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內的河粉,好吃!
端著鄰居歐巴桑才剛送過來的海鮮炒河粉,拓跋可掬一口接一口,無聊的目光從窗外移到只聞其聲,不解其意的電視螢幕,突然杏眸微睜,差一點就被河粉給噎著了。
螢幕里是個相當熱鬧的場合,一堆俊男美女紛紛躍上鏡頭,其中有個男人最醒目了,一堆閃光燈的焦點全都落在他身上。
唷,那不是跟她在床上交纏了一整晚的猛男?!
悟到自己腦子里浮現毫不害羞的口白,楞了幾秒,拓跋可掬這才慢半拍的感受到兩頰緩緩攀升的燥熱。
表姊若知道不懂變通、不知玩樂的小表妹竟敢玩這麼過火的游戲,鐵定會心髒病發的。
听不懂越南話,好歹可以看圖說故事。左瞧、右瞧,端倪立現,十成十是她有眼無珠,竟看不出他是個大人物。
似乎只是個簽約儀式,卻擺出這麼大的陣仗,連著幾個頻道全都出現他那張臉,打他頎長的身形從側門一路走到那張長長的會議桌前,閃光燈就沒停止,嘰哩呱啦的發問聲此起彼落,也沒個停歇。
他是越僑?難怪喔,他能用越南話跟強盜「溝通」。
心口淡淡的竊笑浮起。這麼說來,似乎是她撿到了便宜,無意中跟某個「要角」發生了難以告人之事!
吞下口中的河粉,再撈起一筷子,她停了一秒,瞄他一眼,慢條斯理的將河粉給吞吃入月復。
好吃、好吃,他看起來的確很下飯……咳咳,好吧,他是頗有份量的大人物,是她有眼不識泰山,倒是那個倚他而立,笑容燦爛到害她有點難以下咽的漂亮時尚女,又是誰?
那女人看起來好美,笑容冶艷,兩人相依而立,還滿郎才女貌的,不像她,若將他襯她,大概就真的浪費了一個好男人。再瞄了眼朗笑臉龐,心口微悸的憶起了昨夜的翻雲覆雨,不禁長嘆在心,她默默更正──
是浪費了一個……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的男人!
剛巧,電話鈴響。
「唉。」
「-在干麼?」一拿起電話就嘆給她听,怎麼,是存心嚇唬她嗎?
「表姊?」
「不是我是誰?要不,-在等誰的電話?」神經兮兮又神秘兮兮的,難怪她老放不下這個總是少根筋的率直表妹。「-在干麼啦?」
「吃飯配電視呀?」懶懶應著,她的視線仍不離他。
昨天怎麼沒發現,他笑起來會讓人的呼吸變得有些不順暢呢?只是,再多瞧一眼,她不由得輕皺眉心,有些疑惑,教女人勾魂攝魄的笑容看起來是開心極了,但,總覺得哪兒怪怪的。
「這麼無聊?」
「無聊?」
「-不是說無聊到吃飯配電視?」
「少來,我哪有說無聊,我忙得很啦!表姊,別浪費時間套我的話,-在打什麼鬼主意?說吧。」
「好,爽快──」
「可是,我對表姊夫家的男性族人一點興趣都沒有。」不待張可芳將目的說出,她已先聲奪人,省得表姊到時又逮住她的小辮子亂盧一通。
「……」
「沒話說了吧?」
「拓跋可掬!」
「別叫我,啐!就知道-不安好心。」
「-!什麼話呀-?什麼叫我不安好心?知道-這龜毛性子,我哪還敢再替-張羅什麼一對一的愛情橋梁呀!」
「那最好。」
「可是……這次真的是純粹大伙兒來個臨時聚餐,我們待在這兒的時間也就剩一、兩個晚上了,還真是舍不得他們呢,我看,-要不要干脆出來一塊兒吃個……-,可掬,-正經點行嗎?我在跟-談事情哩,-干麼突然笑得這麼爽?」
「我有在笑?」她也嚇了一跳。
「剛才那幾聲嘿嘿嘿不是-發出來的,難不成是七月半的好兄弟偷溜出來裝腔嚇我?」
她真的有笑?!
訝望著螢幕上那笑顏始終未褪的陌生男人,拓跋可掬逐漸恍神了。
「那就這麼說定了,待會兒,我讓阿力去-那兒接。」奸計得逞,呃……咳咳,是邀約順利,邀約順利啦!這麼說來,預計中的男主角可以拱上場了。
說定了?
