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花欣不常上PianoPub,她是個生活單純到近乎無聊的女人,但是為了一個「目的」,她必須勉強自己,畢竟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一件黑色緞面的短洋裝,腰上系著一條BlingBling的白色皮帶,一雙華麗的夾腳拖鞋,她看起來性感又冶艷,頭發特別去造型過,因為今晚她要當一個風情萬種,會令男人產生的女人,她要忘記她是曾花欣,然後挑個好男人,借種成功,擁有她所渴望擁有的小孩。
可是一個人的本性不可能在一天內就改變,她畢竟不是那種大膽、狂野的女人,于是在選定目標,前往搭訕、交談的過程,她開始借酒壯膽。
「妳沒醉吧?」跟她面對面而坐的男人,眼神中流露出一抹邪惡狡猾的光芒。
她先舉起右手,然後伸出兩只指頭,露出一抹有點喝「茫」的笑容。
「三只手指頭!」她語氣很High的回答。
「妳確定?」男人肆無忌憚的笑。
「難道是四只嗎?」她看看自己的手指頭。
「不!是三只。」他附和著她,知道她醉了,自己今晚有甜頭嘗了,他喜歡玩一夜,只要對方漂亮、身材好,他一向是來者不拒。
「我就說嘛!」她醉態可掬的一笑。「明明是三只。」
「對!是三只。」他說著順勢抓住她的手,「妳家還是我家?」
曾花欣傻傻的看著他,神智已不太清楚。
「還是妳想去情趣旅館?」男人的目光有點下流了。
「情趣旅館?」曾花欣眼神迷離的重復。
「對啊!」男人的手摩挲著她的縴縴小手,一臉想要餓虎撲羊般的表情。「那里面有按摩浴缸、有八爪椅,還有各種異國風情的房間任君挑選,保證可以叫人銷魂蝕骨!」
「什麼?」她一下子沒有會意過來。「你在說什麼骨……」
「反正妳跟我去就是了。」男人想要拉起她。
「旅館……」
「對!去旅館。」
曾花欣不知道什麼原因並不是很想動,她是醉了,但在她的靈魂深處似乎有個很小的聲音在提醒她,所以即使她非常想要一個小孩,這會她就是不想移動她的身軀。
男人起身繞過桌子,來到她的身邊,打算強行拉起她。已經到了嘴邊的肉,他怎麼可能會放過!
「跟我走!」
「我……」她遲疑。
「這時候不要給我裝清純玉女!」他出言咒罵。「起來!」
「但是……」曾花欣覺得頭重腳輕。「我不太舒服……」
「馬上我就會讓妳舒服。」男人的口吻粗魯又低俗。「起來!」他拉她。
「不要!」她本能的推開他。
「妳這騷貨……」他和她拉扯起來。
孟企走出包廂去洗手間時,意外的看到這一幕,本來他以為是情侶起爭執沒放在心上,可因為男人的咒罵連連,他才皺眉特別瞄了一眼,當他看到被拉扯的女人是「她」時,他彷佛被凍住一般。
「給我走!」男人作勢要去抱曾花欣。
「不要踫我!」她尖叫。
孟企並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他知道那個女人發出拒絕的訊號,而只是這一點,就夠他挺身而出了,他絕不容許女人被欺負的戲碼在他的眼前上演。
「先生。」一手搭上男人的肩膀,他聲音低沉而有力的勸阻。「小姐開口說不了。」
「你少管閑事。」男人用肩膀頂開他的手。「你最好閃遠一點!」
