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小斐自殺的事上了報紙,她服了安眠藥又割腕,似乎死意甚堅,但其實她只吞了五、六顆安眠藥,刀子也不是劃在手腕上,而是靠近手臂的地方,因為她的家族在商界有點知名度,所以才會被記者弄上新聞頭版。
褚家派了褚橘兒去致意,畢竟褚愛江曾和她交往過,但是褚恨山除了對這則新聞覺得反感之外,沒有任何的評論,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如此令人難以忍受的女人。
在宋芯瑤搬走之後,褚恨山才深深體會到他家里的空蕩、冰冷,尤其是在經過他破壞之後,他根本沒去管它,所以那里仍像是一座廢墟,他則暫時去和他哥哥住,反正沒有了來芯瑤,住在哪里都一樣。
習慣了每晚睡前喝她泡的一杯咖啡,習慣了和她聊上兩句再入眠,吸引他的不只是她的靈秀、慧黠,還有她的善良及骨氣,可是她卻走了……
他留不住她。
這天按捺不住自己翻騰的情緒,他在餐廳打烊前去等她,結果他又看到了上回送她回家的那男生,他坐在一輛摩托車上,很有耐心的等著宋芯瑤。
褚恨山朝他走了過去,一臉的深不可測。
「你好,我是褚恨山。」他自我介紹。
男生嚇了一跳,然後很客氣的回道︰「我是關宏達。」
「你在等宋芯瑤?」
「嗯」
「追她?」
「是啊!」男生笑笑。「你也認識芯瑤?」
褚恨山只是一個揚眉的動作。「她現在住哪?」
「暫住孤兒院。」
「她好嗎?」
「她最近心增不太好,你是……」
這會宋芯瑤已走出了餐廳,她看起來消沉而落落寡歡,眉字帶著輕愁。當她看到褚恨山時,馬上強打起精神,一副自己什麼都拼得過的表情。
「是你。」她用生疏的態度面對他。「我已經有人接了,所以……」
「關宏達,你先走吧!」褚恨山說著拿出自己的名片遞給他。「隨時歡迎你來找我。」
他接過名片一看,臉上的表情大為驚喜,也沒有問一下宋芯搖,就把摩托車調個頭乖乖走人了。
宋芯瑤看呆了,難道世界就是這麼的現實、功利?關宏達口口聲聲要追她,但是一張名片就叫他馬上改變主意……
「別怪他!」褚恨山沒有理會宋芯瑤氣惱的眼神,反而帶著笑意說︰「他知道自己沒有希望,已經提前出局了。」
「你也是!」宋芯瑤仍在氣頭上。「報紙都登出來了,她自殺了!」
「你認為我該負責?」
「你不殺怕仁,伯仁卻因你而死!」
「所以我得背一輩子的良心十字架,哪怕我什麼都沒有做,哪怕我厭惡她厭惡到極點?」褚恨山不再有笑意,語氣也冷硬起來。「如果她以為這樣就能逼我就範,那她太天真了。」
「她都有勇氣自殺……」宋芯瑤同情的說。
「她在演戲!」
「不是每個女人都敢這麼演」
「那又怎樣呢?」褚恨山一點也不受感動。「我還寧可她拿刀捅我幾下,這樣我還會佩服她一些,她……只有叫人同情她,卻不可能對她產生任何感覺。」
宋芯瑤一個深呼吸,沒有接話。
「她和你說了些什麼,是不是?」
「她說的是事實。」
「宋芯瑤,不要听她的。」褚恨山這會沒有動怒,他不溫不火的說︰「她有她的想法,你有你的,每個人都有一套自己的想法,但沒有誰對誰錯,我在乎的是你這個人,不是大家的想法、看法。」
「那你最好帶著我躲到深山里,最好全世界只剩我們兩個人。」宋芯瑤漾起一個世故的笑。「你也看到關宏達了…」
「他怎樣?」
「我們年齡相近,他來自小康之家,有理想、有沖勁,我們兩人的未來是可以規劃、可以開創的,但是如果是跟你……我就永遠只是一個站在你背後的小女人,沒有人會知道我是誰。」
「你是宋芯瑤」
「不!我是‘褚恨山的女人’。」
「你有名字,你——」
「但你的一切早就蓋過了我。」她知道賈小斐的話有七、八成是對的。「今天如果我只是一個小孤兒,那我就安份一些,不必和自己過不去。」
「你的意思…」
「褚恨山,去找一個和你同世界的女人吧!不一定是賈小斐,但是……我真的不適合你。」她強忍著心痛,堅定的說。
「在我們一起住了一陣子,在我們那麼熟悉彼此之後,你居然還能這麼說?!」褚恨山這會不是怒極,而是心死。
「反正我配不上你……」她淡淡一句。
「你才該下地獄。」他亦淡淡的說。
「都好,反正。…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不要再來打擾我了。」宋芯瑤非這麼說不可。
「好!我知道了。」褚恨山沒有道別,他轉身而去。
如果他曾轉個頭,那他會看到宋芯瑤臉上的淚水,但他沒有。
而宋芯瑤很快的拭去臉上的淚,她不能哭、不該哭,這是最好、最理想的結果!