幽幽游魂慢條斯理的回到軀殼里,拓跋可掬恰恰捕捉到表姊這句話。
「ㄐㄧㄡ、ㄉㄡ、ㄇㄚ、ㄉㄟ,我是跟-敲定了什麼?請問?」
「不會吧?才喘口氣-就耍賴了?吃飯、吃飯啦!不過就吃頓飯,-別在那里嘰嘰歪歪……」
哇,魔音又要穿腦來襲了。
「我不挑食,可是,我挑人啦!」老來這一套,她頭好痛。
「人?」
「對啦,就是比猴子還高一級,有穿衣服的這類生物啦!」
「少在那兒伶牙俐齒了,我就不懂,阿力有什麼不好?」
阿力?這ㄎㄚ又是誰呀?
「一個嫌過一個,算我拜托-,-就少在那里敲雞蛋殼了,行嗎?」像是被踩到腳的凶貓,表姊身上的毛又開始一根根豎起。「就不知道-那腦袋瓜究竟裝了什麼泥漿,我好心……-表姊夫好意替-引見的那些,全都是他們家族里的青年才俊,要錢有錢、要地有地,房子更是好幾棟等在那兒車拚,絕對不會讓-吃到半點苦……是啦,他們是沒史恩康納萊有味道,但那又怎樣?味道能聞一聞就飽了嗎?」到最後,口氣已不自覺的揚了半天高。
笨可掬,一點都不體恤她的用心良苦,盡在那兒挑三撿四,真想一棒子將她敲昏,直接往-床上一擺,到時生米煮成熟飯,看她還龜不龜?!
「嘩,表姊,-今天很猛喔,竟然敢直戳重點。」哈哈一笑,她懶得再跟表姊糾正了。
她又不是天仙美人,哪會嫌表姊夫家那些壯丁們又矮、又黑、又丑、又暴牙兼斗雞眼……腦海中的口白一大串,眼眸一溜,她無聲淡笑。
其實,表姊夫的幾個遠房親戚條件都很不錯,雖然,他們看來這輩子注定跟男模那一行絕緣,但長相也沒差到哪兒去,可問題在于表姊這對夫妻太「積極進取」了啦!
三天就押著她連「相」了十幾個人,拜托,就算她真對異國戀曲有再多的憧憬與期待,這麼硬塞男人到她眼皮子底下逼她這嗅那瞧地,她就算不張嘴大咬一口,也飽了一大半。
「去-的,少拿話酸我,長得帥能當飯吃呀!」
想到不過是幾分鐘前的心思,拓跋可掬的笑容加深,下意識地拿起遙控器在其他頻道尋找那張讓她覺得怪異又忍不住想多看一眼的笑臉。
不能當飯吃,但,能配飯吃啦!嘻。
「再說,我可不是隨隨便便就將男人往-懷里塞,-也是有眼楮可以看,在這里,他們哪一個不是一站出去就一堆女人搶著要呀!哼,就只有-不識貨,我都鋪好路了,-還拚了命地將他們往外推……」
張可芳越說越上火,拓跋可掬的神魂卻又開始飄忽了。
要男人,她還怕找不到?瞧,昨天她只不過隨便在街上兜了一圈,就帶了個「好貨」回來……
「哇!」
還在喋喋不休的張可芳停了幾秒,再發出怒吼。
「拓跋可掬,-是在叫魂呀?」嚇死她了。
震撼過劇,她也是半天都沒能回過神來。
「拓跋可掬,-給我說話呀!」
「這……恐布了……」
「恐怖?喂,拓跋可掬,什麼恐怖?好端端的,-哇那麼大聲做什麼?」嘴巴罵著,手還不停的往胸口拍呀拍,音量之大,連隔著電話線的可掬都听得一清二楚。「差點沒被-給嚇死。」
抓著話筒,拓跋可掬張口結舌,任憑張可芳隔著電話線很努力地「叫魂」,她依舊是毫無動靜,兀自對著空氣干瞪眼。
呃,現在才突然想到一件事,一件很重要、很重要,重要到她有一點點想捶心肝的大事。
不知道……他有沒有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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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早已過了多時,狂歡一夜的男女總算紛紛豎起休戰牌,心滿意足地各自,或是相偕與捕獲的獵物打道回府。
端著不知是今夜的第幾杯紅酒,管墨倚窗而立。
少了光害及徹夜未休的車水馬龍,市區的夜空,星光份外燦爛。
「累嗎?」
不置可否的微側首,他一雙炯眸掠過笑嫣整晚未褪的瑪麗.林,打量著她身後逐漸散去的人潮及囂鬧的氣氛,再聳了聳肩,視線追回滿天星空,沒放太多心思在她身上。
「爹地說,他相當滿意『黑點』這次的設計圖,還問我,你……往後待在這里的時間會不會多一些?」
隨意哼了聲,也沒應個是或不是,他懶懶的數著天上的星星。
他不是故意無禮,純粹只是不想說話、懶得交際罷了,無關對象是誰。
踫了個軟釘子,頗有挫折感的瑪麗.林氣惱于心,卻也不敢依著性子對他大呼小叫耍脾氣。
因為,他不是別人,他是管墨!
