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玉古鐲 第四章 作者 ︰ 凌玉

有些模糊的東西變得清晰了。有如一扇關閉許久的門被推開,他想起了一些早已被封印的記憶。分不清真假,他仿佛失去思考大能力,只能靜靜看著一切發生。

事情發生得太快,卻又像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的,他遇見那個男人,那個最後終于君臨天下的男人,不能分辨幸或不幸,兩人在初見時就互許對方為知己。在英雄惜英雄的喜悅中,完全沒有想到,他因為這個男人而得到富貴權勢,除此之外,他全部失去了。

那年,皇上駕崩後數日,太孫朱允文繼位,霽雲正在淮安。

天下江山的權力轉移和他楚霽雲沒有關系,既然無心于功名,成親後又打算和水月游山玩水,對于皇族的事情他更是不感興趣了。

到淮安是為了替叔父拿些靈芝,取了藥材後,霽雲貴心似箭,和水月分別數日,心中的思念已超過他所能承受的。策馬狂奔的時候,無意見看見一個被狼群圍攻的中年漢子。千鈞一發之際,霽雲趕到,和那個全身是血的漢子一同撲殺了數十頭野狼。那人的護衛在兩人結束戰斗後才趕到,誠惶誠恐的跪了一地,霽雲這才發現,自己救得不是普通人,竟是回京城奔喪的燕王朱棣。

燕王在感激與惜才之余,贈給他一把描金龍圖扇,並要求霽雲一定要去北京一趟。霽雲心中惦記著水月,並沒有答應,只是匆匆告別,又一路奔回京城。

回到楚家大宅,霽雲迫不及待的向水月居住的映月閣走去。

她正彎著腰,采擷園子里初開的牡丹。不顧一身的風塵僕僕,他激烈的把水月擁入懷中。水月吃驚的松開手,嬌艷的花朵散落一地。

「想不想我?」他問,貪婪的呼吸著她的發香。

驚嚇轉變成驚喜,她轉身抱住霽雲,這個讓她數夜不能安眠的男人。

「怎麼去了那麼久?你不是預計昨天晚上就能回來了嗎?」

「在途中救了一個男人,所以耽擱了一些時辰。」雖明白兩人的親昵相擁完全不合禮教,但他不在乎,這是他深愛的女人,一個將回成為他妻子的女人,分離如此之久,他有資格和她一訴相思之苦。

水月的手忙在他身上模,盈盈大眼中有些焦急。「救人?你沒惹上什麼麻煩吧?沒受傷吧?」

他仰頭大笑。「怎麼,你到現在還不相信我的武藝?」

「我知道你武藝超群,但也不能到處招惹是非啊!皇上剛駕崩,天下一團混亂,我听叔父說,登基的建文帝頒了太祖的遺詔,禁止諸王到京城奔喪,各王都極不滿,四處有密謀反叛的流言。」水月咬著紅唇,看在他眼中格外動人。

「太巧了,我救的那個人就是眾王爺之一,乃分封于北京的燕王。」他拿出摺扇。「這是他相贈大隨身物品。」

水月蹙著眉,沉吟許久後才說道︰「把這摺扇扔了吧!」

「為什麼?」霽雲吃了一驚。

「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再說,我也不希望你和燕王有瓜葛,當今天下,燕王謀反可能性最大,皇上年幼,初登基一定會大大削弱眾藩王的勢力。我怕你若和燕王扯上關系,會惹來災禍。」

「你太多心了。」霽雲不以為意,水月什麼都好,就是有時想得太多了。「我和他不過是一面之緣而已,他贈我一把摺扇,又不是什麼重要東西,怎麼會惹上麻煩呢?」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水月還是愁眉不展。

霽雲笑著嘆口氣。「好,好,好。我把這摺扇給收起來,封在書閣中,不拿出來,行了嗎?」他點住水月的芳唇。「不準再爭辯了,我們各讓一步。」

水月知道他十分珍惜這把摺扇,或許在心中霽雲已把燕王當成知己。她只能點頭,接受他的決定。

「還沒回答我,你到底想不想我啊?」霽雲存心要她忘了摺扇的事。

「誰想你啊!」水月掙月兌他的懷抱,丟了個鬼臉給他。

娉娉婷婷的,她順著庭園的小徑跑開,只留下一串銀鈴似的清脆笑聲。

繡芙蓉2003年7月22日更新

夢到這里被打斷了,他忘記是否追到那個美麗的女子,也忘記追到後,他們是否繼續相擁纏綿,之後的一切變得模糊,記憶又變得遙遠,他無力再去探索了。

睜開眼楮後,浩雷愣愣的看著眼前的擺設,不能分辨自己身在何處。午後的陽光透過玻璃灑落在寬廣的辦公室中,四周是最先進的電腦化系統,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東西。

