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哭斂財女 第八章 作者 ︰ 凌築

接下來的日子,金銀芝每天都跟朱昊赤膩在一起,完全是樂不思蜀的狀態,吃的雖不是山珍海味,倒也算得上豐盛,最重要的是都不用錢。

這一天,金銀芝穿上衣服後腰月復竟變得繃緊,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腰圍足足多了兩寸,她開始痛定思痛結果發現她不但給他養肥了,在乎他的程度也遠比自己想像的要高。在被他照顧得無微不至的這段期間,她竟墮落到沒想過要攬銀子。

她是不是被下了蠱?

怎麼滿腦子都是他的吻、他的擁抱?

她甚至清楚的記得他熾烈的吻如何挑逗她的神經,他讓她變得火熱、理智全飛了,滿腦子只想要他的吻、他的愛。他讓她變得不像自己,甚至在那次意外中,她還為他淌下寶貴的眼淚。

可是她連他是誰都不知道,只能隱約由他散發的懾人威儀揣測他身分非比尋常,她甚至鴕鳥的不敢去想他們之間可能存在的差異,只想把握此刻擁有的美好。

她不知道神秘兮兮的他為何會來杭州,不過,她知道他錢很多,隨手一掏就是厚厚一疊,大明最大錢莊——大通錢莊的銀票,面額最低也有百兩之譜,活像錢莊是他家開的一樣。

今兒個一早,他說要出去辦點事——

「我等一下要出門一趟,你在這乖乖等我,答應我好嗎?」

受到他深情款款的目光所蠱惑,她竟真的點頭答應,可現在已經過了晌午,他仍不見蹤影。

浪費光陰等待一個男人值得嗎?小時候她常看體弱多病的母親倚窗等待經商的爹親歸來,最後病入膏盲,直到臨終她爹親依舊未歸,所以她從小便立志,絕不為男人等候。

沒想到時至今天她也會做這種愚昧至極的蠢事!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金銀芝收攝心魂,冷卻下迷亂的神志,回想起這段期間她變得軟弱、易感多疑……天哪!

她不要等了,她不要淪落為一個只能依附男人而存活的女子,她該離開了!

金銀芝深呼吸的起身想走出門,奈何旁邊站了個大門神——不苟言笑的王忠,她走兩步,他就跟兩步,她往東,他也跟著移動,她自知跑不過輕功過人的他,只得認分的趴在桌上。

把玩著手中的食物,她瞄了瞄板著臉、正經嚴肅的王忠,忍不住長嘆了口氣。

奸無聊,在朱昊赤的呵護下,不是吃就是睡,她都快變成豬了!

「魚來了。」店小二又送上菜肴,滿滿一桌簡直想把她撐死。

「謝謝。」金銀芝索然無味的望著滿桌佳肴,驀然靈機一動,「小二,麻煩你給我一些醬油、醋、鹽、胡椒和辣椒。」

「小姐,是嫌這些菜不合胃口嗎?小的立刻端下去叫廚房重新煮過。」付錢的是大爺,他們這桌貴客付的銀兩足足是他們這問小客棧三年的收入。

「不用那麼麻煩,只要給我醬油、醋、鹽、胡椒和辣椒這些調味料就好了,我想換換口味。」

「小的明白,小的這就去準備。」店小二頷首。

不一會兒工夫,他就捧著一碟碟調味料擱在桌上。

金銀芝神態自若的東加一點西摻一點,一邊閑適的品嘗著滋味,「好吃。」然後不露痕跡的瞟了眼杵在一旁的王忠,她淺笑低問︰「王忠,你要不要坐下來一起享用?」

「不需要,金姑娘,你慢用。」王忠酷酷的目下斜視。

他很清楚金姑娘在爺心目中佔有與眾不同的分量,說不定還有可能入主王府成為他的主子……唉,真不知道這樣愛哭又貪婪的女人到底哪里好,身材瘦不拉嘰的風一吹就跑,主子身邊隨便一個女人都比她優。

「你這樣站著我很不習慣。」金銀芝咬著下唇,幽怨的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是瞧不起我,所以不願意與我同桌共食。」

