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大廳中回蕩著他渾厚的笑聲,久久不能停下來,那聲音震得嬡憐的耳朵隆隆作響,就像是深冬突然驚天動地的打了一聲響雷。
真是讓人難以想象,這個冷酷的男人居然會突然冒出一陣大笑,笑得嬡憐一頭霧水,還驚飛了停在屋檐下的幾只燕子。這棟美麗卻氣氛怪異的華宅可能很少傳出這種笑聲吧!
嬡憐憑著直覺猜測著。
不過話說回來,他笑起來真的如自己先前所想象的那樣好看,面具悄悄融化了,眼神帶著輕柔的笑意,還有一些被嬡憐歸類為欣賞的情感。此刻的雲歲寒對嬡憐而言更是充滿了吸引力,她不由自主的看著他,活像是她的視線已經被黏在他的面容上、身軀上。
許久之後她的腦袋慢慢的恢復運作,看他久笑不停,她開始感覺到有些氣惱。
「你被哪個武林高手點了笑穴啊!」她沒好氣的說。雖然雲歲寒的笑臉可以讓她痴痴看上半天都不會嫌煩,但是他笑得活像是她說了或做了什麼不應該的事,她漸漸感覺到茫然無措。
她把自己先前說的話在腦子里轉了一遍,還是沒有發現什麼失言的地方。「你究竟在笑什麼?我剛剛說錯話了嗎?」
歲寒好不容易止住笑聲,但是對于自己眼底眉稍的那抹笑意,他就沒有辦法掩飾了。
任何熟識歲寒的人,若是見到此刻的他,一定會十分震驚。那個冷漠得像石像的男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眼中煥發著光亮的男人。
「你對生物這方面很有研究?」他問道。瞧她方才說得頭頭是道的模樣,就像是什麼專業的行家。
嬡憐聳聳肩膀,淺綠色的衣領微微滑落,露出縴細的鎖骨及些許膚白費雪的香肩。
她渾然不知的回答他的問題。「普普通通啦!在學校的時候這一科都有及格就是了,一些比較專業的知識是從戀荷姊的丈夫那里听來的。她丈夫就是凌震廷,你應該听過吧!
他是北都中藥藥材經銷商,近幾年來植物學領域中少見的年輕學者。戀荷姊嫁入凌家後,我常往那兒跑,凌家就在台北近郊,里面種植了幾百種植物,我也就耳濡目染的學了不少東西。」
歲寒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我知道蘇戀椅已經嫁入凌家,雖然凌家很低調的處理這件事情,但是骨董界還是有人在傳播消息。蘇戀荷一向獨來獨往,但是她的美貌與才能在骨董界最為人所津津樂道,她嫁入凌家之時還惹出不小的風波,謠傳南部的企業鉅千陳堂鴻在一夕之間變成植物人的事情跟她也有關系,有人調查過這件事,不過當時蘇戀荷人在大陸,除非她會分身,否則陳堂鴻的事情大概不可能與她有牽扯。」
他不知道自己的玩笑話有多麼接近事實,嬡憐偷偷捏了一把冷汗。
「骨董界的事情你很熟悉嘛!什麼小道消息,或是三姑六婆的傳言你都了如指掌。
怎麼,你們這些骨董商也跟那些街頭巷尾的歐巴桑一樣,沒事就喜歡聚在一起喝咖啡,聊人是非?」嬡憐干笑幾聲。
「情報是怎麼也不嫌多的,若不是因為我需要情報,才不會和這些骨董商混在一起,更不可能去參加那場宴會,當然,也就不可能遇見你。」
「為了搜集情報,所以你就獨自赴宴,然後獨自躲在角落喝著悶酒?」她有意調侃他。
「順便等看看有沒有美麗的女人會一頭栽進我懷里,還當我是一遭牆的猛捶我。」
他靜靜的說,眼楮直視胡嬡憐。
她詫異的看著雲歲寒,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白的贊美她的外貌。一抹淺淺的微笑點燃他的臉龐,在一瞬間所有的陰霾彷佛都不見了。一個微笑能償還多少年的孤獨、多久的折磨與痛苦?那喚她在他眼中所看到的火焰是不是正在渴求溫柔與愛情?
