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昱尊到外頭隨意買了幾樣熱食,正準備盛盤的當頭,卻耳尖地听見樓上傳來聲響,走出廚房一看。
「大小姐,你醒了。」
「嗯。」藍羽辰臉色不善地緊擰起眉頭,隨即往沙發一癱,信手拿起遙控器,習慣性地轉到先鋒電視台後,又將遙控器隨手一丟。
痛死了,王八蛋,她全身像是被雷打到般地難受。
頭痛、腰痛,就連……王八蛋。
無聲地暗咒幾聲,她斜倚在扶手上,撐著沉重的頭。
「大小姐,吃點東西吧,你今天一整天都還沒吃東西呢。」尚昱尊動作飛快地將幾道熱食送到她面前,外加白飯一碗。
「給我酒。」藍羽辰突道。
「嗄?」他微愕。「空月復喝不好吧。」
他有一肚子的疑問,但不敢問,不過,看看眼前的狀態,就足以證實他的猜想絕對是八九不離十。
反正,就是歐陽朔惹的禍,至于是什麼禍,他是不便再過問了。
「無所謂。」最好讓她醉一點,把昨晚發生過的事都給忘了。
混蛋倪世,他死定了,就因為他不想活地給她下藥,害得後續問題變得這麼復雜,讓她賠了清白還折損一名大將,她非得要他付出代價不可。
不過,先讓她買醉吧,她不想這麼快就面對現實。
尚昱尊想了下,斗膽死諫。「因為歐陽朔?」
瞬間,虛弱而無神的大眼噙戾凌厲瞪去,霎時化為箭陣掃去,尚昱尊逃生不及,亡。
「當我沒說好了。」別再瞪他了。
「哼。」藍羽辰冷哼著調開眼。「酒。」
「是是是,馬上來。」他乖乖地走到酒櫃前開了瓶酒,快速地替她倒上一杯,遞到她的面前。
她接過手,毫不客氣一口飲盡。
「大小姐?」他傻眼。
有這麼氣嗎?歐陽朔到底是做了什麼事?
他待會兒非得要撥點時間去找他問清楚不可。
「倒。」見底的寬口杯一揚。
「是。」尚昱尊偷偷地只倒了五分之一杯。
在大小姐盛怒的當頭,猶若核子彈即將飛出彈道的倒數計時,認識她的人都知道,絕對不可以在這時候再次觸怒她,除非不想活。
不過,印象中,他已經好久沒見過她如此盛怒難遏了。
原本還想夸大小姐的EQ有進步,豈料今天就徹底破功了,讓他忍不住好奇歐陽朔到底是做了什麼事。
雖說他對歐陽朔沒太多的好感,可也不討厭他,因為他看得出來他對大小姐確實是忠心耿耿,不可能背叛她的……
砰的一聲,拉回他的心神,尚昱尊循聲探去,驚詫地瞪大眼,發覺電視螢幕一片濕意,且底下一地玻璃碎片。「大小姐!」他驚喊著,阻止她再拿起桌上的酒瓶砸向電視。
天啊,發生什麼事了?
他邊阻止著她,邊撥出心神看電視上頭的新聞畫面,-,不就是歐陽朔嗎?大小姐干麼拿酒杯砸電視?
「他為什麼會在那里?」藍羽辰悶吼著。
「他不是一直都在那里嗎?」他不由得發噱。「已經七點了,他已經在那個位置坐了三年了。」
打從挖角歐陽朔進先鋒開始,他一直站在戰區七點這個位置,甚至手頭上還主持兩個談話性質的新聞節目,這些事情,大小姐應該比他還要清楚不是嗎?
難道是醉了?
天啊,白蘭地的後勁有這麼強嗎?強得讓大小姐立即發起酒瘋?
