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
寂靜的夜空,烏雲密布,看不到半點星辰,連蟲鳴夜梟啼都像從空氣中消失,靜得連風聲都停止了。
「小姐,夜已深了,該就寢了。」春喜把棉被鋪好,望著站在窗前護欄邊看來遺世獨立的雲飛雪。
她虛應了聲,倚著窗邊坐下,若有所思的不知望向何方。
兩個丫鬟相視,擔憂寫在臉上。回來洛陽這些時日來,小姐常常都是這樣魂不知飄到何方。從小姐臉上憂郁的神情分明是犯了相思,而衛尚風這三個字是個禁忌,她們沒人敢提。
「小姐,天寒露重,請保重自己身體。」如意擔憂之情溢于言表,捧著暖裘披風送上。
雲飛雪淡淡搖頭,「我現在還不累。」把玩手中的七彩夜明珠,鏤刻的字體不知何時多加了一個「風」,這無賴!「-們先下去。」
「是。」春喜和如意只得一福退下。「那麼奴婢們告退了。」
門關上後,雲飛雪枕著手肘,指拈著七彩夜明珠,風和雪兩個字體相依偎的映入她眸底。
在回到洛陽家里之後,她一直想著她是否對本性風流多情的衛尚風太嚴苛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如果她那時候再給他一次機會,是否情況會有所不同?也許他是真心的要改。
不過說這些都太遲了,他肯定被她這頑固執拗的壞脾氣氣炸了,為了顧全自個的尊嚴,她毫不給他任何余地和情面。
雲飛雪幽然長嘆,轉身要步進房間時,雲紡樓牆邊一處火光引起她的注意,她困惑的輕蹙顰眉。
這麼晚了怎麼還有人在焚燒東西?燒?!該不會有……
「失火了。」她臉色驟變,騰身飛往火光處,一邊大喊。她快如閃電的來到火光處,赫然發現起火點還不只一處。
她淬然想到了染坊里堆放著許多剛染好的成品和半成品,以及一些剛采集的新染料,她心髒-縮,快如閃電的沖向隔壁的倉庫和染坊。
只見晃動的火苗竄升,而火堆處還有幾個蒙面人到處走動點火,火堆劈哩啪啦的燃燒,隱約夾雜著交談聲……
「爺,一切都妥當,就等爺一聲令下。」
「很好,撤。」
她嬌叱,「你們在干麼?」
「糟了,被發現。」為首蒙面的黑衣人趕緊下令,「你們幾個快去通知其它人撤離,這里交給我們。」
「別想跑。」雲飛雪震驚的沖上前,只想攔下這幫惡徒,忘了她武功比輕功還弱,單憑著沖動和勇氣就跟這些黑衣人纏斗。
對付一個人已經很吃力,何況同時應付三四名大漢,她漸感體力不支,忽然其中一個蒙面人發出陰狠的狺笑。
「臭娘們找死,要不是-,我今天也不會……」那人自懷中揣出一包粉末朝她灑去,她閃避不及。
「不準傷人,快撤。」為首的黑衣人喝叱。
視線突然被遮蔽,雲飛雪揮舞雙手試圖撥散粉末,「別想走……」眼楮猝地傳來的灼熱感令她以袖抹眼,眼淚直流,視線逐漸模糊。該死的,他們灑那什麼粉,她眼楮好痛。
「可是……」還準備痛下殺手的蒙面人手掌提在半空中。
「難道你想違背我的命令?」為首蒙面人嚴厲的道。
「是。」他不甘願的放過她。
雲飛雪痛得跪在地上,她看不見,只听得到不絕于耳的火焰燃燒的聲響,還有許多人的腳步和尖叫聲……
接著轟地一個巨大的爆炸聲,熾紅烈焰如一條火龍覆蓋了整棟雲紡樓,卷起火浪駭濤,直沖雲霄。
「失火了。」
「大家快救火。」
劇痛襲來,她失去了意識……
「衛尚風那渾小子在哪?」梅婆大剌剌的踏進里坊的妓院。
「哎唷,我道是誰,原來是梅婆大駕光臨,不知有何指教?」妓院的老鴇笑容可掬的相迎。
「指教不敢當,我是來找我家那不肖兒。」梅婆客氣有禮的道,「听說他在這喝得爛醉如泥,我特來牽回家。」
