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自己移到了床鋪,淚水卻濕透了枕頭,他撫模著自己的肚子,他的肚皮仍然平坦,但是他知道,有個小生命已經蘊育在里頭。
是他跟賀極的第二個孩子,也是丁羅匯的弟妹。
淚水一滴滴的滑下,上天真是愛開玩笑,以前他千求萬求,就是要生下丁羅匯,耗光了所有的財產,所以才不帶一毛錢的回到鄉下,現在以他貧困的財力,怎麼可能生下這一胎。
窗外的月亮正圓,遠方傳來了低聲的鳥嗚,這種鳥嗚聲是丁一峰說過他最喜歡听的鳥聲,眼淚無聲無息的滑下,丁一峰走了,可是就在父親走了這一刻,忽然之間竟有了這個小孩,難不成是父親怕他孤單,所以特地讓他又從賀極身上偷來這個小孩嗎?
他知道丁一峰總是很擔心他獨身的問題,怕他會孤單終老,剛才的絕望,變成了微小的希望,他聆听了遠方的鳥啼聲,這個聲音讓他平靜下來,他輕輕的撫模著肚子。
賀極不愛他,丁羅匯也不認他,但是這個孩子若是誕生下來,他仍然是他的小孩,也許是個可愛的小女孩,或是個聰明的小男孩,就像羅匯一樣。
剛才墮胎的意念轉眼消失無蹤,遠方特有的鳥鳴聲,好像是丁一峰的話語,告訴他絕不可放棄這個小孩。
他知道若是丁一峰知道事實,也一定不準他墮掉小孩的。
為了肚子里的小孩,他找了一個輕松的工作,晚上還接了些可以在家里翻譯的工作,他將之前買的名牌都網拍出去,雖然是二手,價錢只能賣得低,但是還是有人接手,有了這些錢,他還了之前信用卡的錢,剩下的,全都一點一滴的存下來。
他知道龔秀人博士那里的醫療費並不便宜,因為那是世間上獨一無二,能讓他這個男人生下小孩的地方,而且龔博士為人十分親切,他為了省錢,特地搭夜車去產檢,並且為賀極不能去的事,撒了一點小謊。
龔秀人看了他抽血之後的數據,不太樂觀的道︰「丁先生,我看你臉色不太好,而且你年紀也比較大了,懷這一胎真的很危險,你最好要安胎、多休息,我通知賀極,告訴他應該幫你注意的事項。」
丁宗儒按住他撥打電話的手,「賀極現在正在忙一個非常大的電影企劃,請不要打擾他,我會好好休息的,可以告訴我這次花費要多少錢嗎?」
龔秀人講了一個數目,他知道這個數目對賀極而言只是小事情,但是對現在的他而言,卻是一筆大到不能再大的錢錢。
他盡量臉色不變的離開,他不能付不出這一筆錢,若是付不出來,龔秀人一定會懷疑的,他夜晚的翻譯工作作得很勤,身體卻越來越不適。
他盡量讓自己沒事的時候多躺著,唱著歌給肚子里的小孩听,希望他能健康的出生到這個世間上。
但是他還是太過操勞了,他在工廠里累得昏倒,主任要他回家休息,他睡了一整天,卻仍然昏昏沉沉的,听到有人按門鈴,他強撐著精神打開門時,身體卻軟綿綿的軟沉下去,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抱著他,往屋里走去。
他醒過來時,天已經亮了,他听到廚房有聲音,然後是香噴噴的味道飛揚在空氣中,他勉強的撐起手臂,就听到陌生的男音在哼歌。
他有些錯愕的下床,剛好王天屋回頭,他舉起手,打了一聲招呼︰「嗨,要不要吃點東西,王天屋特制天王料理。」
他難以理解地看著這個在導演時凶巴巴的大胡須男人,王天屋將一盤色香味俱全的炒蛋端到他前面去,他餓了,而且也很久沒吃過別人煮的料理,他坐下吃了幾口,原本不太有胃口,想不到王天屋做的出乎意料的美味,讓他多吃了幾口。
「怎樣?有沒有覺得好吃得可以開餐廳了,我早就知道自己多才多藝。」
他誠實的點頭,王天屋也跟著坐下,吃著他那一盤,一邊阻止他要說的話︰「我想你一定想問我干嘛來你家,又想問我有什麼事,什麼都不用問,我直接告訴你。」
他比著丁宗儒的臉,「我最近想要拍個有關意識流的唯美電影,我腦子里第一個出現的影像就是你,所以我就探听到你家在這里,于是我就來了。」
「我?唯……唯美電影?」
丁宗儒口里的蛋差點吐出來,他不覺得自己的長相可以稱得上唯美,王天屋忽然探前,捉住他的臉,念道︰「我也知道,以你現在這種又青又黃的臉色,怎麼能拍唯美電影,所以我應該先幫你喂飽,然後讓你頭好壯壯好,我們再來拍。」
「但是……」
「沒有但是啦。」
「可是……」
王天屋根本不讓他人有拒絕的余地,「連我這麼有名的導演都這麼低聲下氣的求你了,你還要跩到什麼地步?薪水好談啦,就是我支付你把小孩生下來的生產費用不就好了。」
丁宗儒至少傻了有三分鐘那麼久,王天屋沒氣質的挖著鼻孔,一邊得意的笑,想要騙過他王天屋,沒那麼簡單啦。
「喔呵呵呵,任何人都別想瞞過我這明察秋毫的眼楮,我干導演那麼久不是假的,我探听過那個龔博士的機構在做什麼的,然後我又進去跟龔博士胡扯一通,馬上就得到你的病歷了。」