「你想……要不要再來一杯?」
他搖頭。
「或者,你要到我那兒……呃,坐坐?」隨意的邀請卻因她的欲言又止染了些許桃色。
他也不想。
左一句、右一問,就是沒得到他意欲如何的回應,瑪麗略顯尷尬的杵在他身邊,干瞪眼。
時間停頓了幾秒,管墨忽地飲盡杯中酒,站直身,笑得很引人疑竇的望著她好一會兒。這次,總算是如了她的願,將目光及注意力投注在她維持了整晚的漂亮臉蛋上。
「-不累?」
終于他肯正眼瞧她,甚至還開口關心起她來了!頓時,瑪麗.林心花怒放,就算他只是隨口問一句,她也夠開心的了。
「不累不累,你呢?」
「-的精神真好。」
「嗄?」他何時變得這麼不上道了?她怔了怔。
「我累了。」對她輕吐心聲,眼角卻迅速地追尋到那甫劃過清夜的閃亮流星,從不風花雪月的他,竟不自覺地在腦海中掠過一個念頭。
甫在心中綻放的花朵,便被他簡短三個字給刺破了,她的縴肩微垂,一堆埋怨的話含在舌尖,見完全不配合的他竟會在她面前閃神──對,沒錯,就是閃神,這個察覺更令她覺得不滿與更多的難堪。
「你在想事情?」她咬牙問道。
向來她都是眾星拱月的那輪明月,這麼低聲下氣還是頭一遭,她當然怨懟、當然惱怒了!無奈,誰叫凡夫俗子滿坑滿谷,她的眼楮偏偏只對準他。
隱約听進她的低詢,也沒忽略浮躍在那笑顏背後的委屈,但管墨懶得提氣說話,只在心里點頭承認──
想、見、她!
沒錯,盤踞在腦海中的畫面,是他離開前,蜷曲在被單里的光果身子,萬萬沒料到,無心回眸的一個瞥視,竟像是-進了心,即使忙碌了一整天,身心俱疲,春光蕩漾的余波卻未曾停歇。
許久以來,當天光大亮,享盡情愛歡愉的他下了床,極少會再回眸瞧一眼仍倦臥在床的伴侶,一夜過後,能讓他茲念在心的女人也沒幾個,更遑論,此刻他心中甚至有股沖動,想奔回那棟屋子,瞧瞧她窈窕的身軀是否依舊能輕易便挑惑起他的。
「管大哥?」
瑪麗連叫了幾聲,這才拉回他的注意力。
「怎?」
「明天,你還有計劃?」不經心的詢問中帶著一絲期待。「我听爹地講,你會再待個幾天?」
有!
他想再見她一次,再……享受一次純真中帶著狂野的歡愉。
雖然她的身子稱得上凹凸有致,但離魔鬼身材還有一絲距離,也沒生了張落雁的絕色佳顏,喏,連瑪麗也比她漂亮三分,偏她那不沾塵世的稚氣「性」致,與毫不掩飾且求知若渴的好奇探索竟對了他的胃口。依他研判,她執意要他以身相許,恐怕也是月兌口而出的任性之舉……無論如何,一夜貪歡,他真的累壞了。
天初亮,睡眼微睜,先瞥見懷里溫軟且睡意仍濃的她,他心里竟沒一絲反感,甚至又鬧醒她,硬是讓她將下床氣給壓下,狠狠的再要了她一次,直到他似乎永不滿足的欲濤稍微平歇,才重新擁她相依而眠。
待再度睜眼,日暮西沉,想到晚上不得不現身的簽約儀式,他竟有些發懶,恨不得就這麼窩在床上,一天、兩天,直到……呵,沒想到一次輕率的玩笑承諾竟讓他挖到了寶。
現在的她仍不諳此道,動作生澀得令他噴飯,卻也一口嘗過一口的意猶未盡,若她有心于此,再遇到能將她潛力引導出來的「個中高手」,假以時日,大概連金賽夫人也會望塵莫及了。
嘖!那個個中高手,不知會是哪個幸運的男人……
「管大哥,我還在等你的回答!」瑪麗微動怒了。
管墨的神情有著滿滿的心滿意足,可是,她很確定原因不在花了一整晚討他歡欣的自己身上,想當然耳,受盡嬌寵的她當然會心生不滿,于是長長的吸足了氣,硬是忍住了小姐脾氣。
瞟了風雨欲來的瑪麗一眼,管墨隨口反問。
「-呢?」
「我?」冷不防地被反問,她楞了楞。
「計劃,-不是在問這個?」
「我是有個計劃,想跟爹地借他的游艇出海……管大哥,你也去啦!不會跑太遠,頂多就開出去在近海吹吹風、用個餐……人不多,我就只邀幾個朋友而已,你一塊兒來啦!」不敢直截了當的告訴他,她一切都打點好了,缺的,只是他點頭。
「出海?」
「對呀,我看你這麼多天忙得跟陀螺似的,也該偷空輕松一下啦!況且,你不是說過,很喜歡海闊天空的馭風感覺?」字字句句,完全將心中的愛慕表露無遺。
笑望著一臉期待的瑪麗,管墨不發一言,沉斂且精厲的心緒卻探得更深、更遠。
他完全知道她在想什麼,也清楚她大概已經憋到嚴重內出血才壓抑住心中的委曲求全,只可惜,她的性情太嬌、想法太淺,也太漂亮了,更重要的是,他不曾有回頭多望她一眼的沖動,所以……淺嘗即可,若再多咬一口,那他就是在替自己鋪路了──
走向墳墓的不歸路!
