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法蘭西斯接獲寒嚴家庭醫師的緊急通知,下半身中風癱瘓的寒嚴因上呼吸道感染演變成肺炎,再惡化成肺水腫,朝不保夕,隨時都可能死亡,寒嚴要求臨終前能見紀凌一面。
紀凌帶著宋約希與法蘭西斯兩人飛返英國,匆忙之間來不及告知宿語昂。
寒嚴居住于倫敦市郊一座宮廷式的華麗宅邸,佔地達數十英畝,其中有森林、花園、廣大的草坪等,奢華之程度宛如古代的英國貴族。
自他病危的消息傳出,許多寒氏的遠親近戚紛紛前來慰問和探听最新消息,所有人都想知道寒嚴龐大的家產在他過世後,究竟會落入誰人手上。在一票候選人之中,以寒沐、寒沁和紀凌三人最為熱門,若是能趁此時押對寶多多奉承,以後自是少不了好處。
寒沐與寒沁均為寒嚴之堂弟,自寒嚴中風後,兩人便由他國返回英國總公司。
在激烈的三位競爭下,寒沐的實權遠超越寒沁,目前暫代風雲總裁之職,大手筆地收攏人馬,鞏固自已的地位,競爭總裁的企圖心風雲上下人人皆知。而不甘示弱的寒沁也借機完成幾宗不小的案子,證明他握有的實力遠在寒沐之上。風雲內部分裂成兩派人馬各擁其主,暗中較勁,風雲的營運幾乎停擺,所有人力全都耗費在內部的斗爭之中。
紀凌因其母曾與寒嚴斷絕父女關系又是外姓,自然顯得低調不少,但因為她是寒嚴唯一的親血脈,因而也不容小覷,只是她涉及風雲內部核心的時間短暫,再加上是個年少的女流之輩,也有人對她持反對的聲浪,認為她不足以擔當風雲總裁的大任,公開地排斥她,要她退出。
但寒嚴臨終前只要求見紀凌一人,寒沐及寒沁均未被點詔,這一來不免又引起另一番揣
測,究竟是血親重要還是實力可靠,就端看寒嚴如何取舍。
當紀凌出現在寒家大宅時,立即引起一陣騷動,擁戴寒沐與寒沁的成員分據大廳兩處,壁壘分明,而紀凌的身旁只有宋約希與法蘭西斯兩人,顯得勢單力薄。
寒家因為遵循英國傳統繁文縟節甚多,紀凌需要先通報家僕,再經由家僕傳訊,得到寒嚴的同意方可入室見人。
紀凌撿了個三不管地帶枯坐等待,水靈的大眼看著寒沐與寒沁虎視眈眈的眼神,心里著實覺得無聊且浪費時間。
一名寒嚴忠心的老僕恭敬地朝紀凌行禮,「孫小姐,老爺有請,勞煩孫小姐移駕上樓。」
紀凌點頭起身準備上樓,宋約希與法蘭跟在她後頭也打算一起前往,但老僕將他們兩人擋下。
「老爺只請孫小姐入內。」
「約希、法蘭,你們留下。」紀凌朝他們使了個眼色。
「孫小姐,這邊請。」
紀凌跟隨著老僕上樓,留下一屋子等待消息的人群。
推開寒嚴的房門,撲鼻而來的是陣陣藥水味,房內有著寒嚴的私人醫生和律師,寒嚴躺在床榻上,面如黃蠟,一見到她,勉強伸出枯槁的手招喚她。
「紀凌,過來,坐這里。」他拍拍床沿要她坐下。
寒嚴看著容貌酷似寒倚柔的紀凌,她比當年離家的寒倚柔更美、更獨立,伸手想握住她,卻被她冷冷的抽走。
紀凌眼光直直地瞧著桌上、牆上,四處都或擺或掛著寒倚柔的照片,看來寒嚴雖和寒倚柔斷絕關系,但心中仍是非常掛念她,可能是拉不下臉來接她回英國,直至她死,寒嚴也許都活在悔恨之中。
「孫小姐,老爺身子很虛弱,千萬別刺激他。」老僕細聲地提醒紀凌。
「我知道了,你和律師都出去,我有話想和我外公談談。」
老僕看向寒嚴,寒嚴向他點點頭。
