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維加斯
「哼!」
光一聲不輕不重的哼聲,偌大的室內氣溫陡降。在這位于頂樓的安全監控室里大多數人幾乎都屏住了氣息,幾乎。戰戰兢兢的,每個人的注意力全都投注在面窗而立的大個兒身上。
背向著眾人,瞟視著窗外漸黑的天空,陸榷狠狠的猛抽口雪茄,再自胸肺吐出一大團嗆人的白煙,聚凝成氣的白色煙霧緩緩的在空氣中化淺、化淡、終化為無。這本是自然的變化,卻在室內勾出帶著詭譎的僵滯氣氛。
面面相覷了數秒,終于,有人出線榮膺辯護大律師的危迫身份。
「老板,實在是因為他們的手法太過俐落了,而且幾個人全都是生面孔,一時不察,才會被人趁了個空。」這雖是事實,可是,自己手底下的人太過安逸成性也是不爭的實情,辯起話來,總是心虛的少了那麼一大截的理直氣壯。
「不錯嘛,你也知道什麼叫做被人趁了個空。」猛回過身,一雙黑眸陰沉鋒利的逼視,三兩下工夫,就將對手強擠出來的氣定神閑給剝刺得精光。
「呃……」辯護大律師頓時給堵啞了舌頭。
大老板氣得有理,氣得對極,只是……那陰陰冷冷的嘲諷模樣,實在是頗讓人心生悚懼哪!
輕聲的清著喉嚨,自進門後至今始出聲的駱保強和緩的面對眾人灑著相當具安撫性的微笑,復而轉向低氣壓的中心點。
「陸榷,克制一點,別嚇壞善良老百姓了。」隔著薄薄的氤氳煙霧,冷靜的黑眸對上陸榷的陰鷙不馴。
「是嗎?」冷嗤一聲,嘴角一勾,嗆人鼻息的煙霧大剌剌的自掀出了個縫的空間噴出,陸榷倨傲的口氣相當輕蔑,「稀奇,這年代還有善良老百姓這詞兒?那種人不都早就死絕了?」
天,這是什麼話!
「好歹,他們都是你花錢請來的。」白眼翻轉幾回,微笑,勉勉強強的留在駱保強朗晴的臉上。
他連考慮都沒有便月兌口而出,「那我更有絕對的權利發飆了。」順手將雪茄灰給彈進桌上那只半滿的水杯,陸榷的神情相當的壓迫人,「不是嗎?你若高興,隨便你逮一個來發發火呀,別客氣。反正,你也有這份權利。」
瞧他說的,好像活該他們是被這間佔地數公頃的飯店所聘雇的倒霉蛋。輕吁了聲,駱保強環視著幾個大男人的表情。
幸好,這群洋鬼子沒人听得懂中文,雖然知道大老板在開火,可完全接收不進怒詞,只是露出一臉莫名其妙的戒慎神情杵在那兒,要不然,為了那份男人的自尊,他們鐵定會搞出變臉的橋段來抗議。
「有興趣嗎?」瞧見他打量眾人的眼神,陸榷扇起風來點火燒了。
「我只是個會計師。」駱保強的神情相當的雲淡風清。
「是呀,我倒忘了。」撇下嘴,陸榷似笑非笑的睨視著他,「除了這家飯店的持股分紅,你每年還可以名正言順的從我的荷包里刮走一大筆的銀兩。」
「那請你別忘了,沖著股東情誼,貴公司的收費價碼是打了折扣的。」丟臉,虧他還敢大氣不喘的在那里嫌。
「哼!」明明只是針對駱保強一人發出的輕哼,可那微勾的尾音,還有那兩道有意無意的瞟視著眾人的冷眸,陡然間,室內的氣溫又滑低了一些。
