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萱萍的手上拿了份報紙,猛拍著她哥哥家的大門,她甚至沒有耐心按電鈴,她必須要馬上確定,報上寫的這個人是不是她哥哥。
毛品海因為看一些教材,到了凌晨四、五點才睡,心想反正是星期六,他可以睡晚一些,沒想到一大早就有人來擾人清夢。這是什麼惡作劇嗎?
拉開大門,他臉上的表情是冷峻的,當他看到來者是自家小妹時,表情依然不變。
「我家失火了?」
「哥,今天的報紙--」
「那麼是我家樓上還是樓下失火了?」
「沒有誰家失火,我是來--」
「那麼是火燒到妳的了?」毛品海讓她進門。對這個妹妹,他談不上什麼特別的手足之情,因為她一向是個愛計較、會算計又只想享樂的女人,只小了他一歲,卻仍好吃懶做的只會向父母伸手,並且茶來張口,不事生產。
「大消息!」毛萱萍一副亢奮的樣子。「我不相信這麼巧是同名同姓,我記得三年前你好像有提過你投資了一家美國的科技公司,有這回事的,對不對?哥!請你說有!求你說有!」
毛品海走到冰箱前,從里面拿出一瓶礦泉水,仍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哥,你發了!」她好像是自己發了的感覺。「你成了億萬富翁!」
「發什麼啊?」他冷淡的問。
「發財了!」
「一大早的,妳到底在說什麼?」
「報紙我帶來了,你自己看!」毛萱萍馬上把報紙塞到了他手上。「上面有你的名字,提到你三年前慧眼識英雄,投資了一家沒沒無名的公司。你那時砸了多少錢?」
「妳確定是我?」毛品海拿起報紙。他的確是透過他在美國留學的好哥兒們,投資過一家美國的科技公司,只是才三年的時間而已,他真的押對寶了嗎?
「你自己看啊!快!」
他看了,也的確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看到了他所投資的美國公司的名稱,以及他可以分到的股份、他所擁有股份的價值,而因為他是投資者中唯一的東方人,所以特別拿出來報導。
「哥,是你吧?!」毛萱萍顫抖著聲音。
「好像是。」他回了一句。
「不要好像,」她快急瘋了。「我是你的親妹妹,你不必對我隱瞞,我只是想要了解情況,你是不是變成大富翁了?!」
「兩千萬美金……」毛品海不太在乎的看了眼報紙上刊登的數字。
「六億多的台幣耶!」
「妳算得真快!」
「你當時投資多少?」
「五百萬。」
「五百萬台幣賺到兩千萬的美金?!」毛萱萍一副缺氧的模樣。「這是天方夜譚還是神話?這是奇跡還是整人游戲?哥,你為什麼不興奮?你為什麼不跳起來?你的人生不一樣了!」
毛品海不認為自己的人生會多不一樣,但是他的確是多了一些錢,只不過報紙不該這麼直接的公布他的名字,這會給他帶來很多的困擾。
「哥,你要怎麼花這些錢?」毛萱萍興味十足的問,一副想要分一杯羹的表情。「你可以賣掉一些股份,換一些現金來好好花用!」
「萱萍,這點我自己會操心。」
「別忘了我是你的妹妹哦!」她提醒他,一副貪婪的嘴臉。在自己哥哥面前,她不認為需要偽裝。「我們是親手足!」
「我可以回去睡了嗎?」他平靜的問。
「你還睡得著?!」
「人生還是要繼續,萱萍,太陽還是每天由東方升起,我一樣要吃喝拉撒的。」他趕著妹妹。「還有,不要替我宣傳。」
「但我看全世界都知道了!」
夏倩瑜知道氣氛很詭異,但是傅琳琳不開口,白亞絲保持沉默,她們只是靜靜的望著她,好像她得了什麼世紀傳染病。好吧!她們不說話,她也可以不出聲,看看誰的意志力比較強。
「亞絲……」傅琳琳看著夏倩瑜,卻對著白亞絲說。「妳帶豆腐來了嗎?」
「超市剛好都賣完了。」白亞絲回答,當然是胡謅的,超市里隨時有各式各樣的豆腐。
「那麼白土司也可以。」
「還沒有出爐。」
「妳不會買昨天剩下的?」
「要撞也要撞新鮮一點的。」
「乳酪其實也可以。」
「有種大盒的布丁……」