待他們走後,寒嚴開口,「-知道風雲目前的情形嗎?」
「大致了解,寒沐與寒沁搶破頭想接你的位置,風雲內部已然分裂,沒有向心力更不用談團結,跟盤散沙沒兩樣,外人要攻打正是時機。」紀凌的眼神滯留在寒倚柔各種形貌的照片上,冷凝的恨意沖破心牆,但她仍是隱藏著,沒讓寒嚴查覺。
寒嚴嘆囗氣,「寒沐野心太大,有野心本是件好事,可惜他只懂得往前沖,卻不知道也要固守原有的根基,交給他,不出三年風雲會因他而損失慘重,所以他不適任。而寒沁雖有實力,但他太好大喜功不會體恤下屬,日久人心必失,到時他身邊只會剩下吹捧他的小人而無實在作為的戰將,因此他也不能接。」
「我呢?」她低頭問。
「-在風雲時日雖短,但事事務求完美,交給-的小案子只有成功沒有失敗,作風低調卻很服人心,與-接洽過的客戶都對-贊不絕口,尤其-當時還只是個學生,可見潛力無窮,再過數年必成大器,與其將位子交給他們,還不如朝-下注。」寒嚴老雖老,但並不胡涂,紀凌是個人才,也許能力遠在這票爭寵的親戚之上,這也是他招她回來的主要原因。
「這麼看得起我?」
「我也沒別的選擇。」他很勢利地說。
她綻出一抹笑容,看著一旁隨時待命的醫生和那批精密的醫療器材,轉而問道︰「找我來就是想對我說這件事?」
「-是我唯一的親人,有些事我想向-說清楚並且交代好。」
「說。」
「-知道我恨紀紹榮。」寒嚴憤恨地看著她。
「知道,你也同時恨我身上流有一半他的血。」紀凌順便說明事實,道出他多年來看待她的心態。
寒嚴深吸了一口氣,避開她的眼神。「除了-,風雲交給任何人我都不放心,在交給-之前,希望-答應我兩件事。」
「你說。」她睨著寒嚴,想知道他還有什麼把戲,反正他也快死了,听听他將死之言也可和以往不可一世的對話比較一下有什麼分別。
「首先,-要改姓寒。我寒家在-這一代除了-沒有其它的子嗣,-母親死得太早,沒有為我留下男丁接棒承繼,我要-改姓寒是希望-延續我寒家的香煙,使它不致在-母親那代就斷絕,-辦得到嗎?」
「可以。」她連想也不想地就答應。
寒嚴像是松了口氣,繼續說出第二項要求。
「其二,-必須答應我,在接下風雲之後一定要親手毀了紀紹榮,不能假手他人,他奪走我唯一的寶貝女兒還勾搭別的女人,最後逼死她,這仇我要-報,替我和替-母親報復那負心男人,-能不顧父女之情達成這件事嗎?」
「可以。」
「關于風雲內部的問題,-有能力解決它分裂的狀態嗎?」
「有。」
「-有自信?」寒嚴為她的爽快感到一絲懷疑,她從不向人低頭也不應允任何事,今日的不同使他警戒心倍增。
紀凌笑得很虛假,這老頭子太不了解她了。
「我不做沒把握的事。」她環著胸看著這殘燭老人笑道。
「很好,我已經替-安排了幾名可靠親信,他們會在風雲中輔佐-,直至-步上軌道為止。」寒嚴安心地靠躺回床,很滿意地合上眼。
「你交代完了嗎?你女兒正在下面等著和你團聚,你快去赴約吧!嘮嘮叨叨一大堆,我是你能指使的嗎?」紀凌點燃一根煙,輕蔑地說。
「-──」寒嚴倏地瞪大眼,硬生生地吐出一句。
紀凌在他房內踱步欣賞每一禎寒倚柔的照片,順手拿起一禎踱至他的床前,將那相框當成煙灰缸使用。
「我要姓啥名誰都是我的自由,唯獨寒字這姓我是不會列入考慮的,我厭惡都來不及了又怎會听你之命而改?你憑什麼命令我?下去問問你女兒緣由吧,你以為我恨的是誰?紀紹榮嗎?枉費你白活了這把歲數,連我的心思都模不透,該好好反省了。」