低嘆一聲,儀表相當溫文沉穩的駱保強忍著笑,莫可奈何的對一干人犯微點了點頭,朝逃生大門使了個眼色。這麼明顯的暗示馬上被接收,低聲細氣的往肚里吁了聲,那些臨時被點召而來的幾個部門經理神經線立即松懈了不少,一分鐘不到的時間,全都如逢大赦般的迅速閃出門外。
只除了逃月兌無門的幾個人仍杵在當兒。
無奈呀,縱使是想極,可他們逃不得,因為他們全都是隸屬安全監控室里的工作人員。
幾個身強體壯,高頭大馬的壯漢,這會兒全都強自持平著忐忑的心緒,偶爾偷睨著大老板那張冷凝的臉孔,戰戰兢兢的將手頭上的工作搞得更加忙碌。
「誰跑第一?」莫名其妙的,陸榷憑空問了這麼一句。
啥?!幾雙誠惶誠恐的藍眼珠對瞄,臉上全都添上了為難。大老板這回講的是英文,擺明了就是問他們這幾個可憐蟲……「Kevin。」嗯嗯唉唉半晌,總算有個老鳥壯著膽回著話。
剛剛,的確是行政部門的頭兒Kevin走在前面。
「怎麼?」幾個人心頭的疑問還是由不怕死的駱保強代為發言,「有獎金要發給他?」
「扣他一個月的薪水。」勾起唇,陸榷的唇畔閃過一抹讓人悚然的陰鷙。
不約而同的,幾道抽氣聲響起。
逃第一就得扣薪水,還是一個月呢,這……拜剛剛的怒氣所賜,幾個將他的話奉為圭臬的菜鳥信以為真的打心底對Kevin冒出了同情。
大老板親口點名扣薪耶,Kevin這下子豈不是翻身成了黑五類?!
這年頭,經濟不景氣的恐慌鬧得人心惶惶,丁點福利就已經夠讓員工感激落淚了,而Goshen飯店的薪資較一般同行高上許多,在拉斯維加斯這處處彌漫著金錢游戲的地方是出了名的肥缺,能進來謀得一席半職全都得憑實力闖過層層關卡,而今,Kevin竟上了大老板的扣薪金口?
這下子,他鐵定是玩完了。
唉,在此艱難的時代,構得上氣候的工作可難找哪!
「唉,你別又來這一套了。」陸榷是開玩笑的,駱保強清楚得很。可是,他最喜歡搞的把戲就是危言聳听了。
明知道這些人的經濟大權全都掌控在他手中,也明知道他的體魄相當駭人的巨大,活像個大門神似的,籠罩全身的冷勁更是讓他那副半陰半戾的蠻悍給拱到極點,輕輕易易的就可以把人給嚇失了心魂……這些,陸榷全都心知肚明得很,偏他專以聳動眾人畏懼為樂。
可真格兒說來,其實也怪不得陸榷會發飆。
他這大老板一年才來這斥巨資興建的賭城巡視這麼一回,原本是沒啥好緊張的,往年也沒這麼草木皆兵過,而且向來,陸榷就不是個注重排場的人。偏這回壞就壞在不過是幾天前,賭場竟然滲了幾個老千進來。
身影陌生、面孔新、千術花招更是新穎,大剌剌的坐上了梭哈、二十一點那幾張台子,一點也不畏心虛。幾輪下來,硬就是自場子里A走了不少錢,待監控室里那幾個在太平盛世窩太久家伙發現不對勁時,人家早就閃人了。
當然,籌碼也全都換了鈔票給夾帶走了。
這下可好了,不但是上呈給大老板點閱的帳本難看,連人家的身影都沒逮著半個,這才是最教人嘔的。
「老擺出那副臉色不嫌煩嗎?」駱保強打趣的揶揄著。
「難不成我還得公開表彰他們的失職?」對于金錢上的損失,他一向是不放在眼里,可是,他無法容忍過于愚昧與閑逸的手下。
「這倒也不必,稍稍收斂閣下的尊容即可。」固然個人的長相全是天注定,但陸榷也不必利用得這麼透徹吧?!
