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綠,你今兒個是不是要到山下?」白維霖的聲音幾近惡心的討好。
小綠?!她幾時跟他有達到直喚閨名的交情了,怎麼她本人都不知道?
秀眉一擺,畢綠冷眼的斜凝了他一眼,但她沒有浪費精神開口駁斥他的話。
自白維霖完全清醒後,就碎嘴個不停,若樸泰修在的話,兩個男人還會應應嘴、答答辭,逮個機會在口頭上修理修理對方;但是白維霖也總是不放過逗她開口的機會,連姑娘的稱謂都沒叫過一聲,直接就學著樸泰修叫起她的閨名來了。
小綠、小綠,沒事就叫個幾聲的讓畢綠听了就煩,但對著他那張牛皮笑臉,卻又是無可奈何,反正他這家伙定然是無恥慣了,這種放肆的事情對他來說只是件稀松平常的事罷了。
「可不可以幫我帶些東西回來?」仍躺在床上的白維霖不死心的又追著話過來,「我只要一小瓶的烈酒就行了。」要不是腳還裹著木條,胸口也還綁著幾枝硬邦邦的細木棍,他會自己下山去弄點酒回來喝,他可想死了那燒灼順喉的滋味,就算是用爬的也行。
但是畢綠沒有應允,直冷冷的瞪著他,然後走過來將掌按在他胸前——用著不必要的過重力道。
「這樣還會痛嗎?」恁是最輕柔和緩的口氣,也被她眼中的惡意給沖得冷冰冰的凍人。
「廢話。」咬著牙忍住痛楚,白維霖只差沒有破口大罵三字經,「很痛耶,你這殘忍的女人。」
該死的女人,他當初死皮賴臉的纏著她,用意只為了想找出那股盤踞在自己心中的怪異感覺,但是怎麼知道冷蒼岳會對她作出這種建議,竟然教她利用機會折磨、凌虐他?!他白維霖算是瞎了眼,才會跟這種沒血性的人結上拜把兄弟。
而更讓他吐血的是,畢綠這個冰霜加殘酷的女人,竟然是從善如流的照著做了,而且是直取話中精髓得讓人佩服,若不是還算有良心的樸泰修偶爾看不過去,暗地里幫了他一些忙,她那建築在他的痛苦上的快樂,鐵定是加倍的讓她心神愉悅。
每每瞧見畢綠在暗樂著他的受苦受難,白維霖就不由得想起了令他疑惑的那一晚。
就在前些天,天未亮時,無端端的他猛地自睡夢中驚醒,剛一睜開眼,竟然看見她貼在他身畔沉眠著,兩人的手還被他緊握在胸,牢牢不放。
事後,他直想著一定是自己幻然失神的作了個奇怪的夢,因為當他懷著訝然的喜悅再度入夢,第二天醒來後,伊人已經芳蹤消弭,而身畔也沒了夜里的溫暖熱度,這怪異的事直讓他恍惚不定的懷疑著自個兒的記性。
說是真實的嘛,瞧畢綠在當日及接下來幾天,又不復見那日睡在他身旁的溫柔神色;但若說是虛幻的嘛,他又能完全清晰的感受著那一晚自身側傳來的溫熱,而且她的態度仍然維持著將快樂建築在他的痛苦上,一點也不見她心疼過自己。
那天晚上的事鐵定真是南柯一夢!他是日有所思,所以才會夜有所夢。完了、完了,在花業里所向披靡的白維霖竟開始作起純情少男的春夢來了。
白維霖非常肯定自己的想法,就像現在,她下手整他時,全然是毫不留情的冷臉以對。
「還想喝酒?」畢綠的眼神有著指責,他自己不也是大夫,為什麼知道不能沾酒還偏想沾?
白維霖也知道自己還不適合沾酒,但是,那麼多天吃素、喝素,渾然沒吃到、聞到一絲肉味,連小狐狸竟也是吃素的?!