「金姑娘多慮了,卑職沒這意思。」王忠挑了個離她最遠的位置戰戰兢兢的坐下,免得引人誤會。

「那可以請你陪我喝一杯嗎?」

王忠不發一語。

金銀芝斂起眸底的狡猾之光,楚楚可憐的瞅著他,「就算是答謝你這些日子的照顧,你不會連喝杯水酒都不願意吧?」

喝一杯應該沒關系吧!而且大熱天站那麼久,還真有點渴。他在心里付度。

伸長了手臂,他小心翼翼的接過她遞來的水酒,「謝謝。」

一口飲下,他立刻臉色大變。

「這里面……」味道怪得直讓人想吐。

「啊,真抱歉,那是我調來要當蘸醬用的,這杯才是要給你的。」金銀芝無辜的驚呼,連忙端起另一杯。

王忠臉色發白,刷地站起,震怒的直指著她。「你——」他居然被設計了!他開始月復痛如絞。

「茅坑在後面花園右轉,慢慢來,別急。」輕啜了口杯中物,金銀芝嘴角漾開得意的笑花,「好酒。」

送走門神,她起身正要步出客棧,迎面而來一群人,令她臉色丕變,後腳跟毫不考慮的倒退走。

「堂妹,你還想去哪?」為首的是個穿著華麗的俊美男子,笑容親切令人如沐春風,可她非常清楚他笑里藏刀的恐怖。

被逮個正著,金銀芝心涼了半截,只得硬著頭皮陪笑,「堂哥,真是好久不見了,今天吹的是什麼風?」

金翔,掌控南方水運的霸主——金湖航運,南方一半的貨物都由金湖航運承攬,長相斯斯文文的他,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但那全是假象,若是給他無害的外表騙了,就要倒大楣了,精明如她便好幾次栽在他手里。

望著她身後,往茅廁狂奔的可憐男子,金翔強忍著嘴角笑意。自幼跟堂妹玩到大,他豈會不知她那張楚楚動人的臉蛋下隱藏著什麼古怪念頭。

金銀芝乾笑,「堂哥,打個商量,你可以裝作沒看見我嗎?我下次請你喝茶,不收錢的。」眼眸賊溜溜的轉著。要是給逮了回去,她恐怕永無翻身之日。

「別想逃!」識破她的意圖,金翔溫文的微笑透著警告。

她收回剛踏出的腳步,嘆了口氣,「你怎麼找到我的?」

「我跟丐幫有點交情。」

「那個老乞丐。」金銀芝翻了下白眼,早知就不該一時心軟!

「走吧。」

「去哪?」要她上花轎,她絕對抵死不從。

「你不用跑了,我都跟伯父說好了,他不會逼你嫁人,他會尊重你的選擇。」金翔淡然的說著,還有意無意的瞟了眼遙遠大街上正朝這來的魁梧身影。來得真快!

金翔薄唇似笑非笑的微勾。看來他這位精明狡詐的妹子這回撈到了個好男人。

「真的?」金銀芝水亮眼眸眯成一道縫,狐疑的盯著這老謀深算、心機深沉的堂哥,他向來不做無利可圖的事,他會那麼好心?

金翔微笑著,「堂哥哪一次騙過你來著?」如果她可以順利嫁給王爺,要掌控北方的航運將容易許多。

「這話可是你說的。」金銀芝顰蹙的眉黛慢慢舒展開來,靠上前勾住金翔的手臂,依靠著他修長的身軀,笑靨如花。「那還等什麼,走吧!」有他的擔保,勝過自己跟爹親聲淚俱下的抗議,膝下無子的爹對才華洋溢的堂哥可是比對她這親生女兒還信賴。

