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用雙腳撐起身體、高興踩到哪塊地磚就踩哪塊地磚的感覺真好!
心滿意足的望著自己站得筆直又不搖不顫的腳,崔本妍瞼上充滿微笑。
但在椅上坐下後,她一抬眼,接觸到李丞-那雙打量的眼神,心情就惡劣了起來。
腳好了,到處走動的機會相對增加,得到任何消息管道自然就多。
听說,有個漂亮小姐在倒追阿罡,追得勤快,而阿罡對她的態度挺和善的。
和善呢!
她的心一緊,阿武曾在她面前嘀咕過,他們兄弟幾個被女人倒追已經是稀松平常的事,但,都沒啥下文就是了,而且,從不曾見阿罡對哪個女人和顏悅色過。
對阿罡來說,和善的意思幾乎可以跟喜歡畫上等號了吧?
「他很喜歡那個女的?」
「大概吧。」
「大概?」側首,崔本妍狐疑的盯著李丞-一臉的溫笑。
今晚,家里只有三個人,用過餐後,李媽媽忙著腌菜頭,所以,就只有她跟偶爾閑賦在家的李丞-喝咖啡、聊天。
「听說吃過幾次飯,雙雙對對,偶爾晚上也會約出去聊聊。」他附加說明。「你也知道他這幾天晚上都很晚才回家。」
就是因為她清楚的很,所以心情更不好了。
早餐沒看到人,中午也不再突然跑回來嚇她,晚餐無影無蹤,還以為他是忙於公事……
愁著臉,她正想再追問幾句,門鈐在這時響了。
兩人對望了一眼,李丞-還沒移動,崔本妍已經飛快的奔向大門,順便揚聲叫正在廚房的李媽媽固守崗位,別急著出來,她會走會跳了,她要好好的利用她久未行動的雙腿。
待她打開門後,看見門外站著一個陌生的大男生,手上捧著一大束鮮花。
「請問找誰?」她瞪著他手上的那一大束金莎花束。
「送花。」
「送給誰?」
「嗯,李先生。」
李先生?
老四跟老五回部隊了,不關他們的事,大刺刺且神經大條的阿武向來不沾這種風花雪月,應該也不關他的事,那……就只有阿-跟……阿罡!
疑心病立刻泛上胸口,她回眸瞧了瞧仍然老僧坐定的李丞-,見他聳聳肩,一副此事與我無關的撇清態度,她擰眉,再將視線落在送貨員的臉上。
「這里有滿屋子李先生,你說的是誰?」
咦?滿屋子李先生?
「李丞罡。」即使覺得她說得夸張,送花小弟也沒笑出來。
真是他!
「誰送給他的?」
「不知道。」見她微惱,他忙不迭地重申。「我只負責送花。」
崔本妍沒心思再跟他攪和,死瞪著那束又甜又美的大花束,因為花心全都是圓滾滾的金莎巧克力。若不是嘆了幾口氣的李丞-上前處理,恐怕她跟那個送花小弟就會定在那兒,等著當化石。
「小妍?」
「是不是那個漂亮小姐送的?」
「我不知道。」他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別垂頭喪氣嘛,不過是一束花。」
「好大一束花!」
「可不是嗎!」捧著花,他笑著走回客廳。
她跟在後頭,越看越覺得那束花刺眼。
花束的確是漂亮,也大得囂張,因為它是別的女人買來攏絡阿罡的禮物。她很氣憤,心中也莫名其妙的涌上嫉妒的情潮。
這下子,情敵追到家里來了,她該怎麼辦?——
風花雪月的消息傳得很快,李丞武吹著口哨進門,听正在看CNN的李丞-轉述一次,不到半個小時,男主角就回來了,也立刻得知了花束風波。
「花呢?」
「在廚房的鍋子里。」多嘴的李丞武樂不可支,飛快的重復著崔本妍的話。「她說要讓它們在那里自生自滅。」連花瓶也不肯騰一個來插,看來,這束花八成真惹惱了她。
「巧克力呢?」
「被小妍吃了。」
「全部?」
「嗯,可不是嗎。」想到垃圾桶里那一堆金色的包裝紙,他又笑了。「她更行,敢一口氣吃那麼多的巧克力,換了別的女人,連一顆都嫌熱量太高。」
聞言,李丞罡勾唇笑了笑。
「她很生氣呢。」李丞武補上一句。
「意料之中的事,那,她人呢?」
「出去了。」
「這麼晚?」李丞罡不以為意的笑容頓時不見了。「她上哪兒?」
「誰知道呀,我還沒看到她呢,你問老大。」耳尖的听到樓上傳來手機的音樂,他疾沖向樓梯。「好像是我的電話響了。」
待莽撞的李丞武消失在樓上,李丞-悠哉的接過話題。
「你怎麼連張卡片也不寫?」
「寫什麼?」
「那束花本來就是要送她的。」
李丞罡似笑非笑的嗤了嗤。「你又知道了?」
「瞞得了人嗎?除了情人節,沒有哪個女人會愚蠢到送巧克力這玩意兒給男人的?更何況還是送到家里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呀。「你以前不都挺不屑這套無聊的把戲?」
「不屑?」
「不是嗎?舉個例子,看你曾送哪個女人這種小禮物?」
李丞罡面無表情,壓根就沒花腦子去想例子,因為,心知肚明的很,他的確是不曾耍過這類把戲,因為,不需要!