吃素的狐狸!任他跑遍了南方幾省,也沒見過這麼奇怪的狐狸,且又嗜睡如命得兒讓人瞠目。
「想。」白維霖很斬釘截鐵的噴出話來。
「那好。」爽快的應了聲,畢綠側身拎起了早先掛在牆上的衣衫,那是白維霖的衣衫,她的神色異常愉悅,抬起了他傷疤斑斑的手臂。
「干嘛!」她二話不說的輕快舉動讓白維霖心頭泛起了不安。
「送你回大理。」
「回大理?」怪叫一聲,白維霖用力的抽回自己的手,「我的傷還沒好,你竟然敢就這麼送我回大理。」狠女人、壞女人、怪女人……好氣她是個那麼有個性的冰霜女人,而他竟那麼不怕死的將自己送到這個嗜血的女人手中。
「大理才有酒喝。」畢綠慢條斯理的回答著。
白維霖也火了,強自忍住痛楚的試圖扳回自己的手臂,尤其是那件騰在半空中的衣衫,分外的刺著他的眼。
「哼!」
白維霖氣呼呼的掙扎著想將自個兒的手給縮回來,就這麼猛力的往後一扯,剛硬的肘直直的撞上了身下的床板,發出一聲震響,他的俊臉登時大變,卻死咬緊牙根不讓自己申吟出聲。
他媽的,還真不是普通的痛,剛剛那一撞,八成又將他肘間的傷口給踫裂了。
畢綠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看,她倏然地伸出手握著他的腕,將那條長手臂順轉過來,就見到那迸裂的傷口。
「你是嫌最近痛得不夠,是不是?」順手自桌幾上抽出一條白布,她輕手輕腳的拭著那新滲出來的血絲。
「我是故意的嗎?誰喜歡這樣,天殺的,這痛的是我的肉耶,你以為我那麼喜歡凌虐自己啊?」白維霖忿忿地嗤了一聲,「哼,神經。」沒見過那麼狠毒又沒有良心的女人,一心只想將他趕回大理。
哼,想趕他離開這里,門兒都沒的事,她盡量去作她的春秋白日夢算了,他白維霖是賴定這里了。
「你的確是有自虐意圖啊!」柳眉仍是緊緊的聚攏著,畢綠不自禁的瞟了他一眼。
如果他是待在自個兒家養傷的話,她可以確定的是,吃香、喝辣的餐餐不缺,但是他偏就是要賴定了這里,成天讓她用冷言冷語口氣對待,也不知道這家伙的腦子里到底在想些什麼。
「天殺的。」她挑明的話讓白維霖又動了怒。
畢綠斜睇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罵的是他自己還是她,但是,肘間的傷口讓她無暇去追究與理會那麼多。
看見她帶著驚慌的神色,白維霖的心情卻很奇妙的好了許多,原來她也會擔心他!嘿、嘿、嘿,他心里暗喜著。
慧黠的眼角捕捉到他那份竊喜,神色依舊是冷凝無波的畢綠輕抿了下唇,將一直放在幾上的藥膏敷上他的肘,然後輕輕的將白布覆在那肘間的傷口上,再狠狠的抽緊它。
「唉喲!」
「怎麼?」她用眼神挑釁著他的驀怒。
「你是故意的。」大白牙幾乎要被他給迸碎了,白維霖緊緊的攫住身側的被子,怕一個不經心,那雙拳頭就會飛出來炫人了。
「是嗎?」畢綠不否認也不承認,完成了手上的工作後就這麼施施然的站起身,帶著嘲弄的眼神望著那雙深邃卻冒著煙苗的黑眸,「還要喝酒?」
白維霖恨恨的自鼻孔冒出氣來,先前的愉悅整個消失不見了,只能拿一雙埋怨的眼瞪視著她。
「還是要回大理?」把那件刺目的衣衫高高的拎了起來,畢綠進一步的挑釁著他的自制力。
「哼,算你嬴。」白維霖很干脆的別開臉,不讓自己再看她一眼,要不,他會忍不住伸手扭斷她那誘人犯罪的小脖子。
「泰修呢?」
「不在。」
白維霖當然知道樸泰修不在,要不,屋子里不會冷清清的沒什麼熱氣,但是,他奇的是——「他上哪兒了?」
「不知道。」
用肚臍眼兒想也知道畢綠的回答是什麼,但是,白維霖實在是挺悶的。
「怎麼會不知道,他要出去時不都是會跟你提一下嗎?」既然是決意要找話題說,白維霖根本不顧忌她投來的瞪視,「他是不是下山了?」
「不知道。」畢綠仍忙著搗爛搗臼中的草藥。
「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沒有人理會白維霖,屋子里只有畢綠手中搗藥的規律響聲。
「那他今兒個會回來吧?」
畢綠停了下來,但是只傾身拿起了另一撮的藥草放進搗臼,眼都沒抬一下的又開始搗起藥來了。
「你今兒個不出去?」白維霖死都不肯放棄的再次追問。
本來盤蜷著身子窩在一邊打盹兒的豬兒突然抽了抽身子、動了動,接著便站起來要往外走。
不經心的瞧了它一眼,畢綠突然顰起了俏眉峰,眼珠子迅然滴溜溜的轉了轉,然後又大大的抿起了紅唇,淺淺的打量著它,笑得很詭異,繼而喚回了正往外走去的豬兒。
「豬兒,過來。」她的聲音像是在壓抑著什麼情緒似的有些不穩定。
豬兒抵嗤一聲,听話的走了過來,慢吞吞的小身立即入了她的手中。
小綠又在搞什麼鬼?奇怪!