丁宗儒愕然的說不出話,王天屋捏捏自己那個沒有氣質的鼻子,「只能說你愛上賀極也滿不幸的,賀極也不會承認這個小孩的。基本上,只要是對他沒什麼利用價值的人,他都當成廢物一樣,即使有血緣也一樣。」
「你是想威脅我嗎?」
王天屋比著他家徒四壁的窘狀笑了一下,這讓丁宗儒臉上微紅,他的確毫無讓人威脅之處。
「我不是要威脅你,我是要幫你,唯一能從你身上得到的回報,就是希望我能隨時記錄你的表情,讓我拍出我想要的電影。」
王天屋將頭往前,「而且龔博士對你堅持不聯絡賀極的事也起了疑心。」
丁宗儒驚愕的流露擔憂,王天屋則笑道︰「不過你放心,我幫你解決了。」
好像自己解決的方法有多妙招一樣,他嘻嘻哈哈的說道︰「我告訴龔博士,因為我名氣太大,太多人想要了解我的私生活,所以我才請你說是賀極這公子的小孩,其實是我的小孩,兩個都是我的。」
他說不完的繼續說道︰「當然龔博士還有疑問,我就說我愛你的心對天可表,演得我都覺得自己不該當導演,該去當演員了。」
丁宗儒已經驚詫的說不出話來了,王天屋幫他打包了行李道︰「走吧,你不能再住這里了,你臉色太難看了,我問過龔博士,你至少要在醫院安產二個月,錢我會付的,走吧。」
丁宗儒簡直是被他強勢的拖著走,他住進了龔秀人私人的醫院,他照三餐抬著攝影機拍他,對龔秀人的說法一律都是「要拍下心愛妻子安產的模樣」,他說得肉麻當有趣,連他听了都難為情,但是龔秀人卻听得很感動。
「原來是障眼法,所以你的丈夫其實不是賀極,怪不得你不讓我聯絡他。」
王天屋在一旁笑語,說謊越說越順口,「聯絡也沒關系,賀極是我換帖的,我知會過他,反正他是公子,被雜志怎麼寫都沒差啦。」
他自己笑得很大聲,龔秀人也回以微笑,他住在這里安產,王天屋每天都來得起勁,那台攝影機那麼大台,他光是看就覺得累,王天屋卻是不厭其煩的每天都抬來拍丁宗儒,讓他相信王天屋才是丁宗儒的真命天子。
丁宗儒實在很受不了王天屋,也無法理解他的想汰,他在拍攝現場像個暴君一樣,但是私底下,他卻是個聲音很大的大聲公,而且講話全都無厘頭。
他不曉得他要拍他什麼,只知道他常常架個攝影機對著他,然後他自己又說些前言不對後句的話,讓他幾乎很難忍住笑。
他的心情比懷孕初期開朗多了,身體也比較健壯了,他出院時,有小報記者來拍王天屋,王天屋不但不躲,還正大光明的摟著他的腰,眨了眼楮讓記者拍,還叫記者要拍好看點。
丁宗儒哭笑不得,王天屋根本就不怕被人誤會,隔日看了小報,上面赫然以王天屋是同性戀導演為標題,標題下得十分聳動,而照片上的王天屋卻摟著他的腰,笑得很開心,他搬到王天屋的宅邸,他住的地方鬧中取靜,是在鬧區的一座小小區,非常安靜又充滿綠意,王天屋告訴他,這是生養小孩最好的地方,他也不由得承認。
他就暫時住在這里,王天屋的房子,白天有佣人會幫他作雜事,他只要安產就好,然後是讓王天屋毫無限制的拍他,這就是王天屋這怪人要的。
「哈哈哈哈,王天屋,你也有這一天。」
在電影這個圈子,王天屋的大名如雷貫耳,被他罵得丟光了臉的演員也不少,他的脾氣怪異,性格火爆,還曾為了自己拍的影片,只因大牌演員的台詞尾音讓他听起來不舒服,跟廠商指定的演員大動肝火的打起架來,若說演藝圈內第一人緣不好的人,他絕對排在前三名之內。
但是他連連得到大獎,在他底下曾拍戲的演員,不論多青澀,一定會人紅大紫,能夠讓他挑選為自己電影班底的人,根本就是明日之星的保證班,所以就算他人緣再不好,還是一堆人擠破頭,想要讓他賞識自己。
不過他之前結的怨多,報紙上一有不利他的消息,馬上傳為酒醉飯後的笑談,還有人說得更難听。
「我早就知道王天屋有問題,他瞧我的目光根本就是有目地的。」
一位被王天屋退貨的偶像級男演員,說得如假包換,不過言語中的惡意根本就是針對王天屋而來的。
另外一位女歌手說得更不入流,她的歌曲本來被廠商指定為電影片尾曲,只因為王天屋一句唱得太爛,讓她立刻就被換掉,她至今還記恨著。
「怪不得王天屋沒有女人,因為他根本就喜歡男人嘛!極哥,你在拍片的時候,有沒有被他騷擾過?」
湊過來的報紙,讓賀極一時愕然,報紙上的圖片,赫然是丁宗儒跟王天屋的親密合照,而王天屋的手還放在丁宗儒的腰上,王天屋一臉得意,丁宗儒臉上表情則是帶著被記者拍照的尷尬。
「這是什麼報導?」
他跟王天屋原本就合作愉快,沒像其它人對他有那麼大的厭惡感,但是看到報紙上的照片,卻讓他錯愕再加上震驚。
「王天屋的情人是男人……」
對方還沒加油添醋的說完,賀極就慢條斯理的接過了報紙,他大眾情人的優雅演技已經變成了日常生活的反射動作,一派的優閑與自在,報紙記者繪聲繪影的寫著王天屋天天到某個小醫院看他的情人之類的,王天屋疑似與丁宗儒是情人關系。
「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