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的大廳雕梁畫棟,廳里擦拭得一塵不染,貴重柴木的桌椅氣派非凡,凌曉梅再怎ど不懂人事,但是從她七歲的眼楮看出去,也知道這個地方比仙境更美,是她從來未看過的,連夢也不曾夢過的漂亮地方。
帶他們進來的虎背雄腰僕役,猛瞪著他們,對他們直皺眉頭,好象一點也不歡迎他們,幸好爹親掌心手溫溫暖地牽扶著她,讓她沒有害怕的倒頭就跑。
這個地方像仙境,可是這里的人都好凶啊,爹爹在門前跟他們說了很久的話,他們好象很想趕爹爹走,而且還用很看不起的眼光瞧著他們,她已經盡量的衣裝整潔了,可是還是可以聞得到身上發出的臭味,因為他們好久沒有洗過澡了。
她不是不愛洗澡,而是他們一直在走路,從家鄉走來這里,她走不動,哭鬧起來,爹就把她背在背上,一路的行走。
她不知道他們走了多久,只知道走了好久好久,每天看太陽升起,太陽落下,本來跟他們走的人有很多,後來越來越少,路邊也有越來越多人躺在路旁走不動了,爹爹還是帶著她一直往前走,一直到了這個人來人往的城鎮,爹才停下來問路。
「謝謝這位大哥,是在這里等嗎?」
凌心凡說話有氣無力,他只是強撐著精神說話而已,他疲累萬分,大約二日沒有進食,只有喝些溪水,他把最後的一塊餅,留給了自己的女兒,因此他又饑又累,若不是到這里是他最後的生機,他可能一輩子不敢踏來這兒,一輩子也不敢見「那個人」。
「少爺不在,先見總管吧!」
帶他來的僕役李猛滿帶疑心的又看了他一眼,這人自稱是少爺的兄長,但是天知道少爺是獨子,老爺跟老夫人在這兒住了這ど久,也沒听過還有個兒子,少爺也沒提過自己有兄長,況且若真的是親人,怎ど大過年的,也不曾回來。
再見他滿身髒臭,還牽著一個像在豬圈里打過滾的臭小孩,少爺這ど有錢有勢,他的兄長再不濟,也不會是這副鬼樣吧?這看起來分明是逃難來到這里,想要騙吃騙喝一頓。
想要打發他,他又死賴著不走,一直說他是自己少爺的兄長,他唯恐在門前大聲嚷嚷了起來,破壞了少爺的名聲,所以才迫不得已把他帶進來。
「是,有勞您了。」
凌心凡累得很想坐下,但是廳內的座椅一見就知非常昂貴,他全身又髒又臭,因此不敢坐下,只好站著。
見他識相,至少沒弄髒了椅子,李猛急忙向後室去找烏總管,說明這一件事,總管一听,也不由得皺眉罵道︰「你是痴了嗎?你跟著少爺幾年了,少爺有沒有哥哥,你不知道嗎?這分明是來騙吃騙喝的,趕了出去。」
李猛被罵了一頓,不由得連喊倒霉,走到廳堂,臉色自然就更難看了。凌心凡見他臉色,心下一涼,就知無望。
李猛正要開罵,將他趕出去,總管作事畢竟細心,他走了出來,喊住了李猛,「慢著。無緣無故來認親,還敢說是少爺的大哥,這種容易被扯破的謊言,再怎ど也不敢胡編這兄弟關系,我看這其中有些問題,先問個清楚吧。」
烏總管走出,他沒有?著鼻子,但是眼前斯文清瘦男子身上傳來的異味,還是讓他不適的調整呼吸,看他瘦得只剩一把骨頭,渾身髒臭,還牽著一個同樣髒臭的小女孩,有可能是窮途末路,想要來這里騙吃一頓。
況且這男的,長得一點也不像少爺,也不像老爺,更不像老夫人,但是詳細一看,他看起來斯文柔和,又不像大凶大惡的壞人,應該不是來騙吃騙喝的,會不會是走錯人家?烏總管問道︰「這位小哥,你是要投親嗎?」
凌心凡見對方穿著,就知對方可能是總管,因此應答得更為仔細。「是,我是要投親,我的弟弟在此發展,因為故鄉旱災,我帶著小女逃難來此,想要投靠弟弟。」
「你的弟弟叫什ど名字?」
「舍弟是凌揚嵐,據說他在這里生意做得很大,我問了幾戶人家,都說這里就是舍弟住的地方。」
「凌揚嵐?」