「原來如此,二少在二樓雅房內。」老鴇遲疑的道。「不過,他賒下一百兩銀酒錢,這……」
「我還少得了-嗎?」她示意身後的奴僕掏出銀兩。這不肖子讓她荷包大失血,待會非要好好跟他算清楚不可。
「多謝梅婆,我來帶路。」老鴇眉開眼笑的連忙帶她上樓,打開房門,指了指屋內,「我就不打擾了。」
還沒踏進屋內,陣陣撲鼻而來的酒臭黨天,梅婆掩鼻,「阿三,去拿盆水把少爺叫醒。」
一桶冷水潑上醉倒桌邊的家伙。
醉眼蒙-的衛尚風抹了把臉,「我的酒……怎麼是水?」
「你這笨蛋,還不給老娘起來。」梅婆發出河東獅吼。
「打雷了?」他-著眼,打個酒喃。
「你還睡,你豬呀,我真會給你活活氣死。」她怒不可抑的上前,一把擰起他的耳朵,「你給老娘起來。」
「啊……我的耳朵。」這下醉意去了大半,衛尚風吃痛的整張臉皺成一團,「娘,-怎麼在這?」
「你還有臉問。」梅婆使勁扯了下,放開他的耳。「你在這邊醉生夢死,你可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麼事?」
「良日吉辰還沒到不是嗎?」他懶洋洋的趴回桌上。
「你給我起來。」揪起他的衣襟,扯著他耳朵,她拉開嗓門低吼,「你給我听清楚,婚禮沒有了、取消了。」
「娘,我又沒逃掉,也沒說不娶,-還擔心什麼,反正-們女人什麼都決定好了,還需要我干麼。」他只不過是個「相公」!
「是雲府千金親自來跟我退親。」
「喔,她來退親?」衛尚風兩道濃眉糾結在一起,為了雲紡樓,她就算對他沒感情也會嫁,這是她說的,怎麼……
「你知道為什麼嗎?」
「與我何干,我名聲那麼糟糕,連狗都嫌棄,任何好姑娘都不會想嫁。」盡管心底一團疑雲,表面依舊神色自若。
「不錯嘛,你還有自知之明,不算無藥可救。」梅婆落井下石的訕笑。
「娘,-到底有什麼事,不妨直說。」他打了呵欠。
「你可知道洛陽城的天下第一染雲紡樓發生大火?」她輕描淡寫的丟下一枚火藥。
「雲紡樓?!」他頓時從椅子上跳起,直覺往外沖。
「回來,等你去救火,早就燒光了。」她涼涼的說。
看到不肖兒六神無主的模樣,她心情大好,好整以暇的坐下,掃過桌上還有數瓶未開的酒,以及喝到一半的,不喝白浪費,便吩咐阿三收拾好全帶回府,這些好說也花了她一百兩銀。
「那雪兒呢?」衛尚風煞住腳步,回轉過身激動的抓著她問。
「你問我,我還問你呢。」梅婆白了他一眼,「好好的媳婦又沒了。」誰叫他風流成性,花心放蕩,現在吃到苦果了。
他爬了爬一頭亂發,「她……她為什麼要解除婚約?」除非遭遇到重大變故,否則她不是那麼容易改變決定的人。
「她瞎了。」
他呼吸一窒,心髒霎時像被這震撼的消息活生生撕裂開來,聲音顫抖的問︰「娘,-說什麼?再說一次。」
「我說她被歹徒弄瞎了雙眼,也沒能保住雲紡樓。」不想拖累這不肖兒,雲家千金的一片真心就不知這笨兒子會不會懂。
「這麼重要的事-怎麼不早告訴我?」衛尚風心亂如麻的來回踱步。她遭遇到那麼大的事,卻一點消息也不透露。
「我要怎麼告訴你?你人不知道泡在哪個女人裙底,好幾天都不見蹤影,還得勞老娘我一家家妓院找人,你有沒有良心呀你。」梅婆齜牙咧嘴,邊戳著他的額頭邊氣呼呼的道。
「我知道我錯了。」滿腦子都是雲飛雪的安危,他無法平心靜氣下來,光想到她的遭遇他心如刀割。
「知道錯就快點去補救。」她雙手-腰,沒好氣的道︰「我可警告你,要是你敢讓我這個媳婦跑掉的話,你這輩子就給我剃度當和尚去。」省得禍國殃民,危害人間。
