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雖然飽受驚嚇,但荷包的成長績效相當令蔡含文滿意,只不過,石黑公敬的頑劣不馴也勾出了她不輕的怒火。
臭著張臉,蔡含文瞪著石黑公敬,過分,他的臉竟膽敢比她還臭。
「喂,你到底要不要回答這個問題?」豬,不受教的學生!
石黑公敬不語,凶惡的眼閑晃在外頭,左瞧右瞄,似乎連根小草都比坐在他身前的地來得引人注目。
「這幾個問題都是我昨天交代你要復習的……喂,你到底有沒有在听我說話?」
愛理不理的,一聲輕哼從他鼻端逸出,敷衍的味道相當濃厚,但他的眼光依舊是不看她。
胸火燃得快,也燃得旺,柳眉俱顰,將胸腔鼓足了氣,蔡含文張開嘴,正待狠狠的吼他個幾句,最好是能將吃過午飯後就躲進書房的大老板給引過來,教他親眼瞧瞧他這寶貝弟弟竟是這般的輕蔑師長。可嗓音已含在舌尖,她卻機敏地捕捉到他犀利的眼中疾掠而過的一抹黯沉,喲,他是瞧到了什麼傷感的事?
顧不得心上的火正燒得旺盛,她上身微仰,好奇的瞳眸滴溜溜地順著他的視線循去,怒言自動自發的轉換成譏諷,「怎麼,瞧見了什麼好玩的事?」她沒忘記兩人之間的相看兩相厭,但實在是好奇什麼事情惹得他將身上的暴戾氣息倏然斂去。
「要你管。」
「你上課不專心,我當然要管嘍!」眼尖加上機靈的腦袋瓜,她迅速的捕捉到一處最可疑的地方,「那間屋子里有什麼東西?」若沒記錯,那是間堆放工具的倉庫。
「你……」
不待他吼出聲,她又很興致勃勃地問︰「還是,你曾經在里頭做了什麼不可告人的壞事?」
不再你呀你的,石黑公敬干脆拿怒眸將她斃了。
偏蔡含文天性強韌,骨子里的挑釁細胞又早被他這個不受教的學生給培育得相話撩撥他齲而易見的怒火。
「瞪我?哈,依你的神色推斷,一定是被我猜中原因,對不對?」移目望去,她故意慢條斯理地說著自己的揣測,還很氣人地將手伸晃到他眼前,煞有其事的,一只一只扳著,「是你曾經在里頭招眾果奔、學人家吸大麻、吸毒,還是,不會吧,你曾經放火燒屋……」眼角瞄到那張愈發黑青的臉,她心一樂,忽地又搖頭晃腦起來,「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用什麼下三濫的手段拐騙人家女孩子進那個屋子里,然後將人家先奸後殺……」
「你說夠了沒有?」眼珠子瞪得幾乎快跳出來,咬著牙,石黑公敬將話自齒縫噴出。
「還有點意猶未盡耶。」蔡含文撩撥得很起勁。
不是她膽量夠,坦白說,石黑公敬那張燃足了人力的怒顏很讓人恐懼,但是她將信任賭在他們兄弟倆最基本的家庭教育上,大老板似乎也挺常被她燃起火苗,但頂多是撇撇嘴角,瞪了她一眼,就掉頭走人,從不曾見他有對她動手動腳的跡象,而雖然弟弟在個性上恍哥哥粗暴得多,但年代這麼悠久又高雅的家族,該不會教育出讓人不齒的暴力分子吧!
蔡含文向來健忘的天性沒有及時提醒她,上回,眼前這個頑劣的老學生才順腳踢起一張桌子,而且目的正是要砸死她。
「閉嘴。」他犀利的黑眸半眯,蘊著惡性的凶光直射向她,「要不然……」
「要不然你想怎樣?」
「這樣!」二話不說,他揚起腳,狠狠地往她小腿肚踹去。
「你敢踹我!」不假思索,疾伸向他月復部的手握成小拳,使盡全力地擊上去,「哎喲!」第一戰,以內相擊,她臉都白了。
還以為這家伙雖然魁梧,但多半是只飼料雞,誰知道竟是只放山的健壯土雞。嗚,該死的月復肌,她的手骨八成碎掉了。
「活該。」石黑公敬宰災樂禍地道,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不自量力的她被自己的反擊力給整了。
「你敢出手打我!」吼了半天,她還是這句老掉牙的責難。
「為什麼不敢,你又不是我們天皇的女兒。」黑著臉,他恥笑著她,懶得再補允說明的是,就算她是天皇的女兒,犯了他的忌諱,他一樣照扁!