納悶的躺在床上伸長脖子,白維霖實在很好奇畢綠在跟豬兒做什麼,這麼神秘兮兮又笑得好詭異,不必想就知道鐵定不會是什麼好事。
但是,她的身體就那麼討人厭的剛好擋住了他窺探的視線,甚至于,白維霖敢發誓,他甚至于有听到畢綠輕輕悄悄的笑出聲來,真的!
畢綠放下了豬兒有些掙扎的身子,坐正身來的側臉又回復了原先的冷凝,只是唇畔仍有著沒有斂淨的笑魘;而豬兒只拋了個眼光給他,又照原定計劃的走出屋外。
白維霖不太確定自己喜歡它賞給自己的那道眼光,那里頭似乎有著快樂與……同情?!
但看著畢綠的心情似乎在一剎那間轉好了,他很機伶的想逮住這個機會,好好努力的與她培養感情。
「小綠,你在忙些什麼?」
終于,畢綠總算是有望了他一眼,但是,白維霖也後悔得很,連豬兒得到的眼色都比他好上太多了,她的眼光仿佛是在打量著一只即將面臨死亡的惡心畜牲!
「你在看什麼?」他小聲的犯著嘀咕。
畢綠很明顯的將那些話听了進去,而且大發善心的決定要回答他的嘀咕,「你認為呢?」
有說等于沒說的回答,再一次讓白維霖後悔自己希望得到她的注意的決心,忍不住長吁短嘆起來了,他開始懷疑自己那一向俊朗俏逸的臉龐是否在上山後的這些天,變得格外面目可憎起來。
「那藥是要給我敷傷口的?」縱使是美人不怎麼令人喜悅的理睬,他仍然強迫自己必須信心十足的再接再厲。
讓白維霖吃了一驚的是,冰霜美人竟然開始轉性子了——
「不是,這藥是搗來替畜牲敷傷口的。」畢綠扯動嘴皮子,幾不可感的笑了笑。
冷風直直的指進白維霖的作口,望著她停止了手中的動作,拿了塊厚實的白布將那一團爛得黑綠的東西刮進去,然後走向他,原來她真當他是畜牲了!
心里重重的沉嘆一聲,白維霖認命的將雙手主動的擱在身側,讓畢綠換上新搗好的草藥。
誰知道那草藥真是搗給他換的,唉,運氣真是背透了,不但討不了好,還害他免費的當了一次畜牲。
方才瞧藥缸里那一團糊的草藥顏色與他這些天所敷的不同,所以白維霖還以為是要給別人用的,結果……他真的是悔不當初。
這幾天不時的見到大理的鄉人,不辭老遠的跑到這兒來求這、求那的,他還以為她一定冷臉一板,很不通人情的趕對方下山,怎知她只是想了一會兒便淡淡的點了點頭。
甚至偶爾有些人還會抓些活蹦亂跳的雞鴨來送她,讓白維霖大開了眼界,真沒想到她總是冷冰冰的不怎麼搭理人,但人緣其實還算是不錯嘛!
「別動。」不太滿意的看著他胸前的傷口,畢綠拿著藥缽的手頓了頓,有些猶豫起來,「明天再試試別的藥。」傷口的疤比起前兩天來顯得略微紅腫了些;眼眸半眯,畢綠將新敷上去的藥糊給刮淺了許多。
白維霖很努力的將頭半仰起來瞧著自己的胸膛,「怎麼會呢?我覺得胸前的傷痕痊愈得非常好呀。」就算是存心折磨他,白維霖也很了解她並不會拿自己的「口碑」開玩笑。
雖然以他對她逐漸的認識,她似乎也並不太在意鄉人口中的閑言閑語,她在意的是對不對得起自己。
「是嗎?我不像你。」冷言冷語的瞪著白維霖,畢綠並不避諱自己話中的一語雙關。
其實,在她的照料下,白維霖的傷口算是好得很快,也很好了,但是她向來是個事事都追求完美的人,更不用提這個家伙是由她親自看護的病人,所以,她無法允許他的傷口可能會留下任何丑陋的疤痕。
「幸好你不像我。」挫敗的眼神直接的迎上了她的鄙夷,白維霖苦中作樂的逗弄起她來了,朝她眨了眨眼,他暗示性的將兩人糾纏的眼光帶到了自己腰下不遠的地方,「不過,經過了這些日子的相處,你也應該發現了我們兩個人的相異處。」
他有感而發的暗嘆口氣,唉,為什麼她對他講話總是夾刺帶棒的呢?他是不是真的在何時惹到了她而不自覺呢?
