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返家的紀德威開著車時,卻無意間瞧見一個熟悉的背影跟了兩個男子上了一輛豪華的積架車,由那頭浪鼓的發型,他直覺猜是傅玟。
「那丫頭要去哪?那兩個男的又是誰?為什麼她會跟他們走?」他納悶地喃喃自語,心底漾著一抹不安,該不會她被他們挾持了吧?
旋即,紀德威為自己這種過分擔心的想象力感到可笑,她是個大人,應該懂得是非對錯,說不定剛剛那兩個人是她的朋友呢!他何必操心?又關他何事?她也不過是凱兒的朋友罷了。
但到了下午五點,在接到凱兒來電之後,他一顆心懸在空中──「大哥,玟玟回去了嗎?」
「干麼?」他坐在沙發閱覽報紙。
「沒什麼。對了,你今天怎麼會在家?平常這個時候你應該是跟女朋友出去吃飯,今天好難得喲!」
「死丫頭,-少廢話,沒事我要掛電話了。」紀德威沒好氣地道。
「真是,我們兄妹敘敘都不行!」凱兒鼻哼一聲,天下就有那麼無情無義的哥哥,「好啦!不吵你,玟玟要是回來了,叫她給我一通電話。」
「知道了。」紀德威緩緩放下話筒,真受不了這種妹妹,管那麼多,連他交女朋友……哎呀!糟了,他居然忘了和莎莉的約會!
才剛想起,電話鈴聲就催急。
紀德威不迭地拿起話筒,「喂?」
「大衛,你是怎麼啦?你不是說今天晚上要請我吃飯嗎?」電話另端傳來女性嬌嗔的聲音。
「抱歉,我臨時有事忘記了。」到底是什麼事他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覺得自己應該要留守在家里等……等,難道等她回來?那個迷糊傅玟?莫非他是在為她的安危感到不安?為什麼?他不甚明白自己為什麼那麼關心她?他的內心到底在想什麼?
驀地,腦海中閃過一絲光亮,會不會是因為凱兒的關系?一定是,紀德威肯定地告訴自己。
「大衛!」話筒傳來一聲嬌嗔,「你到底有沒有在听我說話?」
「-說什麼?」他想通後,緩緩地點燃一根煙輕吁了口氣,心情頓時開朗了不少。
「我說現在還沒七點,你過來接我好不好?」
「會塞車。」而且更重要他不願意等,無論是等塞車或等女人打扮,他可沒那個耐心和閑工夫。
「我不管啦!人家在家等你電話好久了,我以為你會直接過來,連衣服都換好了。」
「別鬧了,我真的沒空。」通常女人說裝扮好了往往和事實有著差距,紀德威可不像剛出茅蘆的小毛頭。
「那你明天晚上得補償我。」莎莉撒嬌地說。
「再說。」突然他想到傅玟說不定會打電話回來,「對不起,莎莉,我現在在等一通很重要的電話,明天再聊。」不待她開口,紀德威立即掛上話筒。
不到兩秒,電話又再度響起,他趕緊接,「喂?」
「大衛!你怎麼可以掛我電話?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還是你另有女人?」
「莎莉,-似乎管得太多了。」他一點也不會因那楚楚可憐的聲音而軟化態度。
「我是你的女朋友耶!我問一下也不行?」
「-並非是我唯一的女朋友,請-記住這一點。」他冷森森的語氣讓話筒另一頭的莎莉沉默了下來,「我說過男歡女愛,-情我願,別讓我看輕了。」
「我明白了。」莎莉的聲音幽幽地傳來,「你還是那麼冷血無情,為何愛一個人那麼辛苦?」說完,立即掛上電話。
听到那幽怨的聲音,紀德威胸口微微地悸動著,他並非有意要傷害她,只是他對她僅止于喜歡、不討厭的程度,他沒有必要為了討好一個女人而低聲下氣,也許正如凱兒所說的,他真的有大男人沙豬主義吧!
