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蘺氣死了,他怎麼可能睡得著,他瞠大著眼跟解楓情互瞪,解楓情也不理會他,總之就是要他睡覺。
秋蘺覺得解楓情不知道是不是發了什麼瘋病,竟這樣的抓狂,還沒說上三句話就把他給捉回來,硬逼著他睡覺。他不想吃虧,最起碼要賺的銀子絕不能飛了。他沒好氣的道︰「你說要給銀子,給我啊,你給我我就睡覺。」
解楓情二話不說的拿出一張銀票,壓在桌上,「等你明天睡醒後,這就是你的了。」
秋蘺根本不信他的話,「你先給我,否則你要是騙我,我不就白睡了!」
解楓情將銀票拿給他,秋蘺看了眼銀票的數字,竟是一百兩,他先是一愣,最後才好心情的躺下去睡;反正有人要給他銀子,不拿白不拿,他絕不會客氣的。他要一覺睡到天亮,睡的安穩舒適,至于解楓情要不要睡,那是他的事。
解楓情一夜無眠的起身,他頭一個找的不是睡在床上的秋蘺,而是到客廳找尋那年紀足以當他爺爺的總管。他的神色比往常更為嚴肅,依然是雲貝的少爺架子,「總管,我有話要問你。」
「少爺,有什麼事嗎?」見解楓情神色凝重,總管以為是很嚴重的要事,他趕緊湊得更近。
「你覺得……覺得……也就是說,以你的年紀……我想應該能夠給我一些建議,所以……當然……你也有同年紀的孫女,應該會比較了……了解這些事?」
總管瞠圓雙眼看著解楓情,因為他這一輩子從未見過少爺吞吞吐吐的樣子,而且他似乎是非常的煩惱,但是他語焉不祥,總管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總管低頭,更關切的問道︰「少爺,到底是什麼事?只要我做的到的,我都願意做,但是可否請少爺說清楚一點?」
深吸一口氣,解楓情似乎鎮定了些,他又問了一次,不過他的聲音似乎卡在喉嚨,有點出不來。「你覺得送什麼東西給姑娘家,她才會高興?」
總管以為自己得了幻听,因為以少爺的個性,是絕不會問這種問題的;況且多得是女孩子想嫁他,應該不會問這種問題才是,所以他臉上充滿了震驚,還挖了挖耳朵,不敢置信的問︰「對不起,少爺,我听不太清楚,可以麻煩你再說一次嗎?」
解楓情臉上冰冷的表情已不復見,也沒有剛才的少爺派頭,他越說越小聲︰「我是說送什麼東西給姑娘家,她才會高興?」
「少爺,你是要挑選東西送給你姑母嗎?」
解楓情搖了搖頭,尷尬的道︰「不是,是像你孫女那樣年紀的姑娘。能夠討她喜歡,讓她拿到禮物後會很高興的是什麼?」
總管震驚得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這真的不像少爺會問的話,少爺通常問的都是賬本、僕役間的問題,怎麼會突然問這個?