她拉來木制的坐椅坐在他身旁讓他吸二手煙。
「我恨的是你,還有寒倚柔,紀紹榮當然也在名單之列,但我不會依你說的親手毀了紀紹榮,因為已經有人替我辦到,省了我不少氣力,所以你的兩個願望這輩子永不會實現,我要你帶著遺憾下地獄。」
寒嚴嘶吼道︰「-答應過我的!」
紀凌聳聳肩笑道︰「我說謊,不行嗎?」
「-──」
「至于你最放心不下的風雲,我會好好整頓,它將不再是你寒氏的風雲,而是我,紀凌的風雲,你可能還不清楚你那些美其名要輔佐我的親信早被我清理掉了,小小螳臂又焉能擋車?太過輕敵是你犯下最大的錯誤,我的風雲將不會有分裂的問題,你的人馬將被我全部驅逐,改以我這兩年來培育的新世代取而代之,寒氏一門將永成絕響。」她吐出一縷縷的煙霧快樂地笑著,將煙頭捻熄在寒倚柔的照片上。
「-──咳咳──」寒嚴怒火攻心導致呼吸困難,竭力地喘著氣,臉色愈形蒼白︰「別死得太快,你還沒听到精彩部分呢!」紀凌招來醫生替他戴上氧氣罩,不讓他馬上死去。
「醫生──叫──叫律師來──」寒嚴費力地叫道。
紀凌推開椅子站至他面前冷酷的說︰「甭叫了,想改遺囑嗎?我替你改好了,你的律師和醫生半年前就被我收買了,只要你一死,就成了名副其實的死無對證,我已是你的法定繼承人,你名下所有的財產和風雲都是我的,要改,可以,下輩子別再看走眼以為我好對付,你這輩子是沒指望了。」
「-──收買我的律師?」寒嚴不敢置信地癱在床上。
「金錢萬能,你以為我沒錢嗎?未免太小看我了,這兩年來我會毫無建樹嗎?沒點本錢怎麼跟你斗?在台灣兩年我所賺的錢不比你世世代代所經營的風雲少,要接收、要收買我有什麼辦不到的?」
「為什麼──為什麼這樣──對我?」
紀凌俯身至他的面前,讓他看清她美麗得近乎邪惡的臉龐。
「因為我是你們所有人的罪。」
「罪?什麼──罪?」寒嚴打個寒顫。
「你不知道嗎?基督教有七項原罪,包括貪婪、色欲、懶惰、驕傲、嫉妒和憤怒等等,你自恃富裕目中無人,犯了驕傲一罪,紀紹榮為求名利-妻棄女,犯了貪婪、懶惰和色欲三罪,而寒倚柔犯了嫉妒和憤怒兩罪,你們三人的罪行衍生了我這個罪人,八歲時我就已經償還你們所加諸在我身上的懲罰,現在還給你們,很公平。」她炯亮的雙瞳映出他慘白的神色和她堆積砌成的仇恨,字字句句傳送出她的怨恨。
「-不是神,-有什麼資格責難我?-又憑什麼要我贖罪?」寒嚴微弱地反擊,她美得像地獄來的使者,就連看她也像往地獄踏去,與死神打了契約。
紀凌雙目凜冽的逼近他,不帶溫度地開口,「當然有,你知道你的寶貝女兒生前做了什麼嗎?」她拿開他的氧氣罩在他耳邊說道︰「她要殺自己的親生女兒,殺我。」
寒嚴片刻間忘了呼吸,不敢相信他所听見的。
紀凌刻意為他說明過程︰「用刀,親手一刀刀刺進她女兒的身體,很冷、很痛,讓人生不如死。那年我只有八歲便需經歷親人的殺戮和背叛,母親要殺我、外租父和父親不救我,即使在她死後也沒有人拉我一把,任我自生自滅,若不是有堅強的求生意志,我還能站在這里嗎?你說,我沒有資格要你們贖罪嗎?」
寒嚴淌出老淚,搖頭否認。「倚柔──倚柔不會──她不可能會這麼做──」他的女兒是那麼地柔順溫慈,她不會做出這種事的。