「可以了!」夏倩瑜真的听不下去了。「妳們想講什麼就說,不必糟蹋東西!」
「倩瑜,其實一盆水也可以淹死自己。」
「我干麼要淹死自己?!」
「妳看到報紙了嗎?」白亞絲和傅琳琳一搭一唱。
「如果妳們指的是毛品海的事……」她看過報紙了,而且一個字都沒有漏掉。「那麼我知道的和妳們一樣多!」
「想不想死?」傅琳琳冷笑。
「不想!」
「這下妳真的後悔莫及了吧?」白亞絲亦冷笑。
「哪會?!」
「別逞強!」
「別嘴硬!」
夏倩瑜不想死,但是後悔……是有那麼一點,不過不是因為毛品海在一夕之間發了,而是她再也沒機會踫到像他這樣的男人。是她自己難搞、難伺候、難滿足,毛品海並沒有多大的缺點,只是任何男女相處久了,都會變得乏味而且下浪漫。
「倩瑜,如果你們沒有分開……」傅琳琳嘆息。「妳現在大可以吃香喝辣。」
「琳琳,我真的像是那種見錢眼開的女人?」夏倩瑜覺得受辱。「沒有人不愛錢,但是要有那個命,我替毛品海感到高興。」
「只替他高興?」白亞絲看了看好友的公寓。「我知道妳一向是月光族,沒存什麼錢,就算拿了些資遣費,妳以為能撐到什麼時候?我想要不了多久妳連房租都有問題。」
「我有在找工作!」
「找到了嗎?」
「在等通知!」夏倩瑜的聲音尖銳了些。
「高不成低不就吧!」白亞絲搖頭。「妳以為工作這麼好找?」
「亞絲、琳琳,妳們今天是來看我笑話還是來羞辱我的?」夏倩瑜咬牙悶聲說︰「我和毛品海已經沒有關系,他發了是他家的事!」
「但如果你們的緣份未了……」
「已經了了!」
「如果他還愛妳……」
「他不愛我了!」
「妳怎麼知道?」傅琳琳急促道︰「他曾經那麼愛妳,分手是妳提出來的,他只是認命的接受,所以一定還有希望!」
「什麼希望?」夏倩瑜的心揪緊,但表面上若無其事。「妳以為我和他還可能再在一起?!」
「為什麼不可能?」回答的是白亞絲。「妳未嫁,他未娶,你們之間有無限可能!」
「妳們這兩個狗頭軍師,這是要毛品海看扁我嗎?」夏倩瑜很受傷的大叫。「他一發我就想回到他身邊,我有那麼賤嗎?」
「如果你們還相愛--」
「我們分手了!」
「再牽手啊。」
如果白亞絲和傅琳琳不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一定會拿掃把把她們掃出去。或許她現在的情況有些落魄、有點時運不濟,但她還不需要向男人搖尾乞憐,更不需要去丟人現眼。
「琳琳、亞絲,如果妳們願意換個話題,我會很感激妳們的。」她諷刺道。
「倩瑜,毛品海是個好男人!」
「我沒說他壞。」
「人都會犯錯,如果能及時矯正錯誤……」
「我和他緣盡情了了。」
「妳……」傅琳琳怕自己會動了眙氣,拚命的深呼吸。「那顆七彩幸運石也該發揮作用了!」
「我已經交給妳超過三個月了,」白亞絲馬上接腔。「那個『正確』的男人該出現了。倩瑜,我們三個人里,妳是最相信這個傳說的。」
「我只是隨便講講。」
「很準的!」傅琳琳只差沒把她押到毛品海面前。「不然由我來作東,請毛品海來家里吃飯。亞絲,妳帶倪徹一起來。」
「我死部不會去!」夏倩瑜馬上說︰「琳琳,給我留點女性的尊嚴。」
「吃個飯而已。」
「那妳們自己和他吃!」夏倩瑜真的動了肝火,她瞪著白亞絲。「還有妳,不要給我出什麼鬼主意,我頂多先去顧德民的PUB打工!」
「妳幾歲了,還打工?」
「琳琳,別忘了妳也曾在顧德民的PCB里熬了一段時間!」夏倩瑜提醒著好友。「一直到仇磊--」
「妳就不能比我混得好些嗎?」傅琳琳瞪她。「隨便妳!至少仇磊還會去顧德民的PUB找我,妳看毛品海會不會去找妳!」
「我本來就沒在等他。」
「哼!都這時候了,姿態還這麼高!」白亞絲諷刺的搖頭。「妳還有苦頭吃--」
帶了一打啤酒,毛品海來到侯中克的個人工作室。他是個造型師,很懂時尚也很懂穿,平日會幫一些藝人做造型,是個都會雅痞,也是毛品海高中時的好哥兒們,現在兩人還常在假日一起打回力球,和夏倩瑜分手時的難熬日子,也是他陪著他撐過去的。