「或許……」孟企也不動氣,只是拿出手機。「我該直接報警。」
「你敢威脅我」男人怒目轉身,一副想要好好教訓這個管閑事家伙一頓的表情,但是當他看清楚對方的模樣,氣勢頓時弱了一大半。
孟企是那種西方人的體型,又高又壯,既像是打橄欖球,又像是打籃球的壯漢,加上臉上那兩道不怒而威的濃眉,讓人感覺不太好惹,只是他的氣質太正派,所以他會被歸類到好人。
他的五官剛正,眼神犀利,不俊美但很有男人味,是一個不能輕忽的男人,他可以跟人好好解決一件事,但必要時,他也不在乎大干一場,是那種叫人輕舉妄動之前會好好想想的男人。
「現在要怎樣?」孟企眼神直視對方的問著,一副奉陪到底的姿態。
「你……」男人氣虛了,但是他仍理直氣壯的為自己找台階下。「是她先勾搭我的。」
「或許她現在後悔了。」孟企冷淡的表示。
「不關你的事。」男人聲音更小了。「你又不認識她,憑什麼插手?」
「我認識她。」
「你認識」
「常『看』到。」孟企含糊其詞。「我和她只隔了一條街,我們算是『老朋友』。」
「老朋友?你是說她也勾搭過你?」
曾花欣是醉了,但是她的耳朵沒有聾,左一聲勾搭,右一句勾搭,听得她好刺耳。她是什麼時候成了浪女?明明她是個正正派派的作家,她寫了很多被書評家評為清新、雋永的作品。
「喂!我……」她想要為自己辯護。
「閉嘴!」孟企阻止她。「妳喝醉了,別出自己洋相了,一會我先送妳回去。」
「你……」曾花欣確定自己並不認識這個高大得要命的男人。他是打哪冒出來的?「你要送我回家?」
孟企點頭,「妳喝太多了。」
「哪有!」她完全不承認自己醉了。
眼見孟企態度堅決,男人只好打退堂鼓,對方高大又壯碩,反正店里還有其它獵物,他犯不著為了一個女人而跟那家伙動拳腳。
「搞什麼!」他心有不甘的粗聲粗氣罵上一句。「勸勸這個小姐,沒事不要亂放電。」
「她喝多了。」孟企淡道。
「幸好她是踫上我這種斯文人。」男人扯了扯自己西裝外套的衣襟。「你管好她!」
「我盡量。」孟企笑答。
「哼!白忙一場。」男人嘀咕而去。
曾花欣想要看清楚這個高大男人的五官,他不是金城武那型的男人,比較像是那種經過大海試煉過的落拓水手,他身上有一種令人放心的味道,說不出理由,就是能讓人什麼事都不需要操心,因為有他在。
對!就是這種感覺!
他就是給她這種感覺……
「嗨!」她熱情朝他揮揮手,對他有種強烈的好感。
「妳醉了……」孟企無奈的嘆了口氣,「妳知道嗎?」
「你好高大。」她答非所問,眼楮直勾勾盯著他。「是遺傳嗎?」
「我爸爸也高。」他只好回答。
「所以真是遺傳……」曾花欣滿意的頷首。
「我送妳回家好嗎?」他不是登徒子,也不想佔她便宜,他跟剛剛那個男人不同,他是真心要幫她。「妳這樣有些危險。」
曾花欣一定是醉了,不然她絕不可能有這種勇氣,她突然伸手拉著他的手臂,把他往她身上拉。
孟企一個措手不及,如果他知道她會有這舉動,那麼他還可以站穩,而不是像這會這樣摔在她的身上。
听到她一聲嬌嗲的抗議,他馬上在她身邊坐正。
「妳沒事吧?」他關切的問。
有種溫暖、厚實的感覺慢慢的滲透進她心里,她已經好久不曾有這種感覺,自從男友史承仁死後,她的心一直是空蕩蕩的,可是這個男人讓她的心在這瞬間活了過來似的。