「相異處?」故作詫異的挑起了眉,畢綠不知道自己干麼要跟他斗這個嘴,但是話就這麼自然的月兌口而出,「你不一樣的地方在哪里?」她神色不屑的睨視著被她的話給愣了一下的白維霖。
她是個學醫的人,因為必須,所以不管是男人、女人,只要是人的身體,她可是全都熟遍了。
況且,行動完全不便的他剛住進木屋來時,連噓噓都只能在床榻上解決,除了頭幾天有時會被偶然清醒的他阻擋、拒絕,絆手絆腳的惹她發火外,當他悟清擺在眼前不得不屈服的事實後,就完全沒轍了。
樸泰修可不是時時刻刻都在山上,所以舉凡他的貼身雜事都只得由她一手包辦處理,對于他「雄壯威武」的自傲身體,她看得都不想看了,想以話來激出她的羞怯?哼,門兒都沒有。
反而是白維霖被她的話給震住了,久久才能開口說話。
「你沒有看到嗎?」他的心里可有些不是滋味了。
這輩子雖然並非女人不斷,可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稚女敕童子雞,自小到大所「踫」過的女人里,見著了他的……呃,他的小弟弟,就算不是瞪大了眼的移不了目,可也是私底下戀戀不舍的,就是沒有一個女人的反應像她這麼的——輕描淡寫!
有沒有搞錯?她真的是一臉沒什麼的輕蔑神色耶!
白維霖覺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傷害,而且是很嚴重、很嚴重的傷害。
偏畢綠仍是一臉的自由自在,「看到什麼?」
「看到什麼?!」這會兒白維霖的臉色終于是難看了,雖然她的話口氣不重,但對他而言,無疑是最大的侮辱,「就是我們男人與你們女人的差異處啊!」哼,裝蒜。
瞧著他孩子氣的賭氣口吻,畢綠的腦子里竟然不由自主地想笑,但是她及時悟覺的制住了微啟的紅艷唇瓣,老天哪,她是著了什麼魔,剛剛竟然差一點就對他笑了?!
「很遺憾,我的視力讓你失望了。」在白維霖氣惱的開始嘆起氣來時,她又語氣嘲諷的補了幾句︰「但是,如果你真要我說的話,那……唉,真是可惜,尊駕躲在褲襠里的「小」東西,簡直嬌小得幾乎讓人感覺不到它的存在,我相信光這一點來說,應該就夠讓一個男人感到自卑了,更何況在小解時應該很困難吧?」她很自然的在臉上泛出同情。
「困難?」白維霖被她的話搞得渾渾噩噩的茫了起來。
「是啊,想想,必要時,你還得翻遍了整個褲襠找它出來……噓噓。」
「什麼?!」輕吼一聲,神智重新清明起來的白維霖雙肘一撐,就待將渾身僵痛的身子撐起來,好跟她拼個你死我活。
輕視他就已經很不得了了,現在竟然都輕視到他的……小弟弟!孰可忍、孰不可忍,他白維霖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怎麼可以被一個小女人看扁成這麼窩囊呢!