不對,大小姐的酒量極好、酒品極佳,怎麼可能出現這種舉動?是!歐陽朔,就是他挑動了大小姐全身的怒氣,大小姐才會這麼抓狂。
「你有病啊!這種事我會不知道嗎?」藍羽辰把怒火轉而延燒到他身上。「我說的不是這件事!」
「不然是哪件事?」原本是拉扯著她的手,豈料他的衣領不知何時被她緊緊揪住,看狀況,只要她一個不爽,肯定會立即賞他一個過肩摔。
「就是——」她驀地打住,頰上飄起吊詭的嫣紅,手勁一扣,隨即將他摔向對面的沙發椅座上。「不要問我,誰準你問我了?!」
砰的一聲,尚昱尊狼狽地自沙發椅上掉落地面,痛,但不敢吭聲。
眼見她再次拿起酒瓶朝電視砸去,他一個飛撲,空中抓下酒瓶,落地時,一個前滾翻釋去了飛撲的力道,隨即又立刻起身防備。
「大小姐,別玩了。」瞧她拿起一旁的電話要砸,他隨即再次向前撲去。
「別阻止我!」她噴火怒吼著。
「冷靜一點。」要砸電視,也等他先把電源關掉,插頭拔掉吧,不然會爆炸的。
藍羽辰與他對峙著,突地,電視里頭傳來歐陽朔低沉圓潤的魔性嗓音,播報著獨家新聞,她下由得一愣,專注地瞪著他播報倪家的那一則新聞,看著他如何處理那些畫面和解釋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我要出去。」她突道,隨即上樓梳洗,不到五分鐘,她隨即下樓,臉上僅搽淡淡口紅掩飾蒼白的氣色。「開車啊,你是豬啊,愣在那里做什麼?」
尚昱尊這才回神,無奈地嘆口氣。
「動作快一點!」她惱聲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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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來到先鋒大樓的新聞攝影棚時,七點的新聞剛好播畢,已換上了八點的主播。
歐陽朔一下主播台,隨即和自己的小組討論著細節,準備再將這則新聞放上循環的跑馬燈,且每節加一小部份的追蹤報導。
簡短討論完畢將稿子交給導播,正準備要離開攝影棚時,卻瞧見了藍羽辰臉色惡臭地站在一旁。
「你怎麼來了?」他走向前,堆起一臉討好的笑意。
「我能不來嗎?」她冷哼反問,原本想當場開炮,但想了下,還是決定轉移陣地。「跟我到辦公室。」
「這有什麼問題?」
兩人來到七樓的辦公室,才剛進門,她未回頭便問︰「誰要你發出那則新聞的?一
「我自己決定的。」他雙手交握在背後,臉上笑意下減。
「你憑什麼決定?!」縴手往辦公桌一拍,她回頭瞪著他。「還有,我不是說了嗎?你已經被我開除了,你憑什麼還坐上主播台?」
「我先回答第一個問題。」歐陽朔笑意依舊地道︰「倪世敢對你胡來,等同談判破裂,我們沒有必要對他客氣,發出這則新聞,我一點都不心虛,至于第二個問題,由于你沒來上班,新聞部門沒有人主持,要是我不上主播台肯定開天窗,你希望這種狀況發生嗎?」
「我就不信沒人補得上這個位置。」藍羽辰磨著牙,等著牙磨利了,再沖向前去一口咬死他。
他發出那則新聞,她不反對,畢竟那是遲早的事,她氣的是,他怎麼還有臉坐在主播台上人模人樣地播新聞?他明明才做過人神共憤的惡事,為什麼他卻像是沒事人一般?
斯文卓爾,溫柔多情,以眼神惑人,以聲音迷人,看起來就是白面書生外加陽光笑容,動與靜的結合。
以他的外貌與氣質,身為新聞主播,會討喜是天經地義的,就算只是個普通男人,就怕也會不自覺地四處放電。
嘖,她想到哪里去了?
她要說的是,他披著人形,但骨子里卻是禽獸!
「當然有,不過你臨時調動,只怕會出問題。」歐陽朔挑起眉,視線始終鎮定在她的臉上。
「你一大早就到公司了,難道你不會調度嗎?」她惱聲爆吼著。
「你不是已經把我開除了嗎?所謂調度已經不在我的工作範圍內了。」他涼涼地說著,唇角的笑意不變,卻添了抹挑釁。
「那你干麼還上主播台?」她暴跳如雷。
「那是義理相助。」他回得理直氣壯。「你應該要謝謝我。」
「我去你的!誰要謝謝你?把你的私人物品立即帶離本棟大樓,否則我一律丟掉。」藍羽辰祭出鐵腕政策。
王八蛋,他到底是誰啊?居然她說一句,他就頂一句,他不是歐陽朔,絕對不是歐陽朔!