腦袋混亂得似一團泥的總管只能回答︰「少爺,這個問題挺難的,讓我想想看。有了,姑娘家愛穿新衣服,你若是知道這位姑娘愛什麼顏色,讓她去選做一件新衣裳,保證她心花怒放。」
解楓情難以置信的問道︰「就這麼簡單嗎?」
「最好讓她親自去選花色,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唔,多謝你了。」解楓情馬上站了起來,往後院走去,而總管則還是搞不懂少爺問這個奇怪的問題做什麼。
解楓情疾步走回房間,他一進房,便看見秋蘺已經醒過來了,正在伸懶腰,看到他進來,當成沒看到。
解楓情冷聲道︰「今天我要外出,你跟我一起去。」
「是,大少爺,天大地大你最大,我馬上跟你走。」秋蘺依然是那一副調調。
解楓情拉著他就往外走,還越走越快。
秋蘺身高比他矮,再怎麼跨步也沒他快,他被拉的哇哇叫︰「喂,你松手啦,我的手快被你拉斷了,你干什麼啊?」
終于走到杭州最有名的布莊前,也就是解楓情自家開設的布莊,他猛敲著大門。
里面傳來回應︰「干什麼,這麼早就來敲門……」
「我是大少爺,快把門打開。」
一听是家里的大少爺來了,掌櫃馬上將門打開,一臉慌張的道︰「少爺,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把最好的布全都拿出來。」
掌櫃根本就不知道解楓情要做什麼,但他一個命令,他就一個動作,連忙叫醒小廝把店里最好的布全都拿出來,擺了滿桌還放不完。
秋蘺實在是有點不爽,這個少爺是太閑了嗎?這麼早要做衣服,也沒必要把他扯到這里來看他選布料啊!他不滿的扯開喉嚨叫道︰「拜托,大少爺,你心血來潮要做衣服我是不反對,可是麻煩你不要扯得我痛死了。把我拉來這里,竟是要我來看你做衣服,你也行行好,我昨天半夜才睡著耶……」
「你選幾塊布料好做衣服。」
他一說完,秋蘺就傻眼了。該不會是自己听錯了吧,他比著自己,「我來選?什麼意思啊?」
「叫你選就選,快啊!」
秋蘺在他身邊繞了一圈,一臉覺得有鬼的盯著解楓情看,「所謂禮多必詐,解楓情,你今天有問題喔!」
他是要討秋蘺的歡心,當然是有問題,他的臉馬上漲紅,硬裝成沒事般,冷冷的開口扯了個謊︰「我的表妹要成親了,要送她衣服,她的身材與你相似,所以才叫你來選,你可不要以為我是要送你的。」
「唉,就算你要送,我還不敢穿呢,那種東西送我,我也不敢收。」
解楓情臉色一僵,似乎要翻臉了。
不過秋蘺一說完這段惡毒的話就笑了,還拍拍解楓情的背,似乎覺得他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壞。「看你老是一副死魚臉,想不到你也挺有親戚情分的嘛!人生在世,重的就是一個情字,要我幫你選沒問題,我的眼光很棒,絕對讓你表妹滿意。」
秋蘺笑開了一張臉,他的臉上充滿了生氣與活潑,令解楓情覺得自己渾身的熱血直往頭上竄。
秋蘺沒有注意到他,早就在跟掌櫃討論布料了。
解楓情站在他的身後,實在有股沖動想抱住她,他伸出手來,輕輕的摟住她。
秋蘺不疑有他,因為大家都是男的嘛,他跟他結拜兄弟還不是會互相摟肩搭背,他只是取笑道︰「你在試你表妹的腰身是否跟我一樣是不是?」
解楓情順著情勢點頭,直到秋蘺選完了布料才不舍的放開。
「真舒服、真涼快、真好喝,這果然是你們大戶人家才喝得起的,我在苗疆都沒喝過。」
他們從早上選到中午,還在街上逛了一圈,回家時太陽正當頭,秋蘺受不了這種要命的酷熱,一直喊熱。解楓情就馬上要人拿冰鎮梅汁來,梅汁里摻著一些碎冰片,喝起來冰涼爽口,也讓秋蘺贊不絕口;而用來冰鎮的冰塊,若不是大戶人家,根本就不可能有冰窖可以做冰塊,所以秋蘺從來沒喝過。