「告訴我……你未婚?」她忽然像沒那麼醉,捉回一絲清明似的。
「什麼」孟企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你有沒有女朋友?」她又追問。
當她在發酒瘋,他沒有回答,而是說︰「告訴我妳家在哪,我才可以送妳回去。」
「不!」今晚的目的還沒有達到之前,她絕不回家。「我們喝酒。」
「妳已經醉了……」他不太高興的提醒她。
「還不夠。」她忽然俏皮的一笑,心里已經選定了這個男人,沒有猶豫,她順手招來服務生。「你要喝什麼?」
「我有朋友在包廂里。」
「陪我喝……」她求著他,向他撒嬌。「拜托……」
「妳……」孟企是血肉之軀,尤其是她那恬靜、優雅的倩影已深植他心中,雖然對她現在的這一面有些意外,不過還是抹煞不了他對她的感覺。
「你叫什麼?」她問。
「孟企。」他說︰「企業的企。」
「我是曾花欣。」她自我介紹。
「什麼?」他以為她弄個假名唬弄他。
「花朵的花,欣喜的欣。」她苦笑的解釋。「我媽的幽默感,有時連我這個做女兒的都無法了解……即使妳已經上了天堂,但偶爾我還是要挾妳兩句,給自己女兒取名叫花欣……」她仰起頭,朝天花板做出個指控的表情。「妳瘋了嗎?」
孟企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當真,但這個女人真叫了瓶威士忌,一副不醉不歸的模樣。
「陪我喝!」她大剌剌的抓著他的手。「干!」
「妳真的醉了……」
「我要醉得更徹底一些。」
「拜托先告訴我妳家的地址。」
「我不要回家!」
「曾花欣……」他叫不出「曾小姐」這麼社交的稱謂。「別再喝了!」
「要!」她固執非常的回答。
「妳真豁出去了?」
「是的!」她露出一抹隱約而且神秘的笑容,眼神熱切,這一刻她要的男人是他,死去的史承仁無法給她她想要的,而她不想再孤單一人,她已經孤單很久了。「我是豁出去了。」
孟企只是無言的看著她。
「喝嘛!」她忽然柔聲的撒嬌,「陪我!」
他知道朋友還在包廂里等他,但是這會跟她一起喝酒的是這麼強烈,還有她眼里的某些東西打動了他,于是他拿出手機給他朋友打了電話。
曾花欣笑得好甜,但是甜中又帶著一絲酸。這個男人會是她孩子的爸爸嗎?
她希望是。
她真的希望是他……
◎◎◎◎◎
「抱緊我!不要放手!」
「求你……愛我……對,就是這樣!」
「拜托……我想要一個小孩……」
曾花欣希望這是一場夢,當她頭痛欲裂的醒來,她希望自己可以再醉生夢死個三天三夜,好讓她可以確定自己只是作了一場夢,她並沒有干出那麼瘋狂的事!
她真的跟那個男人上床了?
她記得PianoPub。
她記得那個高大的男人,但是在灌了那瓶威士忌後的記憶,她只抓得住一些片段。
把眼楮睜得更大一些,由窗簾所透進的微光,她知道現在是早上了,而這是一個陌生的房間,她在一張陌生的大床上,雖然床上只有她一個人。她掀開蓋在身上的被子,在被子底下的她是赤果果的。
天啊!
她做了!
她真的做了!
難怪大腿之間有種酸痛感,難怪雪白的床單上有一小塊干掉的血跡。
在事情真的發生的這一刻,曾花欣才深深覺得自己的行為實在很欠考慮。她怎麼會這麼膽大妄為呢?