「你能告訴我,我犯了什麼錯嗎?」他神色依舊不變。
「你!」她張口欲言,卻又恨恨地瞪著他。「因為你不服管理!」
「我什麼時候不服管理了?」他踩著一貫優雅的步伐走近她。
她瞪著他緩緩逼近,不知為何感覺壓力迎面而來,幾乎將她籠罩,教她一口氣怎麼也上不來。
「你……難以管理!」不自覺地,她被他的氣勢逼退數步。
「不過是換湯不換藥,我還是不懂啊。」歐陽朔噙著魔魅的笑意將她團團包圍,並將她逼進小角落里。
「你到底想怎樣?」混蛋,老虎不發威,把她當病貓了?
她抬眼,毫不服輸地與他杠上。
「我才想問你想得怎麼樣了?」他壓低的嗓音,有種酥麻人心的磁性。
「什麼玩意兒?」想?要她想什麼?想怎麼對付他嗎?
好,等她腦袋清醒一點,她絕對會想出一套方法整得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我喜歡你啊,你呢?,」他俯近她,近到藍羽辰可以輕易地嗅聞到他溫熟的氣息,還有身上淡淡的古龍水氣味。
她瞪大眼,呆愣三秒。「你有病啊?我都已經開除你了,你還不懂?」來人,這個男人腦袋不清醒了,立即將他帶走,
「所以我在問你,你要拿哪一條罪狀開除我?」
「我不是說了嗎?你難以管理!況且你以下犯上,憑什麼以為我會原諒你?你以為在你對我做過那種事之後,我會一笑泯恩仇嗎?錯了,我不是那種人。」她是有仇必報,且三倍奉還。
「我只是個愛上你的男人,會想抱你、想親近你,是理所當然的事,這也算是滔天大罪?」歐陽朔微抿唇,笑意斂去,俊爾的臉乍現幾分寒意。
「這不是愛不愛的問題,而是你不該對我做那種事!」說到底,他一點懺悔的想法都沒有,甚至認為他做的一點都沒錯。「是在男女共識下進行的,你單方面侵犯我,這就是你所說的愛?你已經不是我認識的歐陽了!」
男歡女愛一點都不罪惡,罪惡的是單方面的迫害。
但她更恨自己,為何在藥效稍退之後,仍任由他為所欲為,像著了魔似的。
「我以為我們是有共識的,而且還是你主動。」他湊近她,溫熱的氣息在藍羽辰的耳邊吹拂而過。
「那是因為我被下藥了。」她羞得滿臉通紅。
可惡,不要再提那件事!
「所以你的答案是,你不喜歡我?」他立即退開一步。
「廢話!」她承認自己是欣賞他的,但那未必是喜歡。
「你可千萬別後悔。」
「鬼才會後悔!」
「我明白了。」話落,他隨即轉身。
「你要干麼?」
「整理我私人的物品。」歐陽朔沒回頭。「感謝總經理這三年來的栽培。」
看著他開門離去的背影,她不禁有點悵然若失,但這有什麼辦法?誰要他這樣對她的?
是他自己把持不住,怪誰?
是他逼她的,她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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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即使是現在,她依舊不認為自己有錯。
「你們在搞什麼東西?後續報導呢?!」總經理辦公室一如往常地發出爆吼聲,這回還依稀可聞里頭發出各式巨響,外頭的采訪同仁各自逃亡,無人敢再多駐足半刻。
辦公室里,藍羽辰像是抓狂的暴君,將一疊疊的文件往地上一撒,辦公桌上除了電腦螢幕,其他無一幸免。
可見她的怒氣已經瀕臨臨界點,而可以消除她怒火的人早已不在這棟大樓里。
「總監把所有的後續報導資料都帶走了,所以,我們……」追蹤報導的小組組長很委屈地道。
「電腦里頭沒備份嗎?」她惱聲吼著,像只焦慮的獅子,一張口便打算要見血般地駭人。
「……沒有。」
「為什麼沒有?你們到底是怎麼辦事的?我的團隊里頭竟是一堆飯桶?!」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她這個總經理干得有多窩囊。
她把所有的權力都給歐陽朔,以至于如今她無法掌握各個小組的資料,甚至連倪世那件案子的後續精采報導全都不翼而飛。
更惱人的是,他台的新聞相繼抓住倪世那件案子,揪出了不少後頭的官員大老,甚至是退休的議長,還闢了不少專題報導,大肆興風作浪,就唯獨先鋒,開了頭,卻把剩下的大餅都免費奉送給他台。而最氣的是,居然模糊了焦點,便宜了倪世。
除去這一點,更令人抓狂的是,戰區七點的主播由原本挑六點大梁的主播遞補,原以為收視率該是可以持平,卻沒料到,收視率像是跌停板似的,一路掉到谷底,甚至還有不少觀眾打電話詢問歐陽朔,甚至上網聯署討人。
這什麼跟什麼?她知道他是當紅主播,知道他的魅力上打師女乃,下襲高中生,但她沒料到反彈居然會這麼大。
倪世的新聞沒有後續報導,那該死的男人也下台一鞠躬了,要她怎能不嘔?