這是她要的……
但她的心也碎了!
***
走出圍棋比賽的會場,宋芯瑤一臉的頹喪,最近她老是輸,有時甚至連預賽都過不了,她的心思老是無法專注,老是會分心,難道褚根山真的在她的心中佔了那麼重要的地位?
有個年輕女孩當到宋芯瑤的面前,害宋芯瑤一頭撞上她。
「對不起。」宋芯瑤側個身要讓那女孩過,她不在乎是誰擋到誰,反正她只想快點回孤兒院,一個人靜靜閉門思過。
「我是褚橘兒。」女孩突然開口。
宋芯瑤猛的抬頭,並且整個人回過神,她看著這個調皮、活潑,但是眼神卻又異常成熟的女孩,她不知要講什麼,只是朝女孩點了下頭。
「褚恨山同父異母的……」
「妹妹。」宋芯瑤替她接下去。
「你知道我?!」褚橘兒很得意。
「你不也知道我?」
褚橘兒先是一笑,但接著她一臉的嚴肅。「褚恨山失蹤了。」
「失蹤?!」宋芯瑤一驚。
「他已經好幾天沒有去公司,也沒有回褚愛江那,手機關機,反正……沒有人知道他在哪里。」其實褚橘兒也不是很擔心,但宋芯瑤不行,她必須要緊張才對。
「你該問他的秘書,說不定他出國了……」宋芯瑤立刻猜測。
「他沒有出國,我們查過人出境管理局,而蜜雪兒更是對他的行蹤一無所悉。」
「怎麼會這樣呢?」宋芯瑤急了。
「我們也是這麼問的。」
「但我……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也不關我的事!」宋芯瑤不想表現得如此無情,但她的確不知道他的去向,也不知道他會這樣。
「我想帶你去見一個人!」褚橘兒笑說。
「見誰?」
「你去了就知道!」
一方面是出于好奇,一方面也是知道如果自己不去,那麼褚橘兒絕不會善罷甘休,所以她坐上褚橘兒的車,她也不問目的地的任由她載了。
第一眼見到宋芯瑤,褚允邦在她身上發現到和他初戀情人文蘇一樣的神韻,她們都是那種外柔內剛、性情堅毅的女子。
他喜歡!
而且這女孩眉清目秀、氣質出眾,雖說是個孤兒,可是那五官之中所展現出來的落落大方和自在神氣,絕不是普通女孩能有的,她絕對配得上恨山。
「你是宋芯瑤?」褚允邦威嚴的聲音。
她不卑不亢的口道︰「我是!」
「你是恨山的女人……」
「不!我是我自己,不是什麼‘褚報山的女人’,我和他之間沒有什麼。」宋芯瑤正色的澄清,完全不怕這個老家伙。
褚允邦笑了,連褚橘兒都掩著嘴笑。
「你不愛恨山?」褚允邦又問。
「我和他沒有關系。」
「但是他似乎沒有你就不行。」褚允邦打量著她。「你是個驕傲、頑固的女孩哦!」
宋芯瑤看著這老人,她感覺得出他對孫子的寵愛和關心,也看得出他這種豪門大家長的威嚴和高高在上,但既然她不想進褚家,她不必對他惟惟諾諾的。
「你想見我到底有什麼事?」她不想奉承他,直接有話就問。「我並不閑。」
「褚恨山不見了。」褚允邦有些責怪的口吻。
「我很遺憾。」
「你不傷心、著急?!」
「他又不是三歲小孩!」
「你真的一點都不在乎他?」
「我在乎不起。」
「如果我點頭呢?」褚允邦一笑,眼中有些邪惡的神采。「如果我並不反對恨山跟你……」
‘胞歉!我並不想跟他。」宋芯瑤很有性格的說︰「不要老以你自己的想法來看事情,我並不想進褚家當褚家的一份子,所以謝謝你的好意,我自己才反對和褚恨山有任何瓜葛。」
「好!有氣魄。」褚允邦對她豎起大拇指,然後看向他的孫女。「橘兒,這小妮子不錯吧?」
褚橘兒點頭。「有骨氣!」
「恨山的眼光不錯。」
「二哥一向比大哥理性。」
「那你二哥到底跑哪去了?」褚允邦板著臉。
其實要找褚恨山絕非難事,問題是如果事情不解決,找到了又如何?「爺爺,賈小斐是一個問題。宋芯瑤也是一個問題,這兩個女人由問題若不解決…找到二哥也沒有用。」
「賈小斐的事交給我。」
「爺爺」
宋芯瑤也是一臉的意外,這個老家伙可以擺平賈小斐?他有辦法?