「冥冥中的定數。」嬡憐喃喃自語。
等候千年的花妖蘇戀荷遇見了痴情的凌震廷,連美麗的白蛇精白水灩都推翻過去的傳說,竟得一個可以承諾天長地久的伴侶,當嬡憐看著這兩對愛侶的時候,心中也曾感覺到某種寂寞。如果一切在冥冥中已然注定,那麼,上天是否也為她安排了一個能夠真心相愛相守的男人?身為修煉者的戀荷及水灩尋覓了將近千年,而自己呢?她沒有那麼長的歲月可以虛度,想到這里,心中的孤寂就更顯得椎心刺痛了。
她或許不夠成熟,但是她擁有真心啊!難道這樣還不夠嗎?還是在這個快餐愛情盛行的二十世紀未,已經沒有人希罕她的真心?
直到此刻看見雲歲寒的笑容,嬡憐才真正明白自己為何會突然對找古劍變得如此熱心。
她被他吸引了,深深切切,無法自拔。或許是從看見他的笑容開始,或許是從第一次撞見他,看見他隱沒在黑暗的臉麼開始,他所散發的黑色火焰讓她迷惑、沉淪,讓她像是撲火的飛蛾,不能思考也不能考慮自己的行為是否理智,反正就是要接近他。
「你是說,你那天在宴會上撞進我懷里是上天注定?」歲寒很努力的想听清楚她話中的含意。模清楚她說話的方式之後,與胡嬡憐對話不再那麼辛苦,她是典型的想什麼說什麼,前一秒鐘在說這個話題,可能下一秒鐘她腦中迸出另一個話題,她就馬上呱啦呱啦的開講,把前一個話題丟在腦後。
歲寒學乖了,知道自己只要依她最後一句話來回答即可。捉到竅門之後,和她對話反而成了令他感興趣的「折磨」。看著她小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歲寒老實不客氣的欣賞著。習慣她跳格式的說話方式,和她相處起來卻變得像是某種挑戰與冒險,歲寒如通,就算是必須與胡嬡憐相處個幾十年,自己也不會覺得厭煩,這個小女子本身就是無限的驚喜。
幾十年?歲寒怔忡了一下,對略過自己心中的字句猛皺眉。他是怎麼了,居然會想要和一個女人相處幾十年?
「就算不是上天注定,至少可以確定是上天安排。」她打啞謎似的說。平時想到天庭那一票只會下命令的「閑人」,嬡憐心中就有氣,但是今天例外,她心中居然有種想磕頭謝恩的沖動。
老實一點吧!胡嬡憐,你已經被這個男人迷得團團轉了。她心中一個細微但堅定的聲音正在嘲弄自己。
「怎麼樣,你願意跟我合作媽?」嬡憐把突如其來的慌亂感推開,努力想專注于今天來雲門的目的。
「又轉回原點了。」
「本來就應該這樣的嘛!這是我今天來雲門的目的。」她側頭想了一下,有些不高興的怪罪道︰「先前雜七雜八的說了一大堆,你怎麼也不會提醒我把話題轉回來,就這麼放任我漫無目的的胡言亂語?」
「怎麼,連這種事情也要怪我?不打斷你的話,居然是我的不對?」他不可思議的問。
嬡憐給了他一個美麗燦爛的笑容。「不怪你怪誰?」
歲寒的嘴角勾起一個淺笑,無可奈何的點點頭,很大方的承擔胡嬡憐推在自己身上的罪名。
「合作的事情,我希望直接跟蘇戀荷談。」話題轉回生意上,他不客氣的提出他的要求。
「你看不起我?‘魅惑人間’都已經推派我出來了,你居然還想要求換人!敢問你是當自己在理容院消費,還可以憑號碼換美容師嗎?」嬡憐語氣很沖的回話。
「不是看不起你,只是事情挑明了來說,你我都清楚,你對于骨董早的事情根本一竅不通,要是真的由你來和我討論處理這件事情,恐怕會事倍功半。別想否認,連你剛剛拿在手上的小抄,那些客套話只怕都是蘇戀荷幫你擬好的吧!光從那種語氣中,跟蘇戀荷打過交道的人都可以听出來,那活月兌月兌是她的台詞。」
「我不會玩文字游戲又不是我的錯,人家不像戀荷姊那麼見多識廣,也不像你們這些骨董商這麼奸詐狡滑,行了吧!」她嘟著嘴,無限委屈的抱怨,還是不忘把所有的錯推到雲歲寒身上。