「抱歉,不滿意我的臉,你得跟我娘抗議去。」事不關己的口氣涼得凍人。
「我會的。」
「他們過些時候會飛到台灣,到時候……停住。」不經心的瞄到了身前的那幕監視畫面,陸榷不假思索的低喝著。
大老板突然開口,幾只手全都不約而同的伸到那個暫停鈕上,像疊羅漢般,一只搭一只的滑稽。
「將畫面移回去。」瞪了他們一眼,陸榷的臉色稍展了些,稍微。但旋即又有了新氣。
看來,他剛剛的怒氣八成挺讓他們抽搐的,全都緊張的像上了烤架的鵪鶉…………這孬樣,陸榷不禁開始懷疑起來了。
他給的薪水,是否過高了?
***
察覺到有人模到身後,李淑堇歪著腦袋暗忖了一秒,隨即旋過身,兩條長長的發辮一先一後的甩過來人的胸前。
「你有什麼事情……啊,對不起。」哎呀,辮子掃到人了。怔愣的撫著彈回頰側的發辮,李淑堇愕然的看著堵在眼前的那方寬闊胸膛,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如何反應。
怎麼有人的胸膛壯闊如漠?老天,這回出來果真是大開了眼界。如果,那寬闊的胸膛能借她模一下下的話……
怎麼才兩句話,小妞就像是被定了身似的?陸榷捺著性子,等了一秒,沒見她回過神,伸手遮住她專注的凝望,俯視著那張倏然嚴肅的小臉蛋,語帶譏誚的嗓音自她頭頂飄落。
「說話時,我希望看著對方的眼楮。」
「啥?」李淑堇還沉溺在發現中。這胸膛,挺誘惑人心魂,挺適合……就這麼偎上去休息疲累的心靈呵。
「看著我。」
「啊?」打腦袋上方傳來的聲響拉回她略微失魂的意識,順從著來人的話意,攀著闊胸向上移眼,「哇!」
這……上帝的恩寵!
滿腦子的驚愕之余,這份贊嘆毫無保留的浮現在她驀然痴醉的璀亮星眸。
世上果真有這般符合她構思的偉岸男子!!
恍如雕塑粗獷的深銳面容,構不上俊朗,沉郁的神情讓人望之卻步,可那份獨特的陰悍卻是牢牢的攫獲她的注意力,全心全意的。腦海中所余的最後一絲微薄理智提醒著她,這樣瞧人是相當不禮貌的,可是李淑堇無法移開自己的眼神。
太棒了,這臉孔、這體魄、還有那相當沉悍的氣勢,哇嗚!她給他兩百分。如果,他願意為她寬衣解帶……
「我可以看你的身體嗎?」輕喃著,李淑堇出人意料的退了一步,忖量的視線相當仔細的從頭至腳盤掃一回。
「當然。」難得從善如流的自口中承諾著,陸榷輕緩的聳了聳肩,「如果這是你希望的。」
希望?渴望已然在她的胸口波波的滾著興奮了……呃……「啊,老天爺,我在想什麼呀!」猛然頓悟自己在說些什麼,羞愧的紅潮狂襲上李淑堇的四肢百骸。
她竟然開口要看對方的身體?一個陌生男人?!
「哦,殺了我吧!」咕咕噥噥的,慣性的啃咬起指頭,正待撤退閃人,卻睨見上帝恩寵的那雙懾人的黑眸,焦距停駐在她的臉上,「對不起,我在胡言亂語。」他一定是被她給駭著了吧!
一個聒不知恥的毛躁女人,哦,老天,她一定在作夢,這是在夢里所發生的情境,一定,一定。啃禿了指,紅潮完全的盤踞在李淑堇頰頸。
「對不起?這代表你反悔了?」像是在逼逗著逃竄無路的小動物,陸榷懶懶的嗓音回繞在她耳際。
听起來,他頗有附和她大膽行徑的興味哦!完了、糟了、慘了,這男人,不會是當真了吧?
