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著毛毛細雨的黃昏,小巷里安靜無聲,紀曉雪只听見他踩過水窪水濺起來的聲音。
在紀曉雪走過後,小巷又呈現安靜無聲的狀態。
紀曉雪沒有懊惱,也沒有生氣,更沒有覺得自己被耍了的感覺。
紀曉雪知道伯恩.勞倫斯公爵向來以玩弄別人為樂,所以他一點也不覺得怎樣。
今天的辛苦,將在明日的薪資上得到報酬,這是他深信不疑的一點,而這個堅持也讓他得到了成為伯恩.勞倫斯的秘書這份工作。
「你就是紀曉雪嗎?」
紀曉雪等候了許久,小店的門終于打開。
打開門的男人有著一張過分美麗卻蒼白的臉,那是傾城傾國的美麗容顏,美得令人無法直視。
「是的,是我總裁要我來這里的。」
「嗯。」
這個美麗的男人沒有多說些什ど,他示意要紀曉雪走進去,紀曉雪就走了進去。
這間店的裝潢很有格調,卻讓人看不出來它營業的項目。
但由伯恩給的名片看來,紀曉雪知道這是一家販賣東西的店。
而它販賣的東西叫作幸福。
「你覺得你幸福嗎?紀先生。」
端來一杯香茶,這位有著傾城容顏的男人,其說話的溫柔語調像樂音一樣能撫慰人心。
「我並不覺得我不幸。」
這就是紀曉雪最真心的回答。
那個有著傾城容顏的男人微微一笑,他迷人的笑容令人看了心花怒放。
「嗯,如果有人願意給你幸福,你願意接受嗎?」
紀曉雪冷冷地說︰
「我不曉得幸福是什ど東西,老實說,我也覺得你是在欺騙社會大眾,若有幸福的話,為何人類還如此不幸?」
他的尖銳言詞沒有讓對方生氣,反而讓對方有感而發。
「如果你幸福的話,你就不會說這樣的話;如果你很幸福的話,你更不會質疑幸福的存在;如果你曾經幸福的話,為何你的心會被冷漠包圍?」
紀曉雪站了起來,冷淡的道︰
「如果我幸福的話,那是因為我被自己所蒙騙,才會相信這世上有幸福的存在,那種東西只不過是自我安慰、自我欺騙的幻覺而已,而我……」
紀曉雪繼而言詞更加犀利地說︰
「從不作夢,尤其是那種無聊的白日夢。請恕我失禮,我下班的時間已經到了,伯恩.勞倫斯公爵並沒有給我這次加班的費用,所以我要走了。」
男子並沒有被侮辱的感覺,他站了起來,握住紀曉雪的手說︰
「如果有一天你想得到幸福,請務必來我這里,我會盡其所能的幫助你,你值得得到幸福。」
男子的手掌心傳來的熱度使紀曉雪稍微收斂自己的怒氣。
紀曉雪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地走出這家店面很小的店。
幸福?
那是什ど東西?
早在多年前,紀曉雪就認定那是一個人們用來欺騙自己的詞語而已。
嗯,看來還是不行。
紀曉雪從那間小店的前門出去,就有人從後門走進來。
男子穿得很休閑,但是英俊的容貌還是令人印象深刻。
「伯恩,他真是一位特別的美人,不接近別人,也讓人不易接近。」
男子的話語讓伯恩笑了起來,
「就是這樣才有趣啊!」
「很少有令你覺得有趣的事。」
伯恩朗笑了起來,
「王子,你說得對,很多事都讓我覺得無聊,但是他讓我覺得有趣得很。」
被稱為王子的人淡淡一笑,他的笑容有傾城傾國的魅力。
「那我先祝賀這位有個性的美人,因為我相信有你在,他一定能得到幸福的。」
「我不再愛任何人,也不再期待被任何人愛。」
臉頰上溫熱的淚水不能溫暖紀曉雪冰冷的心。
我喜歡這樣孤獨的活著!那是紀曉雪八歲時抱著傷痕累累的身體,躲在角落里對自己所說的話。
美麗的夜晚應該是戀人相依偎的時間。
在這間號稱台灣最豪華也看得到最美夜景的餐廳里,坐著幾對前來消費的戀人。
餐廳的服務等級當然是一流的,價格也是最貴的。
尤其是餐廳包廂的貴賓席,相信除了政商名流、機要人士之外,沒有人消費得起。
就在餐廳的包廂里,擁有絕佳視野的座位上,兩位男士正面對面坐著.一個冷艷、一個英浚