「不可能?」紀凌月兌下外衣,讓他仔細瞧她手臂和肩上深淺不一、歪曲丑陋的刀疤。
寒嚴咬牙別過臉不忍卒睹。
「還要看更多的刀疤嗎?面對我,你有什麼不敢看?那是你女兒做的,你為什麼不敢面對它?」紀凌用力扳正他的臉,要他看清楚她身上永不能磨減的傷痕。
「不──」寒嚴痛苦地低號。
「再告訴你一個讓你死也不能瞑目的秘密。」她繼續對他傾倒往事。
「住口──不要再說了──」
「你真以為寒倚柔是死于車禍意外?」她冷不防地問他。
寒嚴顫巍巍地開口,「-──——母?」
「不是我,是紀紹榮設計殺了她,想不到吧?見到你女兒時順便告訴她一聲,免得她死得不明不白,你和她一生都毀在姓紀的手頭上還不知情。」在他人生的最後時刻,她才讓他知道真相。
「紀紹榮──」寒嚴苦恨的大叫。
一旁的醫療儀器發出一連串的警鈴聲,寒嚴的心跳速度和呼吸都迅速增快至危險狀態,家庭醫生趕緊替他戴上氧氣罩,轉頭看紀凌,而她仍是無動于衷,醫生只好停下救助寒嚴的動作。
「算我做件好事,先送你去找你的女兒,等紀紹榮一無所有時他也會去找你,你們三個不會太寂寞,可以在下面再好好斗上一回合。」紀凌偏頭看他,臉上沒有同情也沒有欣喜。
「-好殘忍──」
「向你們學的,你們教導有方,我該謝謝你們。」
家庭醫師緊張地拉拉紀凌的衣袖,「孫小姐,-不能再刺激他了,他的心髒會承受不住。」
「這樣就受不了?我呢?當我受苦受難時有誰來同情我?要我施舍一點憐憫給你嗎?」
她低下頭拭去他的老淚,可憐地看著他。
「我──錯了──不該──不該讓倚柔生下-──」
紀凌最後一絲良心也隨他這句話遠去。
「真巧,你女兒在死前也這麼說過。」
寒嚴圓目直瞪,伸手在空中畫出一道弧線,像要捉住什麼。
「倚柔──倚柔──」心室監測器出現一道水平線,嗶聲劃破充滿仇恨的空氣。
「永別了,外公,代我問候我母親。」她親吻他的額際,為他合上雙眼,讓他安心地去找女兒。
醫生閉上眼,關上監測系統和其它的維生器具。紀凌走至門前時停下,轉身回頭看了寒嚴一眼,繼而永遠地離開他。
寒嚴死後,律師立即公布其遺囑內容。
寒嚴名下的財產,包括外債、金融投資、動產及不動產、風雲科技、寒氏大宅,以及其在英國四處購置的房地產等,涓滴不漏地全數給了紀凌。紀凌賣了部分的地產以支付龐大的遺產稅,寒氏大宅即是被出售的地產之一。
在寒嚴下葬的七天後,紀凌在風雲招開高層主管會議,以商討風雲的未來。
開會當天,參加會議的成員百分之六十為寒氏宗親,只有少數的外姓人氏及英籍人士,簡而言之,風雲科技幾乎是寒氏一族所控制,這也是紀凌要招集他們的主要目的。
在風雲大樓寬廣的會議室里,紀凌坐在主席的位子上,身後各站著宋約希與法蘭西斯,長桌的左側是寒沐與擁戴他的部屬,長桌的右側則是寒沁與效忠他的人馬。
她以清亮的嗓音開口鎮壓一室的嘈雜,「今天我請各位來,不是來看職位防衛戰,請諸位收斂點,是炎黃子孫的都該曉得‘新官上任三把火’這句話的意義,別因火燒著了,才懂得節制,听懂了沒?」
紀凌不怒而威的王者氣勢,讓原本仍爭論不休的兩派人馬霎時安靜了下來,將注意力全部轉移到紀凌的身上。
「首先,我要宣布有關人事異動的事項,在此之前,我想听听各位有何高見。」她敲敲桌沿,看著寒沐與寒沁,不急著直接告訴他們她所謂的人事異動是何等的大搬風。