他喝了一碗還不過癮,猛瞧著解楓情那一碗看。解楓情湊在嘴邊喝了一口,看他一直盯著他的碗看,心疼地道︰「你還想喝嗎?我再叫人……」
秋蘺搖搖手,「拜托,叫人再拿來,那多晚了?我現在好渴喔,而且我幫你選東西耶,照理說你應該要酬謝我才對,你那一碗給我啦!」
他自行討梅汁喝,還一臉既可愛又垂涎的表情,解楓情心動了,但是……
「可是我喝過了……」
「你喝過有什麼關系?給我喝啦,你知不知道,我看你喝,心里好癢喔!」
他一臉索求的討好樣,十分可愛,而且他對解楓情向來沒好氣,難得今日說話這麼的低聲下氣,更令人憐愛,解楓情心中一窒,真的將碗遞給他。
秋蘺一接過,毫不客氣的一口喝干,邊喝還邊咂嘴,似乎回味無窮。
解楓情盯著他的紅艷嘴唇,早已看得目不轉楮。
秋蘺邊扇風邊道︰「喝過了冰鎮梅汁,就覺得好餓。啊,我想到了,我今天連早飯都還沒吃,就被你給拖出來,現在都中午了,怪不得我餓得要命。」
他說完了一大串,才看到解楓情正猛盯著他瞧,他不禁起疑道︰「喂,你一直看著我干什麼,一臉想咬我的樣子,我嘴上有什麼嗎?」
聞言,解楓情臉色一變,厲聲道︰「你在胡說些什麼?大姑娘家說些下流的言詞,你究竟懂不懂廉恥?」
「喂,我只是比喻,你干嘛生這麼大的氣?」
「你從今後要改,听見了沒?不準說些下流的話,也不能坐沒坐相,還有,不可以跟我頂嘴,我說什麼,你都要應是,懂嗎?」
不听還好,一听簡直要笑破秋蘺的肚子,這個家伙以為他在訓他未來的新娘子嗎?他可是男的啊!
他狂笑道︰「不會吧,你好像在教訓你未來的新娘子。拜托你去找別人好不好?找我訓,你有沒有搞錯!不過如果有姑娘要嫁你,我也只能替她默哀;我看只有不長眼的人,才會想嫁給你。」
解楓情臉色鐵青,他沉聲道︰「嫁我有什麼不好?」
「當然是大大的不好。」
听到這樣的回答,解楓情的臉色難看之至,他站了起來,「胡說,嫁給我可好得很,全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要嫁給我,我有財有權有勢,要求個一官半職都不是難事,這樣的我有什麼不好?」
「就是這一點不好!你很吵耶,說不過別人,就死瞪著人吼,說實在的,你這個人專制得很,我看不出有什麼好的,嫁給你,要是說話稍微大聲一點,你一定不會允許的。你長的雖然不錯,但是只會拿一雙死魚眼看人,再好看也會讓人覺得可怕,姑娘家會嚇死的。」
解楓情的臉色已經十分難看,他再問了一次︰「你不覺得嫁給我很好嗎?因為我很有錢。」
秋蘺挑挑眉,「拜托,請你說話有點氣質好不好?你再怎麼說都只會說你有財有勢有權這幾句話,我都覺得你好像是暴發戶一樣,說的話讓人超級想笑。」
再也受不了秋蘺不把他當一回事的口氣,解楓情拍桌怒叫,桌上的碗因而振動得非常厲害,「你說我是暴發戶?」
「因為你實在是很沒氣質。我告訴你,我在苗疆住的神子家里,也有一個是世上首富的弟弟,他就沒像你每次說話都要拍桌踢椅的,你不覺得你的脾氣很壞嗎?動不動就生氣,好像所有人都跟你有仇一樣。」
解楓情還想怒叫,秋蘺卻笑笑的拍拍他的手,他招攬生意的眨了眨眼楮,「解少爺,雖然你的個性不怎麼樣,但是包在我這個苗疆萬事通的身上,我可以教你如何賺進成千上萬個姑娘家的芳心。我只收你一百兩好不好?個月內若不成功,我就以二百兩退回。」
怕解楓情嫌收費太高,他還推薦了另一個方法。「如果你嫌費用太高,還可以看你喜歡哪一家的姑娘,我幫你介紹;這個因為不保證成功,所以只收五十兩,你覺得如何?」
解楓情的怒火完全消失,他目瞪口呆的盯著秋蘺看。秋蘺竟然要幫他介紹姑娘家,而且還一臉十分有興致的樣子,解楓情心里的烈火跟寒冰交錯升起,他越听越是火大,難道秋蘺對他一點感覺也沒有嗎?