「請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骨董商並不全都是奸詐狡滑,像我,只能勉強稱得上是善于玩手段罷了。」歲寒很謙虛的說。
他這句話要是讓那些跟他交手過的骨董商听見,非激動的去跳淡水河不可。善于玩手段而已?雲歲寒雖然做事依循自己的原則,但是在原則之外,他的所作所為就只有果斷殘酷能形容,短時間之內將雲門經營成如此的規模,敗在他手上的商家不計其數。
「當然,我沒有怪罪你的意思,但是我堅持討論細節的都分一定要由蘇戀荷出面,你可以繼續當中斡旋。」他安撫似的說。連歲寒都不清楚自己的心態,他一向不理會任何人的眼光,更不理會他人的感受,獨斷獨行了數十年,為什麼到了現在他會如此在意眼前這個小女人,還刻意在言語中安撫她,不想刺傷她?
「反正我們都已經達成共識了,你將就點用我會怎麼樣?會少你一塊肉嗎?」她不听話的頂嘴。
連歲寒自己都不相信,他居然會被這個小女人訓練出無比的耐心。「如果我們想要早點找到鴛鴦劍,最好還是依照我的方法。」
她-起眼楮,不確定的看著他。「你這是在威脅我?」
「不是威脅,只是最委婉的建議。」
嬡憐對他的說法嗤之以鼻。
「我才不管是威脅還是建議,反正本姑娘已經決定的事情,別人甭想推翻,就算是個雲歲寒也不行,懂了嗎?」她霸道的說,雙手-著腰,熠熠發亮的眼楮閃爍著一絲挑釁。「這件事情就這麼決定了,我說了算數,沒得商量的。」丟下這些話,嬡憐起身往外頭走去。
她小孩子氣嗎?或許吧!但是听見雲歲寒想把自己「換」下來,她心里就燃起一把無名火。她好不容易把事情都安排好了,能夠正大光明的接近他,在他身邊轉來轉去,不但能模清楚到底他身上有什麼特質如此吸引自己,還能知道自己心中那股翻騰的情愫是為了什麼,怎麼他還有意見?
她皺起眉,以女人的多疑與敏銳,嬡憐想起戀荷姊是個世上少見的美人,見過她的男人很少能不拜倒在她石榴裙下,雖然她已經嫁入凌家為人妻,但是死會還是可以活標啊!天曉得雲歲寒是不是對戀荷姊有什麼非分之想。她愈想念不高興。
歲寒沒有制止她離開,而且跟著她一同起身。兩人走出雲家的主屋,歲寒順手關上門。
夜晚已經籠罩了整個庭院,蒼郁濃密的樹木在黑暗中看來有些嚇人,包圍雲門整棟宅院的花牆上,不知名的白色花朵映著柔和的月光,像是美麗神秘的蛋白石,靜靜的發亮。
「記得把口信帶到。」歲寒的聲音在靜默的黑夜中響起,那種效果跟把一顆石頭突然丟進平靜無波的池子中是一樣的。
嬡憐猛然一個轉身,生氣的看著他。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雲歲寒跟得有多近,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到讓她能聞到他身上傳來的淡淡古龍水味。
古龍水?嗯,還能夠接受,還好他不是像一些嬡憐所認識的男人一樣,跟女人擦一樣的香水,還很自豪的自圓其說,說什麼那是中性香水。
嬡憐無懼的迎視他的眼眸。兩人之間因為高度上的差距,歲寒必須低下頭來,那張嫵媚美艷的小臉就這麼仰視自己。突然之間,他的心跳亂了一拍,一種比驚艷更深刻的情緒俘虜了他,自制已經所剩無幾,幾年來隨身攜帶的冷漠面具早已不知去向,這個小女人正在他心中攻城掠地,毫不客氣的鯨吞蠶食,堅信滴水可以穿石的理念,硬是要在他保護脆弱情感的外牆上鑽出一個又一個的小河,然後等待時機成熟,她就會順手把那道牆推倒,大搖大擺的佔領他的情感,在他的心里扎營駐軍。
「你不要這麼固執好嗎?干嘛推翻我的決定?沒有必要嘛!」說他固執的時候,嬡憐壓根兒忘記她也是咬著自己的決定不放,堅決不听他的意見。但是,她也有理由啊!