一看到好友大駕光臨,侯中克馬上大聲說︰「億萬富翁來了!」
毛品海只是冷冷丟了瓶啤酒給他,顯然這一筆財富並沒有給他帶來太多的快樂,他看起來愁眉不展,像是被地下錢莊逼債似的。
「你發了還這種臉,不怕被扁嗎?」侯中克旋開了啤酒瓶蓋子,沁涼的啤酒叫人心情為之一振。
「我辭掉了副教授的工作。」毛品海一臉的無奈。
「可以想見。」侯中克正常些的道︰「報紙實在不該把你的名字曝光,這下我看你得請一隊保鏢,要不然也得暫時避避風頭,現在的你樹大招風,很容易成為目標!」
「我倒不是怕成為目標,而是在校園里被人指指點點的感受不好,還有一些同事已開口要向我周轉,不知道他們是講真的還是開玩笑,總之為了圖個清靜,我決定先離開學校。」他向來不是會猶豫、舉棋不定的男人,該做什麼他會立刻去做。
「明智的決定。」
「但是對我的下一步……」
「你可以先去環游世界。」侯中克建議。「來一趟超豪華之旅!」
「我才三十歲,太早了,我不想招搖!」
「那……開始做善事!」侯中克打趣。
「捐些錢給慈善機關是一定要的。」
「你還可以創業。」侯中克想到的開口。「你不當副教授之前,不也想搞科技公司嗎?你有這方面的興趣和眼光,不然你怎麼可能會相中美國這家公司。」
毛品海聳肩,不置可否。
「你這家伙現在是有頭有臉的風雲人物了,造型不能馬虎,這錢要給我賺!」侯中克當仁不讓。
「我又不是明星。」
「你還是可以有型有款!」
「這是小事。」毛品海已經在開第三罐啤酒了。「你知不知道這兩天我接到多少女人的電話,有大學時的女同學、有學校的女同事,甚至還有我妹妹的朋友,我從來不知道我有這麼Hot。」
「是錢在Hot!」
「意思是我這個人一無可取、乏善可陳?夏倩瑜甩了我是正確的決定?」毛品海虧著自己。「你是這意思?」
「我當然不是這意思。你本身是絕對OK的,但是有了這些錢更是錦上添花,如果本來的你有九十分,現在的你……滿分一百了。」侯中克朝他眨眼。「夏倩瑜有沒有打電話給你?」
「沒有。」
「我真是意外。」
「你覺得她會打?」
「為什麼不打?」
「那不是太……」毛品海的眼神超冷。「太現實、太貪婪、太Bitch了,如果她是為了錢而打給我,那我當時真是白愛她了!」
「品海,你怎麼能這麼說?畢竟你們相愛過一回,她就算回頭想要得到些好處,也不能怪她。」侯中克倒是很有人性的替她說話。
「如果她存這個心……」毛品海冷笑。
「你會怎樣?」
「我會叫她好看!」毛品海的眼中有一股像火山岩漿那般高熱、能融掉一切的犀利。「她不該是那種人,如果她是因為愛我而想回到我身邊,那OK,如果只是為了錢,那她作夢!」
「所以,你還是愛著她?」
毛品海只是喝著啤酒,他的沉默已表示了他的回答,他是千分之千願意和她共享這筆財富,但那得是他認為她該得到,而不是她向他要的。
「那麼叫她回來吧!」侯中克一副狂妄的口吻。「你現在有能力。」
「除了那意外的財富,我的人並沒有嘍!」
「品海,有了這財富,即使你全身上下全是缺點,即使你又肥又老又禿,我相信沒有女人在意。」侯中克一嘆。「這就是金錢的魅力!」
「如果只是因為錢,那我寧可永遠失去她。」
「你自己決定吧,反正優勢在你這邊。」
「中克,倩瑜不是那種女人。」
「那最好不過了。」
「她不是……」
「你是在說服我還是說服你自己?」
想到那天夏倩瑜的光鮮亮麗,一身名牌行頭,她一定不會貪圖他這突如其來的財富,但起碼他可以和她敘敘舊、可以和她當朋友,她上次不是這麼說的嗎?他就看看她多有誠意了。
「你好像已經想好怎麼做了?」侯中克對夏倩瑜沒有惡感,他一直認為她只是太自我、太愛她自己而已,她把自己放在愛情和男人之上。
「是想好了。」毛品海露齒一笑。
「別太狠了!」
「很?誰狠得過夏倩瑜?」
「品海,你不會是想報復吧?」
「即使我有這念頭,也要兩個人才玩得起來。」
因為有過傅琳琳的經驗,所以當顧德民看到毛品海上門時,他就一副有備無患的姿態。看著夏倩瑜,他指了指他的身側。