就這樣,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紀德威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而電話鈴聲始終沒有響起。
好高興!她終于說服了父母讓她搬出家里,而入社會學習獨立,不過,還是有條件的──一個月要回家住幾天,還有不可以在外面打工,按時打電話回家報平安。想到這些傅玟就覺得無奈,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
「二哥,你真的要去拜訪我那位室友?」傅玟苦笑地看著身旁熟練地駕駛著奔馳的傅家倫,「都已經快十點了耶!他可能都已經睡了,這樣貿然去打擾人家不太妥當吧?」
「但是爸媽吩咐說為了-的安全,還是一切謹慎點。」傅家倫不為所動地開著車,眼角瞥見傅玟那張垮下來的臉,內心漸泛起一絲絲的不忍,「而且家明要我親眼見識才算數。」
「大哥他不會知道,只要你隨便說說,他一定不會懷疑。」傅玟撒嬌地噘起嘴,「二哥,你最疼我了,拜托啦!下次好不好?你總要有時間讓我準備一下。」
「-這丫頭!」車子停在公寓大門口,傅家倫送她下車,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就會吃定二哥心軟,真拿-沒轍。」
「謝謝二哥!」傅玟興奮地在他面頰上落下一吻後,才宛若花蝴蝶般的飛舞下車,「幫幫忙-!拜。」
「替我問候-那位室友紀凱兒!」說完後,傅家倫這才搖頭苦笑著將車駛離。
听到這個名字,傅玟心霎時漏跳了一拍,目送二哥離去之後,她才松了一口氣。
若是讓家人知道她是跟個男人同居,她不被押解去美國才怪,不得已只好先借用凱兒的名義,反正他們是兄妹,應該沒差,更何況她是向凱兒租屋的,哥哥們一定不會知道,只要他們不遇上紀德威。
懷著愉悅的心情搭電梯上十三樓,傅玟還沒掏出鑰匙,鐵門就被打開了。
「你還沒睡呀?」她愣了一下,從沒有想過他竟會為她等門,她知道那是不可能,雖然心靈深處仍不免有一絲翼盼。
「是啊!剛完成一份設計圖到陽台上透氣,就看見-在樓下。」紀德威撒了個謊掩飾心虛,外表裝出若無其事,「剛剛是誰送-回來?」
「我……」要是告訴他那位是她二哥,那日後若是有一天他們不小心在路上遇到,那她與男人同處一室的事豈不曝光?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傅玟決定再編個謊,「那……那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是舊情復燃?」不知道為什麼他會這樣譏諷她?但話已經月兌口而出,也挽不回了。
可惜反應遲鈍的傅玟沒听出他話中的怪異,只聳聳肩地嘆道︰「談到老舊的感情,我們是二十余年的老兄……我的意思是我們就像兄妹一樣。」幸虧她轉得快「若是撇開那層兄妹關系,他不失為一個好情人。」
她的意思是如果他們不是兄妹的話,她也會愛上他的,畢竟這世上懂得溫柔體貼的男人已不多了。
可是這話听在紀德威的耳里卻不是那麼一回事,他只感到十分刺耳,遂轉身走上樓,頭也不回地冷道︰「凱兒要-打電話給她,明天見。」
怎麼了?傅玟對他陰晴不定的脾氣感到莫名其妙,是誰招惹他了?不管了,先打電話給凱兒請她幫忙演戲。
他是怎麼了?紀德威對自己這些天煩躁的情緒感到懊惱,連設計圖都無法順利如期完成,使他不得不帶回家連夜趕工。
可是,每天就听她聲音甜美膩人地向電話中的人撒嬌嗔笑,使他愈听愈不舒服,想裝作不在乎,偏偏又忍不住好奇地想聆听她和對方在談些什麼。
就好比現在,她又在對電話里頭的人撒嬌,紀德威不耐煩地用手抓過頭發。
「好啦!我會去的,別忘了準備好吃的東西。還有你不可以加班,要陪我一整天。就這樣,拜拜!」傅玟嘴角微微上揚地露出愉悅的笑容,緩緩地掛上電話後,才起身卻意外地瞥見紀德威站在樓梯口望著她,臉色不是很好,「你怎麼了?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看她臉上如沐春風,他內心雖百般不是滋味,但表面仍是故作輕松地說︰「沒什麼?-剛剛跟誰打電話?是不是上次送-回來的那個男人?」
「是呀!他要親自下廚請我吃飯。」好難得,向來很少有空閑的二哥居然要大展廚藝!自從二哥當了總經理後,她已經好久沒吃到他煮的好菜,而這次回到家能吃到二哥的菜,她非常期待,真希望星期日能趕快來!
