從他懂事以來,女乃女乃就不斷的替他找妻子。
而那十個女人也不是隨便找來的,是當初來錢莊跟女乃女乃借款,卻沒有能力償還的欠款者,如果家里有閨女,就會挑貌美如花的以身相許。
他想阻止,但是女乃女乃就會哭給他看,這個絕招便讓他多了十個名不副實的妻子要養。
不過他也有他的處理方法,就是把她們全當成自己的妹妹一樣來照顧。
還好這十個女人都很膽小,只要恐嚇一下便會乖乖听話,只要她們不要來吵他,不干涉他的事情,他就會讓她們下半輩子有個安穩的棲身之所。
三年前,女乃女乃因為感染到風寒過世,臨終前不斷叮嚀著他要趕快讓十個小妾有孩子,好替龐家開枝散葉,不要再一脈相傳。
望著繁瑣的公文,他其實很希望有個可以幫忙討論的伴侶,但是那十個只會哭的女人根本沒有辦法幫他,假如其中一個可以聰明一點、堅強一點,他也許會考慮收她當正室,偏偏……
唉!算了,還是靠自己吧!
等到適當的時機,他會找個好人家將她們都嫁出去。
龐仲卿又繼續埋在工作中。
隔天一大早,龐家前面停著一輛華麗的馬車,一個模樣清秀可愛的小男僕正細心的打理著馬車,務必做到一塵不染,因為少爺不喜歡髒亂跟懶惰,不這樣的話,怎麼可能擁有全國第一的錢莊跟當鋪?
少爺不但是全天下女人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同時也讓他這個小奴才充滿了敬佩。
他的工作就是每天幫少爺準備好馬車,讓他可以準時到錢莊總店工作、處理大事。
有一個有能力、會賺錢的好主子對他們下人來說,是一個金飯碗,也因為有這樣穩定的工作環境,他已經存了一筆小小的錢可以娶媳婦。
不過他的長相比一般的男人還要清秀,加上他又愛乾淨,所以一直都沒有辦法得到自己喜歡的女孩子青睞,畢竟誰能接受一個比自己還要秀氣、還要女性化的男人?
可是他卻覺得自己很有男子氣概啊——當然,如果要跟少爺比,還是稍嫌不夠。
少爺沉穩神秘不愛說話,不怒而威的氣息簡直就是大戶人家的最好模範,听說有好多大老爺都希望自己的兒子可以學學少爺,至少出去時,光是那副氣勢就很夠擺場面。
還好少爺沒有把他當成異類,相反的還一視同仁,才會讓他這麼敬愛少爺。
不過少爺似乎不喜歡府里辦喜事,可能跟他有十個小妾有關系。府里的人都知道少爺跟她們都沒有什麼交集,頂多就當作是老夫人撿回來的寵物一樣。
說起這個老夫人,真是愛撿東西,從之前就撿了很多路邊的流浪狗、流浪貓回府,至於少爺的十個小妾則是老夫人以報恩的名義要求她們以身相許。
少爺不喜歡這樣,但是又不敢忤逆老夫人,也就收了下來,並且命令下人們要尊敬這十位姨太太。
雖然少爺連踫都沒有踫她們,但是外人還是很羨慕少爺能擁有十房的美嬌娘。
連他都很不明白為什麼少爺不接受老夫人的好意,乾脆真的收了這十個為了報恩以身相許的孝順女兒,這樣不是皆大歡喜?畢竟有錢人家娶三妻四妾也是很平常的事情。
真不知道少爺在想什麼……
「在想什麼?」
一個不怒而威的聲音在小男僕的身邊響起,讓他的身子驚跳了一下,他連忙回過神,發現站在身邊注視著他的少爺,同時也看到龐總管不開心的臭臉,他心想,慘了,不會被誤會他是在偷懶吧?