「別動!」輕喝一聲,畢綠想也不想的就飛身過去,雙手按住他的雙臂,高聳的胸口便只得擋在他迎起的胸膛上,「你想扯動傷口不成?」好不容易傷疤有較好的收口了,她可不會任由他再次扯裂。
身子猛然的震動了下,感覺到她細喘的呼吸直撲向自己起了惱怒的雙頰,而那陣陣起伏的聳動胸口隱隱的拂觸著他敏感的胸膛,這剎那間轉變的奇異氣氛令白維霖突然憤意全消。
「你好香喔。」噢,老天爺,她身上傳來的香味雖淡卻是猛烈的襲上了他的鼻、心,忍不住的,他微閉上眼,長長的又吸了口氣,而且胸膛情不自禁泊往上抬起,試圖更縮小兩人之間的距離,「你身上的香味……」
「什麼?啊!」
原先听到他的第一句話感到莫名其妙的畢綠到此時,終于慢了半拍的發覺到自己情急之下的不智舉動——
我的天哪,她幾乎是將上半身都給貼在這個男人身上啦!而這個男人臉上的表情是一臉的心醉神馳!這個家伙又犯起色欲了。
狠狠的一掌直擊上白維霖才剛覆上新藥的胸口,臉色既白且紅的畢綠真想要抬腳去踹他一腳,但是,她只是又迅雷不及掩耳的重新出手,狂猛的再賞了個小火鍋到他深情沉醉的俊臉上。
「不要臉!」
清晰的五根秀氣指印浮現在白維霖的臉,他又冒出一苦笑,略帶悵然的撫上了女大夫留下的指印,有些失神起來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喃喃自語的咕濃著,他開始有些明了些什麼了。
想到了仍處于生死一線間時,見到她的那一刻開始,為她眼底的哀慟而感到揪心,疼痛的不舍與憐惜,想替她擋去所有悲傷的沖動……老天爺,他懂了,他全懂了。
但是,怎麼可能呢?
苦笑又哀愁的塌下了全無希望的臉孔,白維霖抑了又抑,但實在是忍不住的又哀聲嘆氣起來。
向來,他就不是個習慣事事都追根究底、研究一番的男人,但一旦將事情整個悟透時,就很認命的會去執行它,雖然他實在是很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對畢綠那張罩著寒冰的臉蛋動了心的。
真是歹命哪,怎麼自己在情浪里打滾了大半輩子,就憑他這張俊得沒處比的臉孔,還有一張隨時都可以說幾句甜言密語的風流嘴,所到之處,沒一個姑娘家曾擺過第二張臉色給他瞧。
可怎麼畢綠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這個命定的小冤家自出現在他生命里後,除了笑臉外,所有的臉色都擺給他瞧個不停,偏就是吝嗇給他一個笑魘!
「看來,我勢必得纏定她了。」白維霖嘴角浮上一抹堅定,「畢綠,你等著瞧好了,不管你喜不喜歡,這輩子,你即將被我纏定、纏死了。」
目標既定後,浮在盈滿算計的腦子里的第一件要事就是,他得先查清楚畢綠跟樸泰修的關系。
雖然清楚的知道他們各有各的房間,彼此之間也似乎是沒有什麼暖味的關系存在;但是,看得出來他們對彼此的關心與感情,這讓頓然悟出自己心里的白維霖開始嚴重的吃味起來了。
「不行,我必須要查出這個樸泰修是不是對手。」
所謂知已知彼,才會百戰百勝,在騰龍寨時,這是夫子常常掛在嘴巴上勸誡他人的一句至理名言,而如今,在缺了幫手的困境中,他得好好的琢磨自己對手的實力是如何了。
一手捂著臉頰、一手輕撫著胸口的劇痛,白維霖神智清晰的快速定好今後的方向後,眼光很出其不意的就瞄到了它——豬兒!
就在畢綠沖出房間後,不知道何時又已經溜回房里的豬兒慢條斯理的站直身子,穩住了四肢,便舒服的伸了個長長的懶腰,然後瞟了眼開始感受到痛得齜牙咧齒的白維霖,踱著優閑的步伐躍向被畢綠擱在桌上的那個藥搗臼。
「什麼鬼東……」白維霖頓時瞠目結舌的說不出話來,原來、原來剛剛畢綠那麼神秘的動作是……
只見豬兒抽了抽身子、抖了抖,然後小肥腿一揚,就那麼準確又理所當然的,將它的噓噓給瞄準進那個畢綠搗了半天的搗臼里。
謎底,就在白維霖發怔且幾欲發狂的眼里。A
瘋狂的奔到昔日與林秋柔常聚首的那個大石塊邊,畢綠仍止不住的嬌喘連連,白維霖是怎麼了?而她自己又是怎麼啦?
「我是不是病了?」輕撫著頰,畢綠喃聲自問著。
她一定是生病了,而且還不是挺平常的病,要不她怎麼會連自個兒的身子貼上了白維霖的胸,卻一點異樣的反感都沒有,好像那是很……自然的。
不可能哪!自從娘……自從目睹那個在她眼前發生的齷齪畫面後,她排斥所有男人的接近,除了樸泰修,甚至在事發後不久的那一段時間里,她連樸泰修都會害怕,都在暗暗的防範著。
但是今天,她卻破了例,靠近白維霖,她不但沒有反感與怨恨,反而有股無法忽視的安全感與倦累極了的疲憊、乏力打胸口泛了上來。
狂猛又強烈的想倚進白維霖懷里的沖動,讓畢綠突然駭怕透頂得想逃,為什麼是白維霖?