「轎子在前面。」金翔帶著她往另一方向走,眼角余光瞄見快步進入客棧又沖出來的高壯男子,他心眼一溜,不懷好意的貼近金銀芝耳畔低語,「不跟你的朋友告別?」

「不用了。」她不想回頭,伯一回頭就走不了。她很清楚,自己已經愛上那個北方來的魯男子,可是她的家在南方。

話說王忠解手完畢,走進客棧就見原本在桌邊的金銀芝不見蹤影,連忙追出門口,卻見她巧笑倩兮的跟個男人跑了。

「她呢?」朱昊赤正好回來,走進客棧不見她蹤影,一把揪住王忠。

「誰?」

「王忠,別跟我打迷糊仗!我叫你看個人,你看到哪里去?」朱昊赤平靜的語氣里透著危險的警告。

「爺是說金姑娘?」王忠吞了吞口水。

「她去哪了?」

「她跟個穿著華麗的闊少走了。」王忠伸出手指,指了指在人潮來往的大街上逐漸遠去的身影。

「什麼?」朱昊赤舉目梭巡,遠遠地看見她親昵地偎靠在一個男人身上,他胸口狠狠的挨了記重拳。

輕風游走水蓮間,香引蝶飛猶逢春,在這溫暖的午後,該是午憩的好時候,可一陣劈哩咱啦的撥算盤聲卻殺風景的響起。

「听說你又跟你爹敲了一筆?」涼亭內,一個翩翩佳公子正淺啜著茶水,面對撥打著算盤的女人。

「等一下,一杯茶水一銅錢,你已經喝了五杯,先交錢。」金銀芝頭也不抬的專注於帳冊上。

「連茶水也要收費。」這分明是敲詐。

「還要加上我陪客的時間,一寸光陰一寸金,另外我陪你聊天的費用也不能少,就算二十兩好了。」這個月居然沒有收入,她真的太墮落了。

「金銀芝,你也太狠了吧,好歹我是你堂哥。」金翔老神在在,平靜的面容帶著慵懶的微笑。二十兩對他而言只是零頭小花,連買匹身上衣裳的布料都不夠。

「親兄弟、明算帳,何況這點小錢堂哥應該還看不在眼里吧?」金銀芝甜甜一笑,手心向上一攤。

金翔示意身後隨從奉上銀兩。隨從立刻從錢袋中取出二十兩,似乎一切早在他意料之中。

「你那麼死愛錢,誰娶了你誰倒楣。」

金銀芝毫不客氣的收下銀兩,大剌剌的就在他面前點數起來,然後視他如無物的繼續撥打算盤,一心二用。

「放心,要是我成親,我一定第一個通知你,記得用馬車載銀子來,人可以不用到,禮到就好。」成親這念頭閃過,她腦海中不期然的浮現朱昊赤那霸道又狂妄的臉,突然一個閃神,算盤撥錯了。

而金翔氣定神閑的品茗,仿佛無所事事,好像為了看她錙銖必較的撥算盤,但金銀芝想也知道不可能。

無法專心於算錢,她停止撥打算盤,捧起一旁的茶優雅的淺啜,「堂哥,無事不登三寶殿,說清你的來意。」

「我是來報給你一個賺錢的機會。」

「你會這麼好心?」她挑了挑眉。

「堂哥的人格有那麼不值得信任嗎?」看來他奸詐的心思表現得太過明顯,得收斂一下,免得被她給識破。

「真人不露相,會咬人的狗不會叫。」金銀芝輕描淡寫的道。喝了茶後,心凝氣定,掃去腦海中擾亂心神的人影,繼續撥打算盤。賺銀子要緊,什麼風花雪月都滾邊去。

被揶揄了的金翔不以為忤,忍不住放聲大笑。若非她是裙釵,不然她會是他最好的幫手。

他話鋒一轉,「听聞皇上派了個小王爺下江南來了。」

「那與我何干?」天高皇帝遠,沒有銀子撈的俗事與她無關。

「你爹不是逼你成親?」

「那又如何?」爹雖然沒有再逼她嫁人,但怪得很,打從她被逮回家後,他老用一種詭異的笑容若有所思的瞅著她,害她以為自己身上多長了角,她想事情絕不簡單,說不定有什麼計畫在她不知情中進行著,尤其這次狡猾奸詐的堂哥還參了一腳。