他趕緊恭敬的道︰「少爺,馬車已經準備好了。」
「嗯!」龐仲卿輕點了頭,沒有繼續追究,便上了馬車。
「傻小子,又在想哪家的姑娘,想得連人家從後面把你捅一刀都不知道。」龐觀冷冷的道。
討厭的龐總管,打從他進入龐家之後,他老是看自己很不順眼,總是愛捉弄他。
「誰會無聊的在人家的後面捅一刀……啊!」小男僕嘴里的咕噥還沒有說完,一陣刺痛就從後面傳來,痛得他大叫出聲,模樣還真的很女人。
他轉頭一看,發現龐觀的手里拿著一根枯木,臉上帶著一抹狹笑。
「龐總管,這樣一點也不好玩。」小男僕氣呼呼的說。
「我沒在跟你玩,只是提醒你而已。」龐觀把枯木一丟,然後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好了好了,快點把少爺平安的送到錢莊。不準沖太快,免得撞到人,要來討賠償,到時就從你的薪俸里扣。」
「放心,我小木駕馬車還沒有發生過撞到人的事情。」小男僕拍拍胸脯,白皙的臉上浮著一抹艷麗的紅,看起來還真是可愛。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要是真的這樣,我撞了個娘子回家也不錯。」龐小木邊說邊爬上馬車,然後喝了一聲便出發。
一听到他說到娘子的時候,龐觀的神情有著些微的轉變,但很快的又恢復面無表情,轉身就要進屋。
今天還有很多事情要發落呢!
突然間,身後傳來一個巨大的聲響,他轉頭一看——
「龐小木,你還說你技術很好?」龐關大吼,心差點被眼前的一幕給嚇到跳出來。
見到翻倒在路邊的馬車,龐觀連忙沖上去,將狼狽的躺在馬車里的龐仲卿拉出來。
「少爺,要不要緊?這個小木真該被趕出去,居然這樣莽撞!」龐觀一邊拍著龐仲卿身上的灰塵,一邊不悅的說,也不忘瞪著猛點頭道歉的龐小木。
「對不起、對不起……」龐小木的臉上被劃出一道血痕,但是現在的他哪管得了,少爺有沒有受傷才是最重要的。
「為什麼會翻車?」龐仲卿緩緩的開口。
「因為看到一個冒失鬼。」
龐仲卿發現馬車前面有一個嬌小的身影正在掙扎著,看來讓馬車翻車的罪魁禍首就是她了。
「少爺,你到底有沒有事?」龐觀擔心的問。
「我沒事。」說完,龐仲卿站了起來,走到女子的面前。
女子躺在地上像是蟲一樣慢慢的蠕動著,髒兮兮的臉上充滿了痛苦的神情。
哪里來的小黑人?故意跑來撞人好討些醫藥費的嗎?
「有撞得這麼嚴重嗎?」明明是心里的話,他卻順口的說出來,失禮的態度讓認識他的人都嚇了一跳,連他自己也是。
本來在蠕動的嬌小身子猛然停住,一張黑漆漆的臉幾乎看不出來原來的相貌。
所以當她瞪大眼楮的時候,他們還以為她已經斷氣了。
不用擔心,龐家富可敵國,她會得到很多的安葬費用,龐仲卿不是小氣鬼,絕對會把她的喪禮辦得很風光的。
人們開始竊竊私語,龐仲卿的臉色一點也不好看。
他蹲在女子的面前,然後深吸一口氣,低下頭去封住她的嘴巴,準備幫她送點氣進去……
啪!
龐仲卿才剛踫到她的唇,就被賞了一巴掌。
「喂……」
龐觀要跳出來護主,卻被龐仲卿一個手勢給阻止,只好又跳回去站好,但是他凶狠的目光依然緊緊的瞪著打人的女子。
龐仲卿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一臉髒兮兮的女子,總感覺好像在哪里見過她……
不可能是她,他明明看到她的尸體,確定她不在人間,但是……她那雙圓滾滾的大眼楮,卻讓他充滿熟悉感。
「你剛剛想做什麼?」女子的聲音怪怪的,像是在忍耐什麼似的,卻又要故作堅強,听在他的耳里有一種難以解釋的心疼。
到底在哪里見過她?
「我們曾見過嗎?」
瞧她一臉傷心的模樣,好像他拿出什麼凶器狠狠的刺向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