沙沙的聲響勾回了她的失魂落魄,畢綠若有所感的舉目四望,很傷懷的發覺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覺的奔到了以往和林秋柔談天說笑的那片竹林來了。
如今,綠竹仍是成陰的遮去烈陽,但是,往昔那總是陪在自己身旁,嬌美又柔順的小女人已經遠逝了。
「秋柔,你听得到我的話嗎?」
林子里飄忽的刮起了一陣淡淡的輕風,拂動著那些隨風擺搖的筆直竹桿。
有些悵然若失地輕呈一聲,畢綠垂下眼臉,觸目所及的是淡淡的褐色斑塊,那是當年林秋柔自絕時所遺留下來的血跡,事隔那麼久的時間,血跡仍未被風吹雨淋所遮蔽,雖淡,但仍是掩不住的。
「你該是听得到我的話吧?」低沉的嘆了聲,她將乏力的身子斜倚在石邊,伸出食指輕輕的刮撫著那抹褐斑,「發生了一些事,你知道嗎?」
風兒又撩撥起那片綠意盎然的竹林,林梢忽地響起低吟,仿如有人在回應著她的低喃。
忽地感覺到自己的頰清冷起來,畢綠伸手撫拭,才發覺到自己不知何時竟然滑下了兩行清淚。
竹梢驀然被風吹拂得更厲害了,那陣風也柔柔的掃向了她,及她頰上的淚珠。
她知道在那木屋里,在她心中,確實發生了一些事,但她不願意也怯弱的不敢將它給揪出來,更不願意去鑽研出個究竟來;可是,剛剛在房里發生的那一幕卻活生生的攪動著她原本無波的心。
畢綠猛地顫了子,若有所悟的仰向朗藍的青空。
「秋柔,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無語的風沒有靜止下來,它只是順著後續的氣流再度拂過她的頰、她的身,然後沖過她眼前,瀟灑自在的揚長而去。A
眼前這兩個打扮得嬌研俏麗的女人讓畢綠一見就不太喜歡。
「請問,你是畢大夫嗎?」其中一個聲音還柔美得可以滴出水來了。
似有若無的輕瞪了她們一眼,心情有些低沉的畢綠沒有停下手中摘著藤三七葉的動作,但敏感的感受到來自那兩個女人的不自在,她不由自主地拿眼正視著她們。
悟到畢綠歸來的眼光,另一個更顯嬌媚的女人馬上討好似的說明來意。
「我們是來探望維霖的。」有些迫不及待的眼光還猛朝著木屋的方向閃瞟,「听說他在這里養傷。」
哼,又是來「探望維霖」的女人們!
不動聲色的往木屋方向輕蔑的睇了眼,畢綠沒什麼好氣的朝神色極欲往木屋狂奔的兩張臉哼了聲氣,俏臉微微的別了別,連話都懶得跟她們講上半句。
真沒想到,白維霖一點都沒有辜負他多情種子的盛名,自從他被冷蒼昊他們仍到她這兒養傷後,來探望他病情的女人真是一波接一波的踴躍。
來的時候,每個女人涂滿紅彩的臉上都是掛著一副心愛男人將死的悲哀與心痛,離去時,卻又一副吃足了甜頭,得足了保證似的滿意笑臉,笑得就像只剛吞下整條大魚的饞貓般的饜足;而且,她們離去前一定會踱到自己面前,毫不理會她冷得可以冰透她們的態度,滿臉感謝的直沖著她笑得開懷,就像她妙手回春的救了她們心愛男人的模樣。
事實上畢綠還有些納悶,為何到如今還沒見到半個長相像他的小娃兒被帶上山來,該不會是他只留情不留「種」,只要對方一有了孩子,他就立刻抽身盡退的翻臉不認人,就像對待秋柔那般?!
想到了林秋柔,畢綠不自禁的眼神一黯,白著張臉,懷抱著裝著藤三七葉的小竹瓦,在兩個女人詫然的眼光中,靜靜的轉身離去。
是不是該讓白維霖下山的時候了?不為別的,只為了還自己一個平靜無波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