沒有摺扇、沒有京城,也沒有什麼嬌媚的美人,一切都只是夢罷了。他甩甩頭,納悶自己為何會作如此清晰的夢?

「你醒啦?」沙發上傳來問話,伴隨著浩雷熟悉的煙草味。

他揉揉酸澀的眼楮,「你來多久了?」

沙發上的人想了想。「半個小時有了吧!看你在睡覺,不忍心吵醒你。」

「大駕光臨,有什麼大事?」

那人輕笑一聲,俐落的站起身來,高大的身子令人不敢忽視。

他是北郡集團的總裁,人稱「商業帝王」的朱炎,雖然已經年進六旬,但在商場上仍雄霸一方。

「昨天的會議你沒來參加。」朱炎看著他的愛將。

當然啊!楚浩雷陪著穆嬋娟去陽明山,又花了一些時間陪她去看腳傷,別說趕回來開會了,他根本忘了還有一份工作等著他去做。

「嗯!我臨時有事。」

「有事?」朱炎挑眉。「你所謂的有事,是和一個美人兒去游山玩水?」

浩雷不動聲色。他早已知道北郡集團的消息有多靈通,各高級主管的行動都有人向朱炎報告,這也是朱炎成功的因素之一吧!

「她手上有我想要的東西。」

朱炎點點頭。「那只紅玉鐲子?原本不是在蘇戀荷手上嗎?」

「她把鐲子轉送給那女孩。」

「叫穆嬋娟對吧!家世不錯,人也挺漂亮。」朱炎看著他,想從浩雷的表情中找出一些線索。「我想,你要的不只是鐲子吧!」

「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浩雷面無表情的看著朱炎。

「雖然我知道你追那只鐲子已有許多年了,但是從來沒有為了任何東西而舍下工作的紀錄。」他皺皺眉頭,不情願的又說︰「包括和我女兒結婚的那天,你花了三十分鐘完成所有的手續,然後又趕回來參加一個簡報。」

「那是過去的事了。」浩雷淡淡的說,不太願意提起那段往事。

「我知道,但我總是抱著一絲希望。你知道我有多欣賞你,仍然希望你能再度成為我的女婿。」朱炎不死心。

浩雷搖搖頭。「不可能的。你我都清楚,我和夢蕾的婚姻僅僅是一時的糊涂,加上你的推波助瀾,我不能給她幸福,婚後不久我倆都清楚了這一點,所以作了最好的決定——離婚。」

朱炎不再說話,側身坐在桌沿。

「說說正事吧!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我剛剛收到消息,英國分公司出了一些問題。今天下午留下來開個會議吧!」

「很緊急嗎?」浩雷皺眉。

「普通啦。只是我希望你能在場,多了解一些分公司的事。」朱炎慢條斯理的抽口煙。「我想在不久後把分公司的負責權全交給你。」

負責這麼大一間國際化公司的分部?浩雷愣了一下。

「當然,下午夢蕾也會在場,她對分公司的事最是了解,到時候你們再好好談一談。」

朱炎的意圖太明顯了,浩雷連忙拒絕。

「我下午和人有約了。」這不算說謊,浩雷真的與一位玉器古董商約了時間,要帶嬋娟一起去鑒定那只鐲子。

「那個穆嬋娟?」朱炎問道,心中有些不悅。

浩雷點點頭。

楚浩雷是朱炎看中的人才,一直以來,朱炎希望他能成為朱家的一分子,他與夢蕾的婚姻正是朱炎巧施妙計的結果。奈何盡管手段再強,拼過了月下老人,浩雷和夢蕾還是結婚不到一年就鬧離婚。數年來,朱炎使盡全力想再撮合兩人,卻總是踫了一鼻子灰。原本以為楚浩雷和他一樣,心中只有事業,未料卻又看見為了一個女人竟然丟下工作不管。