寒沐先聲奪人,「紀小姐,听-這麼說,-是對于目前風雲內部的部署,與原有的人事安排有不同的看法嗎?」
「有,例如總裁一職。」她開口點明他仍然佔據職位不放。
「我做得不稱職嗎?」寒沐對紀凌輕視得很,根本就不想把位子還給她。
寒沁在另一頭恥笑他,「寒沐,紀小姐是風雲名正言順的總裁,你不過是暫代的,別死耗著讓自己難看,寒嚴都指定要她繼承了,你霸著不放未免也太低級了吧?」
「你是吃不到葡萄喊葡萄酸,這職位是寒嚴他直接授權給我的,你窮嚷些什麼?是你自己沒本事,他才不傳給你,少在那里敲邊鼓,你算哪根蔥?」寒沐回罵道。
「你們有完沒完?」紀凌打斷他們的斗嘴,不耐地問。
寒沐看向紀凌,一副施恩的樣子,「紀小姐,我認為-年紀太小不適合從商,-這年紀應當在校園里追求學問而不是荒廢學業。商業界這種事-不懂,我願意再替-掌舵風雲幾年,直到-有能力獨當一面,那時我會交出總裁位置,-放心地先去求學吧!風雲有我在-用不著煩惱。」
「多謝美意,但我已離開校園兩年多,並且擁有企管與電子工程雙料博士,我不知道自己還要再讀些什麼,還有比博士更高的學位嗎?拿兩個就夠了,要讀你自己去讀,我沒興趣。」紀凌迅速打發他的廢話,把他的輕視掃回他訝異的眼,寒沁更是大剌剌地諷笑寒沐的狼狽。
「紀小姐,不如由我來幫你吧!我在商場上打滾多年,見多識廣也熟悉公司上下的事務運作,你雖有高學位卻無實戰經驗,我願意先暫代總裁讓你在一旁學習經營之道,等你有了足夠的實際營運經驗後,我再將主權交還予你,不知你意下如何?」寒沁乘機推銷自己。
紀凌靈眸一轉,「試問風雲目前的淨值大約多少?」
紀凌坐在大椅里兩手交握,淡淡地笑道︰「我名下的財產夠我買一個風雲還綽綽有余,這些錢不是寒嚴給的,也不是平空掉下來的,是我憑自已的能力只花短短的兩年時間在台灣賺來的,經商講求的是頭腦與手段,也就是本身的實力,我整垮的企業遠比你在英國多年所接的案子多過太多,少拿經驗與年資來壓我,你還不夠格對我說教。」
室內響起一陣嘩然,寒沁與寒沐目瞪口呆地看著年僅二十歲的紀凌,為她的作為感到訝異與不信。
寒沐勉強地開口,「-的年紀太小難以服眾,有誰會讓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娃來當大企業的總裁?風雲將會淪為英國的笑柄。」
「我不需要你們的心悅臣服,我的企業里不要半個寒嚴用過的人,找你們來是想告訴你們,你們全被開除了!明天準備與我的人交接,順道去人事室拿資遣費。」她快言快語地拆了他們的台,懶得和他們斗嘴。
「-敢開除我?」寒沐跳起來朝她怒吼,「論輩分我是-的叔公,我在風雲里待了這麼多年,就連寒嚴也不敢這樣對我,我可以告-不法資遣。」
「風雲是我的私人企業,我愛開除誰,誰就得走路,當年寒嚴與我母親斷絕關系,所以你們根本與我毫無關系,帶著所有的手下一起滾,寒氏的風雲早不存在,若想告我也可以,先看完這些數據再仔細想想,我能將你們告得更慘。」紀凌從法蘭的手中拿過兩本厚重的文件,拿給寒沐與寒沁。
寒沐、寒沁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在場的眾人也心生猜疑,紀凌到底給了他們什麼東西?
