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將休閑外套擱在椅背上,一回身,韋巽就見到坐在窗邊的孫心宥。見到她的剎那,略帶黯沉的心情不由得起了淺淺的愉悅。
沒想到這麼快就又見到她了!
只不過,瞧清了與她同桌而坐的人時,他的心情又悄悄的滑回陰鷙的谷底。
「怎麼會是許平渥?」他喃聲嘆出懊惱。
跟誰都好,但,她竟然是跟幸力公司的負責人許平渥踫面,今天的巧遇,讓他的情緒掀起些許騷動。
井旺是家基本面相當不錯的公司,這一點毋庸置疑,他早已料到許平渥是不會輕易松手,可問題是,精明能干又帥氣的他為什麼要私下約孫心宥出來?
難不成,除了公事,許平渥找她還有私情?
而他,該不該過去打聲招呼?
心里起了猶豫,卻在幾秒後,他發現自己的腳步已自動自發的走向他們,而許平渥也眼尖的瞧見了他。
「韋巽!」他口氣客套多于真情的熱絡。「這麼巧?」真是倒霉,怎麼會無端又冒出這個程咬金?
而且,還是個辣手又難搞的程咬金!
「是巧了點。」視線一轉,韋巽望向她,黑眸中的冷峻斂了些許,似乎,眼底深處還散發一抹隱約的微笑。「你好嗎?」
「嗨,好。」看得出來孫心宥因為他突如其來的現身而引起緊張,抿抿嘴,再長長的吸足了氣,她才又說︰「我很好。」
「我知道。」
「咦?」他怎麼知道?
他在心里吁起氣。就說她的眼楮會泄露秘密,看吧,她沒問,可那雙眼楮已經替主人將疑惑問出口。
「你看起來精神不錯。」
原來……「是嗎?」她不禁失笑,嘖,她的疑心病真重。
沒想到媽咪的建議與堅持奏效了,赴約之際,她只是在頰上撲了一層淡淡的妝,看來效果還挺不錯的。
至少不要一走出去,人家就以為你是甫遭蹂躪的受害者!臨出門前,強行將她拉回屋子里,繼而對著她的臉涂涂抹抹的媽咪是這麼嘲笑她的。
許平渥端詳她半刻,犀利的眼似乎瞧出那麼點端倪,微努了努唇,他輕咳了咳,將又陷入四目相對的他們的注意力給引過來。
「吃飯?」他問著韋巽。
他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存在是多余的,像個花瓶!
「嗯。」
「你的餐友呢?」
「我一個人。」即使再多的邀約,他也總是意興闌珊。
不是餐伴的問題,是他的問題,他心知肚明。
雙方你來我往了幾句,見韋巽杵著不走,許平渥也不笨,不必掐指一算,就揣得出他要的是什麼。
「要一塊兒坐嗎?」
「好。」毫不客氣的點頭,韋巽一副理所當然的神色。
甚至,在侍者還沒過來之前,他已經主動的自旁邊的桌位拉了把椅子坐下來。
在許平渥暗帶笑謔及興味的注視下,韋巽選擇坐在許平渥旁邊的位置,這樣,他就可以隨時都看進她那雙仿佛永遠都傳達著主人秘密的眼眸。
「你們……很熟?」瞧瞧這個,再望望那個,孫心宥吶吶的開口問道。
「在這一刻之前?」許平渥聳了聳肩。「不算熟。」
「那……」
像在玩接力賽,許平渥說完,換韋巽。
「就當是商務餐敘吧。」
「商務餐敘?」狐疑的眼神在兩個男人間轉來轉去,旋即像想到了什麼,她睜大了眼,「要我離席嗎?」
「不,你是主角呢!」許平渥當然不放人。「對不對?」他轉向又陷入沉默中的韋巽尋求支持。
主角?
「你們要跟我談公事?」
「跟你?」許平渥愣了愣,繼而失笑。「我們有什麼公事好談?」
「交易還沒完成呀!」她不相信他這麼健忘。
今天,不就是因為他來電話想聊聊收購案的細節,所以她才會應邀而來?