他抓住秋蘺的手,讓他站起來跟自己對看,又氣又火又怒又難受地吼道︰「好,我給你這個苗疆萬事通五百兩,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你告訴我,你喜歡什麼樣的人?」
「啊?」秋蘺一時反應不過來,沒听懂他在說些什麼。
解楓情又重復了一次︰「我給你五百兩,只要你告訴我,你喜歡什麼樣的人?」
「我喜歡什麼樣的人?」秋蘺終于听懂了。他疑惑的比著自己,這個死魚目干什麼這麼問他?
「對,我只要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人。」
雖然覺得他問的問題很怪,但只要有銀子收,秋蘺並不去多想,況且他這個問題,是他們住在苗疆神子家中的人心里的大事。他笑了出來,跟解楓情的緊張比起來,他的心情是輕松的。
「我哪知道自己喜歡什麼樣的人,我自小孤苦伶仃地被苗疆神子收養,我的命本來就不是我的,神子只說我將會遇到一個人,而我將會喜歡那個人,那個人就是我喜歡的那個人。」
這是什麼答案?解楓情抓緊他的手,臉色又青又白,秋蘺根本就是在騙他0你根本就是在顧左右而言它,不想回答我的問題,我問你你喜歡什麼樣的人,回答我啊,你休想用這種什麼也不是的答案來敷衍我!」
秋蘺一臉莫名其妙,根本就不知道他為什麼發怒。因此他心里也有些不開心了,他明明是實話實說,他生什麼氣0我已經回答你了,我喜歡的是神子為我指點的那個人……」
解楓情再度用力抓著他的手直晃。
秋蘺左手掛了一個玉手鐲,他這樣猛晃,玉鐲就在桌上敲了好幾下。秋蘺握住玉鐲,緊張的要推開他的手。「你干什麼?這個玉鐲要被你敲壞了。」
解楓情看那玉鐲根本就不值幾個錢,他要問的事才是重點,怒急攻心的他只想知道答案,完全不顧秋蘺心情。「那玉鐲不值什麼錢,你要,我買成千上百個給你!」
由于玉鐲的質地並不是特別的好,連敲了幾下後,已經被敲出了一道裂痕。秋蘺見狀是既心痛又生氣,這個玉鐲是他的隨身之物,從小伴著他長大的,等于是玉在人在、玉亡人亡的重要東西。
玉鐲又被用力敲了一下,秋蘺大叫一聲的握住玉鐲怒道︰「我的玉鐲……你真可惡!」
秋蘺朝他臉上猛烈的打了一個巴掌,怒火難以抑止的他用出了全部的力氣。
解楓情的頭被打得歪了一邊,他火紅著眼看他,不敢置信的模著自己的臉,「你打我,你竟為了那個爛玉鐲打我……」
「你有錢是你家的事,我也不貪你的銀兩,犯不著看你的臉色。這個玉鐲比我的生命還重要,你這個混蛋,竟然把它敲出裂痕來……」
兩人講到這里,已經完全撕破臉了,解楓情也想一巴掌揮過去。
秋蘺握著手腕上的玉鐲,全身顫抖,臉色也白的像紙一樣。
解楓情本來十分生氣,但是他忽然表現的這麼不正常,任何人見了也會一驚。「你怎麼了?」
「別踫我!」
雖然是憎惡地說別踫我,但是秋蘺卻是全身顫抖,身體亦支撐不住的往解楓情的懷里倒去。
解楓情完全不能理解這個情況,只能本能的抱住他,再見到秋蘺的臉色不只是變白,甚至痛的臉上都是冷汗。
「秋蘺,你到底怎麼了?」解楓情忘了剛才才跟他怒目相向,他緊緊的摟住他,著急的詢問。
「不……不關……你的……事。」
秋蘺咬著牙,說出這一句話,全身還不斷的抽搐,痛到他把嘴唇咬出血來。
解楓情看他痛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也喘不過氣,好像隨時要斷氣一樣,他擔心得聲音都顫抖了,他見過將死的人才會是這樣,難道秋蘺要死了嗎?
他臉上的汗水一滴滴落下,抱住秋蘺,急忙往自己的房間奔跑,更激動的朝僕役大叫︰「叫大夫來,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