他的驕傲與得意更加挑起了蔡含文的怒火,想到必須遠赴重洋的辛酸,想到整日為家計辛苦忙碌的爸媽,想到想家卻又有家歸不得的痛苦……骨子及天性里的好勝心激起了她的體能。
來到日本,心中已經倍感委屈了,如今,竟又慘遭倭寇欺負,孰可忍、孰不可忍,諸多忍字訣已被扔得一干二淨,此刻,她忍無可忍了。
一拳一拳,她反擊得很盡心盡力,因為難過、因為憤怒,拳頭所發泄出來的力道算是潛力無窮。
其實踢了她那一腳,石黑公敬已經很後悔了,脾氣再怎麼粗暴,他也從不曾對女人出手,但剛剛真的是被她的話給惹毛了,所以才不假思索地踹了她一腳,而且火歸火,他也只出了兩成力氣,頂多是將小石塊踢飛的力道罷了,怎知她會氣惱成這般。
「你竟敢踢我!」被他那一腳踢出了脾氣,自己卻拚了老命也沒法子以牙還牙,霎時,酸澀的委屈襲滿了她的心。
瞧著蔡含文強忍著淚的模樣,石黑公敬更愧疚了,但盡管如此,他也無法強迫自己從嘴巴里掏出對不起這三個字來。
是她挑釁在先,他只不過是還擊,就算、就算真要他先開口說對不起,也得在兩人都已經心平氣和的狀況下才適合呀。
可是,年輕氣盛的小小夫子像是快打昏了頭似的,拚了命地對他拳打腳踢,出手凌亂無章,一時之間,他拿不下她,只得左閃右避,先保命要緊。
幾分鐘下來,雖然石黑公敬的身形很矯健,但念書時學了幾年防身術的蔡含文也不含糊,一陣猛攻之下,有幾拳倒是狠狠地落在他身上。
蔡含文打得眼都紅了,而石黑公敬雖然也惱,但畢竟功力較高段,即使身處手腳混雜且紊亂的戰場,也仍耳清目明,听見幾道朝這兒飛奔的凌亂腳步聲,他倏地退了幾步,欲示意緊逼上來的小暴力分子暫時歇手,他要提出休戰宣言。
沒悟到他休戰的意圖,蔡含文一個箭步鼠前,尚未穩住身子,倒教他逮了個機會,疾臂長展,才剛捉著她的手臂將她瘦削沒什麼重量的身子提起,卻連話都來不及說,就見她迅速地揚起腳,鼓足了吃女乃的力氣,狠狠地朝他胯下使勁一踹。
「哼,我也還你一腳!」聲音之得意,足以教人噴血。
嘖!疾抽了口氣,石黑公敬痛得縮回手,緊緊地捂住被擊中的痛處,沒時間咒罵幾句,就又讓他瞧見那個擺明是乘勝追擊的身影,想也不想的,只想快速的一腳將她踹開,免得再遭二度傷害,而這一幕,全落在趕過來調停的一干人眼中。
「公敬……」緊緊地用雙手捂住嘴,涼子只發出一聲驚呼,就什麼話都吭不出來了。
「住手!」
只遲了幾秒,卻一切都來不及了!
那一腳,命中蔡含文的肚子,慘呼一聲,身子就凌空向後射去,她的腰背先撞碎了擱在門邊那張精致的小幾,然後飛越過丈寬的走廊,筆直地朝院子里嵌著燈泡的石柱落下。
受了重傷,石黑公敬竟然還有反擊能力?