一口、一口、再一口……李淑堇費了好久的時間才吞夠足以濡滋干渴喉頭的口水,羞澀的舌瓣快速的潤了潤唇,輕咳了聲,干杵了幾秒,卻又吭不出半句場面話來。
而陸榷則破天荒的捺著性子等在她身前,偉岸的身形巧妙的卡住她的逃生路線,讓她無法一逃了之。
「咳……對不起,我剛剛在想事情。」戀戀的瞪著半露在這座人身雕塑後頭的小廳院,李淑堇挫敗的低嘆一聲。
罷了,既然逃不了,只好強自振作的迎向來人。
「哦?」低沉的嗓音相當具有蠱惑的魅力,「想怎麼剝光我的衣服?」
「對呀……啊,不是,不是啦!」被他的話一氣惱,李淑堇反而有勇氣橫了他一眼,「你明知道不是。」一接觸到那雙閃爍著促狹的眼神,她倏然頓悟,「你在捉弄我!」
「我是嗎?」微勾起唇角,浮動在唇畔的是興味的揶揄。
「是。」斬釘截鐵的回了他一句,李淑堇半揚起臉,松卷的長發辮騰空晃了晃,垂回肩背,她沒去理會,僅以眼角睨視著他,「我最討厭別人捉弄我了。」真丟臉,她都可以感覺到自己臉頰的熱度足可以烤熟一塊菲力牛排了。
總有一天,他會解放她那頭松柔帶卷的長發,用他的雙手,讓它們全散披在他光果的胸膛。著迷的凝望著垂回主人肩背的發辮,陸榷輕喟著。
總有一天,她的心、她的一切,都是他的!
「我犯了你的忌諱?」
「對!」扳正半斜的臉,李淑堇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你很不高興。」
廢話!「對,非常、非常、非常的不高興。」自己情不自禁的贊嘆被人拿來利用,而且還是作為逼弄她的手段,李淑堇相當的氣憤。
其實,胸口的氣憤只有少部分是針對他而發,絕大多數是氣自己的表里如一。
連白痴都可以從她臉上讀出她的心事,更遑論是眼前這雙精練的眼眸,爹地說的真是沒錯,她該學著如何隱藏心事而不被人瞧出來。
不假思索的,陸榷大手一揚,朝她面前展伸。
「我道歉。」
「什麼?」李淑堇怔忡的望著那只揚露在身前的寬厚大手。
先前是惱羞成怒,她才會說出挺幼稚的話。可這會兒人家真的開口道歉了,李淑堇又有些手足無措的愣在當兒。
不由分說的,陸榷徑自握起她的手,「你第一次來?」
「Goshen飯店?」
「拉斯維加斯!」忍不住想笑,陸榷的唇微勾起了弧形。
「嗯。」對著那抹類似微笑的臉部抽動,性情向來就達觀的李淑堇很難不去回應,起碼人家道歉了,若再嘀嘀咕咕的就未免太小家子氣了,「我跟爹地媽咪一起來度假的,你呢?」
陸榷沒有回復她的好奇,「你爹地他們呢?」自監視熒幕中,他只瞧見她一個人。
「喏。」以頷代指,她隨意的往餐廳的方向晃了晃。
「放你一個人?」陸榷的眉心微打了個結。
「我也很想一起去呀,可是早上太貪吃了,到現在肚子還塞得滿滿的。」想到了早上吃進肚的那個白白軟軟的甜饅頭,李淑堇忍不住的打了個飽嗝。
在拉斯維加斯這個舉世聞名的觀光據點能吃到白饅頭沒什麼太稀奇,可她早上吃的那顆饅頭真的好松、好軟、好好吃唷!
「這里的餐點好吃嗎?」瞧那饜足的滿意樣,陸榷打心底涌起淡薄的輕嘆,心中的喜歡又多加了一分。真容易滿足的性子,怎麼他從來不覺得自己餐廳的食物有那麼美味可口呢?