「那東花讓她心情惡劣。」李丞-輕描淡寫,沒刻意渲染情況。
垂頭喪氣的她將花弄到手後,就一個人躲到飯廳,說要替阿罡處理善後,但他瞄到她的處理方式,不禁失笑。
只見她坐在餐桌前瞪著那束花,幾秒後,粗魯的拆了它,盛開的花朵隨意棄置在腳邊,而巧克力是一顆一顆的剝進嘴巴里,吃一顆低聲咒一句……嗯,處理得還真是好哩!
「猜得出來。」李丞罡揉了揉眉心,像是頭在痛。
的確,他的太陽穴在抽著惱人的煩躁,是他的疏失,他叫助理訂束花回家,卻忘了交代助理在訂花時多寫幾個字,而實事求是的助理八成就直接在收件人那一欄留下他的名字,然後才會搞出這堆風波,唉,世事果真難盡如人意呀!
誰叫他以前從不曾訂過花給女人呢!
「阿罡,你別故意逗她的情緒,你也知道她很敏感的。」
「你以為我故意?」
「看起來是很像呀!」
「你看錯了。」而小妍呢,也白白的浪費情緒了。「她上哪兒?」李丞罡知道老大絕不會任由她那麼晚了還在外頭閑逛。
尤其,她現在心情不佳!
「7ELEVEN。」
「她要買什麼?」
「情緒。讓她出去走走也好,免得窩在家里胡思亂想。」順手抽出剛收到的財經雜志,他叫住擺明了想出去找人的李丞罡。「她今年考不考大學?」
「考呀,為什麼不考?」他應得很篤定。
除了自修,阿武還拖了幾個同學輪流替她惡補,如果她敢妄想當拒絕聯考的小妞,他會再打斷她那兩條腿。
「那你有空就多哄哄她,萬一她心情不好,連書都看不下去,鐵定砸鍋。」
「她不會的。」
「呵,你對她這麼有信心?」
「當然。」李丞至本想走出去的腳步轉了一圈,改變主意往樓梯走去。「任何事情也得等她考完再說。」
李丞-有些驚訝的問︰「你有打算了?」
「崔本隅的意思是等小妍的腳好了,便接她去舊金山相依為命,她不撈個大學,怎麼留下來?」
「就為了這個爛原因?」
「你覺得有可能嗎?」
「那,原因在小妍身上?」
「我不想太逼她。」
「我想也是。」翻開手中的財經雜志,李丞-不經心的轉述李丞武的話,「憑她的實力,第一志願絕對沒問題。」
李丞罡篤定的道︰「那當然!」
「阿罡?」
「嗯?」
李丞-不得不想到這個後果,「如果,她考差了……」
「她還是得留下來!」一句話,大勢底定。
心情不好,崔本妍抱著一疊李丞武塞給她的考古題,悶悶的走進麥當勞。
李丞罡好過份,明知道她故意不給水喝,所以害死了那些玫瑰,還吃了那堆巧克力,可他半句話也沒吭,泰若自然的繼續早出晚歸。
他絕對清楚她在鬧別扭,偏就是不開解開解她的情緒!
她很惱,很光火,食欲全無,書本翻開也看不進半個字,卻又無力也無理去找那個害她心情不好的罪魁禍首談一談。
談什麼?她憑什麼呀?唉!
有只修長的手臂扯住她的衣袖,崔本妍漫不經心的順著手臂瞥去,她瞧見一張清妍且熟悉的面容,不禁一愕。
「你?」
「忘了我了?」
「不,忘不了。」崔本妍悠聲嘆道。
她怎可能忘了眼前這個亦敵亦友的死對頭呢!
劉品嫣是她國中跟高中的同班同學,六年下來,一亙是競爭的對象,她們的成績幾乎是不分軒輊。從入學的分班考試,每次小考、段考、月考,甚至是畢業考,兩人的成績常常是並列第一
如果不是三年前的那場意外!她們這會兒可能還繼續當著同班同學呢!