她只是想多跟他相處一些時候,難道這也有錯?
「找個時間,我會親自上‘魅惑人間’找蘇戀荷。」歲寒沒有把她的話听進去,或許是因為與生俱來習慣于別人听從命令,他也听不進任何反駁。
他知道跟胡嬡憐爭論是沒有用的,所以他聰明的把話全都交代清楚,料定胡嬡憐就算不同意他的作法,但是在責任心驅便下,她還是會乖乖的傳話。
就像是猛然間被踩到尾巴,嬡憐忍無可忍的對他喊叫。
「我不是說了嗎?一切我都安排好了,沒有必要再勞師動眾一次,把大伙兒集合起來,听你的說明會。我們一票人都是兼職的。戀荷姊要回家陪她老公照顧藥材生意。白姊有可怕的門禁,她的丈夫一天沒看見她,馬上就發動上百個厲害角色來找她,那種情形比抗爭游行遠嚇人。就連雷恩都需要偶爾溜下山去勾引美女。誰有時間待在‘魅惑人間’乖乖等你大駕光臨?再說‘魅惑人間’的地點隱密得不象話,有時候叫個外送披薩,外送人員頂多幫我放在路口,然後叫我自己走上十分鐘的路程去拿。那里沒有便利商店、沒有電話,你要是迷路了,說不定會成為第二個魯賓遜。」突然間爆發的怒氣讓嬡憐失去理智,她愈說愈嚴重,絲毫沒有察覺自己正在胡言亂語。
他為何執意要見戀荷姊?天性中的固執與不認輸在此刻抬頭,嬡憐賭氣的看著雲歲寒,也忘了陳紹國說過的,要她離雲歲寒遠一點的勸告。他像是一本禁書,封面用厚厚的皮革包里住,看起來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但是再嚴重的警告也制止不了貓兒的好奇心,身為貓科動物的狐狸怎麼能抗拒那種違反禁令的誘惑?她無懼的打開這本禁書,不幸的發現自己深受吸引,愈是靠近他,她愈是想要探究他的心。她敢發誓,自己在他身上所感受到的那種情感上的疏離,是發自于深深的恐懼。
但是,他會恐懼?嬡憐實在沒有辦法把恐懼這個字眼,和眼前這個頂天立地的高大男人聯想在一塊兒。
「我大略知道‘魅惑人間’的所在地,是在陽明山的後出,雖然地點偏僻了些,但也不至于像你形容的這麼可怕。那兒只是在陽明山啊!又不是在什麼熱帶叢林,怎麼會有你所說的那麼驚險?」歲寒失笑,真的模不清楚她在想些什麼。
「不一定啊!說不定你流年不利,就會遇見什麼倒霉的事。我曾听戀荷姊說過,世事難料,沒有人模索得到什麼定律,天曉得下一瞬間自己會發生什麼事情,所以世上所有的人都庸庸碌碌的忙著,為自己有限的生命在努力。」嬡憐連這種她平時最痛恨的至理名言都搬出來了。
要上「魅惑人間」見個面,能夠從陽明山扯到魯賓遜,然後冉討論起他的流年是否不利,歲寒忍不住翻翻白眼,有些無法忍受的低聲喚著她的名字,徒勞無功的想制止她的長篇大論。
「嬡憐,胡嬡憐……」
這是他第一次-卻那些禮貌疏遠的稱呼,直接呼喚她的名字,低沉的聲音中帶著些許無奈。但是嬡憐太專注于自己的「演說」,錯過了那聲低喚所代表的含意。
不想讓他這麼輕易就把自己「退貨」是一回事,還有一件需要注意的事情,就是「魅惑人間」還是屬于修煉者的修煉場所,雖然一票小妖精已經沒有幾個具有修煉者的身分,但是終歸她們還是歸于天庭的管轄,別的不說,光是那一池春夏秋冬不分、長年盛開的荷花就不知該怎麼跟誤闖的凡人們解釋了,身為修煉者的嬡憐,還是有義務維護修煉界的秘密。
不過,如果雲歲寒也成了「自己人」,那就另當別論-!