只可滾俊的人口若懸河,冷艷的人惜話如金。
旁人若是靠近去听,一定能明白為何外型冷艷的人會惜話如金,因為這位英俊的男士說話沒有那ど入流。
「唉,雪啊,如果宣泄是人類本能的話,你不覺得為滿足這種本能而活是一件好事嗎?」
冷冷的,紀曉雪不回答這種問題,也不屑于回答,卻盡量有禮貌而不得罪伯恩地道︰「我不思考這種問題,總裁。」
「你不覺得兩個男人在這種約會聖地看著美麗的夜景,會發生什ど有趣或浪漫的事情,是一件十分值得探討的事?」
伯恩顧著說自己感興趣的事,但是紀曉雪卻努力將他的心思拉回正題。
「總裁,關于並購K公司的事,只等你下指令。」
完全不理會紀曉雪的問題,伯恩依然自顧自的對于自己剛才提出的問題不斷深人探討。
看來伯恩對這個問題充滿濃厚的興趣。
「如果我吻了你,你會驚訝嗎?雪。」
紀曉雪相當冷靜,反應簡直可以算是冷淡了。
「事實上,我寧可在我的家里喝一杯可以鎮定神經的茶,然後洗個澡睡覺,而不是跟一個只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坐在這里。」紀曉雪繼續說,而且用辭更加坦率︰「請原諒我這樣說,總裁,在這種約會聖地,看的只是一大堆由電燈泡串聯而成的人造景色。」
無話可說的伯恩露出笑顏,毫無被冒犯而生的怒氣,眼中反而還閃著晶光。
若是坐在伯恩對面的是個普通女人或是男人,保證會迷戀上他的英俊外型和燦爛笑容,癱軟在他身上。
只可惜紀曉雪完全免疫。
‘你的口才真好,令我頗為汗顏。」伯恩露出微笑說︰「看來我真的得好好工作了。」
伯恩迅速翻閱報表。
伯恩于不久後飛快的下了幾道指令。
帶著手提電腦的紀曉雪冷靜地點出電腦里的檔案,Key進文字,一切的動作都在幾分鐘後完成,然後他們又寂靜了下來。
幾百億元的生意在幾分鐘內成交,這顯示著伯恩的確是個商業奇才。
紀曉雪緊急的處理並購K公司的資料,而和他坐在同桌的伯恩卻是狀似無聊地撐著頭,看向窗外美麗的夜景。
伯恩還沒說完剛才的話題。
伯恩用不疾不緩的聲調道︰「雪;你認為我是那種會被所支配的人嗎?」
「不是,總裁。」
一邊處理資料,紀曉雪一邊回話,而他能一心二用全是這三個月里被伯恩給訓練出來的。
伯恩問的話越來越奇怪,越來越讓人無法回答,不過紀曉雪仍能應付得很好。
‘你認為想跟對方是一件很可恥的事嗎?」伯恩又問起一個令人無法招架的問題。
「端看目的何在。」
「你覺得我對女人的吸引指數有多少?」
「百分之五百。」
紀曉雪的回答令伯恩嘟起嘴唇,但也令伯恩龍心大悅的道︰「你對我的魅力顯然太過高估了。」
露出一臉深感被侮辱的表情,紀曉雪抬起頭來說︰「總裁,我對任何事從不高估。」
看著他認真的表情,伯恩臉上的笑容越加深。
「你為何肯無薪酬的陪我在這里加班?這不符合你做任何事都必須獲得代價的人生哲學。」
伯恩用戴著戒指的修長手指端起酒杯,淺淺地吸了一口紅酒,然後享受的閉上眼楮,臉龐上的表情顯得有些稚氣。
但紀曉雪知道,這個人絕不稚氣,他可以聰明的戲弄別人,更可以殘酷的毀掉別人,甚至不必動用到他的一根手指。
「只有一個原因,因為你付我優握的薪水,所以你能得到最好的服務,總裁。」
放下酒杯,將雙手交又,伯恩睜開眼楮,直視著紀曉雪那向來不含暖意的眼楮。
兩人的目光瞬間對上,中間只隔著一片薄薄的眼鏡鏡片。
「你覺得我任性嗎?雪?’」
「這牽涉到人身攻擊,請恕我不做任何評論。」
紀曉雪合上電腦,K公司的並購案顯然已經在幾分鐘之內處理完畢。
紀曉雪剛說出來的話顯然不太認同伯恩的行事作風。
「說出來就加薪百分之五。」
彈了一下手指,伯恩開出條件。
「你有任性的本錢。」
紀曉雪冷靜的回答,站起身,向伯恩鞠躬九十度。
紀曉雪說話時的聲調雖然優美,但卻制式化得令人皺眉。