「很棒。」
「服務呢?」
「喔,他們都很有禮貌,很親切。」頓了頓,李淑堇添了句很真心的贊美,「我給滿分。」
「真那麼滿意?」盯著她單純的笑臉半晌,陸榷忍不住又想逗她。
「嗯,他們的服務態度真的很好啊!」悟到了什麼,她揚起納悶的眉梢,「干麼問這麼詳細呀,難不成這飯店是你的呀?」後頭這一句略帶嘲諷的問題,李淑堇問得相當的不經心。
「對。」
「啊?」訝異的睜大了眼,「你說,這家飯店是你開的?!」不會吧?Goshen佔地相當的遼闊,游泳池、健身房那些一般飯店都附屬的設備不說,它們還有座專屬的高爾夫球場耶。
「不像?」
點點頭,復又搖搖頭,立即的,頭又點了起來,李淑堇的神情充滿了不敢置信的驚異。
「你沒騙人?」
「你會相信的。」陸榷的話像是對她許下承諾。
呆呆的瞪著那張又勾起類似微笑的薄唇,李淑堇再度發起怔來。
***
教她玩二十一點,她玩得漫不經心。陪她玩輪盤,幾分鐘,她的興趣就沒了。讓她押大小,她歪著腦袋瞧了幾秒,想到自己打小就沒偏財運,不玩。當然,更別提需要坐下來、沉住性子玩的梭哈了。
「不再試試手氣?」陸榷擱下手中的牌,順手丟了幾枚籌碼到牌桌上跟進。
「不了。」一枚一枚的將桌上的籌碼疊起,李淑堇打量的眼神瞟移在他與他手中的牌,「你很閑哦?」她突然問著。
微揚眉,陸榷以眼神提出疑問。
「通常大老板不是都該忙得成天不見人影嗎?你已經陪我好一會兒了耶。」男人不都是事業第一嗎?
像爹地,若非她跟媽咪聯合陣線,非得他每年都騰出時間陪她們度幾天假,恐怕做到退休,她對父親的印象永遠就只停留在忙、忙、忙、忙……
「人不是機器。」事情是永遠做不完的,而光陰卻是有限的。陸榷雖然對擴展事業具有相當的野心,但也知道該適時的緩下步子,「你不喜歡?」他又丟了幾枚籌碼到桌面上。
看得出來,他對自己手里的牌相當看好。唉,男人,永遠是賭性堅強。輕嘆一聲,李淑堇不自覺地在眉心打了個淺淺的結。
「不喜歡什麼?賓果?二十一點?輪盤?梭哈?還是你?」
「我。」
原本只是順口胡謅幾個答案,沒想到他這麼直截了當,李淑堇訝然的放下手中把玩的籌碼,注意力全投向也在這個時候放下紙牌的陸榷。
攤在桌面上的牌……10、J、Q、K、A。清一色的黑桃花色。
陸榷,贏了這把牌。
***
杵在監控室,駱保強將身子慵懶的倚靠在桌側,盈滿興味的黑眸投注在那片熒幕牆,循著他們的移動,一幕一幕的瞧得起勁。
憑心而論,這個東方女人的長相絕對構不上傾國傾城,也非那種軀體魔鬼得輕易便能勾出人魂魄的甜姐兒。簡簡單單的白襯衫、吊帶粗絨長褲,兩個長發辮隨著她好奇的探視在肩後甩啊甩的,充其量,她只能構得上妍麗清秀的評語。
但他可以了解陸榷為什麼會注意到這個小女人。
那雙瞳眸!