「所以說,我看你還是不要去好了。這樣吧!我保證自己會勤勞些,常常跑到雲家來,跟你充分的溝通,不但和你討論要怎麼找鴛鴦劍,還可以完全配合你的行動,順便把情報免費告知于你。」
「嬡憐……」
「別這麼死腦筋,戀荷姊是真的很少乖乖待在山上。再說那里你又不熟,就算你知道大約的地點,但是那條小徑真的很難走,一大堆的柳條擋在前面,雖然很浪慢,但是偶爾會有毛毛蟲從樹上掉下來,悄悄的爬進衣服里。」
「嬡憐……」
「那里沒有電話ㄝ,你不是還要管理雲家大大小小的事嗎?總不能去下這些事務,自己跑到深山里面去。如果帶個大哥大到山里去,在‘魅惑人間’的花塢之中,四面環山,根本接收不到電訊。」戀荷姊使用的那一具算是個異數吧!凌震廷把地形的因子也考慮進去了,特別訂制了個不受地形影響的無線電電話給愛妻,夫妻倆隨時都能夠千里傳音,情話綿綿。
「嬡憐……」
「我想你還是留在平地好了,難保你上了那條山徑後,會不會被一直掉下來的毛毛蟲雨淹沒。啊!說不定你也怕毛毛蟲。不用害羞,我不會笑你的,不是每個男人都是天不怕地不怕,我認識一個男模特兒,他還怕蟑螂ㄝ!還有一個看到螞蟻都會尖叫。連雷恩都有弱點,雖然他嘴上不說,但是我知道他很怕白姊,至少他的胡言亂請在白姊面前會收斂些。」
歲寒輕嘆口氣。他根本插不上嘴,只得呆立原地繼續接受她的疲勞轟炸。
「你不相信嗎?他平常就用那張臉去招搖撞騙,但是在白姊面前這招就失靈了,他好象在白姊的婚事上也插了一腳,有什麼把柄落在她手上,而且他怎麼也說不過白姊。
我曾經看到白姊拿刀子架在雷恩的脖子上,在討論要煮騙蝠濃湯什麼的,看來——」
長篇大論的結尾沒有機會被說出來,話語的尾音在夜空中愈飄愈遠,突然之間,庭院中只听得見單調的蟲鳴聲。
她的肩膀被歲寒一把擄獲,帶著不可抗拒的力量,兩人之間的距離因為他刻意的將她拉近而減少。歲寒的眼楮有如讓人無法逃月兌的濃濃黑夜,一旦踏進他的領域,就一生一世不能月兌離黑暗魅力的掌握。而嬡憐心中雪亮,她會在那片黑暗中尋找光明,直到找尋到他深埋在內心深處,不願意被人觸踫,也不肯輕易示人的情感。
她靠近他,早就注定要沉淪,早就注定要萬劫不復。每個女人,一生都有這麼一個無法躲過的劫數。
剛開始,他只是想讓她停止那像是說不完的演說,一旦行動之後,他的手彷佛自有意志,渴望的想拉近她,理智在一瞬間被他遺忘。兩人的身軀緊緊的依偎在一起,在有些寒冷的夜風中分享著彼此的溫暖,她的紅唇對他充滿無限的誘惑,鼻端飄散著她身上傳來的香氣,不知道是受她身上的燻香所影響,還是如此美麗的月光引發出他心中的某種情感,一種連自己都不熟悉的情緒貫穿全身。此時的兩人,被某種神秘而美麗的情緒所牽引著。
她的身軀如此溫暖,散發著淡淡的香氣,令他無法冷靜思考。雖然已經許多年不曾如此接近女性的軟玉溫香,但是歲寒在異性方面也絕非生手,此刻的他慌亂得像是第一次般,情感澎湃強烈,讓他無法克制那股沖動。胡嬡憐的眼眸中有令他炫惑的光芒,天真與性感同時並存,形成了她獨特的嬌媚。
嬡憐也不再說話了,心中有種等待了許久的期待,偷偷在心底歡欣鼓舞。
