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愛丁堡
這棟建築物真不是普通的壯觀!
而且,還真不是普通的老哩!
「嘖嘖嘖,叫你家那個權貴男人考慮一下,干脆另外再買一棟又新又堅固的辦公大樓算了嘛,你們也不是買不起。」擰著眉心輕笑,左瞄右瞄,祝上虞搖頭晃腦地嘀咕。「否則來一次七級以上的地震,鐵定全都倒光光。」
「你少烏鴉嘴了。」
「本來就是嘛,你自己看。」一把扯過丟了個大白眼給她的周楚安,她瞪著厚壁,就事論事。「喏,好幾條細細的裂痕,看到沒?」
不是她愛詛咒,也不是她眼紅人家歷史悠久、外觀雄偉的建築物夠贊,實在是因為這棟辦公大樓雖然維護得相當不錯,可是,看起來就已經足夠被稱為古跡了。既然夠格稱做古跡,就該在門口豎根柱子什麼的,然後供人參觀膜拜,而不是物盡其用的繼續做它的辦公大樓。
「拜托,這棟建築物最起碼也有一、兩百年,你以為它能有多新呀?」
「所以我說啦,七級以上的地震它就撐不住了。」她將級數定得這麼高,夠給這棟上了年紀的建築物面子了。「你們在王子街不是另有幾棟大樓嗎?還是,它們都跟這棟大樓一樣那麼古跡?」
「怎麼會,那幾棟都是這幾十年來陸陸續續蓋的,听說都是鋼骨結構,又穩又耐震哩。」沒經過台灣的九-二一大地震,實在也不知道何謂鋼骨結構,可一旦在意,解釋時連眼楮都會發亮。「改天帶你去瞧一瞧,而且,光王子街那一段路就夠我們走得腳斷了。」周楚安豪氣萬千的撂下邀請帖。
「是不是真的呀?走得腳都斷了?」
「對呀,一堆百貨公司旗艦店什麼的都集中在那里,逛上一天,腳能不斷嗎?」周楚安突然眉心微顰。「還有,去那種地方得讓修果跟著才行。」
「為什麼?」女人逛街,旁邊跟著個面無表情的男人,多無趣呀。
「咦,隔著一大片海,你的腦袋就秀逗了?逛街耶,又不是去捐血,不將‘錢包’帶在身邊怎行哪?」
「他不是給你辦了幾張信用卡?」祝上虞不解的問。
「沒差啦,你知道我不愛用那種塑膠貨幣,一點購物的真實感都沒有。」她歪著腦袋想了想,兀自笑著。「我實在該改正這種習慣了噢?」
「對呀,這年頭還有誰逛街時背了一袋子鈔票在身上呀。」祝上虞停了幾秒。「不行了,我得去一趟廁所。」
見祝上虞的臉色微變,面露苦澀的無奈,一只手還忍不住撫上了胃部,周楚安的眉心也弓起細紋。
「你還可以吧?」
祝上虞一怔,繼而失笑地睨瞪著她。
「我有什麼不可以的?」
「小姐,你從早上起床到現在已經吐了兩次,要不是我確信你沒被楊政宵佔走便宜,否則,真要懷疑你是不是珠胎暗結了。」周楚安翻白眼,撇嘴角,沒好氣的先在喉嚨咕嚕幾聲,然後面露擔憂的快步走向她。「真遜,認識你這麼久,我現在才知道你竟然是只弱雞,真是……帶你去看醫生好嗎?」
相交多年,她真的不知道上虞的體力差成這樣,坐車,她暈車;坐船,她暈船;連坐飛機她竟然也是飛機一起飛就開始吐到下機,吐到她臉色發白、精神不濟,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害跟她坐同班飛機飛到愛丁堡的她都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而且,如果不是上虞堅決不肯丟臉丟到國外,咬著牙硬撐了下來,否則,她下機時鐵定是被人橫抱下來,而不是窩窩囊囊的靠在她肩頭蹣跚出境!
她們是昨天中午飛到愛丁堡,都過了一天,可上虞的情況只好一些些,怎會不讓人搖頭嘆氣呀?