「我想看看她。找個時間大家見見面吧!」什麼樣的女人能讓楚浩雷如此痴迷?他倒想見識一番。

「會的,你一定會見到她的。」浩雷說道。看著吞雲吐霧的朱炎,他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你有被狼群圍攻的經驗嗎?」

「沒有。」朱炎疑惑的看著他。「不過我從小就不喜歡那種動物。為什麼突然這樣問?」

浩雷聳聳肩。「沒什麼,只是隨便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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嬋娟動了動腳踝,發現受傷處已不像原先那樣疼了,只剩下微微的抽痛。

昨晚又做夢了,她確定鐲子真的有問題。夢中的人物一樣是水月與楚霽雲,就像是在看連續劇一樣,一幕又一幕的上演。

陽光很柔和,捧了本書,她縮在沙發中。眼光落在書頁上,心思卻神游在遠方。

瀚禹不知從哪里冒出來,大搖大擺的坐在她對面。

「診所休息了?」她回過神來問道。

「嗯!公休一天。」他感興趣的向前傾身。「你和那個楚什麼的,進展的如何了?」

「你說的是哪一個?」嬋娟裝傻。

「就是老媽很中意的拿那一個啊!她巴不得用速干膠把你們粘起來,好讓你們快些培養出感情。」

「他要的是鐲子。」嬋娟輕描淡寫的說道。

瀚禹連連搖頭。「昨晚他看你的眼神太……Hot了。鬼才會相信他的興趣只在鐲子上。」

「你看到楚浩雷送我回來?我昨晚回來時已經快午夜了,你應該早就睡了吧!」嬋娟吃驚的看著他。

「喔!那時我剛好起來喝水,不經意看到的。」瀚禹慌慌忙忙的回答。他不敢告訴嬋娟,昨晚全家人都伸長了脖子等她回來,一听到車聲就趕緊熄燈,躲在窗簾後偷看楚浩雷和嬋娟的十八相送。

「怎麼樣,你對他也應該有點意思吧?」

「你管得著嗎?」嬋娟翻翻白眼。

「不敢!不敢!」瀚禹可不敢相這個寶貝妹妹宣戰喔!一旦和她吵起來,只怕自己會被她踩在腳下,尸骨無存。「對了,老媽要我告訴你,那家伙中午有來過電話,他要你下午和他去看一個古董商。」

嬋娟哼了一聲。「他要?他以為自己是什麼?隨便打個招呼,我就必須和他出去嗎?」

「隨你怎麼想,反正不去不行。」瀚禹說道,口氣中有幸災樂禍的味道。

嬋娟轉過頭來瞪他。

「老媽替你答應他了。」

「我的老天啊!」她丟下手中的書,氣急敗壞的猛跺腳。「家里人到底把我當成什麼?難道二十三歲不出嫁就成了‘存貨’嗎?全家人卯足勁的想把我推銷出去,怎麼啦,怕我留在家中吃閑飯嗎?」

瀚禹看著她,不敢多說一句,就怕被嬋娟的怒火波及到。

「你倒是說話啊!」她逼近自己的親哥哥,突然間很想「大義滅親」。

瀚禹干笑著,一面往後退去。在听到母親呼喚嬋娟的聲音時,他幾乎想跪下來叩謝老天。

「去啊!老媽找你,還不快點下去?說不定是我那個未來的妹夫來了。」他盡量使自己的聲音不發抖。

考慮了一下,嬋娟決定寫饒過他。母親大人已在傳喚,她必須趕快下去才行。

匆匆忙忙的,她連跑帶跳的下樓,卻又在玄關出遲疑了一會兒。

楚浩雷來了?依憑著這只鐲子,他又來找她,為的是尋求一些莫名夢境的答案。能這樣解釋嗎?那麼兩人在陽明山上的熱吻呢?她不能分辨那種熾熱的激情是從哪里冒出來的,他的陽剛與她的陰柔,感覺上是那麼的不同,卻又能在相擁的一瞬間迸出火花來,食指劃過雙唇,隱約還能感覺到他灼熱的深吻。