還有,這是哪里?不像飯店,難道是那男人的家
噢,她不想面對他,她依稀記得當他發現她是處女時,他的動作是那麼小心翼翼,他呵護著她,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會傷到她。
發出痛苦的申吟,曾花欣寧可自己什麼都不記得,但是那些情景在她腦中隱隱浮現,她或許是醉了,可她還有知覺,對于他對她所做的事……她還是知道的。
她還是趕緊走人吧,對!留下來見到那男人只會更尷尬。
「早!」
就在她低著頭張望想找回衣服穿上時,一記響亮的招呼在她耳邊響起,害她差一點魂飛魄散。
「早餐好了!」孟企很有朝氣的向她宣布。
「上帝……」她發出哀嚎。
◎◎◎◎◎
穿著孟企借她的T恤,在洗過澡、覺得自己比較象樣之後,曾花欣才敢去面對他。
那個男人……她甚至已經忘記他的姓名,她隱約記得他有告訴過她,但她實在記不得了。
直到這一刻,她還是有想落跑的沖動,但這男人的家大得離譜,光從他的臥室找到他家的樓梯,她就經過三間客房、一間健身房、一間書房和一間和室,最後是怕她迷路的他又上樓來領她到飯廳的。
她始終低頭不看他,孟企彷佛也知道她的心思,不急著打破沉默,只是不時偷覷著她,留意她的狀況。
她身上穿著他的T恤,頭發半濕半干,打著赤腳,看起來脆弱、年輕而且有些無助,跟他在空中咖啡廳及昨夜PianoPub里的形象都不同。
「早。」他又說一次。
「早!」曾花欣囁嚅回道,站在餐桌邊有些不知所措。
「坐!」他指示。
她拉開一張餐椅,然後坐下。
「吃吧!」他再說。
曾花欣拿起刀叉,正想照做時,忽然想到自己又不是一條小狗,他也不是她的主人,憑什麼他一個口令,她就要一個動作,于是她放下刀叉。
「怎麼了?」他不解。
「你當我是你養的寵物嗎?」
「寵物?」孟企一楞。「不,我只是……」他真的沒有注意。
「早、坐、吃吧!」她模仿他的語氣。「你剛就是這麼命令我的。」
「抱歉!」孟企立刻表示歉意。「我只是看妳好像不是很自在,才主動出聲招呼……」他怕自己多說多錯,不再解釋下去,改換種說法。「我烤了吐司、煎了荷包蛋、煮了咖啡,如果不夠……」
「我一向不吃早餐。」她回他。「除非很餓、很餓。」
「那妳應該餓了。」他本能的回她。
「你是在暗示什麼嗎?」曾花欣馬上聯想到他是在指他們的一夜,以為他是在揶揄她,這令她有些惱怒。
「我……」孟企也意識到自己的語病,但他真的是無心的。「真的沒有在暗示什麼,只是單純認為早餐很重要,每個人都應該吃早餐,妳昨夜喝了不少酒,可是沒吃什麼東西。」
她忽然嘆了口氣。總要面對現實、面對這個男人,他還弄了早餐耶!
「我是餓了。」她承認。
「那快點吃吧!」
「你的荷包蛋煎得很漂亮。」她努力擠出一抹笑。
「留學生的基本技能,如果連顆蛋都不會煎,早晚會餓死。」他笑著回答。
「你在哪里留學?」
「紐約。」他簡短回答,事實上他比較渴望了解她。「那妳呢,妳還是學生嗎?」
曾花欣卻不接話。吃過早餐她就要閃人,然後跟這個男人從此井水不犯河水,她並不想告訴對方太多自己的事。
等不到她的回答,他重復一遍問題,「曾花欣,妳不是學生吧」
「不,我不是。」她說完怔了下。「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們昨晚自我介紹過。」
「喔!」慘了,她完全記不起他的名字,這下糗了。
「孟企。」他知道她沒有記住。「孟子的孟,企業的企,孟企。
「妳說妳是花朵的花,欣喜的欣,姓曾,曾花欣,挺有趣的名字,妳很佩服妳媽的幽默感,只是她人在天堂了,妳想算帳,也得再等上一段時間。」她說過的話孟企牢記在心上。
「我昨晚說了那麼多?」
「還好。」他笑得有點耐人尋味。
曾花欣只好悶著頭快吃。兩片吐司、一顆荷包蛋、一杯咖啡,也大概五分鐘就可以解決,髒衣服勉強再穿回身上,她就可以快閃。
「慢慢吃,不要噎到了。」他自己卻不吃的只看著她吃,然後微皺眉頭。「沒人催妳。」
她仍低頭猛吃。
「我們……結婚吧!」他無預警的說了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