完全沒料到敗兵之將當有余力再踹她一腳,這一腳,教得意忘形的蔡含文猝不及防,一抹恐懼疾掠過胸口,下一秒,她無法轉向的腦袋重重地敲上了以原百雕鑄的石柱子,卸盡力氣的虛軟身子也應聲落了地。
幽幽然,只听到幾聲驚喘傳進耳朵,她的眼卻怎麼也睜不開,意識,緩緩的渙散、模糊……
☆☆
嗚……不知道為什麼,自空茫狀態中緩緩退出,就滿肚子的咳聲嘆氣,可偏又攢不足氣力,只覺得想哭,好好的、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可是哭泣,是得在夜深人靜時才適合展現的脆弱行為,現在,應該不是夜晚吧!
忖思著,她費力地吞了口口水,想瞧瞧灑在臉上的柔和熱度是屬于自然的陽光,還是人工的燈光。
「醒了?」
是誰?下意識里,全身陷入真空狀態的蔡含文試圖循聲探索,這聲音听起來像是大老板的。渾沌沌的腦子努力地驅使著她的肢體進行視察行動,但,好難哦!在全身乏力的狀況下,她竟連彎彎小指頭的力氣都沒有。
「睜開眼楮看看我。」先前的聲音又在耳畔輕回。
听覺,比雙眼清明更能感受到一個人的心思,幾乎百分之百能確定,響在耳畔的嗓音含于大老板的,而且,似乎有什麼相當濃厚且怪異的情緒隱在喚著她睜開眼的低啞嗓音里,她听得出來,真的,她清晰無比地感受到他在心疼她。
他沒眼楮看哪,她睡得好好的,他干麼要她睜開眼楮看他?
雖然心中犯著嘀咕,但習慣性的,她欲听從他的命令,也想知道此刻他的神情,是否真如聲音所傳遞的訊息那般憂心仲仲,可是試了幾回,她認命的任眼瞼緊合,只能在心里對大老板輕喃著歉意。
奇怪,她不是在睡覺嗎?可為什麼整個人像是做了一整年苦工般,氣力全無?
「小文,睜開眼楮!」聲音,更緊、更低沉了。
听著這溫柔的低沉嗓音,蔡含文不再掙扎,整個人都陷入昏沉茫然的恍惚中,可即使如此,她卻仍能很清楚的感受到頭部有個地方熱熱的、麻麻的,糾著難以忍受的痛,好痛、好痛,整個月復部的感覺更慘了。不知為何,她的五髒六腑像是全移了位似的不對勁,也是好痛!
「小文!」聲音嘆著讓人窩心的苦惱與心疼。
實在是很想知道大老板究竟為什麼要一直喚著她的名,又為何在她耳朵旁邊咳聲嘆氣,但全身酸痛難抑的肌肉威脅著她的意志力,緩緩地,她選擇了向寂靜茫然的昏迷狀態攏靠,因為,跟痛苦對抗,真的是件挺費精力的事情。
☆☆
像是又睡了個輪回,極勉強的,蔡含文緩緩掀起仍異常沉重的眼瞼,暈茫的腦筋滲進了淺淺的清朗,未及探索,她就感受到身邊有人。
「醒了?」
「嗯。」她無力地應了聲,奇怪,這句兩個字的問候話好耳熟哦,仿佛在哪里听過。
「認得出我是誰嗎?」
強擠著精力,她眨了眨眼,仰視著那張自動擺到她視線里的斯文臉龐,喝,長相恐怖的大老板,奇怪,這張臉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丑了?