站在一旁的紀德威冷眼旁觀,沒想到看似清純的她行為竟是如此不知檢點,隨隨便便就到以前的男朋友家里,萬一只有兩個人……他不敢再想下去,心頭宛若亂絲般的糾結成一團。
紀德威不再問自己是怎麼了?為何無法靜下心來?是因為不習慣屋里多個陌生女子呢?還是……而傅玟並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她腦海中盡是籌畫著如何把凱兒介紹給哥哥們,讓他們安心。
「玟玟,我這樣穿可以嗎?」凱兒穿著一襲白色輕紗露背連身窄裙,勾勒出她姣好曼妙的身段,特意在她面前轉一圈,像是不沾塵埃的香水百合那樣清逸月兌俗。
傅玟點點頭,看凱兒隨便一套衣服就展現出不同的風情,她不禁打量自個兒這一身牛仔褲、T恤加牛仔外套,身高才到凱兒的肩膀,看起來就像是尚未發育的小女生,任誰也不會相信她已經超過二十歲了。
唉!身材不好是天生的,她何必怨嘆?更何況像她這種小家碧玉型的女孩也不乏追求者,只不過都被大哥、二哥給擋回去了,有緣做普通朋友,就是沒機會更進一步認識。
這樣也好,不如她大哥、二哥她也看不上眼,能與他們媲美的人又少之又少,除了一個……「-們要去哪?」
這突來的聲音打斷了傅玟的沉思,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她的目光移向門口,-那間她愣住了。
剛進門的除了紀德威外,還有一位身穿紅色套裝,打扮時髦的女子,她與紀德威看起來登對極了,不禁令人眼楮為之一亮。
「大哥,這位是……」凱兒瞪大眼珠子,這還是她第一次踫到大哥帶女性朋友出現呢!實在是破天荒頭一遭,她賊兮兮地笑道︰「該不會是你的女朋友吧?」
傅玟一听到凱兒坦言地說出那三個刺耳的字眼時,心中已有所領悟,像他條件那麼好的綠樹,身旁永遠不缺乏紅花點綴,而她只能作作白日夢。
「我……」時髦女子聞言,忍不住喜孜孜地媚笑,「妹妹,-嘴好甜。我自我介紹,我叫羅曼妮。」
妹妹?虧她說得出口,連大哥都不曾叫她妹妹,這小姐一來就攀親帶故,讓她不由得渾身冒起雞皮疙瘩,听她嗲聲嗲氣,再看看那一雙猶如八爪母章魚的手死纏著大哥,凱兒直覺地對這位羅「鰻魚」小姐十分反感,第一眼的好印象全因這一聲問候而降到負分。
「大衛,幫我介紹一下這兩位妹妹。」羅曼妮雙手勾著他,全身幾乎黏在紀德威身上。
看到這一幕,凱兒和傅玟面面相覷,實在不敢恭維這位外表看似成熟嫵媚的女子竟會像個小女孩似的撒嬌。
紀德威也受不了羅曼妮,遂拉開她的手,「曼妮,謝謝-送我回來,-可以走了。」
「那麼快就要趕人家走。」羅曼妮對在場的兩位觀眾視若無睹,徑自發起嗲來。
「曼妮,別胡鬧了。」他寒著一張臉,冰冷的口氣中充滿不容抗議的嚴厲。
「好嘛!」羅曼妮知道適可而止,踮起腳尖在他頰邊落下一吻,「明天見。」接著朝凱兒和傅玟揮揮手告別後,這才轉身離去。
親眼目睹他和女朋友親昵的舉動後,傅玟不知道自己的心髒為什麼像是被勒住似的透不過氣來,尤其是想到他並沒有拒絕那位大美女的吻,她的胃就一陣翻攪。
「我們該走了。」傅玟抓起凱兒的手,想離開這令她渾身不舒服的地方。
「等等。」紀德威伸手攔住她們,「-們要去哪?」一雙犀利的眼眸梭巡著她們。
「不關你的事。」傅玟連頭都懶得抬,只想逃離這里。
「不告訴我去哪,-們哪都不許去。」紀德威用力帶上門。
「大哥,你怎麼這樣?你跟女朋友出去約會我都沒過問,我出去玩你就限制那麼多。」凱兒允諾傅玟不能說出她們的去向,免得日後露出破綻。