「宋芯瑤,如果我解決了賈小斐的事,那你和我們恨山……」褚允邦要她給他一個交代。
「我——」
「不要給我來門不當戶不對的那一套!」褚允邦揮了揮手。「你的潛力無窮,我看得出來,將來在國棋界一定可以佔有一席之地,你會有名氣、財富,而且只要你點頭,我可以捐一大筆錢給你待的那家孤兒院,叫他們幾輩子都不必擔心未來!」
「這……是賄賂嗎?」
「是鼓勵!」
「你不能收買我!」
「那麼‘愛’呢?」褚允邦眯著眼。
宋芯瑤保持沉默。
「不要讓我覺得我的孫子一點魅力也沒有,今天如果你對他沒有一點感情,那你現在馬上轉身離開這里,我不會再找你麻煩,但如果你對他有情,那就留下來陪我下幾盤圍棋,想當年,我也是圍棋好手,只可惜兒子、孫子沒有一個有興趣。」
宋芯瑤只想了下,就決定留下來陪這個老家伙下圍棋。
***
當賈小斐出現在法國餐廳時,宋芯瑤的第一個反應是她要來鬧場,而她鐵會丟了這個工作。
但是賈小斐今天和以往不同,她甚至很禮貌的開口行宋芯瑤陪她坐一會兒,在問過餐廳領班,也因為這時段客人不多,所以宋芯瑤坐到賈小斐的面前,準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褚恨山失蹤了?」賈小斐直接問。
「我不是很清楚。」
「他真的沒找你?」
「嗯!」
賈小斐今天看起來比較理性、正常。「我……其實是很怕死的。」
「每個人都怕死。」
「幸好我只吞了五、六顆安眠藥不必洗胃,還有割腕,那真的是全世界最恐怖的感覺,我真的割不下去,只好劃到手臂上,你說……我是不是很孬種?」賈小斐柔柔的說,有些像在自省似的。
「這不是孬種,這表示你還有點腦筋。」
「我想我是不夠愛他,至少沒有愛到可以為他而死。」賈小斐自我解嘲。
「或許吧!」
「我是不是一直在出自己洋相?」
宋芯瑤安慰她道︰「還好啦!」
「褚恨山的爺爺昨天約我喝下午茶,和我聊了很多。」賈小斐露出一個談談的笑容。「原來他也曾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但是沒有結果。」
「這很平常」
「他更告訴我說一樁沒有感情的婚姻,不只是公害苦自己,更會禍延下一代。」
「哦!」來芯瑤專心听著。
「所以不只是他的婚姻失敗,連他兩個兒子的婚姻也不幸福,于是他只好把所有希望放在四個孫子的身上。」賈小斐一臉的平和。
「看得出來。」
「他說我和褚恨山絕不會有幸福,而我知道褚恨山不喜歡我,甚至是厭惡我,所以即使我費盡心思的得到了他,只怕也會是一場痛苦、漫長的折磨。」賈小斐想通了。
她安慰她,「別難過,也許你會遇到更適合你的男人。」
賈小斐投了感激的眼神,「宋芯瑤,我跟你說的話」
「你的話是有道理的。」宋芯瑤插進話。「我也真的有听進去。」
「我的話或許有道理,但是每個人的際遇不一樣,褚允邦喜歡你,褚橘兒欣賞你、褚恨山愛你,你絕對有資格進他們褚家。」賈小斐終于說出了她的心底話。
「賈小斐……」
「我祝福你!」
「但是你…」
「我只當自己作了一場並不真實的噩夢,現在醒了!」賈小斐好像真的月兌胎換骨似的。「做人快樂是最重要的,我何必硬要倒追一個並不愛我的男人,然後受盡痛苦呢?」
「你真的想通了……」宋芯瑤很佩服那個老家伙,他真的是做到了。
「去找褚恨山吧!就說我……我已經恢復正常,因為他爺爺是個最好的心理醫生!」
「賈小斐……」宋芯瑤動容的道。
「別忘了請我喝喜酒!」