「我是誰?」
怪哉,大老板是神經錯亂了不成?他是誰自己都不記得了?她在心底犯著嘀咕。
「小文,我是誰?」
不想理會他的胡言亂語,腦袋脹得沉沉的,眼瞼微合,蔡含文預備再睡幾個小時。
「小文,不準睡。」他透著溫暖的大手輕拍了拍她蒼白的頰,「睜開眼,看著我,我是誰?」
嗤,討人厭的大蒼蠅!他暗忖。
「不準睡。」聲音有點急躁了,他輕拍著她臉頰的力道也加重了些,「說,我是誰?」
「嘖……」好煩人哦,她有點不耐煩。
「來。」感受到她的不甘不願,他急切的嗓音發柔了、放緩了,「告訴我,認不認得我是誰?」
無可奈何,她緩慢地移著仿佛已僵凝的舌尖,輕潤著干涸的唇瓣,沒費精力強撐起眼瞼,萬分艱辛且吃力地提起軟弱的右手,朝他伸出一個微顫的指頭。
「什麼?」石黑疆介被她這突兀的動作給弄傻了眼。
「一個問題一千元。」話是說得有氣無力,但蔡含文的態度可是堅決得不容反駁。雖然沒親眼瞧見,但她可以感覺得到大老板翻白眼的動作。
「一萬元都沒問題。」他哭笑不得地說。
「問吧。」听到一個問題一萬元,她忽然全身來勁。
看見前一秒鐘還要死不活的慘模樣,下一秒鐘,整個人像是回光返照似地洋溢著精神,雖仍是眼臉半掩,蒼白的臉色也仍教人心生憐惜,但就是被她死要錢的意志力給折服了。
唉!氣悶地坐回擱近床畔的椅子上,石黑疆介略忖幾秒,徑自搖晃著腦袋,沒再多嘴逼問她他是誰這個蠢問題。神智未完全清醒,就已經懂得善用時機斂財,想來,她的腦震蕩應該無礙了。
「問哪。」她等著。
為什麼大老板會窩在她房間里?她很好奇,但跟一萬元恍起來,這個疑惑只能算是個小Case。
「不問了。」
「呵,怎麼可以出爾反爾。」胸口冒氣,連帶腦子也加重了渾沌的暈眩,如果不是連舉臂的力氣都沒有,她早就整個人跳起來抗議了。
「我會給你一萬元的。」他又想嘆氣了。
心,緩緩地舒暢起來,「騙人的是小狗哦!」聲明甫定,她就已經迫不及待的想理清腦袋中的那一團稻草,「大老板,你在我房里做什麼?」
蔡含文的疑問算是間接地定了他的心、他的擔憂。
完全不自覺的,石黑疆介將上身傾向她,一雙溫熱的大手包裹著她仍伸著一指的冰冷小手,向來炯亮深沉的黑眸涌上令人發顫的深切溫柔,「因為我很擔心你。」
「擔心?」呵呵,這是什麼理由?但不可否認,很受用哩,「你為什麼要擔心……」她嘟噥的話愈說愈緩、愈說就愈生氣,「哼,那個超級貝戈戈的家伙。」這一刻,她已經完全記起來發生什麼事了。
那個該千刀萬刮的頑劣弟子,竟然真的敢對她動手動腳,而且出手之狠、之殘忍,簡直是教人發指,哼,該遭天誅的倭寇,想來,她的身體會這麼痛苦萬分鐵定全都拜他所賜!
「什麼意思?」石黑疆介開始替弟弟擔心。
瞧小精靈臉上那抹弒殺的戾氣,襯著她這幾天始終不見紅潤的憔悴臉龐,很讓人不舍,卻也教人感到驚悚不已,若她打算暗地里找一幫人半夜模上弟弟的房間將他做了,他也不覺得驚訝。
「意思就是,你弟弟有夠賤、實在賤、超級賤啦!」不覺得丟人嗎?竟連女人都敢打,還出手那麼重,怎麼,他以為在打共匪啊?那麼拚老命的用腳踹她,太過份了!
「你很生氣?」
「廢話。」連風度都懶得端一下,蔡含文忿忿地閉上眼。
她得快些養足精神,而且身子一定要比以前更活蹦亂跳,想報仇,是絕不能拖個病奄奄的身子。
「公敬他不是故意的。」
「是喲。」她沒好氣地哼了聲,「幸好他不是故意的,如果他是存心不良,那我不就沒命了!」
「要怎麼做,你的氣才會消?」
「不管怎麼做,我的氣絕對不會消。」她很生氣,架子也擺得高高的。
開什麼玩笑?隨隨便便就想讓她以德服人,哼!門兒都沒有,她肚子里的諸多腸類還在翻騰,她的腦袋還沉甸甸的呢,這會兒要不是在氣頭上,她哪擠得出這麼多的精神發火。
「他已經很後悔了。」
「抱歉,我一點都感受不到他的後悔。」若沒睡死,那她還記得,在神智始終陷在昏茫之際,細微卻清晰地滲進耳中嗅著她名字的低沉嗓音,不是罪魁禍首的聲音,那柔和中帶著安人心肺的沉穩嗓音,是他,石黑疆介。
依稀,她仍可以感受到那唉著她名字的低啞嗓音里的關懷與緊張,教人犯疑竇的是、他是緊張她的傷重不醒?還是緊張她若真一睡不醒,他唯一的親弟弟就此成了個殺人犯?