「噢,你少夸張了啦,我只是胃不舒服而已,再過一兩天就沒事了。」祝上虞嘖聲駁斥她的好意,眼眸一溜,還是忍不住出言抱怨。「如果不是這個建議有違我的良心,也來得太慢了點,否則,真想叫你下次別再嫁那麼遠了。」
「烏鴉嘴,我結婚都還沒滿月呢,你就巴不得我再嫁啊?」
「所以我才說有違我的良心呀,而且我說笑的,你就別浪費時間瞪我了啦。」臉色白了白,祝上虞邊嘆氣邊推開周楚安,徑自往外走去。「勞煩你開金口,指點一下廁所的方向吧。」
「我帶你去。」
「除非你也想上,否則,免了啦,告訴我方位就行了。」
「你找得到嗎?」
「沒問題啦。」瀟灑的揮揮手,祝上虞信心十足的笑笑。「再怎麼笨,總不會連間廁所也找不到吧?而且剛剛修果不是有事找你?你去忙你的,別擔心我,上完廁所我會回這里等你。」
在決定來愛丁堡度假兼增廣見識的時候,祝上虞就決定要盡量自力救濟,別當個礙眼又礙事的拖油瓶,而這一路下來,她的暈機問題已經夠給人添麻煩了,現在,不正是最適合她走出第一步,洗刷羞辱的好時機嗎?
廁所嘛,怎會不好找?它門口總會掛上高跟鞋或是煙斗的圖形吧?
「好吧。」听她應得理直氣壯,周楚安也不再堅持。「便迷了路,或者臨時體力不支,喊一聲救命,我會拜托這棟大樓里最帥的男人去救你。」
「現在是誰烏鴉嘴了?」哈,還喊救命呢?
若是昨天,她就不敢太鐵齒了,可是今天她的元氣已經恢復了大半,沒那麼不濟事啦,想听她喊救命?慢慢等吧!
周楚安笑笑,也不跟她強辯,清楚的指明設在大樓側邊的廁所位置,在她走出去時,又追上來叮嚀。
「上虞。」
「還有什麼要交代的?」
「這里的走道都會擺一些綠色植物,你呢,看看模模無妨,可就是別雞婆的將它亂移一通噢。」知道祝上虞偶爾會有隨興而為的瘋狂行徑,想想,還是先跟她提一下,免得她無心犯錯,徒惹紛爭。
聞言,祝上虞睜大詫異的眼。
「為什麼?」
「這棟辦公大樓里大部份的植物跟飾品都是看風水擺的,你別去亂動啦。」
又是風水?
「唉,都什麼年代了,還信這種有的沒的……」
「伯里斯考家族的老太爺挺信這一套。」
「老太爺,那不就是修果的爺爺嘍?」
「是呀,他年紀大了,所以就只好盡量順著他的意。」這時听見電話分機響了,她朝周楚安擺擺手,一臉甜笑的沖過去接電話。
祝上虞見她有事要忙,便朝著她所指的方向去廁所。
嘴里雖說的輕松,可是,祝上虞的身體並不太舒服。
胸口堵著悶悶的感覺,胃也有點兒翻滾,她原以為自己進了廁所八成又是一場不得善終的上吐下瀉,心里暗怨著自己的體能不爭氣,沿路不時做著深呼吸,結果,進了掛有美女寬帽的那扇門後,瞪著潔淨又豪華的馬桶好半晌,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她不禁松了一口氣。
看來,她的暈機慘狀已經告一段落了。
走出廁所時,她的臉笑得暈陶陶的,像晴天,似乎再也沒見到烏雲朵朵。
身處在歷史悠久又恆美的蘇格蘭城鎮的建築物里,陽光雖烈,但因為窗戶大多都是格成稍小的空間,炫目的烈陽不是大片大片的潑灑進來,卻像整壁隔開的亮源,一撮一撮的照亮暗沉的室內。
愛丁堡真的很美,處處是景觀,隨意杵在任何一座窗台向外眺望熱鬧繁華的王子街,來往車輛多得嚇人,可竟然也保留著它優雅且綠意盎然的一處自然空間,就在鮮活綠園的某處,有座尖塔豎立著;而在視線的遠方,在一側的山丘上還有古樸質厚的悠揚古堡矗立,就像是印在卡片的圖畫般,令人神往不已。
「好美!」她看得心情都飛揚了。
忽然,她在心里想起了遙遠的年代里,有首黃梅調其中有句詞兒是這麼形容——遠山含笑。好個遠山含笑,此刻,有點感受得到何謂遠山含笑的心靈激蕩了。
看得痴迷了,似秋水般的雙眸眨呀眨的,心滿意足的看著眼前的青山綠水,又是一段時間的迷戀後,祝上虞才移回視線,決定再找個不同方位的窗格杵一杵,看能不能瞧見不同的蘇格蘭風光。
「另一方的視野說不定更美不勝收哩!」她滿心期盼。
笑眼微眯,沒料到自己的視線看上不看下,也就壓根忘了窗角下排了兩盆生長茂盛的羊齒植物,腳步靠太近,喀一聲,她呆呆的循聲瞪向闖了禍的腳,倒抽口氣,整顆心提到喉嚨口,還畏畏縮縮的打起哆嗦。
嚇!