金翔雲淡風清的說︰「如果能把那個小王爺給拐到手,不就人財兩得,日後金山銀山享用不盡。」

原來這就是爹和堂哥打的如意算盤,把她送去和親做利益交換。「噢。堂哥你想太多了,人家豈會看上我這庸俗的平民百姓。」

「听說這小王爺擁有無數金礦和銀礦。」

「听起來他條件挺不錯的!」是頭大肥羊,毫無預警的,朱昊赤那睥睨一切的臉龐又竄入她腦中。

「而且這個男人你也熟。」

手上算盤滑了下,踫觸到她桌上的銀兩,銀子掉落地面,金銀芝沒去撿,眯起美眸逼視金翔。

「堂哥,你最好老實招來,什麼叫我也熟?」

「你逃家那些日子都跟他廝混在一起,你會不知情?」金翔牲畜無害的微笑著,愜意的喝著茶水。

「你說的該不會是朱昊赤?」

「嗯,他和當今皇上可是親如手足,擁有全大明最大的大通錢莊和無數礦場,要是能夠嫁給他就等於掌控了大明的經濟命脈。」就連皇上也未必有他有錢,這都歸功於他那天下首富的父親,不僅經商有一套,後來還娶了大明公主,哪個不識相的敢不買帳?而他們一家受皇室重視的程度,可由小王爺從國姓看出。他家一跺腳,大明經濟也會跟著動蕩。

啪的一聲,帳冊被金銀芝硬生生的扯下數頁,沒由來的一股氣梗在她的胸口,擠壓著令她難受。

他居然是小王爺!

自唐宋起,廣為流傳著這麼一句諺語——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古往今來,兩地並列為騷人墨客的最愛。

杭州城,地近西湖,在大運河開通後,杭州可直通長江,連接蘇州,運河上,畫舫笙歌撩人,兩岸綺窗朱戶,綠幛珠簾,盡是茶館酒樓。

位於杭州東大街的富貴客棧二樓靠窗的雅座,上官弘毅莞爾的看著頻頻打呵欠的朱昊赤。

「好酒,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上官弘毅端起酒杯淺啜。「既來之則安之,朱兄何不開心點?」

「你話很多。」懶洋洋的朱昊赤掀了掀眼皮,燠熱的氣候讓他只想昏睡,怎麼都提不起勁來。

想起那刺眼的一幕,便有如一根刺梗在他胸口。那女人居然歡天喜地的跟個虛有其表、穿著光鮮亮麗的野男人毫不眷戀的離去,連跟他告別都沒有的完全把他拋在腦後,也不想想她落難的那些日子是誰在照料她?

該死的,那種唯利是圖,看到有錢的男人就跟著走的女人,他發誓要是再遇上她,他絕不會給她好臉色看,不會再蠢得當她的冤大頭,還有也要把那塊御賜黃龍玉佩要收回來。

上宮弘毅不懷好意的眼珠子一轉,突然大叫,「是金姑娘。」明明在乎得要命,卻逞強的裝作若無其事,還警告旁人不許提及這個名字。

「金——」他心神一振的東張西望。哪有個影?這二樓雅座早被包下,空蕩蕩的廳堂只有他們這桌。

上官弘毅忍不住大笑,「哈,一提到金姑娘,你倒精神抖擻。」

被戲弄的朱昊赤兩道濃眉攢起,沒好氣的把酒潑了過去,上官弘毅不慌不忙的側身避開。「君子動口、小人動手。」

「去你這偽君子,太閑去查杭州知府跟龐老頭勾結的罪證,別來煩我。」朱昊赤慵懶的打了個呵欠。

被要了之後涌現心頭是無法言喻的濃厚惆悵,和她抹不去的嬌俏容顏……夠了!別再想了。

那趨炎附勢、見錢眼開的女人有什麼好?誰有銀子就跟誰跑,他絕不會再傻傻的上當。他絕不承認自己在想那個貪婪的女人,一定是太久沒女人的關系,對,一定是這樣沒錯。

朱昊赤佯裝恰然自若的將腿擱在板凳上,整個人倚靠著窗欞,眼皮下垂等待周公來找他下棋。

「金姑娘!」一聲訝然逸出。

「你還玩?」懶洋洋的挑起一邊眼皮,橫了眼對面突然站起身的無聊男子。

「爺,真的是金姑娘。」站著的王忠遲疑的指了指客棧對街的轉角,翩若驚鴻的金銀芝穿梭在來往的人群中。

朱昊赤猛地轉頭,一眼就找到佇立在擁擠人潮中的她,一襲鵝黃羅裳勾勒出她曼妙的體態,鵝形臉蛋上綻放的微笑比陽光還燦亮耀眼,舉手投足散發誘人的優雅,看得他呼吸一窒,不由得心跳加速。

從山林相遇一直到她不告而別,她始終擺張臭瞼給他看,沒想到她笑起來那麼美,那麼動人、心魂……

「她在干麼?」朱昊赤就算心蕩神馳,表面上仍裝作滿不在乎,不屑的撇撇嘴,殊不知邃眸底的熾熱光芒早已泄漏他翻轉的心念。

「爺,要小的去看看嗎?」

「不用了,那個死要錢的女人有什麼好看。」嘴里說著言不由衷的話,眼神卻忍不住飄了過去。

她在跟那個衣衫襤褸的小鬼交頭接耳的說什麼?為何她可以對那小鬼笑得那麼美,對他就沒好臉色?