「她不是我女朋友,她是公司的業務經理,這回公司派我們合作一項計畫。」他不明了自己為什麼要解釋給她們這兩個黃毛丫頭听,反正她們也不懂,可是,他的大腦就是不受控制地下指令給嘴巴來澄清,「今天才去客戶那接洽,我的車子不小心-錨了,只好搭她的車回來。」嘴里如是說,但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飄向凱兒身旁的她。
「這又不干我們的事。」聞言,傅玟有些釋然地胸口舒坦了許多,表面上仍是一副無所謂、置身事外,可惜的是那閃過一抹笑意的靈活大眼卻泄她心底的秘密。
而這抹一閃而過的笑意,剛巧被紀德威眼尖地發現,他欣慰地微笑,「是與你們不相干,不過,這星期六要去哪里玩也該讓我這位做大哥的知道吧?」話雖是對凱兒說的,但他眸光卻是落在傅玟身上。
「我們去……朋友家。」凱兒話聲停頓了一下,「對!一個朋友家吃飯。」
「坐出租車去?」
「才不呢!玟玟她朋友會來接我們。」凱兒輕撞了一下傅玟的肩膀,要她開口。
「是……是,我們去吃飯。」心情輕松,傅玟反倒感到局促不安,特別是站在他面前那麼近距離,而她鼻梁上還戴著大眼鏡,甚至可以把穿上筆挺的西裝後更為俊俏英挺的他,看得一清二楚。
想到這,傅玟不禁毫無預警地憶起當他穿著睡袍時的情景,察覺自己臉部的溫度逐漸升高,不顧在他面前會再度丟臉,抓了凱兒的手便奪門而出,「我們先走!」
目送傅玟倉皇地跑離,紀德威抑不住笑意,嘴角微微地上揚,雖然她溜得快,但他也是眼尖得很,他可沒錯過那粉紅色的色彩染上她的嬌顏,他對她是愈來愈感興趣了,她的朋友不知道是怎樣的……一想到朋友,紀德威趕緊沖至陽台邊遠眺樓下的車影,果然不出他所料,是那輛奔馳!
望著車影遠揚而去,他對自己激動的心情覺得啞然,他是怎麼了?男女交往是很正常,他那麼在意她的朋友做什麼?心里想裝出毫不在乎,可是仍免不了有一股悵然若失的感覺。
度過平安順利的一天,傅玟與凱兒回到公寓,向傅家倫揮手告別後,她們優閑地走上公寓門口前的階梯。
「玟玟,-二哥好帥喲!怎麼不早些介紹給我認識?」凱兒用力地拍了下傅玟的肩膀。
個子小的傅玟當場腳步一個踉蹌,差一點跌倒,幸好她及時拉住身旁的人。
「謝謝!」當傅玟抬起頭時,下巴差點掉了,天哪!是紀德威!她又在他面前出糗了!
「大哥,玟玟交給你了。」在公寓門口,凱兒意味深長地說,以旁觀者來觀察這股暗潮,看著他們雙目交接,她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其實,她早該在玟玟常常對空冥想中看出來,這個迷糊女孩已陷入戀愛的漩渦中了,只不過玟玟的自卑心作祟,再加上不敢放下感情,還有大哥過度膨脹的沙豬主義,太自視其高,而流連百花叢也從不付出真心,甚至不懂如何去愛一個人。
所以照這情況看來,這場感情仗是有得打了,不過,她會慢慢去期待的。
隨著電梯一層層地向上攀升,傅玟的心情卻是愈見沉重,唉!又在他面前出丑了,這下他對她評價一定是一文不值,非但沒有半點淑女氣質,更別提女性的魅力,跟今天那位高雅大方的叫什麼「羅鰻魚」的女子一比較,她覺得自己前途一片黯淡。
還好他不至于討厭到要把她趕出去,這足以慰藉她弱小的心靈。
「我很抱歉。」紀德威打破僵局為自己近日失態道歉。
然而這突兀的一句話,弄得傅玟一頭霧水。
「為什麼要向我道歉?」她狐疑地盯著他,莫非他還有下文?她非常擔心,深怕他接下來的話是她不願意听的。
「叮咚!」電梯到了十三樓,把傅玟到嘴邊的話給硬生生地壓了回去。
驀地,傅玟心一驚地想到︰該不會是他想談要她搬家的事吧?懷著疑問和戒慎的心跟在他的身後,連他家的大門都不太敢進去。
「怎麼了?」紀德威詫異地回頭看她,手握著門把,「進來呀!」真是奇怪,該不會是跌昏了頭吧?