听說劉品嫣果然以高分考上第一志願,過著忙碌且燦爛的大學生活,而她,才剛從煉獄里爬出來,掙扎在重生的痛苦與喜悅里。
「干麼講得這麼陰陽怪氣?我又沒害過你,別那麼要死不活的瞪我。要不要一塊兒坐?」攪著咖啡卻不喝的劉品嫣心情也沒好到哪里去。「你那年怎麼沒填交志願卡?」
「你怎麼知道我沒交?」崔本妍很驚訝。
畢了業,大家忙著準備聯考,根本沒時間連系,在考完的第二天,她就出事了,出了院,她直接搬進李家,也沒與任何同學連絡,沒想到倒還有人關心她的志願卡。
「上網查呀。」劉品嫣沒好氣的嘀咕。「這就是科技發達的好處。」
她查過,依本妍的分數,兩人絕對可以再當同學,可她不但沒填任何一個學校,甚至就這麼無消無息……她曾去過她家,可沒人在家,讓她更是滿心疑惑無從消弭。
同學當久了,她習慣了有崔本妍這個強勁的對手,私心里,還真有點舍不得她的中途退場。
「你找我有事?」
「關心,這個理由接受嗎?」
關心?眉眼輕挑,崔本妍笑了。「謝謝。」
「別客氣。」劉品嫣不假思索的將桌面的食物推向她。「如果你不介意,這個漢堡堡給你吃好嗎?我吃不下。」
「好呀。」她也沒客氣,接下來就狠咬了一口,她拿它當李丞罡來啃。「你干麼買了不吃?浪費。」
「心情不好,懶得吃。」
「想存心減肥呀?咖啡你喝過沒?」見劉品嫣搖頭,她端過來就大飲一口。「好苦,下次加點糖好嗎?」
「那本來就不是給你喝的,免費請你,你還嫌?」
崔本妍但笑不語。
「你這三年都躲到哪兒去了?」斜睨著她擱在桌面的一堆資料,她好奇問道。
「你現在念哪里?」
聳聳肩,崔本妍平心靜氣的笑道︰「我今年重考。」
「重考?!」她糾起眉心。「怎麼回事?你那年的成績不比我差,為什麼不交志願卡?」
「出了點事情。」
劉品嫣好奇的問︰「什麼事情?」
「車禍。」
「你……」劉品嫣驚愕且同情的眼色上上下下打量著她。「你還好吧?」
「當時不怎麼好,現在還可以啦。」
「你都住哪兒?我不是故意探听,只是,你們家一直都沒人在……」
崔本妍一臉哀傷,「他們都不在了。」
「不在?你的意思是……什麼?!」她猛然站起。「你說什麼?」
「除了我跟我哥,我家的人都過世了。」
「那場車禍?」
「嗯。」
怔怔的站著,劉品嫣瞅著低頭又咬了一口漢堡堡的崔本妍,嘴巴張張闔闔了半天,卻吭不出只字片語來安慰……難怪,難怪沒有同學知道崔本妍的消息,也沒見她交志願卡,原來……
良久,她幽幽坐下,悄悄的瞟向慢慢咀嚼的崔本妍,驀地又是一陣心驚。
「崔本妍,你的臉色很難看。」
「有嗎?」她的心情糟到連掩飾都做不到。
「不是說你的情緒反應,是你的臉色真的很難看,很慘白,還有,你在喘氣耶!」劉品嫣像發現新大陸似的低喊。
「咦?」楞了楞,她不自覺的撫向自己的胸口。
真的耶,她都沒發覺自己又開始輕喘了起來。
「你是不是生病了?」
「應該不是吧。」崔本妍的回答很遲疑。
那天晚上,李丞至叫她去看醫生,但她偷懶,也強迫老五替她圓謊,如今,連許久未見面的劉品嫣也提出相同的疑問,是不是她真的該去看看醫生了。
「走,我陪你去看醫生。」驀地起身,劉品嫣不由分說的拉起她。「走呀。」
「免了啦,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毛……」一陣突如其來的輕喘教她停住推卸,她搗著胸口,有股喘不過氣來的恐慌。
「崔本妍,你還好吧?」瞧她的模樣,劉品嫣有點慌了手腳。「你別嚇我呀,怎麼才發覺你的臉色像僵尸,你就馬上露了餡?天哪,走走走,我們去醫院。」幸好她今天沒課。
她沒有再制止劉品嫣的強橫行徑,努力的做著深呼吸,卻在跨出門的剎那,腦海竄進一個聲音。
……廢了腿……陰陽怪氣……
……好像我們欠她什麼……
咦?!瞪大眼,她扭頭望向身側的劉品嫣,見她一臉詫異的回視。
「崔本妍?」劉品嫣被她的眼神嚇了一跳。「怎麼了?你干麼突然瞪直眼楮看我?」
「你剛剛有說話嗎?」
「我?沒有呀。」
「可是我怎麼有听到……」微啟唇,她黯然無語。
的確不是劉品嫣說的。
這幾句話,是她在三年前听見的,阿武說的,雖然說者無心,卻沒想到,幾句話,她竟然就此記住不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