「娘放心,這媳婦跑不掉,我會把她帶回來的。」他眼底閃著堅定的光芒。什麼男人面子里子全不要了,他只要她安好──
洛陽雲紡樓大火延燒兩日,燒掉了外圍的幾楝樓房,還有幾間染坊,其它染坊發現得早及時撲滅才免于釀成災禍,不過還是驚動了聖駕並傳聖旨要鐵血神捕衛尚雲務必將縱火犯繩之以法。
「石總管,門外有位從長安衛義武館來的公子前來探訪小姐。」門外的奴僕進入通報。
石英挑眉。「請他進來。」
大門步進一個昂藏偉岸的男子,風塵僕僕的似乎趕了不少路,一襲泛黃的長袍布滿塵埃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不過那邋遢骯髒的外表依然掩不去他內蘊的光華,氣宇軒昂,炯亮精銳的目光散發懾入魄力。
「閣下是……」石英坐在堂上,淡漠的打量他,「請坐。」他示意一旁的奴僕奉茶。那位鐵血神捕已經來察訪過,那麼這個應該就是傳言花心風流的衛二少──雲飛雪欽點的丈夫。
他搖搖頭,「不了,我是衛尚風,雪兒的丈夫。」快馬加鞭不到半日,連梳洗都沒時間,他終于來到了洛陽。
石英端起奴僕奉上的茶,爾雅的品茗,語氣輕淡道。「我听小姐說她已送函給梅婆要取消婚事。」
「很抱歉,對那些事我並不清楚,我只知道一件事,雲飛雪是我未婚妻,我是為她而來。」衛尚風不卑不亢的挺傲而立。
石英看也不看他一眼,「噢。」不意外。
由他渾身散發強悍的氣勢看來,對大小姐似乎是勢在必得。他要是有衛尚風那樣萬分之一的信心和坦率的勇氣就好了。
「可否請兄台告知在下她在哪,我想見她。」
石英不發一言的淺啜著茶。
嫉妒呀,他和她從小青梅竹馬,暗戀她十數年,只想默默的守候她等她感覺到他的心意,而今卻殺出個程咬金!如果他能化暗戀為行動,並且不自卑的放棄爭取的機會,也許今天或許會有不同結局。
說起來不能怪他傷害大小姐,衛尚風天性就是狂放不羈,率性而為,不分男女老少、貧富貴賤皆朋友,也因此深受青樓女子喜愛,大小姐會選擇他或許也是被他爽朗熱情的個性吸引,不過他卻忘了友誼和愛情還是要有點區別。
這位石英看起來大他沒有幾歲,卻比他老哥還老成,方正威嚴的臉龐透著不怒而威的氣勢,滿布細紋的眼角透著高深莫測。
衛尚風憑男人的直覺,認知到這人是位強勁的情敵。不過,他有自信,如果相處十數年都不能讓雪兒動心,那麼再相處多久都一樣。
悶窒的氣氛流滯在兩個男人中間,誰也沒開口。
「你憑什麼要見她?」石英打破沉默。
「憑我愛她。」衛尚風口氣堅定。
「據我所知衛二少風流多情,游戲人問,紅顏知交遍布五湖四海,被你愛過的女人有如天上繁星。」
「現在我心底只有她一人。」
「但……」砰地一聲,杯子重重放下。「你根本無法保護她,她遭受攻擊的時候你在哪?」
「我……」他流連妓院花天酒地。
「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你在哪?」石英猛地起身,從堂上步下階梯,氣勢凌人的逼近。
他無言。醉了醒醒了又醉。
「她受傷躺在床上的時候,你又在哪?」
衛尚風垂首懺悔。他太在乎男人的面子和尊嚴,沒考慮到他玩世不恭的荒唐行徑可能讓她產生誤解,他只顧著自己的心意,對每個姑娘不分親疏,對旁人的溫柔體貼也是對愛人的傷害。
石英音量不自覺的揚高,「你如果真愛著她就不該離開她,讓她一個人獨自承受這些傷害。」
「我想見她。」衛尚風認真無畏的迎視石英冷冰冰的視線。「請你讓我見她。」撲通一聲,他跪到地上。