雖然他們也才剛進來坐下,什麼事情都還沒談開就是了。
「話是沒錯啦,可是,我改變主意了。」
「改變主意?」
「是呀,除了公事,我們也還有很多事情好談哪。」笑笑,許平渥弓指敲敲桌面。「喏,這里有三張嘴巴,全世界都是我們的閑聊話題。」
「呃?」
「你想問什麼?」許平渥听出她的欲言又上。
「她想問,例如什麼?」只消一眼,似乎是心有靈犀,韋巽替她補上這麼一句。
「什麼?」
「你跟我不熟,她跟你應該也不熟,更遑論是拿全世界當話題了。」韋巽難得一口氣講了這麼長一段話。
「沒錯,她是跟我不怎麼熟,那,跟你呢?」許平渥半探究、半好奇的嘀咕。
「我?」韋巽黑沉的瞳眸在瞬間閃過一絲莫名的沉痛,閉了閉眼,復而睜眼緊鎖住聞言也不禁露出好奇神情的她。「這要看你的選擇了。」
「我的選擇?」
「嗯。」
她的選擇?
只因為神情凜然的他態度有些曖昧的一句回覆,輕聲干咳,孫心宥竟然在短短的幾秒鐘里紅透臉頰。
「還選擇?就算現在只有三分熟,等聊開了,不就都熟透了嗎?」見她似乎在他迫人的凝望下快招架不住,許平渥反應極快的開口援助。
他的話甫月兌口,三個人就不約而同的都笑場了。
當然,笑得最大聲、最開懷的是許平渥;而孫心宥不由自主的將眼光落在嘴角微勾的韋巽臉上。
雖然他笑了,很叫人驚詫的淺笑,可是,她卻寧願見他總是不吭不氣地撇著陰沉沉的嘴角,因為他笑起來——好好笑噢!
就這樣三個三分熟的話匣子,近兩個小時的你答我問,感情激進不少。
雖然幾乎都是孫心宥跟許平渥在閑聊,舌頭沒人長的韋巽還是不多話,可兩個小時里也沒坐在那兒當木頭人,尤其只要孫心宥開口,他一定應聲。
而許平渥沒說謊,他真的是將全世界的話題都聊進來了,絕無冷場!
這一點,韋巽不禁打心底佩服他。
談笑風生的閑聊里,孫心宥逐漸地褪去生澀的交際應談,放松心情地听著許平渥的各類話題,而兩個縱橫商界多年的男人,自是將她不經心所流露出來的反應與欽慕神情看在眼里。
許平渥雖愉笑依舊,但不時瞥向她的利眸中卻略顯憂仲與不解。
平心而論,韋巽條件不差,酷極的劍眉揚起主人的奕奕精神,黑黝深邃的眼神富含魅惑神色,薄唇輕抿,頎長的體魄蘊滿溫柔公子的風采,舉手投足間皆有份教人欣賞的優雅。如果他是女人,恐怕也會將目光定死在韋巽身上,只不過,听說這韋巽是個沒有心的男人。
再怎麼有條件的男人,一旦缺了顆能愛人的真心……不知怎麼地,他就是忍不住要替完全不是韋巽的對手的孫心宥擔心;她仰慕他,是顯而易見的事實,而他被她吸引,這也不假,萬一他們在未來真有些牽扯呢?有朝一日,當勞燕分飛時,她會不會被他耍得連骨頭都沒剩?
孫心宥不是他的妹子,可說也奇怪,他就是忍不住要替她捏把冷汗。
此時韋巽將她的仰慕看在眼里,商務餐敘接近終了時,他也不避諱,直接當著許平渥的面提出邀約。
「你明天晚上有空嗎?」
「呃?」她先瞧了瞧許平渥,再望向他。「你是在問我嗎?」
「當然。」即使是詫異她怎麼會這麼問,但韋巽仍只是微挑起眉梢,不甚在意。
「我跟他今天已經達到七分熟,暫時夠了。」許平渥也插話做了解釋。
「明天晚上?你是要邀我吃晚餐?」
「嗯。」
「如果你要加上宵夜,我想,他也不會拒絕。」又是多話的許平渥雞婆,甚至口氣里添了不少的揶揄。「我說的對不對?韋先生?」
「沒錯。」
一個是笑謔中帶著審慎神情代她發言,另一個則是不閃不躲的給予最直接的肯定回答,話題里有她,她也在現場,但,她猶豫了。
因為,她怕。
不過是幾次的交集罷了,可每當他出現時,她的眼神卻很難自他身上撤離。她沒有遲鈍到察覺不出自己的怪異行為,也很努力的嘗試將探索的眼神移向別處,不去看他,但,最後還是會不由自主的任視線就這麼鎖在他身上。
所以,她怕呀,怕越跟他有接觸,就會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與視線。
畢竟他們,他與她,他們此刻的立場應該是對立的,不該有過多的私下接觸才是,至少在她心中是這麼覺得的,這一點,更是個梗在她心中的結。
而韋巽不讓她退縮。
???