大眼妹妹比比皆是,能擁有晶瑩剔透的眸神已屬難得,可那雙眸神除了亮外,還分外有神,清澈現心性,活靈活現的閃著旺盛的生命力。
這長辮子妹妹有一雙好眼。
「駱先生,車備好了。」這幾天隨行的臨時司機推門進來。
「嗯。」駱保強微忖了幾秒,「我十分鐘後下去。」
支開了司機,他踱進監控室廊外的獨立電梯,尋到了陸榷兩人,但沒有上前去打擾他們,只是遠遠的隱在柱後,若有所思的黑眸盯著相談甚歡的他們。
能在瞬間吸引陸榷的注意力,實屬特例,更別提能讓他捺著性子,陪個陌生女子在賭場里一處一處的耗時間,這實屬難得。
自他們合資開設了這間飯店後,陸榷很少會涉足其中。即便是一年一度的巡視,他都是過其門而不入,這回算得上是他待在里頭最久的一次了。
陸榷的性子向來極端,在他的世界里,除了強烈的黑白兩面外,再無其他。而如今,她的出現攫住了陸榷的眼光,對她而言,不知是幸或不幸。
興高采烈的數著紅木精塑的圓形籌碼,李淑堇的眸光亮得熠人,不時的幾聲贊嘆逸出唇瓣。
「你喜歡?」
「嗯。」李淑堇很真心的點著頭,「大部分賭場的籌碼不是都用壓克力制的嗎?」嘖嘖,用檜木來雕制籌碼?天哪,這姓陸的家伙未免也有錢得太囂張了吧!「你們賭場的籌碼耗損量一定相當的大呵?」
「就我所知,尚可。」
「怎麼會呢?」她就想偷偷的模幾個藏起來了,慧眼獨具的人絕對不在寥寥無幾的個位數。
「別忘了,籌碼也得用錢來換哪!」
「這倒也是。」起碼,損失就沒那麼大了,難怪這兒的籌碼兌換金額都比別家賭場來得大。依成本計算,該能平衡才是,「你常常玩?」看得出來,他若非賭技很好,那就是運氣特佳。
剛剛那副牌,就替他贏來了桌面上絕大部分的籌碼。
「偶爾。」隨手揮來一個侍者,陸榷示意他將身前的籌碼給收走,包括李淑堇擱在手上把玩的那幾枚。
「唉……」雖說大部分的籌碼都是他教人送過來的,人家一開始就沒指明是送她的,怎麼論,也還算是他的。可是,眼睜睜的看著那些漂亮的雕制品被人給拿走了,心中總是有些不舍。
唉,罷了,待會兒再到櫃台買它個一整套。
「我教人準備一套送你。」忽地望向她身後,陸榷略舉起手示意,面容不改,「過來吧!」
「什麼?」側過身,她探巡著自個兒身後。
「打擾了。」耳朵先傳進一道彬彬有禮的好听聲音,然後是聲音的主人。
跟陸榷比起來,這個越踱越近的男人簡直是潘安再世的白面書生。清朗的面容有著斯文的微笑,行進間透著相當有自信的瀟灑氣息。不像陸榷,他就算是穿著衣服,胸前的二頭肌還呼之欲出。
「駱保強,李淑堇。」黑鴉鴉的眼神自這個望到那個,兩個名字,介紹完成。
「嗨。」近看,長辮子妹妹的眼更顯清靈,「跟團來玩?」
「跟我爹地他們一起來玩。」
「希望Goshen能讓你們有賓至如歸的舒適。」悄悄的,他朝陸榷使了個可以走了嗎的眼色。
他搖了搖頭,「我跟小堇他們一起用餐,你先將時間延一下。」他們原訂計劃是搭稍晚的班機回台灣,「晚上一塊兒吃飯。小堇她父母也會出席。」
啊,有嗎?她為之一愣「呃,是……是嗎?」他們聊了好一會兒,就是沒聊到關于吃飯的聚會。
她對陸榷尚不熟悉,可是,駱保強太了解他了。
「也好。」瞧著李淑堇疑惑的臉龐,他挑起眉,「幾點?」瞧她一頭霧水的模樣,陸榷八成又先斬後奏了。
「呃……一問她,她哪知道呀!
「六點,叫Kevin通知餐廳留位子。」陸榷插進話來。
「好。」低頭朝李淑堇笑了笑,像來時一樣,駱保強很識趣的先行離開,「那待會兒見嘍!」
「嗯,拜拜。」
「走吧!」拉起她舉在身前揮動的手腕,陸榷的眼巡視四方,然後選定了其中一個方向。李淑堇她父母站在輪盤台前,偶爾交頭接耳一番。
「啊。」怎麼這男人不管做什麼都這麼的信心十足,「去哪?」呆呆的,她任由他牽著走。
「邀你父母共進晚餐。」
真是的,先訂了位再邀客人,陸榷這男的真不是普通的霸道。嘀嘀咕咕,李淑堇乖乖的被他牽著走。反正,就算她不走,他也會拖著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