雖說是她親自開除他的,但……啊,她不想承認自己有點後悔啦!
更不想承認,突然見不到他,競有種說不出的落寞、有那麼一點點想他……混蛋,誰要想那種人面獸心的混蛋?!
「我們有試著聯絡總監,可是卻找不到他的人,所以……」
「哪里來這麼多借口?」眼看桌面已被清空,藍羽辰火大地抬腿踹桌子,桌上的電腦螢幕功成身退地化為一地狼籍。「你們跟他走得最近,你們會找不到他的人?」
「可是,我們最後一次見到總監,是一個星期前的晚上八點多,他一個人在辦公室里收拾私人物品,他說他已經被開除了,他想要放一段長假,我們猜他也許是出國了吧。」小組人員一個個嚇得面無血色。
「去給我查出入境資料。」她悶吼著。「人在國外就算了,但只要在國內,就給我揪出來!出去!」
干麼,拐著彎罵她不該開除他?!
「是。」小組人員快步離開,離開之際與人擦身而過。
「里頭刮風嗎?」周言鈞一入內,看著滿目瘡痍的殘骸,遠比颶風侵襲還慘烈。
「哥,你怎麼來了?」她撫著額。
「新聞台出了事,我這個總裁能不來嗎?」身為她的表哥,他更是先鋒媒體集團的聘請總裁,底下公司營運出了問題,他有不出現的道理嗎?
「新聞台沒出事啊。」她哈哈乾笑著,努力不讓他看穿自己的狼狽。
「還說沒事?」他將手中的文件丟給她。「你怎麼開除了歐陽朔?」
「那一定是有原因的啊。」可惡,她的頭更痛了。
「什麼原因?」
「我上頭不是寫了難以管理嗎?」眉頭很不給面子地重重皺起,有股沖動想要再踹一下桌子,但她不能,因為他是哥。
「他什麼時候開始難以管理的?」他微挑起眉。
「一個禮拜前!」藍羽辰不耐地抬眼。「哥,你到底想問什麼?我以往開除了那麼多人,你從來沒有過問,為什麼你這一次卻這麼在意,甚至還親自找我興師問罪?難道我身為總經理,卻連人事異動的權力都沒有?」
周言鈞直視著她。「羽辰,你不對勁,」
「我又是哪里不對勁了?我一直都是這樣。」她心情不好,在哥面前,她已經很極力地壓抑了,
他嘆了口氣。「我听到風聲,好像有友台的人和歐陽朔在接洽中。」
「那又怎樣?」她瞪著窗外。
「新聞台,最近不只是七點戰區,幾乎是每個時段的新聞,收視率全面掉了好幾個百分點,而且听說有不少人打電話到電視台抗議討人呢。」
「那又怎樣?」藍羽辰怒瞪著窗外,要是目光能化為銳刃,強化玻璃早已經被她射得千瘡百孔。
「把他找回來。」他不羅唆,直接表明來意。
「不要。」她想也不想地道。
「羽辰。」他沉聲。
「是我把他開除的,你現在又要我去把他找回來,我的面子要擱到哪里去?」她不耐地撇了撇唇。
「是面子重要,還是公司利益重要?」
「但是……」
「除非,你謊報了開除原因。」他清楚表妹和歐陽朔的交情,如今突兀開除他,絕對事有蹊蹺,但她不說,他也不想追問。
「我沒有!」他以下犯上,不是難以管理是什麼?
「不管怎樣,把人找回來。」周言鈞準備離開。「我給你一個禮拜的時間,不管用什麼條件,一定要把他找回來,要不然,你這個總經理就準備下台。」
「哥!」她氣得踹桌子出氣。
混蛋歐陽朔,全都因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