只有七分熟的兩人今天換了另一家餐廳吃飯。
前一天,許平渥笑問出孫心宥最喜歡的食物,而韋巽記下了,所以他們今天吃的是日本料理。
「你為什麼要邀我出來?」忍了忍,她還是忍不住地問。
「你說呢?」輕挑眉,他反問。
「因為……那筆交易?」她小聲問道。
經過幾次密集且繁復的會商,大致的細節與彼此的底限都已經談開,可當實際上主導一切事項的紀先生在昨天傍晚來電詢問她進一步的抉擇時,她的心里卻還在猶豫不決。
去蕪存菁後,獨留巽錦跟幸力兩家公司,兩方開的條件都相當優渥,可她心里卻不想這麼快就下定奪,萬一,她的選擇惹惱了他呢!當交易底定後,無論他是不是買方,與她的交集將會劃下句點。
不知怎地,光想到呈現句點的那一圈圓弧似乎已經慢慢的圈起來,她心口不禁五味雜陳。
「說真的,你約我出來是不是要跟我談那筆交易?」
「這是你的想法?」
「難道不是?」
「吃飯,是一回事;而生意,又是另一回事,兩者不能混為一談。」說罷,他愣住了。
他忽然想到,當跟她面對面時,話匣子總是特別的松動。他凝望她的瞳子更顯幽沉。
她總是讓他輕易地便有應有答,而且知無不言,答無不盡。
「你是說……」
「今天純粹是吃飯。」
「不談交易?」
「嗯。」
「你的意思是,即使是跟你吃了幾頓飯,可最後我們選擇的買方是幸力,那也無所謂?」
「不,怎會無所謂呢!」
她被他的反反復復弄糊涂了。
「可是,你不是說無所謂嗎?」
「在生意上,當有利可圖時,自是誓在必得,尤其,在角力的雙方都是勢均力敵的平等狀況下,當然得努力爭取。」輕啜一口香醇的茶水,他再說︰「相信許平渥的想法也是這樣。」
難得他捺得住性子跟她多做解釋,不但是解釋,甚至,將她當成可以開口的談話對象,當真是話匣子松動得可以。
「勢均力敵?」她呆呆的重復他的話。
他問的是什麼意思?這又關許平渥什麼事?
「收購案。」
「噢,原來你是說那筆交易呀。」
「要不,你以為是什麼?」
「我以為是……以為是有關感……」心中犯嘀咕,見他全神貫注的听著,孫心宥忽地又臉紅。「算了,是我自己想太多。」
「許平渥敵不過我的。」他沒表情的道。
依他的推敲,她不是想岔了,就是想濁了思緒。而看來,她兩樣毛病都犯上,唉,沒見過這麼輕易便將心思寫在臉上的女人,像她這般個性,若走上從商這條路,再多的資產也會在她手上敗光!
說起來,他倒開始覺得對她或是驀然失去掌舵者的井旺來說,出售經營權不失為良策一樁。「咦?」她又听茫了心神,不知道他所指為何。
她知道他聰明過人,也知道自己的腦子不是很靈光,但他干麼老說一些叫她費解的話?
「對你,我算是別有居心,可撇開生意不談,許平渥的心思似乎不在你身上。」這是他的揣測。
依他多年來與許平渥交手數次的經驗,若許平渥對她的熱絡與善待的原因與他相同,那之于他的積極,向來也不愛吃敗仗的許平渥絕對不會這麼輕易的袖手旁觀。
「你……你在胡扯什麼呀?」她頓覺啼笑皆非。
雖然許平渥約她吃過幾次飯,可始終是東扯西聊的攀交情,並沒有明刀明槍的挑出餐敘的重點,當然,他對她的熱絡與好感她不會感覺不出來,但,奇怪的是,她就是感覺得到他只是想對她傳達一些善意。
很單純的善意與好感,如此罷了。
「許平渥。」
「他怎麼了?」
「你們不是吃過幾次飯?」雖然揣測許平渥對她並未不安好心,可是,他畢竟不是她肚里的蛔蟲,誰知道。
「咦?」他怎麼會知道呢?
「你很好奇誰告訴我的?」見她點點頭,他肩頭一聳,「自會有人傳消息給我。」
「誰?」這麼雞婆!
「紀達仁。」她開口,他也不隱瞞。「後天晚上我來接你。」見她微張著嘴,他輕擰眉心,不假思索地加以解釋。「我明天有事。」
雖然驚詫他的再次邀約,可其實心里卻開始浮躁著忐忑的喜悅……不過是幾頓飯,有人請客,她自然是沒太多的意見;只是,他有沒有想過,若這頓飯再繼續吃下去,問題就有一點點大了呢!