「妳要從後門逃走還是躲到我的辦公室里?」他幽默的給了她兩個選擇。
「我又不是通緝犯,干麼要躲?」她直覺的要回頭轉身,想看看是發生了什麼事。
「別說我沒給妳機會!」顧德民一個酷笑。
「是誰……」夏倩瑜猛地轉身,便看到毛品海入座的身影。她或許不該太意外,畢竟PUB是公共場合,要不然就是有人通風報信。
「不是只有妳一個服務生,可以叫別人去。」顧德民保護她的提醒。
「毛品海又不是恐怖份子,我需要躲他嗎?」
「行!那妳去吧!」
夏倩瑜現在可沒有華服或是名貴的配件「護身」。一件牛仔褲、簡單的白T恤、扎起來的頭發,她看起來乎實而且像個鄰家女孩,沒有了平日的那種女強人模樣,氣勢馬上矮一截。
毛品海並未看過夏倩瑜的這一面,即使在他們交往、熱戀時,她也總是衣著光鮮,永遠都以最美,最吸引人的打扮出現。
「妳在這里打工?」他劈頭就是這一句。
「你要點什麼?」她懶懶的表情。
「倩瑜,我在問妳!」
「這里是PUB,又不是月兌衣酒吧,我為什麼不能在這里打工?我高興在這里打工!」夏倩瑜還是給了他回答。
「妳失業了?」
「你明知故問嗎?」
「上一次踫面妳為什麼沒說?妳已經失業一個月了!」
「我為什麼要說?失業是我家的事,又不是全世界的事。而且是哪個大嘴巴向你密告的?」她想知道是傅琳琳還是白亞絲。
「誰說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妳為什麼要偽裝?」毛品海氣的是這一點。
「你到底要點什麼?」她臭著臉問。
「啤酒!」他吼。
「馬上來!」她一說完就轉身。
毛品海沒有阻止她,然而看著她穿梭在PUB的身影,他的心中居然閃過一絲心疼。照理說他該幸災樂禍、他該是看好戲的心情,但他竟滿心的不舍,這個曾是「最美麗的公關」的女人,如今淪為PUB里的服務生。
夏倩瑜其實可以叫別人把毛品海的啤酒送過去,但她不是膽小鬼,並不怕面對他。反正她也不欠他什麼,分手是很正常、自然的事,不需要背什麼罪惡感的十字架。
放下了啤酒,她像是對待一般客人公式化的說︰「有什麼需要再叫我們。」
「倩瑜,我們出去談。」毛品海口氣強硬的提出要求。
「我在上班!」
「妳真的這麼敬業?」
「當然。職業不分貴賤,做公關時我全力以赴,當PUB的服務生我也一樣的態度!」她坦然說︰「你不要妨礙我上班。」
「那麼,請假!」他冷冷的替她下決定。
「會被扣錢。」
「我付給妳。」
「原來你真的發了,口氣真的是不一樣了、」夏倩瑜假笑,「毛品海,問題是我不知道我們出去要談什麼,如果你是想炫耀你的財富,那不必了!如果你是想糟蹋我,那更不必!」
「糟蹋妳?!」
「你是不是想說,如果我沒笨到提出分手,那麼今天我也可以跟著你享福?」她的雙手扠在腰上。「我承認我沒有那個命,所以你也不必浪費口舌說這些話。」
「妳認為我想說這些?」毛品海一笑。
「你不會說嗎?」
「會!」他坦白承認。
「你……」覺得自己被耍,夏倩瑜很沒有面子,她故意看向顧德民。「發我薪水的人在瞪我了!」
「顧德民沒那麼小氣。」
「現在我是他的員工,不是他的客人,身份不一樣了。」是想要退場,但說什麼都要退得漂亮。「毛品海,是個男人就別找弱女子的麻煩,更不必搞落井下石那一套!」
「夏倩瑜是弱女子?!」毛品海一副听到本世紀最大笑話的表情。「落井下石?我一向不干這種事!」
「那好!啤酒喝完,買了單之後,你就可以離開了。」她凶悍的撂下話。
「我現在就走!」他拿出皮夾,從里面抽出了張千元鈔票,往桌上一放。「今晚我等妳!」
「等我?」
「來找我,妳應該沒忘記我住哪吧?」
「我為什麼要去找你?」她總要掙扎一下,不能那麼順理成章。「你以為你有了幾個臭錢之後就變了個人嗎?」
「反正我等到妳來。」
「那你有得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