月光灑落在兩人身上,一切都是這麼的理所當然,外界的一切早被遺忘,他們就像是兩個已經分開許久的半圓,在這個夜晚里尋找到對方,然後一切都圓滿了,這一生只要相依相偎,不要再去想那些風風雨雨。
他低下頭,熾熱的唇找尋到她。
嬡憐嚶嚀一聲,毫不抵抗的歡迎他的入侵,猛烈的激情幾乎使她滅頂,雲歲寒就如她先前所想的一樣,是一團熾熱的火焰,雖然用黑色的冷漠外衣包里自己,暗示在那層面具之下的火焰是沒有任何理智的沖動。這種人,一旦動情就是一生一世,所以他們用厚厚的牆隔開任何誘惑,深怕付出自己的同時,也給了對方傷害自己的能力。
他的吻起先只是溫柔的試探,但是隨著情緒的增溫,那個吻變得有些霸道而絕望,不停的需索比更深刻的東西。他不只試探她的反應,更是試探她的靈魂,那種絕望令嬡憐動容。
從兩人第一次見面的那一刻起,血液中的激情就等待合適的機會,等待理智稍微松動的時候,隨時一觸即發。就算再不情願,歲寒也必須承認,他真的受到這個特別女子的吸引,她的美麗、她的言語、她的一舉一動……
長達數年的黑暗之後,她會是上天垂憐派給他的光明天使嗎?他感覺到自己心中那陣顫抖,因為此刻感情的沖擊,也因為那種無法磨滅的懼怕。
月光靜靜的灑在相擁的兩人身上,白色的花兒像是一個牢不可破的詛咒,無情的囚禁住這棟華麗的字院、這對深情相吻的人兒。
嬡憐這幾天都是渾渾噩噩的,臉上掛著傻傻的微笑。打從那一天晚上的月夜擁吻,雲歲寒送她回到家門之後,那抹笑就一直停留在她臉上。整個世界多麼美好啊!就連天庭方面交代下來的任務到現在毫無進展,在她眼中看來也不像先前那麼嚴重。被雷劈就被雷劈吧!反正她這輩子已經沒有遺憾了。
歲寒的吻讓她雀躍了好幾天,嬡憐高興自己已經成功的毀掉他滴水不漏的自制,把他的冷漠面具丟到垃圾桶里去。雖然他的心中還有她不能觸及的角落,一種她不能理解的恐懼,但是嬡憐自信滿滿的對自己微笑,只要給她時間,她絕對能夠再進一步,繼續深入他的心靈。
她主動上「魅惑人間」打點雜務,一邊整理著古晝的卷軸與幾大櫃的古書,一邊高興的哼哼唱唱,完全自得其樂。
今天水灩沒有上山來,听說是和老公龍擎天膩在一起。她為了古劍的事請丈夫幫忙,龍擎天一向歡迎有挑戰性的事情,既然是親愛的妻子開口,他當然更沒有拒絕的理由,但是唯一的條件就是要水灩陪在他身邊。原來連續數日以來,水灩忙著處理找尋古劍一事,冷落了丈夫,讓他有些不高興的在她面前大談「閨怨」的問題,聰明的水灩怎麼會不明白?馬上乖乖的回到丈夫身邊,陪著丈夫用較不正統的方法搜集情報去了。
所以,當嬡憐上山來的時候,就只見到雷恩。不久之後,凌家大少女乃女乃就由老公護送上山來,美其名是讓戀荷靜養身子,其實是讓老婆快快樂樂的來管閑事。一個老公能細心體貼到這種地步,連老婆愛管閑事的嗜好都關照到了,婦女協會簡直應該頒個匾額給他。
哼唱了一個多小時,從黃梅調一直唱到流行歌曲,她五音不全的歌聲就在精巧的木屋中回蕩著,那些古物彷佛被她的歌聲驚嚇到,正在一旁靜靜的發抖;連池面上的荷花都受不了,悄悄的合上花瓣,不想受到噪音的摧殘。