「就讓它順其自然吧。」
「什麼東西順其自然?」一時之間,孫心宥還意會不過來。
「這頓飯的未來。」
「呵?」她的嘴巴張得更大了。
赫,他怎麼連她在想什麼都知道呀?!
???
謝淑青觀察女兒好一會兒了。
只見她一下子發怔,一下子又突然勾起唇辦笑得莫名其妙,再一下子,又悄悄的擰緊眉心,一副心事重重的憂慮……嘖,寶貝女兒真有心事了。
「女兒呀!」
「嗯?」
「你這些天好像很快樂!」
「哪有。」不假思索的先是否認,見媽咪眼帶取笑的等著她解釋,孫心宥情不出口禁的笑著吸起紅唇。「我一直都很快樂呀。」
「是嗎?」謝淑青裝模作樣的端詳著她的鼻梁。「你的鼻子變長了唷。」
「赫!」低抽起氣,她下意識地急搗住鼻子,直到眼角瞥兒連爹地都努力的勾出嘲笑……「討厭,你逗我的!」
「要不要老實招來。」
「招什麼招呀?」做了個鬼臉,她打死也不承認真有其事。
「他是誰?」
「誰?你說誰呀?」明明是理直氣壯的想矢口否認,偏無由來的竟紅了臉,搗著熱燙的臉頰,孫心宥努力的裝出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傻相。
「就是那個讓你一直都很快樂的小伙子呀。」忽地努努嘴,謝淑青不懷好意地伸指朝女兒泛紅的脖子上劃了劃。「別告訴媽咪,那顆‘快樂丸’的歲數比你爹地還要大呀!」
但,無論這顆「快樂丸」與女兒差多大歲數,她都開心,因為,他讓總是拘謹內向的女兒有了開朗的愉悅笑容。
「他沒那麼老啦!」
「嗯哼。」謝淑青揶揄的重重咳了咳。「看吧,還想瞞我們,告訴媽咪,他多大年紀?」
「呃,三十五歲。」孫心宥偷睨著媽咪。
「三十五歲……」跟女兒差了十一歲,但,尚稱得上是年輕,這一項,過關。「幸好你爹地比他老上幾歲。」
媽咪的笑謔一出,再瞥見連爹地的唇角也勾了起來,她不禁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媽咪,對不起,我分心了。」
「分心了?」
「嗯。」提起這事,她心里不由得又起了懊惱。「這段時間我常常往外跑,純粹只因為跟他見面,而不是因為公事。」
「那有什麼關系,只要你快樂,公司的事情自有紀先生他們理著。」
「我很快樂!」
「就算你沒開口,我們也都看得出來。」糗了糗滿臉羞紅的女兒,夫妻倆互望一眼,不禁感染到女兒發自內心的歡愉,拍拍她的手,謝淑青迫不及待的追問︰「你還沒告訴我們,那個幸運的‘快樂丸’是何方神聖呢。」
「他是巽錦的負責人。」
「不會吧,巽錦的負責人?」聞言,夫妻倆皆愕然以對,卻又再剎那間不約而同的笑嘆著搖頭。「女兒呀,人財兩得噢。」
「什麼人財兩得,真難听。」孫心宥細聲駁斥,但一觸及有關他的話題,就是忍不住笑開懷。「況且,八字都還沒一撇呢。」
「慢慢再劃下去,別說一撇,連兩撇都成了呢。」
「媽咪,你先別想太快。」她快樂的聲音滲進些許悵然。
畢竟,感情的事,誰也說不準哪!
「小伙子叫什麼名字?」
「韋巽。」
聞言,孫耀鴻一愣。
「韋……巽。」他的情緒在剎那間掀起大浪,說起話來更顯結巴。
「嗯,他姓韋,偉人的那個偉去掉人字旁,單名一個巽,就是選舉的選去掉定字邊。韋巽。」
「什麼?!」
坐在輪椅上的孫耀鴻一驚,倏地弄翻手中的瓷杯,杯子擊向堅硬的地磚,碎成片片,清脆的聲響像條看不見的細絲,悄悄的牽動作三個人的思緒。
「爹地?!」她怔了怔。
怎麼回事?為什麼爹地的反應那麼大?
「你說他叫什麼?」見丈夫失態,謝淑青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向他,一顆心卻揪了起來。
怎麼忘?怎麼忘得了?當年那場叫人魂飛魄散的燻天烈焰中,緊抱著哭得死去活來的女兒四處逃竄的大男生不就叫……韋巽!
「韋巽。」孫心宥納悶的朝他們瞪大眼。「怎麼,你們認識他?」
「認識他?」喉嚨干澀的重復女兒的問題,她怔望著一臉無措又黯沉的丈夫。
認識?!