可那份關懷與緊張……心驀然輕悸,她情不自禁地偷掀開眼,小心翼翼地瞥向神情略凝,似乎在忖思對策的石黑疆介,她昏述不醒之際,真是他守在她身邊?
胸口揪起莫名的顫意,下意識地想合上眼避開心中的猜疑,卻猛然瞧見憔悴與疲倦都出現在他的神情上。
咦,她是傷者,氣色不好是理所當然的,可是他沒病、沒痛的,怎麼氣色也不太好……喝!一口氣憋在喉嚨,一雙仍有些酸澀的眼楮瞪得大大的。
瞅了毫無所覺地他一眼,再偷瞄著兩人仍交握在一起的手,她緊緊地抿著唇瓣,渾沌的腦筋更混沌了。怎麼回事?她的手被他握在手里耶!
洶涌在蔡含文胸口的震蕩,石黑疆介猶未察覺,更未注意到自己還抓著她的細女敕玉手不舍松開。如今,既然小精靈的神智已是愈見澄清,他的全副心思就放在如何善後。
「我知道事後的道歉永遠彌補不了已經犯下的過錯。」
「是呀。」心中起了掛念,當下就將氣焰給消了七八成,不自覺的,她輕喟一聲,「唉,是呀。」他為什麼會握著她的手?
「其實,我們可以談一談。」他不想提出這種暗示的,呵,這樣鐵定是會助長她的氣焰,但這件事追究下來,確實是公敬錯得多,再怎麼樣,公敬一個大男人不該出手,而且對象竟然是個子差公敬一截的她。
石黑疆介很生氣,也破天荒的任氣憤沉積在胸口好幾天,他氣極了,氣弟弟的一時沖動闖了禍、氣弟弟無法克制的暴力行為,也氣曾磐據在自己胸口的那份駭人戾氣。
眼睜睜地看著她的身子硬撞上柱子,跌落地面,剎那間,他竟有股想將公敬痛扁一頓的沖動。
「的確。」顰著眉,蔡含文低喃附和著,「我們該好好談一談。」不談怎麼行呢,他的舉止真的挺耐人尋味的。
「你也同意?」大概是沒料到這回她這麼好說話,石黑疆介的語氣微揚。
「什麼?」
「你希望怎麼解決?」他想先探探能令她滿意的「程度」。
「你的意思是……」半眯著眼,她躺在床上的身子微側。
她希望怎麼解決?問她?嗟,她怎麼知道呀!況且,他話中的含意頗深奧的,她真的是有听沒有懂,畢竟,她跟他除了上司跟屬下的關系外,也沒啥特殊牽扯呀,除非他是指兩人這會兒正牽著手的這個層面。
呵,其實跟他握著手的感覺還不賴哩!他的手溫暖暖的,讓人覺得依戀。
「要怎麼做,你的氣才會消?」石黑疆介重復之前的話。
「要我消……哦——」尾音拉得長長的,微帶悵然,她又懶洋洋地閉上眼,原來他想的是傷害賠償,她還以為是……賠償?!
頹喪的精神豁然一振,驀地,澀眼圓睜,褶亮的光芒閃呀閃的,完全盡舍方才盤旋在腦海中的點滴情境,蔡含文精神奕奕地再度現身。
他是說,任她開出求償條件?嘖嘖,沒想到他愈來愈上道了。
「你是認真的?」
他點點頭,「我是很有誠心的。」她的倏然開朗令石黑疆介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原來,治愈她腦震蕩的最佳良藥就是「他自動送上門任她宰割」!