慘了!
楚安那只黑烏鴉,她不來個臨時贈言可能還好一點,結果,那女人一叮嚀,瞧瞧她闖了什麼禍?!
這下子,當真是比誰最烏鴉了!
「怎麼辦才好?」她慌得有一點點想哭。
凜氣、瞪眼,祝上虞有半秒的時間處于驚愕無措里,另外半秒,則是處在盡快湮滅犯案證據或是逃離犯案現場的慌亂決定中。
快點、快一點,她最好別浪費時間將這些劫後余生的證據全都毀尸滅跡,直接消失走人了事。待會兒若不幸東窗事發,說不定問到她時,她已經可以勉強裝出一臉無辜,拼了命的搖頭否認。
最好能成功的避災、避禍,就只巴望能跟眼前的麻煩撇得遠遠的。
拿定了主意,東張西望的她準備逃了,卻又有些良心不安的猶豫一秒,再蹲下去,惶然難平的咬著下唇檢視眼前的慘狀。粗陶的花盆八成是被她一踹後,先撞向牆壁再破成四片大小不一的碎片,似乎浩劫沒她想象中嚴重,雖然要修補得完好如初是絕對不可能,但是,說起補救之道嘛……
「要不,干脆先拿些東西隨便將它黏一黏、綁一綁,能應付過去再說。」祝上虞邊喃聲自語,邊將腦子里的想法付諸于行動,伸手將陶盆的碎片豎起合攏,發現可行度居然頗高,「哈,天助我也。」
那,就這麼決定了!
胸口,仍舊帶著倉皇的輕顫,她咽了咽口水,倏然起身,正打算沖回方才跟楚安窩了好一會兒的辦公室去搜獲看,看有沒有什麼器具可以應應場面,才轉過身,就瞧見有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自不遠處的那扇門走出來。
想也不想,她劈頭就喊了,「唉,快過來幫幫我。」
那個男人停住腳,充盈著暴戾神采的紫眸東張西望,然後冷冷的定在她身上。
這女人是在叫誰?
「看什麼看!叫你啦。」他以為這層樓有足球場那麼大嗎!況且,眼前看得見會呼吸、會講話的人頭數來數去,除了她,就是他了,還看?裝蒜呀他!「快點過來啦……不對,他得去找繩子來……對,你得先幫我拿些東西才行。」心一急,她的吩咐是中英文交雜著自言自語,听來有點錯亂。
那個男人沒心情追究她的胡言亂語,他只在意一件事。
「你確定是在叫我?」
什麼話嘛?
「對啦。」
「你是誰?」他的聲音有些不悅。
他可不記得自己或是修果曾聘請過東方女人在這棟辦公大樓工作,更不記得曾見過那張瘦巴巴、小得像粒芝麻仔的慌張臉孔,甚至,她還膽敢踢垮赫森為他所擺置的風水植物。
雖然他始終不在意中國風水這種鬼玩意兒,在他眼中,植物就是植物,沒啥大不了的,可是,她腳下那堆七零八亂的禍事顯而易見是她闖下的,那,他就有權對她要臉色了。
尤其,她膽敢叫住他,口吻像是叫什麼閑雜人等般隨意……
低頭盤算著修復的前後順序,祝上虞匆忙的又抬眼睨向連一步都不肯朝她走來的阿多仔。
「過來呀!」真火,這人怎麼跟木頭似的,喊都喊不動?
「你……」
「先別管我是誰,快點啦,我需要你。」不假思索,她亂喊一通。
她,需要他?!
原來……濃眉一皺,他沒好氣的哼上幾句,掉頭就走。
打從娘胎出生後,覬覦他及他身後那堆附加價值的女人何止千萬呀?也不差她一個。但是,不可否認的,無論她需要他何種協助,敢當著他的面直截了當說出要求的女人,她是第一個!
