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天啊、天啊……」她抱頭軟坐在地,心頓時冷了。
「咳咳……我沒事,咳咳……」偌大的建築物里,傳來文致熙虛弱又帶著鼻音的回答。「雪音,不用擔心我,我現在過得很好,只是感冒了。」
上午被水一淋,到了晚上,恬可發燒了,連他也逃不過病毒的肆虐。
一個人昏昏沉沉地坐在寬敞的客廳,屋里只有電視發出的聲響能為他驅走些許寂寞,而剛才接到來自日本好友的電話,讓他的孤單感減少了一些。
如果來電的是俐人,就更好了。
稍早前她來過電話,可惜他沒接上,想要再回撥給她,卻發現她關機中,想打到她家,時間又太晚。
唉,待會得要再聯絡一次,要是再聯絡不上,可能就要到外頭找找她了。
「喂,我說了半天,你都沒回話。」話筒那端傳來軟軟的日本女音。
「抱歉,我身體不太舒服。」他苦笑,突地听到外頭傳來嘈雜的聲響。
怪了,都十二點了,外面怎麼會這麼吵?
「有沒有看醫生?」
「有,我……」說到一半,家里的門鈴響起。「抱歉,好像有人來找我,就不跟你說了,早點休息吧。」
掛上電話,他拖著沉重的身體前去開門,可不算長的路程這會卻像有一百米,讓他這只老牛怎麼拖也拖不到。走到一半,門鈴聲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對話聲。
「你是誰?我又不認識你……」
「童俐人,能不能拜托你清醒一點?!」
听到外頭男人喊的名字,文致熙哪里管得了自己現在像重病的老牛,三步並兩步往前沖,顧不得沒穿鞋,推了門就往外跑。
門外,鄰居正與童俐人拉扯著。
「小武?」文致熙瞪著多年鄰居,很自然地將心上人拉進懷里,一股酒氣登時鑽進他的鼻子。
這女人是浸在酒里嗎?
「致熙哥,你在家啊。」被喚做小武的男人搔了搔頭。「早知道你在家,我就不出來了。」
「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邊問邊安撫軟綿綿地偎在他懷里,一下子又張牙舞爪揮舞著四肢的醉鬼。
「她啊。」小武看著醉酒的女人,無奈地搖頭。「這三年來,她只要一喝醉酒就會來你家按門鈴敲門,吵得大伙都睡不著覺,要是不制止她,哄她回家的話,她就會在這里魯一個晚上。」
他千錯萬錯就錯在搬進童家原來的屋子,更不該認識這一對找他麻煩的戀人。
「……是嗎?」文致熙濃眉聚攏。
只要喝醉,便會下意識地來找他?她連個听她吐苦水的人都沒有嗎?唉,他不該離開台灣這麼久的……
「並沒有很常來,但是她要是敲門無人應,到最後就會開始踹門,你沒發現你家的門凹了嗎?」小武指著他家門板。
「……我沒注意那麼多。」回台灣時,他只是以為有人惡作劇,沒想到凶手就在他懷里。
「既然你在就好,我想她是來找你的,麻煩你照顧她了,別讓她太吵,夜已經深了。」小武說完就轉身走人。
文致熙看著懷里一副準備要投奔大馬路的女人,雙手微使勁,準備將她架進屋里。
「你誰啊,干麼抓著我?」童俐人細聲質問。
「你說呢?」咳咳,嗆死了,她是摔進酒桶里不成?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喝這麼多酒?
「你很眼熟喔。」她醉得兩眼無法對焦,看了很久才一擊掌。「啊,你是文致熙!」
說著說著,嬌軟的粉顏猙獰了起來。「你這個混蛋,我才不要理你!」丟下話,她以為自己動作利落瀟灑地跑了開,豈料,她只是又抖又斜的從文致熙身前緩慢的以凌亂碎步方式行走而已。
嘆口氣,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俐人,先到我家休息。」
「不要!」她耍狠地往他腕上啃咬,毫不留情,直到嘴里嘗到了血腥,才錯愕地停下動作,抬眼看著他。
文致熙連眉頭都沒皺,手依舊不放。
「放手啦!」
「先進來。」
「不要——」她再度發起酒瘋,又吼又叫,甩不開他,索性抬腿踹人。
濃眉微沉,「別鬧了。」他緊扣的力道依舊不減,硬是要將她拖進屋里。
「啊,好痛!」她低叫了聲。
聞言,他下意識松手,可還沒來得及開口,便瞧見她如鳥兒般飛了出去。
「俐人!」文致熙急忙追上去,就見她想往分隔島沖,壓根沒瞧見一串車子正欲呼嘯而過。
他一個快步擋在她側面,讓所有車子都緊急停下,可他身後的女人仍舊沒半點危機意識,竟真的跳上分隔島,大聲唱起歌來。
「來氣、來氣、阮袂對台灣灰粗企——」
媽的!文致熙暗咬牙,跟著跳上分隔島,力道不容忽視地扣上她的腕,哪怕會在她細雪般的腕上落下指痕,也不再松手了。
「你干麼啦!偶要灰粗企——」
「回家!」文致熙濃眉緊蹙,臉上神色嚇人,但不是不耐,只是擔憂她的安危。
她的酒癖奇差無比是他始料未及的。
而且大概也只有在這種狀況底下,她這個五音不全的家伙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高歌不休吧。
「不要啦,你凶我、凶我、凶我……嗚嗚嗚……」她捂著臉開始低泣。
他臉上頓時浮現數條黑線。又笑又哭,她到底想怎樣?