***
宋芯瑤被格家其他三個堂兄弟送上山,第一次見到這三個相貌、氣宇不凡的男人,她終于了解為什麼有這麼多的女人會迷上他們,甘願為情所苦。
其實他們根本知道褚恨山的行蹤,褚家在宜蘭的山區里蓋了一幢別墅,偶爾他們會上這里渡假、開家族會議,說褚恨山失蹤只是夸大其辭。
「把他帶下山。」褚愛江交代道。「就說公司快要垮了,如果他再不回來的話。」
「看你的嚶!」褚別美眨了下眼。
「加油!」褚離人一笑。
帶著這三個男人的鼓勵和支持,還有棋盤和圍棋,宋芯瑤敲了別墅的大木門,她耐心的等著褚恨山的出現。
褚恨山怎麼也沒有想到來的人會是宋芯瑤,尤其她還帶著圍棋和棋盤,她想要干嗎?
「你怎麼知道這里的?」
「褚愛江開車,褚別美、褚離人作陪,他們三個一起送我上來的。」宋芯瑤的語氣很平常。
「那你來做什麼?」
「不歡迎嗎?」
「談不上不歡迎,只是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因為如果我的記憶還不錯,我們好像是兩個完全不同世界的人。」褚恨山不太清楚外界發生了什麼事,他已經閉關了好些天,在沒有弄清楚情況的情形下,他絕不再貿然把自己送出去任人宰割。
「我……見過你爺爺了。」既然他沒有請她進去,她只好站在門口說。
「我不意外。」
「你爺爺也和賈小斐談過了。」
「是嗎?」他好像一點也不關心。
「現在的情形……」宋芯瑤有些騎虎難下,她覺得褚恨山是存心和她過不去。
「現在的情形如何?」褚恨山把背靠著門,一副悠哉狀。「事情解決了嗎?有我爺爺出馬,是不是所有的難題全都迎刃而解?」
「我……帶了圍棋和棋盤過來,心想這里一定沒有這東西……」她忽然話鋒一轉。
「你要于嗎?」他仍然不苟言笑。
「只要你能贏我……我什麼都答應你。」
「什麼都答應?!」褚恨山忽然站直了身,但是的又靠了回去。「宋芯瑤,你是在耍我嗎?你明知道我絕不可能贏你。」
「為什麼?」她有些失望和急切。「你都還沒開始和我比就想認輸?」
「你也一樣!」褚恨山反唇相稽。「只會說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但是你努力過嗎?你給我們彼此機會了嗎?朋友?真是好笑!」
「所以你不想比?」她沒料到會這樣。
「不想!」
他的反應不在宋芯瑤的預期之中,不得巳的,她只好撒嬌、惡心一次。「褚恨山,拜托你,你不要先認輸,圍棋很簡單的,只要我告訴你幾個步驟及竅門,你一定能贏我。」
「我怎麼可能贏得了一個圍棋好手。」他白了她一眼,冷笑著。「你只是想看我失敗。」
「不!我會放水。」她月兌口而出。
「你會放水?!」
「我一定會讓你贏。」
「為什麼?」
「因為我想……」她有些不好意思說出口。「因為我想當褚家的一份子,因為我想加人褚家這個大家庭,因為我愛上了你們每一個。」
褚恨山瞪大眼,很不能認同的問︰「你在說什麼?」
「我愛你爺爺、愛諸橘兒、愛褚愛江、褚別美」
「夠了,到我爺爺和橘兒就行了!」褚恨山很有佔有欲的吃了酷,他從來芯瑤的手中拿過棋盤。「你真的會讓我贏?」
「你非贏不可,」宋芯瑤堅定道。「我面子一定會做給你,但是你……你可是要付出代價哦!」
「什麼代價?」他用空著的手擁著她的肩。
她溫柔的看著他,「你的一生一世!」
「沒問題!」他爽快的大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