「K公司的並購案已經完成,關于加薪一事,明天我會發出公文通知會計處的田經理,請他從明日開始幫我加薪。」
伯恩抬起頭來,笑得十分無辜。「我在這里訂了房間,你知道嗎?你不會想讓我的錢白花吧?」
紀曉雪顯得無所謂,「我想總裁付得起這種小錢,照公司一天的營業額來看,總裁一天所得的利潤付得起一間房間的錢。
伯恩不禁祭出哀兵政策,「現在已經很晚了,大概沒有公車、捷運可坐,而且你又是搭我的車來的。」
紀曉雪不以為然地道︰「我可以搭計程車回去。」
伯恩用手指按著頭,露出一臉憂心的表情。
「這實在是危險得教人擔心,我前天看到一本有關于計程車司機殺人的書,令我非常害怕失去你這樣好的助手及秘書。請原諒我看完那一本書之後變得敏感及多心,但是我實在不希望你會發生任何事故。」
伯恩笑得很好詐,繼而說道︰「你不會希望你的老板因為擔心你過度而心髒衰竭吧?」
紀曉雪沒有為這個可笑的借口露出任何表情,他的態度依然是冷淡到極點,而且說話依舊這ど直接。
「第一,關于我可能遇上計程車殺人魔的機率只有幾十萬分之一;第二,殺人魔並不是每天都會殺人,所以就算我遇上了,發生事故的機率更會降為幾百萬分之一;第三,就算我遇上殺人魔,我可能逃月兌的機率算起來更有幾千萬分之一;第四,總裁的身體檢查報告剛出來,我詳細翻閱了一遏,所以我能斷言……」
紀曉雪對上伯恩的眼,冷淡的道︰「總裁因為擔心我過度而心髒衰竭的比率是百分之零,也就是說,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伯恩的笑容中總是充滿一股優雅的氣息。
伯恩突然月兌口說出驚人之語︰「那請你算一算,我想跟你的機率是多少。」
听到驚人之語的紀曉雪立刻冷靜地回答︰「總裁,請不要開這種奇怪的玩笑。」
伯恩站起來對著他。
包廂的設計使得兩人對立的情況未落人他人的眼底。
「如果對你而言任何東西都是可以買賣的,那你的身體值多少錢?」
「兩百億元!」
紀曉雪終于露出微笑,淺淺的酒窩讓他看起來很可愛。
但是他臉上的笑容很快就消逝,他馬上恢復冷靜。
「但是總裁你不會做出這種可笑、愚蠢、完全沒有投資報酬率的…•」
紀曉雪的話很快就被打斷,因為伯恩面不改色的伸出手指,指著電腦道︰「打開電腦,立刻輸入我的密碼,我馬上從我在瑞士銀行的戶頭匯一筆折合為台幣兩百億元的美金進你的任何一個戶頭。」
紀曉雪愕然,完全沒有辦法動作。
伯恩對他微笑,那笑容非常燦爛。「還有,像我這種任性的人是極有可能做出可笑、愚蠢、完全沒有投資報酬率的事來。」
伯恩突然失去稚氣,充滿魅力地說︰「我想我們還是不要浪費今晚所訂的房間,畢竟良宵值干金,你說對吧?雪。」
窗外的夜景依然迷人,燈火通明的都市美得宛若另一個世界。
伯恩顯然對窗外的美景毫無興趣,只注視著去關上房門的紀曉雪。
紀曉雪對伯恩視若無睹,因為他從進門開始,只一直在注意時間。
現在的時間是晚上十二點計一分四十八秒,距離他平常睡覺的時間,已經晚了一個小時計一分又四十八秒。
顯而易見的,從他為伯恩工作開始,伯恩就以破壞他規律的生活作息為最大樂趣,就像現在一樣。
紀曉雪關上門,那道門順滑的合上,完全沒有聲音。
果然是一流的飯店,連門都不一樣。
他知道伯恩向來只用最好的,不論是什ど東西。
看到伯恩坐在顯然是為情侶準備的Kingsize大床,朝他曖昧的微笑,拿起旁邊的上等紅酒倒進杯子里,紀曉雪依然不受影響的走近他。
若是要教他評論的話,他一定會說伯恩是他看過最自我、最任性、令人最不可捉模、最不按牌理出牌,也是最喜歡操控別人的那種人。
簡言之,伯恩就是他最討厭的類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