他突來的舉動令石英楞了下,深思的注視他好一會,「這我無法作主,不過我可以答應你,我會去幫你問問小姐。」
「多謝成全。」
「你應該知道我並不想成全你。」
樹倒猢猻散。
一場大火燒出了患難見真情,也燒出了許多趁火打劫的奴僕,在雲府吃白食的親友們大難臨頭各自飛,更是卷款攜細軟跑得比誰都還快,根本不需要雲飛雪去遣散。
她不知道要怨恨這大火奪去她苦心經營的雲紡樓,還是感激這場大火的幫忙省掉她許多麻煩,唉……至少沒人死是萬幸。
「大小姐。」敲門聲響起。
「石英,進來。」坐在花桌邊的雲飛雪拿著一張張色樣,一張張的嗅味道,「你來幫我瞧瞧這些排列對不對?」
「大小姐,大夫交代過,-身體才剛好,不能太過勞累,這些瑣事交給屬下去做就好了。」石英搖頭嘆了口氣。
「這些顏色都是我的寶貝,我不趕快熟悉它們怎行,雖然我眼楮看不見了,可是我還有鼻子。」嗅了那色樣上的味道,「嗯,這是鳳凰牡丹的味道,濃郁,大紅色。」她邊說邊記錄。
「大小姐,外頭有個人想見。」
心陡的一顫,雲飛雪記憶著觸模桌面上色樣的感覺,臉色平靜無波的道︰「我目前不想見任何人。」
早在衛尚風踏進雲紡樓,春喜和如意就趕緊來通報,她心里七上八下,說不出是期待還是害怕。
「他在大廳已經跪了一個多時辰。」石英特地幫她懲罰一下這負心人,故意姍姍來遲告知。
雲飛雪眉黛顰蹙,放下手中的色樣,心里慌得像萬蟻鑽動,盡管表面平靜的看不出喜怒。
「-要見他嗎?」
「我不知道。」她看不見了,他會怎麼想?
當她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發覺眼前一片漆黑,她就知道她失去了雙眼,不過這點小挫折豈會打倒她,她又不是荏弱不禁風的千金小姐,她沒空傷春悲秋,雲紡樓火災的善後問題還得她親自處理。
她慶幸大火發現得早,只有外圍的樓宇被燒掉,而染坊在大伙全力搶救下只燒掉一半,還是可以運作。
這些日子,她無法看鏡子,張著眼皮伸手不見五指,也不知道外表變了多少,雖然大家都說她跟以前一樣,但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安慰,要是給他瞧見,他會不會嫌棄她?
「小姐,遲早-還是得面對他。」石英嘆了一口氣。縱使雲飛雪泰然自若的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但當她拿起色樣時,微顫手指泄漏她內心的在乎,她愛上了那個風流二少。
「小姐,他就在門外,我去叫他進來。」看小姐的情緒被衛尚風牽引著,他就知道他輸了。
走到大廳扶起久跪的衛尚風,帶著懊悔自責的他緩緩走進房門,石英給他一個「交給你了」的眼神後離去。
「石英,別讓他進來,我還不想見他……」雲飛雪驚惶失措的不小心把桌上的色樣掃落一地。「啊,糟糕。」她趕緊蹲去揀拾,不經意的指尖踫到一個粗糙厚實的大掌,她駭然的彈跳站起,像是被火燙到的瑟縮身子,將手藏到身後。
「雪兒。」望著她睜著水汪汪的大眼楮,靈燦狡黠的光芒卻已不見,他的心一凜。
「你還來干麼?」不知他在哪,雲飛雪只有挺直了腰,偽裝冷然以對,而心兒卻不住的怦怦直跳。
「雪兒,我對不起。」衛尚風想踫觸她,卻沒膽伸出手。真可笑,向來狂放不羈,做事率性恣意,從不在乎他人的他也會畏縮。
雲飛雪緊張的模著桌沿支撐惶悚戰栗的身軀,「不用說抱歉,是我們不合適。」腳踢到椅子,她身子微晃了下。