「你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她小心翼翼地望著他。
「-在說什麼?」紀德威揚起一道眉,這小妮子未免也太得寸進尺了吧?都跟她道歉了,她還要他低聲下氣不成?
「你跟我道歉是有什麼目的?」
「有沒有搞錯?」紀德威哭笑不得地撫著額頭,「-以為我想干麼?」
「你不是要我離開這間屋子?」好不容易跟家人爭取到在外學習獨立,吸取垃會經驗的權利,她才不會輕過放過這大好機會。
「你到底想說什麼?要我搬那是不可能的。」她持著高度警戒心地走進屋,兩眼疑惑地直盯著他。
「我有說要趕-走嗎?-為什麼會這樣認為?」紀德威帶上門,跟著她身後進屋,臉上不掩笑意,這小丫頭腦袋瓜里到底裝的是什麼?是漿糊還是豆漿殘渣?
「因為……」一听他的口氣似乎並無意叫她滾蛋,她松了口氣之余,說話難免會有些緊張,「因為我惹了那麼多麻煩,又常常認錯人,還讓你看笑話,你一定不會願意讓我再留下。」說著,怯怯地眨動長長的睫毛,透過厚鏡片發現他唇角竟微微地往上揚,他在笑,淺淺低沉的笑聲令她心魂俱失,整個人都呆掉了,根本听不見他接下來的話,更不曉得他已走進廚房。
「-不坐嗎?」待他端了兩杯茶走進客廳後,看她還愣愣地站著,遂問。
「啊?」被喚回神的傅玟這時才發覺自己竟傻呼呼凝視著他,連他走開了一會兒都不曉得,于是便窘澀地趕緊坐下,「你剛才說什麼?」
紀德威把一杯茶遞給她,優雅地坐在她對面,「我是說-搬來都快半個月了,而我們一直都沒有機會好好地談談,不如現在坐下,一起喝杯茶。」
「要談什麼?」她囫圇吞棗地仰口灌茶,然而下場是「噗」的一聲,「哎呀!好燙!」
而造成的結果是正前方的人莫名地被淋了一場茶雨,而且還是溫熱的,看到這種情形的傅玟當場慌了手腳奔到他身旁,用牛仔外套替他擦拭。
「你要不要緊?我不是故意的。」她又窘又難堪地拚命擦著他的臉、他的衣服。
紀德威遇到這種熱雨,再加上這一件比抹布還要粗糙的外套抹臉,真是有苦說不出,幸好這場熱雨經空氣一冷卻,到他臉上已成了溫水,否則他這張俊臉豈不是被毀容了?