「王忠,去結帳。」一抹狡猾之光掠過上官弘毅的眸底,從容的舉杯飲完杯中茶,開口示意。

「是。」王忠餃令下樓。

「你干麼?」朱昊赤疑惑地問,只見上官弘毅帶著小安子準備離席。

他優雅的甩開隨身紙扇,笑咪咪的道︰「我去跟金姑娘打聲招呼,好歹我們也稱得上是朋友。」

「你以為她會認你這朋友嗎?她眼底只有白花花的銀子。」朱昊赤冷嘲。

見到穿著華麗的有錢公子哥就跟人家跑了,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有什麼值得眷戀?越想越覺得氣憤填膺。

上官弘毅聳聳肩,笑得很賊,「無所謂呀,跟她說說話也好,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哈哈哈……」

朱昊赤目送他緩步下樓,內心掙扎著去與下去,坐立難安的扭動身軀,終於渴望戰勝了男人自尊,他發出一聲暴喝。

「慢著。」

上官弘毅停在樓梯邊,挑眉回睨著他。

朱昊赤耳根微熱,結結巴巴的開口,「我、我也去,但,我事先聲明,我是陪你去,不是我想去。」

看著好面子又愛逞強的哥們,上宮弘毅忍俊不住的以扇掩口。「是是是,朱兄,那就一起走吧。」

午後清風徐徐,吹得人心浮躁不安,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

「銀子姊姊,你真的幫我找回我娘的遺物。」小男孩激動的握緊金銀芝遞來的破爛香囊,捧在懷里,熱淚盈眶。

「這沒什麼,以後自己小心一點,別再弄丟了。」金銀芝溫柔的撫著他的頭,憐惜不已。

「銀子姊姊,謝謝你。」

「快進屋去吧!這回可要藏好,別讓你後娘發現了。」

他點點頭,小心翼翼的走進屋里。

望著小男孩消失在漆黑的木門後,金銀芝不禁想起她那長年臥病在床的娘親。她已經不記得娘親的模樣,甚至連一樣可以追憶她的東西都沒有,一時間鼻頭泛酸,眼淚無預警的滑落面頰。

「給你。」這時橫來一只大手。

「赫,怎麼是你們,嚇死人了?」金銀芝眨了下氤氳著水霧的明眸,訝異的瞪著那黝黑粗實的大手上的白帕。

「擦擦臉吧,在大街上哭得那麼難看,連鼻涕都跑出來了。」朱昊赤惡聲惡氣的口氣里藏著自己都難以察覺的溫柔。

金銀芝臉兒一紅,可嘴上仍逞強的道︰「要你管。」毫不客氣的將白帕拿來擤鼻涕,不拿白不拿,有便宜不貪枉為人。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你該不會連這麼小的小孩都不放過吧?」朱昊赤見到她不知怎地精神就全來了,忍不住嘲諷著。

「不關你們的事。」金銀芝心底百味雜陳,幽幽的凝視著讓她輾轉難眠好幾夜的朱昊赤。他居然是小王爺,身分尊貴,非她這市井小民可以高攀。

一入侯門深似海,成群的妻妾中又有多少能得到他的寵幸,而那寵幸又能維持多久?一天、兩天,還是一句,等他新鮮感過了之後,是不是會再去找像她一樣笨的民女來寵幸?深宮是非多,她不想賠了夫人又折兵。