浩雷站在門外,看著她朝自己走來。

「昨晚睡得好嗎?」他問道,用目光饑渴的吞噬她。才幾個小時不見,他發現自己竟然開始想念她的嬌容。

「還好。」嬋娟想了一下。「還是有作夢,不過夢境不像上回那麼清楚,只模糊的記得一些庭院啊、扇子啊之類的東西。」

他手中的鑰匙突然滑落,嬋娟彎腰替他撿起,伸手想拿給他,卻看見浩雷臉色有些蒼白,一雙眼楮直瞪著她。

「有什麼不對嗎?」她問。

浩雷過了好一會兒才恢復過來。「沒事,只是忽然想起一些事情。」接過鑰匙,他替嬋娟打開車門。「上車吧!我約了人替我們鑒玉。」

行駛中,他始終不發一言,有意無意間總在躲避嬋娟的眼光。

會嗎?他們兩個人竟然做了相同的夢。鐲子的影響力也開始在他身上發揮了嗎?

進入市區,嬋娟忍不住開口︰「能說明一下我們今天的目的嗎?」

「鑒玉。」

嬋娟皺著眉頭。「解釋一下。」

「昨天和蘇戀荷談過後,你我都能感覺到鐲子的古怪。我考慮過,如果真的要調查鐲子的來歷,何不先從它的材質了解起?知道材質的發源地,再從南京、及蘇戀荷所說的紅鐲的出土地兩反面下手。」

浩雷看了她一眼,心中有一陣不明的寒意。他不能解釋自己為何不說出夢境竟然也受到鐲子的影響。是因為昨天兩人的爭執,他也踫觸到鐲子,所以也被其中的靈氣影響?夢中的一切都應驗了蘇戀荷所說的——明朝的人與事,及嬋娟那時所低喃的名字。太巧了,這一切的巧合令人膽寒,就像是所有的記憶等待了許久,終在天時、地利、人和的情況下蘇醒。

「我約了一位玉商,下午在他的工作室會面。」

車子在城市的車流中轉來轉去,終于在一棟商業大樓前停下來。

嬋娟還來不及打量四周,就被楚浩雷一路拖進大樓里。門口兩位服務人員恭恭敬敬的領著他們往內室走。

「你常來啊?這里的人似乎都認識你。」嬋娟小心的問,手還是被他緊緊握著。她沒想到過要抽回來,內心甚至感到一陣甜蜜。

浩雷點點頭,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我和這個玉商有一些生意上的來往。」他沒有說出,這個玉器工作室有絕大股份是他出資的。

兩人被帶進一個十分摩登的工作室,一個圓臉中年男子大笑著迎上前來。

「大忙人,怎麼有空光臨啊?」

「來請你幫個忙。」浩雷難得露出笑容,熱烈的和那個男人握手。

圓臉男子還是一臉笑。「怎麼說幫忙呢?互相研究就是了。」看了一眼嬋娟,眼光中滿是激賞。「總算想通啦,知道要找個伴一起生活了?這位應該是未來的楚夫人吧?」

「怎麼會這樣認為呢?」浩雷沒有否認,只是回問他一句。

「你從來不帶女伴的。」轉向嬋娟,他忙著自我介紹。「我是這個玉器工作室的負責人,和浩雷是十幾年的朋友,叫我林華就行了,他應該有向你提過吧?」林華又轉身問浩雷︰「今天是專程帶她來給我看看,順便暗示我準備紅包嗎?」

浩雷笑著搖頭。「不是,你誤會了,我和穆小姐不過是剛剛認識。」

「認識那麼多年,你還想騙我?」林華也大搖其頭。

嬋娟忍不住說話了。「他說得沒錯,我們真的是剛認識不久。」

林華輪流看看兩人,還是一臉不信。

「隨你們怎麼說啦!反正兩口子高興就好,我這個外人管不著。」他領著兩人在沙發上坐下。「說吧!有什麼我能效勞的地方?」

「想請你鑒定一只通體嫣紅的古玉鐲。」浩雷說道。

林華揚起眉毛。「玉鐲?通體嫣紅的玉鐲?」他搖搖頭。「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嬋娟不明白的望著他。