他出現得突然,走得也突然,祝上虞一愣,又喊了。
「喂!」
冷酷的臉孔凜著厲色,撒冷-伯里斯考有听沒有到,徑自走著,將她焦急的招喚當放屁,響一響,隨風飛散。
祝上虞有點惱了。
若是平常,她倒不以為意,反而會覺得這男人個二五八萬的態度很有型、很有個性,更酷得會讓人想朝他尖叫幾聲,再灑幾滴口水,然後干脆眼白一翻,斷了氣,直接樂暈過去。
但是,此刻的狀況不同呀!
「喂!喂!你沒听到嗎?我需要你的幫忙。」話才說完,就想到或許這男人听不懂她一口發音不是很正確的英文怪腔,不自覺地一躍而起,小跑步的跟上前去,邊喊邊起勁地朝他比手劃腳。「幫忙,幫忙呀!」
語言再不通,依她的手勢跟眼前的情況,他總該也猜得出大概吧!
偏他還是不想理她。
「喂,先生……」她有點想放棄了,只是……再試最後一次吧。「我真的需要你幫點忙。」
這女人好吵!
恍若鈍刀刻塑的粗獷面容閃過一抹無奈,驀地站住腳,他先一拳劃破她眼前的空氣,橫過她的臉,重重的擊向一旁的牆壁,再瞪向她。
「你要什麼?」
「呃?」目的達成,她反倒有些猶豫了。
瞧他那一臉的殺氣騰騰,她會不會反倒招禍上身?
「你究竟要什麼?說呀!」他已經停下來了,她才在那兒裝模做樣?「你的舌頭被貓咬掉了?」
嚇,這個男人這麼凶,害她都……
「快說!」他不耐煩了。
好嘛,說就說,怕他呀!
心一橫,祝上虞也不再吞吞吐吐。
「你幫我拿些東西過來。」
「東西?」
「對,我要一些膠帶,最好是透明的那一種,然後還要鏟子、繩子,如果可以的話,最好連強力膠都一起拿來。」她心里有點怕,也有點緊張,可是眼前的爛攤子逼她一古腦的將話給交代完畢。
既然決定要修補錯誤,那,就快一點將事情解決吧,而且,這個男人陰陽怪氣,叫人覺得直發毛。
問題是,听完她的要求,撒冷的臉色竟瞬間更是烏雲密布。
「你要什麼?」
「什麼?」他還是听不懂她的話?嘆了嘆,心里覺得挺挫折的,「我是說,請你拿膠帶……」
凶眉戾眼直射向她,他不耐煩的打斷她的嗦,「你以為我有這些東西?」
「啥?」她為之一怔。
雖然她不奢望這個男人在听了她的要求後,立刻就替她搜齊修補花盆所需要的材料,因為,他不像那種會日行一善的好好先生,一點都不像。可是,他咬牙切齒的氣惱反問卻讓她一頭霧水。
大概她講得又快又凌亂,他沒有听清楚吧。
「我需要透明膠帶、繩子,還有……」扳著手指,她舌忝舌忝唇,捺著心急的一項項數著。
在平常,她早就放棄要求他幫忙的念頭,因為,這個過路人一點都不客氣的將心中不情不願的嘴臉給擺出來,她也不想麻煩人呀,但是,如今身處異鄉,再加上有求于他,她不禁更放軟身段,好言好語的再三重復。
「閉嘴!」
「啥?」嚇了一跳,她當真話沒說完就住了口,怔怔的仰望著他那張怒臉。
「Fuck!」猙獰的俊容像凶神惡煞,他完全不領她的好意。「你該死的怎麼會以為我變得出這些東西?」像是要咬下她的腦袋,他長腿一跨,直逼她的鼻端,還濺了幾滴氣憤的口水在她臉上。
從出生到前一秒鐘,他想做的每一件事情只要開口使喚,甚至,只需一個簡單的眼色,自動就會有一堆人搶著替他辦得妥妥當當,又何須他親自動手?而她,竟然敢支使他跑腿?!
好髒!
自動自發的扯起衣袖拭著臉上的水漬,這下子,換她對他擰眉豎目了。
「不幫就不幫,干麼用口水噴人呀?」待會兒除了洗手,也得將臉洗一洗,免得被他的口水侵蝕。
她毫不遮掩的嫌棄與埋怨像是火上加油,將撒冷的氣憤更是推上一層。
「你以為我是誰?」
啊?瞪著他的眼迅速蒙上一層警戒,不由自主的,她微退了一步,拉出安全距離。
「你是誰?」祝上虞小心翼翼的問。
什麼?!「你不知道我是誰?」他氣得頭頂快冒煙了。
瞧他這麼氣憤填膺,怎麼?難不成他是什麼尊貴顯榮的皇親國戚?