而且他不可能專屬於她一人,在這男尊女卑的現實社會,傳統的價值觀深植人心,多少女子能真正得到幸福?她不想變成深宮怨婦,還是賺錢撈銀比較實際,至少銀子是自己的。

「你撿那銅錢是為了那孩子?」上官弘毅微笑的探問。也許她並不如外界所傳的那般貪婪。

她漠然的一福身,「各位大爺,你們要是閑得發慌可以去青樓酒家,在大街上糾纏個女子不覺有失身分?」

「大膽。」王忠喝斥。這女人居然敢對爺這樣講話,也不想想王爺為了她付出多少。

「我膽子不大早被你嚇破了,好狗不擋路。」金銀芝冷淡的道,決定跟他保持距離。

「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你該不會是虧心事做多了吧?」還想躲!朱昊赤冷嘲,心底惱她不告而別,卻還是忍不住想多逗她一下。

「這世上多得是穿著人皮,內心跟禽獸無異的偽君子,裝模作樣、自命風流的玩弄他人感情,還很得意的自以為天衣無縫,殊不知破綻百出。」金銀芝皮笑肉不笑,有意無意的瞟著他。

「臭丫頭,你說誰?」朱昊赤兩道濃眉糾結在一起。他總覺得她好像意有所指。她不會是知道了些什麼吧?他自認隱藏得很好!

「我可沒說誰,是你自己要對號入座。」

「你這勢利眼的女人!」他還沒質問她跟別的男人跑的事,她反倒先指責起他,朱昊赤一口悶氣梗在喉頭,握起拳頭的手背青筋暴凸。

想他堂堂一個小王爺,京城里有多少名門淑媛對他投詩留帕示情意,哪個女人不是對他溫馴柔順、百般討好,就只有她下識好歹!

「朱兄,剛剛是誰一听到金姑娘芳名就激動的從椅子上跳起。」上官弘毅出聲打圓場。

聞言,金銀芝心兒卜通一跳。

「上官弘毅,你不開口沒人當你是啞巴。」朱昊赤那黝黑的面皮飄上兩朵狼狽的紅雲。「我才不是為了見她,我是要問她那個男人——」咬到自己舌頭。明明告訴自己不要在意她的,偏偏管不住。

「男人?」金銀芝低頭蹙眉的想了下,他們該不會說的是堂哥吧?

「就是那個穿著打扮像孔雀的家伙。」

金銀芝險些笑出聲來。的確,堂哥愛賣弄風騷,活像軟弱無能的紈褲子弟,但那是他故意制造出來的假象,讓別人對他卸下防備,好神不知鬼不覺的蠶食鯨吞掉別人的商行。

「你說的是他呀,他跟我關系密切,算是我的金主。」這話也沒錯,堂哥也是她斂財的對象之一。

滿滿的妒意讓朱昊赤氣得口不擇言,「你這水性楊花的女人就那麼愛錢,只要有人給你銀子,你就跟他走,你到底有沒有廉恥心?」

金銀芝臉色刷白,心口被他無情的話狠狠的劃了一刀,淌著血。但表面上她神態自若的聳聳肩,綻開燦爛的笑靨,掩飾眼底的受傷。

「既然你都已經知道了,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謝謝你那些日子的照顧,我相信以你尊貴的身分要什麼樣的女孩沒有,你要找個喜歡的女孩應該很容易,這東西還給你。」金銀芝口氣冷硬,揣出懷中那塊黃龍玉佩遞塞到朱昊赤的手里,深呼吸的朝他一福。

「你……」緊握手中的玉佩,朱昊赤懊惱的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他剛剛說了些什麼?她怎麼知道他的身分?是誰泄漏的?他轉身橫了話多的王忠一眼。「你對她說了什麼?」

背脊竄過寒意,王忠忙辯解,「我什麼也沒說。」

「與他無關,告辭了。」金銀芝嫣然一笑的轉身,不知怎地眼底的淚水卻像開了閘似的流個不停,不想給他瞧見,她無聲的快步走離。

上官弘毅長嘆了口氣,「朱兄,你話說得太重了,而且你說的那個男人是她的堂兄金翔,你誤會她了!」

朱昊赤如受電殛的一僵,血色從臉上倏失,他一把揪起上官弘毅,神色凶惡的瞪著無辜的他,「你怎麼不早說?」

「你又沒問。」上官弘毅輕撥開他的手,氣定神閑。「現在還是想想怎麼挽回她的心比較重要吧。」誰叫他只會把事情悶在心底自己胡思亂想,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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