「太棒了,我就是欣賞你這種‘誠心誠意’的良心作為。」不像石黑公敬那頑劣弟子,沙豬一只,哼,想到他,她的胸口就不由得又泛起氣憤,「這樣吧,隨隨便便跟你收個兩百萬,我就網開一面,不追究了。」公歸公、私歸私,跟她有仇的是頑劣弟子,不是大老板。
看在出面跟她提出和解的人是他,以後還得繼續領他薪水的份上,算啦,這一日,她收錢了事。若此時,那超級賤的倭寇站在她眼前哀求她的原諒與寬恕,她也是會點頭,但是先讓她踹一腳再說。
「啊?」不會吧,她這回索討的價錢……令人匪夷所思的高昂,石黑疆介狐疑地問︰「日幣?」
「你要付台幣也可以啊。」她是相當的好商量。
管他想付什麼錢幣,就是不準付那種得用麻布袋裝,厚厚一疊只能買一顆雞蛋的盧布之類的錢。其實,她流著口水巴望他掏出錢包的是英磅。
兩百萬英磅!嘖嘖,果真如此,嗟,腦震蕩算什麼,即使肚子里的腸子絞到死她也認了,只要錢到手,她絕絕對對會忍著全身酸痛,瀟灑又迅速的包袱款款,順便卷它幾卡車的昂貴水果,快樂得意地笑回台灣,管他弟弟的態度有多惡劣,管他哥哥的態度有多……曖昧不明!
「小文,你,嗯,你會不會覺得有些……呃,良心不安?」
「不會呀。」抿抿嘴,像是想起了什麼,蔡含文又喔了聲,「告訴你,踏上你們國家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立志要當搶錢一族的族長了。」早點存足了錢清償債務,她就可以早點回家團聚。
「可是,你有沒有發覺,你的錢愈搶愈凶了?」他很含蓄地問,錢,是注定得付了,他很認命,何況,若因此而能看到她又重燃起旺盛的精神,再多他也給。
如果,那張蒼白的臉蛋上因為興奮而渲染的紅意能加深、加多一些,他會更滿意。
「呵呵,很抱歉沒有提早知會你,我的行情上漲了。」
「什麼?」他擰眉,听起來,她以後會愈來愈難收買,唉!這可不是什麼好消後。
「對呀,你別死瞪著我看,又不是我存心就地起價,我也是不得已的,你想想,這里是日本,不是台灣耶,一小碗拉面動不動就要六、七百元,這還是最便宜的消費,嘖,我哪吃得消呀!」而且,他是忘了不成?就是因為他們一家都成了窮光蛋,她才會飄洋過海,受足了他寶貝弟弟的文攻武嚇。
奇怪的是,她有一股不知打哪來的信心,就是篤定大老板會任她予取予求。但話又說回來,如果不是都捱過他們兄弟倆的拳腳,她的求償條件也不會這麼得寸進尺的囂張,可是誰教他們不努力克制自己體內的暴戾獸性。捱拳腳,她是女生,而他們是男生,她哪贏得過他們呀。
不過這樣也好,當年台灣人受盡了倭寇的欺負,這下子,換她拚命的從倭寇手中榨取白花花的銀子,呵呵,好像也挺光宗耀祖的嘛。
「我給你的薪水呢?還有零用錢?」算起來,他並沒有虧待她呀!石黑疆介骨子里向來實事求是的細胞又在蠢動了。
「薪水是要存起來寄回家奉養父母,而零用錢,嘖,你爸爸沒教過你?零用錢是要存豬公的,不能隨便亂用的耶。」她理直氣壯的態度教人氣結。
零用錢不能亂用?哈,世紀大笑話,來到日本食宿全免,跟他出去,有吃又有得外包回來,與拿她當大小姐般對待的涼子出去時,更是吃好、玩得夠、買得起勁,分文不需花到她的錢,她以為他不知道呀。
「你的命挺貴的。」他開始為自己辛苦掙得的財產緊張了。
「廢話,我爸他們只有我這麼一個女兒,死了也得替他們多撈些老本哪。」
嗤,他也不想想,來到日本才多久?她已經被他摔一次,現在又被他弟弟踹一腳,不,她忘了先前小腿肚的那一腳,加起來,就是兩腳了,而依這種情形看來,遲早她會命喪日本,被他們兩兄弟給活活虐待致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