在那段不堪回首的陳年往事里,這個男人,也佔了一個重要的角色呀!
「媽咪?!」
「呃?」倏然回神,這才瞧清女兒眼中不知何時竟燃起熟悉的憂慮,她胸口又是一緊,女兒的眼里何時又蒙上憂愁?「又不曾打過照面,我們怎麼會認識呢。」回望著丈夫無言的凝視,她慌忙的搖頭否認。
「那你們的反應為什麼那麼大?」
「是你爹地失手摔了杯子,嚇了我一跳。」
「真的?」她有些不信。
他們兩個人的眼神明明有異,眉來眼去的,神情的確有著驚嚇,但,似乎是與杯子破掉的驚嚇無關……
「怎麼疑心病那麼重?你爹地突然弄出大聲響,你沒嚇到?」
「是……是有一點點被嚇到啦!」
「這不就結了。」數落完女兒的疑神疑鬼,她一視同仁的將矛頭指向丈夫。「你也真是的,茶喝完了就說嘛,干麼摔杯子?」
「我……哪……哪……有……」
「沒有?」
「是……不……小心……」
孫心宥睜著大眼,不語片詞。
左瞧右望,見父母又開始起了歸究責任的嘀咕,神情雖然仍略顯惶然,但卻又不像有大事發生,孫心宥輕努了努嘴,腦袋里那朵疑雲便逐漸散去。
是呀,非親非故的,爹地和媽咪怎麼可能會認識韋巽嘛!
???
是夜,孫家夫婦關上房門,愁容滿面的對視無語。
半晌過後——
「要不要跟她提?」
「你……你……說……呢?」
要她說?!
真要她發表意見的話,絕對是舉雙手贊成將那顆數年來難得一見的「快樂丸」自女兒身邊強制驅離,立即!
只是……外柔內剛的倔性女兒肯依嗎?
「淑……青……」半天沒等到老婆的話,孫耀鴻急了。
「我想,會不會只是同名同姓?」她心中的兩種意見又起爭執,為那位使女兒初嘗甜蜜戀惰的小伙子找盡借口。「會不會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淑青……韋……韋巽……唉……」神情黯淡的他艱辛的喚著她的名字,話沒說完,氣力已然用盡。
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雖非比比皆是,卻也不是找不到,可問題就在,偏那麼巧姓韋,又那麼巧只有單名一個巽字?!
若真是巧合,那簡直就是老天爺存心跟他們開玩笑了。
「我知道,我知道不是他的可能性很低。」
晚飯時,整段用餐的過程里,夫妻倆輪番上陣,幾乎掏盡女兒所知道有關韋巽的一切資料與細節。姓韋的人本就不算多,名字叫巽的人更是不多,更遑論連名帶姓竟然部一字不差。
林林總總的一堆證據,若說他不是他,那簡直就是奇跡出了!
「是……他……」孫耀鴻猛咳幾聲。「就……是!……是他……」
「我想也是。」她苦嘆一聲。「怎麼辦?女兒似乎很喜歡他。」如果不是丈夫在旁邊撐著她的精神,她當真會哭出聲來。
女兒怎麼誰不挑,竟然挑到韋巽這個極有可能是掀開塵封往事的鑰匙?!
當年的慘劇發生後,夫婦倆商量幾天幾夜,就是因為想避開所有可能會對女兒造成二度傷害的事物,才會毅然決然的收起規模不小的工廠,甚至,還替身心受創過劇的女兒改了名,一家三口連根拔起,在新的城市另起爐灶。
這一切,都只是為了保護無辜受害的女兒,可如今,韋巽竟又出現在他們平靜的生活中……這世界何時變得這麼小了!
「說……跟女兒……說……」
「說什麼?說這個韋巽就是她惡夢里的那個大哥哥?」她不禁紅了眼眶。
雖然當年的調查結果澄清韋巽的嫌疑,但犯下罪案,將他們的寶貝女兒重傷成殘的凶手是韋天忠,他的親叔叔呀!
「對……對……」
「可是,她這麼快樂!」
妻子的顧慮在瞬間鑽進他的心里,嘆了嘆,他忍氣又問︰「那……」
握住他微抖的手,謝淑青凝望著他,輕聲建議。
「我看,還是暫時別跟她提這檔子事吧,稍微緩一緩她的心,過一段時間,看情形再說。」她心里不禁起了一絲冀盼。
若這是老天爺扯的線,那她只希望到此為止,希望再幾天的時間,女兒與韋巽的情緣會漸漸的淡然……希望別再有苦難降臨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