林華伸伸懶腰,一派內行人的口吻。「我這樣說吧!玉石不可能有所謂的通體嫣紅。紅玉即是翡玉,正確說來,顏色都是不透明的棕紅色,絕對不可能有你所說‘通體嫣紅’的情況發生。會產生這種色澤的鐲子只有兩種,一種是經過人工染色的劣質玉材,另一種是天生色澤如此的瑪瑙。不過,第二種材質的鐲子不能稱為玉鐲,那只是低價的瑪瑙制品而已。」他盯著浩雷,霽雲說道︰「更不可能的是,這種鐲子憑你的眼光必能輕易看出,而你竟然也說出外行人才會說的話。」

「可是,鐲子是明朝的古物啊!不太可能是你所說染色的劣質品。」嬋娟不能接受林華的話。

「穆小姐,玉石染色可以說是中國的專利,從文獻中可以知道,中國從唐朝以前就懂得玉石的提紅染綠法。翡玉染紅,翠玉染綠,所以才會有所謂‘雞血紅’的玉石;其實,天然的高級玉材中根本沒有這種顏色。」

浩雷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道︰「先別下定論,看鐲子吧!」他向嬋娟點點頭。

嬋娟把手腕輕輕的擺放在桌上,玉石與大理石桌相踫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光彩奪目的紅玉令人眼楮為之一亮,嫣紅的玉材像是在嘲弄林華所說的話般,比任何時候都艷麗迷人。

林華稍稍看了一眼,整個人猛然一震。

「知道我為何要來找你了吧!普通的劣質品,我敢拿來請你評鑒嗎?」浩雷輕笑道。

「不可能。」林華伸向玉鐲的手甚至有點顫抖。

「我相信你看得出來鐲子的材質。」浩雷緩緩說道。

「不是翡玉,它的級數甚至高于翡玉。我的天啊!真的有血紅色的玉石。」

「了解我為什麼追尋它數年了吧?」

「取得下來嗎?」林華問。

嬋娟搖搖頭。「你看得出來玉材並沒有受到提染?」她好奇的問道。對于玉石,她是完全不懂,不過事關紅玉鐲子,說不定林華的專業知識能找出一點端倪。

「嗯!受到高溫烤而變色的翡玉,顏色雖然鮮麗,卻會凝結在一處,不能像天然玉石一樣通體晶瑩。還有一點,染色玉石在察爾西濾色鏡下觀察,會呈粉紅色,而天然玉石則呈原色。可惜這鐲子取不下來,不然我可以安排實驗室,好好研究一番。」林華說了一堆專業術語,嬋娟只有猛點頭的份,實際上根本不太懂林華所說的話。

浩雷發現自己一直盯著林華放在鐲子上的手。雖然林華是在檢閱鐲子,但看到另一個男人的手如此接近嬋娟,心中就有一股想把她搶過來擁入懷中的沖動。

認識她不久,對她的佔有欲卻如排山倒海般襲來,浩雷發現,自己甚至連眼光都不能離開她。嬋娟的一顰一笑,牽引著他的神魂。

「這麼出色的玉鐲,文獻上不可能沒有記載,就你對古董的記憶,想得出來任何資料嗎?」浩雷問。

「鐲子是由明朝一位駙馬的墓中出土的。」嬋娟補上一句。

林華想了一下。「我同意你的說法,這麼出色的古物,文獻中一定有記載,但是你總要給我一些時間好好找一找。」

「好!你盡量去查閱文獻,把一切整理好後就交給我。」浩雷遲疑了一下又說道︰「五天之內。」

林華認識浩雷也不是一、兩天了,太習慣他命令別人的口氣。嘆了一聲,林華只能點頭。

比起楚浩雷這個冷血的工作狂,他身旁的穆嬋娟就顯得可愛多了。只見她聲調愉快的向他道謝,令人听了就覺得舒服,不用她開口就直想為她做些什麼。但是,林華敏感的發現,只要他多看嬋娟幾眼,楚浩雷就露出一副想撲過來挖掉他眼楮的表情。

哈!說得好听,什麼他和穆嬋娟只是剛認識,任何人都能感覺到這兩個人的火花!