當下,她的腦門一凜,又再退了一步,謹慎的視線上上下下打量起他。
「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你不是……打雜的嗎?」一緊張,她舌頭有點打結了。
「你以為……」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氣。
她在心里哀號一聲。
「你不是?」完了!
那個男人的臉色比她更難看數百倍!
她竟然以為他是……她竟敢……他是因剛回國,來公司看看,沒有穿得很正式,她竟……
猛地窒住了氣,好半晌,撒冷終于扯著嗓門咆哮起來。
一听到他月兌口出來就是一串不堪入耳的髒話,祝上虞沒有第二個想法,轉身拔腿就跑,免得禍延上身。
她還是不知道倒霉遇上的那個滿嘴髒話與胡亂放矢的男人是誰,可是,她完全沒興趣知道。
想也知道,那種人,不好惹呀!
偏她瞎了眼,一開始竟沒看出他渾身的貴氣,不但沒有像哈巴狗似的吐著滿嘴奉承話,還猛纏著他要一些讓他臉色大變的雜物。
「這下子,當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了,誰知道那人可以是阿貓、阿狗,偏就不是個打雜的。」見他沒追來,她不禁放慢逃命的腳步,一步一腳印的踩得既艱辛,又無奈。
瞧他那副個二五八萬不可一世的模樣,他在這里的身份地位應該不低吧?甚至,說不定是偉大的伯里斯考家族的某某某哩。
想到這一點,她不禁又在心里慘呼悲嘆。
「最好不要呀!」她開始哭喪著臉,心里起了濃濃的哀號。
她是說者無心,真的只是一心以為有幫手可以依靠,省得將楚安給拖進這淌渾水里,所以才不假思索的胡亂吆喝,她真的是無心呀。可似乎,听者相當在意,瞧他一副受辱甚深的狂怒模樣,鐵定是恨死她的有眼無珠啦!
說不定他現在還杵在那里,滿腦子想著該如何抽她的筋、剝她的皮。
「唉,出師不利,出師不利呀,早該知道沒玩樂的命,就別強求,這下子可好了,說不定還害人害己,唉!」搖頭晃腦,祝上虞的嘴巴張張闔闔的低喃個不停,連總算安全的回到剛和周楚安交談的辦公室,依舊處在渾身不安的狀態下。
看吧,果然是風水植物,真靈,說不能踫,就不能踫呀!
「你在嘀咕什麼?」笑咪咪的眼在瞟見她那張閃神的愁眉苦臉後,她一怔,「上虞?」
心緒恍惚的祝上虞沒听到周楚安在喊她,卻感受到那只在眼前揮動的手影跟輕拂的涼風。
「楚安?」她嘆了一聲,「噢,楚安!」語氣里滿是哀怨。
「你終于肯回神了,我還在想你去了那麼久,會不會真的迷路了哩。」瞥見她神色不對,周楚安不禁挑了挑眉梢,「怎麼了?」
祝上虞吞吞吐吐,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說呀!」
「我……唉,沒事。」是她有眼無珠,所以,她難以啟齒。
「真的?」她才不信祝上虞粉飾太平的推諉。「要不要借你一面鏡子?你看起來一副灰頭土臉的樣子。」
「呵,我是嗎?」她干笑著。
真是討厭,楚安將她的神情形容得這麼貼切做什麼呀?
「你的確是。」周楚安眯眼打量著她。「唉,你不會是找不到廁所吧?」
「我沒那麼笨。」
「我想也是,那,你就老實說吧!」
「說什麼?」
嘲弄的杏眸一睜,她沒好氣的數落祝上虞,「有什麼你就說什麼呀,你不肯說,我哪知道你去上廁所的這段時間出了什麼事。」
「什麼事都沒有啦!」
「你說我能信嗎?」輕嘆,她干脆上前,將祝上虞的雙頰輕輕一扯,嬌聲逼問︰「想騙我?我們什麼交情呀?況且,你現在人在愛丁堡,不是在台灣,除了我,你還能找誰說?」
楚安說的沒錯,她也想有話直說呀,畢竟,將話悶在心里不好過,不過是出丑嘛,她也不是第一遭。可問題在于,連犯兩次錯,甚至惹惱了一個身份不明的權貴人士,她感覺事情有點大條了!