衛尚風反射的就要伸出手攙扶,而她很快的站穩,模著圓凳坐下,不讓他有任何幫助她的機會。
「別那麼快否定我好嗎?」
她搖搖頭,「我並沒有否定你,是我自己個性太要強了。」原先以為嫁個花心男可以當擋箭牌,誰知道卻愛上了他,情人眼底無法容忍一粒沙,饒是冷靜理性的她也一樣。
「不,請-給我一次機會,我願意改。」衛尚風坐到她身邊,想握住她的手,然而才踫觸到她,她便縮起手。
瞎了眼的人感覺特別敏銳,當指尖相觸,一瞬間的戰栗像閃電擊中她,那強烈的電流從她的手通過身體,害她心髒失控的猛跳。
每一次面對他,她心情就像掀起驚濤駭浪起伏不定,這種無法掌握的不安令她如坐針氈。
為轉移不安,她轉移話題,「你知道紅有幾種嗎?」
她瘦了!「我怎麼可能知道,不都是紅。」
雲飛雪開始念著腦海中的紅色來平心靜氣,「紅有暗紅、橙紅、金紅、淡紅、雪紅、淺紅,亮紅……」
「停,我管他幾種紅。」他可不是要來听她說紅,他話聲還沒說完,她又開始訴說另一種顏色。
「那你知道黃又有幾種?」不得他回答,她徑自道︰「黃有鵝黃、金黃、土黃、淺黃……」
衛尚風額頭青筋暴凸,「夠了,我管他發紅發黃,我還臉色發青發白了。」伸手要握她的手,再次被她閃避,他只好嘆了口氣,「雪兒,我只是想告訴-,我那天對-說的話是真心的。」
沒理會他的話,雲飛雪自顧自的道︰「嗯,臉色發白的顏色我倒是沒有見過,下次到城隍廟去找個死人來研究。」
「雲飛雪。」
「臉色發青的顏色書上應該有記載,回頭叫人找找。」她裝作沒听見他的叫喚,收拾樣的布料,她在桌面模索了下,一個方形檀木盒即送到她手邊。「謝謝。」她至少還知道物體不會飛到她手里。
「好,我錯了,-說要怎樣才能原諒我?」這女人滿腦子只有顏色,他這相公說不定比不上顏色。
將色樣置入盒中蓋好收起,雲飛雪起身,模索著房間里熟悉的擺設行走,幽然深吁口氣,「一塊純淨無瑕的白布上了色就洗不回原來的白,就算再怎麼努力也枉然,你什麼都不用做,真的。」
用白布來比喻他,她還說得真貼切,「每個人剛出生都是白布,如果沒有經過環境的渲染又怎麼會變化出七彩的顏色?」
她腳步停頓了下,猶如當頭棒喝的想起了她懷中那顆經過淬礪磨練而放射出七彩光芒的夜明珠。
是呀!白的又如何,黑的又如何,白布上也可以染上紅花朵朵,黑布也可以點綴成燦爛星空。
「沒有人的人生是一片空白。」望著她對他視若無睹,衛尚風心抽痛了下,黯然起身,「我還會再來探望。」
「衛……」她茅塞頓開,小臉漾著興奮的光采,可是屋內已經听不到他的氣息,他走了。她想起他說,他還會再回來的不是嗎?那麼,她又何必急于一時呢,正好趁這段期問考驗他是否真的變了。
「小姐,看-笑的,什麼事那麼開心?」捧著藥的春喜進入屋內,看到小姐重拾歡顏,她也松了口氣,還是未來的姑爺有辦法。
雲飛雪佯裝若無其事,「沒什麼,又要吃藥了?」聞到那熟悉的藥味,她整張小臉皺成一團。
「大夫交代一定要按時吃藥才會好得快,來,小姐,過來坐。」春喜牽著她到花桌邊坐下,幫她吹涼藥,「小姐,我喂。」
「拜托,我已經好很多,可以不用喂我吃了。」
春喜眼珠子一溜,促狹的一笑,「小姐,原來-這麼不想我喂,還是說-希望衛公子來喂-?」
「春喜,好呀,-敢取笑我,看我饒不饒。」雲飛雪作勢要教訓她。
「哈哈,我不敢了。」
「別跑。」
難得的笑聲如銀鈴般充滿整間屋子,愛情的顏色悄悄染上了雲飛雪的心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