正忖著該怎麼安撫,眼角余光卻不經意瞥見不少車輛經過時刻意放慢速度,對街更早已經擠滿了看熱鬧的人潮。
他凶狠的散發出暴戾之氣,寒冽的目光讓一群看熱鬧的人立即連退數步,原想湊熱鬧的慢速車輛也改為快速飆過。
嘆了口氣,他輕拍著還在哭的女人,用他最柔的聲音說︰「俐人最乖了,我們回家好不好?」
「不要!」她像個拗脾氣的孩子開始跺腳。「你放開啦!你是壞人,居然跟恬可搞在一起,你不要臉,嗚嗚……你知不知道偶喜歡你很久了,你卻這樣對偶……有女朋友就要跟偶說啊,為什麼要騙偶……」
「你在胡說什麼?誰跟恬可搞在一起?」額際抽痛得難過,幾聲重咳過後,文致熙感到一股惡寒,確定自己的病情經過這次折騰,絕對是惡化了。
不過,想到她後頭那句喜歡他很久,他又狂喜得不得了。
「有啦,你昨晚跟她嗯嗯啊啊的,偶都听見了!嗚嗚嗚……偶討厭你、討厭你……」
「什麼跟什麼?」他愈听愈胡涂,努力想要拼湊出輪廓,可又看見她想要趁機逃開,趕忙扣住人。「回家,乖。」捺住性子,他柔性勸導著。
「不要、不要、不要——」她踢踹著,干脆在分隔島坐下,壓根不在意坐相不雅,裙底風光快要傾泄而出。
可她不在意,不代表文致熙也不在意,就見他像是拎小雞般將她抓起,不讓肥水有落入外人田的機會。
「你走開,偶討厭你,你走開啦——」童俐人大舌頭地嚷著,音量之大,快要蓋過嘈雜的大街。
「給我閉嘴!」文致熙失去耐性地暴咆著。
被吼得抖了下,她顫巍巍地抬眼,滑出兩泡淚。「嗚哇……你凶偶、你罵偶、你討厭偶,還說喜歡偶,結果都是騙偶的,你是壞人啦,救命啊!綁架啊……」
她語無倫次的控訴,而後又拉開嗓門大吼,再次凝聚了大街所有人的視線,文致熙也因她的緣故再次成了萬眾矚目的存在。
咬了咬牙,他暗咒數聲,決定要快刀斬亂麻。
手臂微使勁,他單手將她挾困在肌肉糾結的臂彎里,輕松跳下分隔島,走向對面有點遙遠的家。
「救命啊!救救偶……救救偶……」一喝醉就會變成台灣國語的女人還在激憤地喊著,不忘雙手合十跟經過身旁的每個人求救。
文致熙至此已是頭痛得想吐,咳得想吐血,可這女人竟還在這當頭挑戰他耐性的極限,分明是要逼良從惡!
「給我閉嘴!」他狂暴地吼,每吼一聲,額際便抽痛得讓他想扁人。
這三年來他的修身養性在今晚很確定的破功了,而這一切都得要感激她!
他會記住,絕對絕對不再讓她踫有酒精成份的料!
「嗚嗚……這個世界沒有公理,大家都好冷漠,沒有人要救偶。」
其實,不是沒人不理她,而是每個人都畏懼于文致熙那殺人般的駭人目光,只能遠遠地替她默禱。
好不容易搞定童俐人後,文致熙打了通電話聯絡童媽,說明狀況之後,就決定今晚把她留在身邊看守。
把她擱置在床上,他氣息紊亂地在床邊地板坐下,倚在櫃前粗喘著氣。
身體有團火焰在嚼咬,體外又有股惡寒在抗衡,夾在其間的他,被這兩股又冷又熱的氣流給搞到快要抓狂。
這千年不病的身體,一旦感冒,還真不是普通的帶勁!
更差勁的是,這女人竟在這當頭發酒瘋,是存心想要考驗他究竟修身養性到什麼階段了嗎?
他惡狠狠地瞪著睡得正香甜的女人,那張女圭女圭臉微微泛紅,粉女敕紅灩的唇努啊努的,像是在邀請他品嘗似的。
一股欲念無預警地強襲而來,他低咒一聲。
明明病得要死,他居然還能有反應,那就代表他病得還不夠重!自嘲地撇唇,再看一眼她抿在唇角的嬌柔笑意,更是咒聲連連。
該死,他大概只有死的時候才不會對她升起反應!
看來,他不能待在這里了。
他沒半點自信能夠控制這多年來的想望,盡管他咳得要死,盡管他體內忽冷忽熱,盡管他頭痛得像是被斧頭擊中,渴望還是如火舌般席卷得他全身發燙。
文致熙艱難的起身,不敢放松,只幫她蓋好被子,便搗著嘴,快步離開房間,關上門的瞬間才又放聲狂咳。
這小笨蛋,大概一輩子也不會發現他對她用心到什麼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