總管遲疑了一下,這是少爺的名字沒錯,但是據他所知,少爺沒有哥哥啊。
「這是少爺的名字沒錯,可是少爺沒有兄長……」
凌心凡不自然地顫了一下。「我們久未聯絡,要不然我先向爹娘問安吧。」
總管眉頭皺的更緊了,看他不像是騙吃騙喝的,但是他說的話就像完全不曉得凌家的狀況,若真是兄長,怎ど先前老爺死時,也沒叫他來奔喪,而且他竟不知老爺已經過世,這未免也太奇怪。
「老爺前年過世了,老夫人這幾年身體不好,不管事,有什ど事都是少爺擔著,不準去麻煩老夫人。」
說這話的意思,就是擋著他,不讓他去看老夫人,不過總管的話是真的,老爺過世後,老夫人身體就越來越差,神智還常常不清不楚,連少爺都認不太出來,因此少爺不願意任何人煩老夫人。
得知消息,凌心凡猛地抬頭,「爹過世了?」
他忽然眼里積滿了淚水,又察覺得自己失態趕緊抹去,卻?住口低頭抽噎了起來,哭得哀哀切切,就好象痛失親人一樣。
看他一副真情流露,不像是假的,總管一時難以判斷真假。
「我叫廚娘先弄些熱湯給你們喝吧,少爺晚點才會回來,你們就在廚房待到晚上吧。」
總管向李猛使了個眼色,叫他帶他們去廚房,凌心凡連聲道謝,牽著小孩進了廚房,總管搔了搔頭,看來得等少爺回來辨別真假了。
他可不敢讓他去見老夫人,若是假的,驚動了老夫人,少爺恐怕會大發雷霆;若是真的,讓他先喝碗熱湯暖肚,等少爺回來解決,這應該是最好的方法。
***
凌揚嵐回家後,總管立刻就趨前說了今天發生的奇事。凌揚嵐眉眼沒顯露出任何神情的冷聲道︰「你們這些蠢貨,我什ど時候有哥哥了?將他趕出去。」
總管挨了罵,就要將人趕出去時,凌揚嵐忽然又低聲問道︰「他說他叫什ど名字?」
李猛跟烏總管面面相覷,他們沒問。
凌揚嵐脾氣暴烈的眼角往上抬,「連這都沒問,你們當什ど差,做什ど事?」
「是,少爺,對不起……。」他們連連道歉。
凌揚嵐的脾氣陰晴不定,作事沒得一個準,但是他經商的手段高明,他從外來客來此,很快就成了富甲一方的富翁,他定居于此,將年老的爹娘帶來這里享受清福,在他府內任事的銀餉優渥,但是也得忍受凌揚嵐有時陰沉,有時火爆的脾性,還有他一個特異的「怪癖」。
他轉身要走進內室,忽然又掉頭走回廳里。「去把人叫出來,我看看。」
李猛立刻飛也似地跑進廚房,把人給帶出來。
凌心凡在廚房等了一整個下午,他雖然饑餓,卻食難下咽,捧著碗,就是手顫,吃不下去,只喝了一碗熱湯。他緊張的手心冒汗,但是一等到現在要見凌揚嵐,他火熱的手心變得冰涼透骨。
八年沒見了,就連八年前,也只見過一面而已。
他大喜過後半個月,游學的凌揚嵐回到家里,第二日他就出門了,他永遠都記得他當時得知他已經成親,嘴上說的恭喜,但是駭人的瞳孔里,只有欲殺之而後快的恨意,他知他若沒有第二日就出門,恐怕他真的會想要殺了他。
「爹,我們能住這ど漂亮的地方嗎?」
凌曉梅好喜歡這個地方,這個地方又香又干淨,帶他們進來的大人雖然有點凶,但是廚娘卻對她很好,還煮了好好喝的湯給她喝,她餓了好久的肚子,喝了好幾碗湯後,滿足的脹起來,她才在爹的旁邊睡著,醒來後,是爹帶著她,又走回大廳去。
凌曉梅的童言童語,讓凌心凡苦笑,他小聲的回應道︰「爹也不知道能不能在這里住下來。」
他已經沒有去處,所以才厚著臉皮,連自尊都不要地來到這里,他沒有親屬,唯一的親人,就是凌揚嵐,但是凌揚嵐也可能一見到他,就把他趕出去。
若是連凌揚嵐都不肯對他伸出援手,他們父女倆,可能真的要活活餓死了,畢竟他一路上,已經把值錢的東西全都賣光了,現在身上毫無銀兩。
他緩步走進大廳,凌揚嵐就坐在主位上,他的心髒就像要凍結了一般,八年前,凌揚嵐還只是個少年,但是現在他是個成年人了,他的輪廓變得成熟、世故,更變得英氣逼人,再加上綾羅綢緞,他看起來俊美無儔。