「沒關系。」他輕拉開她的「牛仔抹布」,免得沒被燙傷,也會被她猛力地擦去一層皮,「-坐下。」
「可是……」傅玟被他拉著坐在他身邊,一雙眼戰戰兢兢地死盯著他俊美的側臉,渾然不覺他們坐得如此近,連他濃厚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我……」當紀德威偏過頭,察覺她那雙明亮清澄的黑眸擋在厚片眼鏡下實在可惜,于是伸手將它取下,「現在坐那麼近不必戴眼鏡了。」
這時,傅玟感覺他們這種距離似乎過度親昵,不由得霎時漲紅了臉欲退開,可卻被他一把攬住腰,嚇得她不敢動。
他該不會想對她怎樣?雖然她沒什麼姿色,但可也是身世清白的女孩,怎容許他任意輕薄?傅玟的小腦袋里開始胡思亂想了起來。
「-干麼?我又不會吃人。」見她緊張得全身僵硬,紀德威忍俊不住地輕笑,慢慢地縮回手,「放心,我只是想跟-握手言歡,沒別的意思,-不必退那麼開。」
被他說中了想法的傅玟面頰發燙,真是羞死人了!他條件那麼好,隨手一招就有女孩子自動靠過來,他怎可能會看上她?更別提會有什麼企圖。
何況她這張平庸無奇的臉也不可能會引起他的興趣,她早該有自知之明,想到這,她一顆心宛若掉進深谷那樣空悵、自嘆。
隨著思緒的流轉,傅玟突想如果他對她有遐念時,她會不會興奮地自動獻身?這……也許有可能,想到這,她臉蛋不禁熱燙了起來,內心不掩嬌羞,腦海中皆充滿綺麗浪漫的夢幻。
而坐在一旁的紀德威瞧她一會兒困窘、一會兒蹙眉、又一下子含羞帶怯,但那雙藏不住心事的目光始終忽略了他的存在,著實讓他大男人的自尊輕微受創,他皺著眉問︰「傅玟,-在想什麼?」
「想你。」這句話她想都沒想地就月兌口而出,在驚覺自己說了些什麼的傅玟連忙捂住嘴,心下大喊糟了!
「想我做什麼?」紀德威笑得像只偷腥的賊貓,原來她對他並不是全然沒感覺,他並沒有失去男性魅力。
「我……我是想說,想你會不會要我搬走?」她趕緊把話題拉回正題上來掩飾心虛,表面上裝出若無其事,但雙頰的紅暈可是騙不了人的。
她羞赫的語氣讓他不覺莞爾,「那麼緊張干麼?我只是問問而已,-別那麼怕我把-趕出去,更何況-的錢都付了,-若走,凱兒說不定會怪罪我沒好好地照顧。」
「那你是讓我留下?」她小心翼翼地睨著他。
「放心吧!-就安心住下。」他道,看她那副如臨大敵般的對此事的擔心,彷佛她一離開這間屋子,就會成為淪落街頭的流浪狗。
她真的窮困潦倒到這種地步?那她的家人呢?紀德威突然想起傅玟搬來都快半個月了,但都不曾見過她的家人來探望她,難道她是孤兒?
「-家在哪?」
對于他突來的問句,傅玟有些反應不過來,「啊……家?」
「-不會連家都不知道吧?那-的親人呢?」
「噢,你問這個呀!」傅玟猶豫著該不該告訴他自己真實的家庭背景,即使略提一下應該沒問題,反正他們也不可能會認識。
看出她的躊躇,他連忙澄清,「-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以後若有什麼狀況發生,也好通知-家人。」
原來如此,傅玟會意地點點頭,心想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就告訴他,「我父母住在美國,只有我和大哥、二哥在台灣。」
「那-是華僑-?」
「不是,我們是移民過去的,家在美國,根在台灣。」
「那-為什麼不去美國念書?美國學校環境都比台灣好。」
「話是沒錯,但我就是沒辦法跟那些洋同學打成一片。」她聳聳肩,「反正我父親總公司在台灣嘛!那我就回來-!」也不知道為什麼在他面前聊自己的事居然能侃侃而談,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事。
在從前別人問到她的私事,她常常不知所措,深怕同學把她看成異類,會排斥她,所以她不太喜歡和人打交道,而在拒絕方面,她這雙大近視也幫她不少忙,同時也讓她沒有幾個談得來的朋友,白白失去了認識別人、交朋友的機會,再加上大哥、二哥過度的保護,她的生活圈就更加地狹隘了。
進了大學,生活自由些,視野開闊,她決定不再局限自己的生活圈,所以學習獨立是第一步。
「-怎麼不跟哥哥們住在一起?」
「他們太忙了,三天里有兩天是見不到人,他們人雖不在家,電話倒是二十四小時緊迫盯人,害我想出去玩還得報告行蹤,一點自由也沒有,所以我就搬出來。」她不敢說自己是離家出走,先斬後奏。
「做-哥哥一定很辛苦。」尤其是要應付-身邊各種突發狀況,他在心里補上這一句。
傅玟聞言,只有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