終于,雷恩忍無可忍的從門口沖進來,一臉的憤概。
「胡嬡憐,我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嗎?」他大聲的吼叫著,雙手按住自己的太陽穴,像是正在承受嚴重的頭痛。
嬡憐停下歌聲,有些吃驚的看著他。「什麼深仇大恨?沒有啊!」她一臉的迷惑。
雷恩繼續對著空氣揮拳頭,看樣子他是很希望這一拳是揮打在某個人身上。「那你為什麼整個早上都用魔音穿腦折磨我,想把我打回原形嗎?」
「怎麼,我的歌聲不好听嗎?」她還是一臉的笑容。她的心情太好了,就算是此刻天塌下來,都不能抹去她臉上的笑容。
「不好听?你的耳朵有問題嗎?說那種聲音不好听還算是最委婉的說法呢!我寧願听烏鴉說笑話,也不願意听你唱歌。」
「別亂說話喔!小心被天庭那群無聊人土听見,真的找一只烏鴉來配你,到時候你就真的欲哭無淚了。」戀荷掀簾入門,好心的提醒雷恩。她剛剛為了不想嚇到肚子里的小寶寶,躲到外面避難,等到那陣歌聲停止後,才又走回木屋。
戀荷看看嬡憐,發現這個小女人到現在臉上還帶著夢幻式的笑容,她轉過頭看向雷恩,兩個皺著眉頭的人面面相覷。
「找個人來把她臉上那抹笑容弄掉好不好?我听了嬡憐跟我報告的一切,總覺得整個情況是她被佔了便宜,怎麼她始終是一臉的笑,就像被佔便宜不是她,而是那個雲歲寒。」戀荷不解的說。
雷恩繼續揉著太陽穴。「搞不好嬡憐真的‘餓羊撲虎’,毫不客氣的把人家雲歲寒給吃了。你認識嬡憐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她從小就跟修煉界的人有關系,當然也就不能用凡人的眼光去看她。」
「但是在男女關系這方面……」
雷恩截斷戀荷的話。「這方面怎麼樣?嬡憐太過沖動,根本不把禮教規範看在眼中。
也不知道是受誰影響,這個小丫頭一旦明白自己的目標,就毫不客氣的去爭取,全然不給獵物掙扎的機會。」他在胸口晝了個十字,低頭禱告。「願上天保佑雲歲寒。」
嬡憐正想開口反駁,驀然,雷恩的臉色一變。戀荷敏感的看向窗外,四周的柳條正劇烈地擺動著,像是感應到什麼。
「怎麼回事?有修煉者闖進來嗎?」雖然失去修煉者的身分,她的直覺卻沒有退化。
雷恩搖搖頭。「不是修煉者,我前陣子把‘魅惑人間’的封印做了一些修改。我想你與水灩已經不具有修煉者的身分,嬡憐也沒有法術可以防身,一旦有什麼人闖進來,你們都會暴露在危險之下,所以找將這里的封印對象從修煉者轉變成凡人。」
「就是說,凡人進不了這里?」戀荷問。
「是啊!我安排了一些……嗯,麻煩的東西在路上,所以普通人根本進不來。」
「我的老天!」嬡憐的俏臉因為震驚而蒼白,輪流看著戀荷及雷恩,許久之後才擠出那句便在她喉嚨中的話。「歲寒說過,他會找時間親自上山來。」
雷恩與戀荷還處于呆滯的狀態,說完話的嬡憐卻已經快速的沖出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