「你知道我的電話,一有任何資料就通知我。」浩雷說道,轉身向屋外走去。

嬋娟匆忙的對林華道再見,跟在浩雷身後離開。

雖然心中有點不情願,林華還是慢慢的走到電腦前,在腦子里列出一系列要翻閱的資料。如果他和浩雷都沒有看走眼,那麼穆嬋娟腕上的紅玉鐲子將是個曠絕古今的珍寶。

突然間又想到什麼,林華笑著用對講機通知秘書︰「找人去替我準備一份結婚禮物,以備不時之需。」

他敢用項上人頭保證,今年年底前絕對能收到楚浩雷這小子的喜帖。

「說說你昨晚的夢境吧!」浩雷開口說道,低沉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博物院中顯得突兀。

離開林華的工作室,天色尚早,浩雷提議到故宮博物院看看。

他不想回去開會,和不想離開嬋娟。

嬋娟原本低頭在看一棵惟妙惟肖的翠玉白菜,听到浩雷的話後愣了一下。

「為什麼會突然想談這個?」她問。

「我懷疑夢境不只是受到鐲子的影響。」

「怎麼說?」

浩雷深吸一口氣,努力維持表面的平靜。

「我也作了同樣的夢。不!應該說我也作了個與玉鐲相關的夢。同樣的人、同樣的背景,卻是不同的劇情。」他甩甩頭。「就像在看連續劇一樣。」

「同樣的人?」嬋娟的臉色有些蒼白。

他點頭。「楚霽雲和水月。他們的面貌和我們倆一模一樣,只是看起來比你我都要年輕五歲左右。」

「或許是因為你昨天也踫到了玉鐲,所以才會受到影響啊!」她有點不能承受,努力想解釋這個巧合,于是提出先前浩雷所想的說法。

他看著她,目光專注且不許她逃離。寂靜的博物院中,他與她,沒有別人的侵擾。

「那你如何解釋夢中的水月與霽雲容貌竟和我們相同?」浩雷緩緩的說著。

嬋娟避開他的視線,她不敢去解釋,就像不敢去解釋為什麼初見楚浩雷就有一陣熟悉感般;他的一切都顯得如此令人依戀,他的懷抱、他的吻,勾起了久遠前的記憶,想偎在他懷中,幾生幾世逝去都不在乎,只要能和他在一起。

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魂。生生世世,不分不散。腦海中輕輕傳來的山盟海誓,如此堅定,如此深情。

許過的諾言一定要實踐。所以等了數百年,只為了能在今生見到他。是誰說的?水月還是嬋娟?他感到自己愈來愈糊涂了。

她知道浩雷的想法,因為這也是她所想的。但她一直不敢承認,科學昌明的時代,怎麼可能會有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呢?所以她不斷的否定心中的想法,即使一切已經昭然若揭。

「你相信有前生嗎?」浩雷問道。

嬋娟全身一震,強迫自己搖頭。

他看著她,神情流露出一抹深情。「我也是考慮了許久才做出這種假設。前世今生看起來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我的理智根本不能接受自己的假設,但是,除此之外,似乎沒有別的解釋了。」走近一步,熱度在升高,蒸散理智,焚燒靈魂。他嗅著她的發香。「昨天的吻只讓我更肯定自己原先的想法。還有你我的夢境,我無法再否認那種感覺,那種無法忽視的牽絆。」

嬋娟看著他,心頭好亂。

她是曾經設想過,或許水月和霽雲就是他們兩人的前生,但是听見他親口說出,還是感覺離奇,加上四周的環境,她竟分不清自己是誰了。

會嗎?她會是那個在前生受到他鐘愛的女子?

「你要我怎麼相信呢?」望著他,眼中無緣無故涌出淚水,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感到一陣無法抵擋的心痛。

環抱著她,浩雷心中滿是前所未有的柔情。他是如此在乎她,連看到她流淚都不舍。誰能解釋,見到她不過幾天,感情何能變得如此深刻?

「不論相不相信,事情終究發生了。」他喃喃說著。

是上天垂憐,讓兩人再續前緣嗎?嬋娟心中一陣冰冷。水月信守著誓約來到今生,而霽雲呢?

蘇戀荷的話在腦中盤旋。楚霽雲最後成了明朝的駙馬,迎娶順國公主,他的海誓山盟成了歲月中的煙塵,化為烏有。

不可能的,如果前生如此痛苦,又何需讓兩人在今生見面?嬋娟在心中反反覆覆的想著。

天啊!八百年前的他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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