「上虞?」
「你別問了啦。」
「那你告訴我究竟是出了什麼事。」頓了頓,周楚安往最壞的方面去想。「是不是有人攻擊你?」
「你看像嗎?」
「呃?」努努嘴,她確實瞪著祝上虞瞧了幾秒。「是不像。」上虞除了一臉菜色外,身上倒是沒有啥掙扎或打斗的痕跡。
「我……什麼事都沒有!」祝上虞咬咬牙,她好想矢口否認到底,死也不將那件事情「公諸于世」!
可是,依她所認識的楚安,不是那種會輕易放她過關的性子……
「你少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啦,說呀,究竟是出了什麼事?」祝上虞愈是想瞞,她愈是想知道。
噢,看吧!
「我現在不想講。」她認了,帶著商量的口氣招了一半。
「真出了事?」
「一點小事啦。」沒等周楚安再開口嘀咕,她忙不迭的揮揮手,再撫住自己的額頭。「改天再跟你說好嗎?我現在只想快點忘記這件事。」
「上虞,你沒受傷吧?」
「目前嗎?沒有。」她笑得好苦澀。
此刻,她只巴望這件事能快快船過水無痕,壓根連提都甭再提了。
忽地,她又擔心起另一件事來。
那個男人應該不會氣不過,一狀告到伯里斯考家族的老太爺跟前吧?
萬一揪出她,她是無所謂,反正此行純粹只是賴著楚安來愛丁堡這兒當個短期米蟲,時間到了或是玩膩了,就拍拍走人,真遭人嫌惡的話,還可以歸納為不痛不癢的旅游遭遇。
可是嫁入伯里斯考家的楚安不同呀,要是因為她的有眼無珠而導致楚安在未來的日子難過,她就愧對楚安呀。
想來,頭又開始痛了。
唉,真的是出師不利呀!
☆☆☆
撒冷一臉的陰沉戾氣,走回自己那間大辦公室的途中所灑下的點點星火,足以燎原。
他今天的心情已經夠差了,還被一個獐頭鼠目的卑賤女人誤認為是打雜的。
打雜?那種低下的打雜工作?
他的情緒在短短的幾分鐘里拉拔到憤慨的頂點。
打雜的工人?
Shit!
撒冷突然停住腳,腦海中卻忽地浮出那雙急切中帶著殷殷招喚的水漾黑瞳朝他望來,卻是拿他當雜工使喚……Shit!
喉頭冒出詛咒,他連一秒的猶豫都沒有,揚腳踹向牆角,沒踢到牆壁,卻將另一盆風水植物給踹得四腳朝天。
「喀!」
听見走道傳來的騷動,坐在接待室的男助理詫異的停住手中的工作,走出門口一探究竟,只瞧見易怒的老板雙手叉腰的站在那里。
「Sir?」他的聲音很小心翼翼。
不是說要去休息室小寐片刻嗎?怎麼幾分鐘不到就回來了,還一副被人踩了好幾腳的樣子,臉色陰沉又臭惡?
「閉嘴!」
「Sir……是。」男助理自動將嘴巴閉緊,迅速退回自己的座位,免得禍殃上身。
撒冷還算有良心,沒胡亂將滿腔怒火遷怒于不相干的閑雜人等,抬頭挺胸,經過男助理時連瞟也沒多瞟一眼,一進了自己的大辦公室,手也不舉了,直接用腳將門關上。
「砰!」
劇烈的波動在空氣中擴散,抖抖抖,抖得人耳膜都嘩起癢意。
猛抬眼,已不算年輕的男助理心里嘆氣,因為早已習慣,沒再受到驚嚇,只是感到不解。
是誰呀?沒看到Sir叫的臉上是黑壓壓的色系嗎?竟敢在怒虎嘴邊捋虎須?!
這時的撒冷氣悶的坐在舒適厚軟的皮椅上,茫然瞪著前方,腦子卻愈想愈氣,終于,他忽地自椅上站起,往辦公室附屬的洗手間走去,杵在那面寬大且潔淨的鏡子前,自小就不愛面對鏡子的他破天荒的打量起自己的長相。
他,像是雜工?
他哪一點長得像雜工呀?
不看還好,短短幾秒的觀察,又惹來一肚子的陰鷙怒火。
Shit!
稜瞪著鏡中的自己,久久,撒冷忍不住低聲咆哮。
他堂堂伯里斯考家族的長子,看起來像是打雜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