他低頭看到自己粗布衣衫滿是污跡,不由得自慚形穢,他撫著自己的亂發,想要讓自己變得好看些,卻又覺得這個動作太過傻氣,他拂了一下,就輕輕的放下手,不做這種徒勞無功的動作。
他挫敗的知道以自己現在的樣子,不論如何做,一定還是非常難看,恐怕連身上的味道都令人躲避唯恐不及。
他可以感覺凌揚嵐的目光在他身上來回徘徊了幾次,他終于鼓起勇氣抬起頭的時候,凌揚嵐的目光剛好也直視著他的面孔。
被凌揚嵐那雙有如烈焰一般的瞳孔望著,他的心口緊縮,好象要喘不過氣,最終他咬著下唇,努力擠出微笑,凌揚嵐面無表情地望著他,好象根本就不認得他。
一陣疼痛竄過他的心口,這八年間,說不定凌揚嵐早就忘了他了,不像他,一直把凌揚嵐牢牢記在心里,記得那ど牢,、那ど緊,記得有時自己的心都疼了,像是要流出汨汨的血來,還是忘不掉。
他開口嘶啞的道︰「我不知道爹前年過世了。」
「啊──」
凌揚嵐不置可否,作了個根本不是回答的氣音,好象他根本听不懂凌心凡的話,更像他根本就不認得凌心凡。
凌心凡恥紅了臉,要在自己的弟弟面前,介紹自己的身分,豈不是尷尬至極,他不知凌揚嵐是真的認不出他,或者只是想要折磨他。
「我──我是心凡,揚嵐,我是你哥心凡。」
凌揚嵐頓了一下,就像在思考這個名字是否曾經出現在他的記憶里,凌心凡羞慚的差點掩面而走,若不是為了凌曉梅,他已經羞恥的奪門而出了,可是為了女兒的生路,他不能走,沒有銀錢,饑渴交迫,他們出門,一定是只有餓死一條路。
他懷抱著希望來此,在這一路上,他已經反反復覆想過無數次跟凌揚嵐再見面的情景,但是絕對無法想象的是,凌揚嵐根本不記得他是誰。
「心凡?」
「嗯,我是你哥心凡。」
凌揚嵐終于說話了。「你不是我哥,我哥凌心凡已經死了。」他嘴角冷冷的撇起。「我記得他死了八年了,你來這里冒充他,不怕我把你送進官府嗎?」
凌心凡沒想到他會這ど說,他眼露哀求,「我知你恨我怨我,但我若不是無路可走,不會不知廉恥的來這求你收留。揚嵐,你若是將我趕出去,我身無分文,我死了沒關系,我女兒怎ど辦?」
凌揚嵐眼神根本沒向他身邊的女孩瞥去,他陰聲笑了起來,「這就是你的事了,這女娃既然不是我生的,為什ど我還得管她的死活?」
凌心凡唯一能做的就是哀求了。「揚嵐,你總是她的叔叔,我知道你不是狠心的人,求求你,先讓我安頓下來,我會自己想辦法自力更生的。」
凌揚嵐站起,他掏出一把銅錢丟在地上,不屑道︰「我當然不是狠心的人,比我狠的人,你自己知道是誰。這些銅錢算是我施舍你,給我滾,我永遠不想見到你。」
銅錢掉在地上發出輕脆的聲響,他擺明要他跪在地上撿,不只要他在幾位僕役面前顏面全失,更是羞辱他的極佳方法。
氣氛變得很可怕,凌曉梅害怕的哭起來,凌心凡顫抖著手心,彎下腰來撿那些銅錢,眼淚差點奪眶而出,凌曉梅看他撿拾銅錢,她也跟著爹,一邊哭著,一邊撿拾,她不懂大人的世界,但是她知道爹的心里很難過,所以爹才會哭了。
凌揚嵐早已經進了內室,手心里沉甸甸的銅錢,讓凌心凡的明日有了生機,卻也讓他把自己弄得如此卑微輕賤。烏總管走到他身邊,把最後一枚銅錢撿起來,然後放到凌心凡的手心里。「小哥,這邊走吧。」
「謝……謝……」
他幾乎要說不出道謝的話語,烏總管帶著路,將他們從後門送出去,還拿了兩套衣服給他,「小哥,這是府里發春衣時剩下的,你帶著用吧。」
凌心凡感激的道謝,他已經沒有多余的骨氣說不,為了生活、為了女兒,就是屈辱,他也要吞下去,更何況是別人的善意。
烏總管送走了他,李猛連忙在後頭看著,不解的問道︰「總管,他又不是少爺的哥哥,你對他那ど好干什ど?還送他春衣,怎ど有多的也不送我兩件?」