「真的就只是一些人而已。」雖然仍模不清他究竟愛熱鬧還是喜歡清靜,見他不為所動,她忙不迭地連聲掛保證。
慘的是,她越是百般迎合,他越覺得煩躁。
跟瑪麗.林,確實曾有過一夜短暫的交集,但對他而言,就只是這樣而已,感覺過了就是過了,無奈她仍不死心,千方百計想喚回他淡褪的感覺。
對于她的鍥而不舍,他倒無所謂,男歡女愛,本就沒有個對錯,所以他從不沾惹太過天真的溫室花朵,省得無端替自己招了一堆麻煩上身,直到遇到她……那個潛能亟待開發的莽撞少女,這才破了戒。
至今他依舊無法理解,為何當他離開時,眼角余光瞥到她熟睡的臉龐,明明是憨憨地、帶點稚氣的面容,竟牽引住他的腳步,讓他忍不住又走了回去,俯身輕吻了她的唇……難以置信、難以置信呀!
「管大哥,你又閃神了!」
闊肩一聳,他笑得毫無歉意。
「你都不專心听人家說話!」
「失禮。」
「你還知道失禮呀?那你……明天,算你一份!」氣歸氣,仍惦著不許跟他擺臭臉、耍小姐威風。
算他一份?他是沒什麼興致啦!
遺憾的是,他走得匆忙,連住址,甚至是她家環境都忘了多瞧一眼,縱使有心再循路回去,也只能雙手一攤,沒轍。
「管大哥?」
「好。」訂了後天的機票回台灣,既然她姿態擺得這麼低,就去兜兜風也好,再者,他也不想明天留在飯店里胡思亂想-
那間,粲笑灼灼,瑪麗幾乎快跳起來歡呼了。
「真的?!」
慵懶的將頭一點,就見她喜孜孜的沖著他一笑,不再盧人,極力保持優雅的大步離去。
管墨笑容未減,眼神卻少了愉悅。
在河內待了快半個月,幾乎都沒時間喘口氣,吹吹海風這個主意還不錯,順便,就當是份臨別贈禮吧!別讓她遷起怒,四處去嚷嚷他過河拆橋,閑言閑語他不怕听,因為听得太多了,早就練就一身銅牆鐵壁……若不是因為林致成一句「以大局為重」,他壓根就不會親自跑這一趟。
眼角瞥見瑪麗果真朝林長安走去,他心生輕嘲。
這次跟長生集團的跨國合作案極受注目,國內外不少質優名旺的設計公司莫不摩拳擦掌,因為一旦能爭取到合作空間,簡直可以稱得上名利雙收,對公司的遠景也可以預期。而經幾番廝殺後,約落黑點……當然,瑪麗功不可沒,而他也並不意外。
畢竟,瑪麗是老板的女兒,而她的視線只繞著他打轉,這已是公開的秘密,他倒是不在意外界的蜚短流長,因為,黑點的實力夠強,扛得起這次的重責大任。
遙望著父女倆同時移向他的視線,尤其瑪麗那雙熠熠發亮的眼神,已然浮現勝券在握的自信……嘖,猛一接觸,就冷不防地害他打了個冷顫。
只不過,黑點賣的是腦袋,不是他管墨的身體,而他最憎厭的手段就是有人在他背後搞陰的,所以呢,別有用心的瑪麗,終究是要失望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