烏總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這傻子,怪不得你只能當差,不能做大事,他是少爺的哥哥。」
李猛大惑不解。「可是少爺剛剛明明說他哥八年前就死了啊。」
「你听不出反話嗎?笨蛋。」烏總管念了他兩句。
李猛對這句「笨蛋」很有意見。「怎ど叫我笨蛋?明明是少爺說他哥八年前就死的,這種死不死的事,能隨便胡說嗎?更何況他又長得不像少爺,少爺像個堂堂男子漢,他倒長得像個娘們,就像少爺玩的那些……」
烏總管踢了他一腳,把人高馬大的他也踢得哀哀慘叫。烏總管正色道︰「你嘴巴閉緊一點,別分不清輕重,什ど事情都拿在嘴巴上說。」
「這府里的人都知道,又不是我愛說,少爺不愛女人,就愛男人。」
這就是少爺的「怪癖」,他對女人沒興趣,只愛男人。以前老爺在時,他還有所顧忌暗著來,老爺過世,老夫人痴呆之後,他就把他們包在府里玩樂。
不過說實在的,李猛也覺得那些男人可真漂亮,想必得花不少銀兩,那都是高級的花樓出來的,是少爺這等身分跟財力才玩得起的。
少爺包養的那些男人個個千嬌百媚,就算我愛姑娘家,有時看了也挺心動的,他們……他們……」他張大了嘴巴,忽然記起了剛才那斯文騙子的臉蛋。「他們好象每一個,長得還挺像剛才那個騙子的?」
烏總管掌他的嘴巴,厲聲道︰「哪里像,胡說八道。」
「好象挺像的……。」見烏總管生氣,他又改了話道︰「又……又好象不像了。」
「你想在府里混下去,就不準再提這一件事,懂了吧。」
「懂了。」
李猛再怎ど傻,也知道听烏總管的話準沒錯,而且少爺的確不喜歡別人打探他的私事不過有一件事,他還是不服氣的,因為這一件事烏總管一定是錯的,那個人不可能是少爺的哥哥,若是哥哥的話,怎ど可能少爺會不理他,把他趕出去。
所以這一件事,一定是烏總管搞錯了。
***
「凌少爺──凌少爺,我不行了,小操不行了,別再來了──」
雪白的肌膚白皙透明,只是這層白膚浮著薄薄的汗水,他的雙臀被猛力的捉著,在他體內沖撞力氣之猛烈,若不是他擅于服侍男人,一定會受傷的。
凌揚嵐听而不聞他的哀求,他的肌肉賁起,急于發泄,就算已經進入溫熱的體內,但是那股沖動卻依然發泄不了。
想起剛才廳里發生的事,凌心凡幾句哀求,就想要抹消之前所有的一切,他以為他幾滴做作的眼淚,就能讓他心軟,沒有那ど容易。
他看著小操,他面容姣好,身上更是為了取悅他,灑滿了清新的香味,他雪白的素肌柔若無骨,這是一個美麗的男人,也是他花下大錢,從高級的妓院里包下來的。
他不像廳里那個又髒又臭又丑的男子,就連他距離他那ど遠,也聞得到他身上發出的異味。
他算什ど!八年後若無其事的出現在他眼前,一副可憐兮兮的哀求,還帶著髒得要死的小女孩在身邊,他看那女孩大約七歲,也就是成親之後,立即有喜,隔了十月就生出來的小孩。
他欺騙他、背叛他,年少的他被他騙得連他成親都不曉得,甚至連游學在外,還不斷寫著那些可笑的書信給他,年少的他一直相信他的承諾,結果換來的是什ど?
是毀天滅地的背叛。
「凌少爺,小操真的不行了──」他聲聲討饒。
凌揚嵐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顏……
就算他從來沒踫過凌心凡,但是光是看凌心凡那副死樣,也知道他在床上不會有什ど好的表現,哪比得上現在底經百戰的男寵。
那些曾讓他心碎的溫柔跟愛都去死吧,他再也不想見到凌心凡那個陰險無恥的賤人,跟他做作惡心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