「這──這是假的,-故意栽贓抹黑我,我沒做過這種事。」寒沐像是燙手般地丟開那本文件,矢口否認。
宋約希撿起那分文件在他面前搖晃。
「沒有?寒沐先生,你貪污了多少風雲的錢全寫在這些帳冊上,需要我找你的會計來和你對質嗎?還是要我找來精算師估計你在本薪及加給之外多出的不法收入?」他眼神銳利地瞥了準備遁逃的寒沁一眼。「喂!寒沁,你也別躲,那些為搶到生意不惜利益輸送的獻金是打哪兒來的?為我解惑如何?還是要我親自去會計部門挖你的數據,或是直接去問你的客戶?」
「你們──」寒沁手指著紀凌三人。
法蘭站上前宣布,「風雲科技已經改朝換代,未來風雲即將移植台灣,並以台灣為根基,英國這邊會只剩下一個據點,我家小姐不容許風雲里有寒嚴用過的人存在,如果你們肯合作,還有點小錢走路,再不走,我只好尋求法律途徑解決,到時大家都難堪,還請各位三思。」
寒沐撕去虛以委蛇的表相朝紀凌罵道︰「-想毀了先人在英國辛苦創建的風雲科技嗎?」
「有何不可?」紀凌笑得燦爛。
「紀凌,-外公尸骨未寒,-就做出這種事,-還算是人嗎?風雲科技會因為-這不孝女而敗光,-等著看。」寒沐不客氣地嚷著。
法蘭西斯快步上前提起寒沐的衣領,凶惡的警告道︰「寒沐先生,再侮辱我家小姐就請準備上法院,奉勸你少開髒口,現今她是主、你是僕,請認清身分,我家小姐的名諱豈是你能叫的?再不識大體我就撕爛你這張嘴。」
寒沐被法蘭西斯嚇得六神無主,雙腳被提離地面,隨時都有被痛毆的危險,對桌的寒沁適時地住嘴免得招來禍端。
「還有人有意見嗎?」紀凌看著室里的眾人滿意地問。
室里悄無人聲,怕一開口就連資遣費也領不到,還惹得一身官司。
「很好。」紀凌為他們的識相給予褒獎。她起身對宋約希吩咐道︰「約希,這兒就交給你和法蘭了,盡快趕離這些寒老頭的手下,完成事務的交接,辦完事後你再帶新的職員們回台灣的總公司,由法蘭籌備在英國的據點。另外撥出一些人手駐守英國,盯著寒沐與寒沁的動作,防止他們再興顛覆風雲的念頭,必要時,你可以斬草除根,別讓他們有機會成為大患。」
「頭頭,-上哪兒去?」宋約希看著她穿上大衣,不解地問。
紀凌整理好衣衫,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她好懷念台灣的陽光。
「回家,這個國度我不想留下,再沒有什麼能讓我留戀的了。」
紀凌穿著一襲黑色連身的毛衣,站在倫敦機場的候機樓等待登機。
她沒帶任何行李,只提了個隨身的小皮包,像抹黑色的影子混雜在川流不息的人潮里。
不如為何,打倒寒嚴之後讓她屯積了十多年的累意排山倒海而來,再也沒氣力抗拒自身的疲累,沒有了該前進的目標和想追求的東西,心頭空蕩得可怕,虛無的感覺漫布全身。
將頭靠著窗上的玻璃,靜靜地回想這些日子以來在英國所做的事和寒嚴的死。
她的心願達成了嗎?她自問。
她也不知道,她活著就是要履行對自己立下的誓約,現在寒嚴死了、紀紹榮垮了,而寒倚柔早化成一堆枯骨,她還想向他們要什麼?就某方面來說她是贏了,但她也輸慘了。
她自嘲地笑著。
宿語昂還真說對了,現在的她的確不如該如何往前走,生活沒了重心,她也不曉得該何去何從,徒留一身的空虛。
她強烈地想念宿語昂溫柔的懷抱。
他說過,他會是她可棲的樹,她好累,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在哪里?她這只迷途的倦鳥好渴望能歸巢安歇。
不知不覺地,她竟依賴他至深。呵!他不但是商界的銀翼殺手,同時也是奪心的獵鷹高手。
她閉上眼淺淺地低笑,原來她還有動情神經並非草木,尚不是無可救藥。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玻璃窗上一筆一畫地寫著宿語昂這個名字,不一會兒,窗上寫滿了她的相思。
一個碩長精瘦的身形映照在玻璃上,那身影是那般的熟悉。
紀凌緩緩地旋過身,以為自己見到幻像了,她猛地喘息,小手不禁掩住口阻止自己大喊出聲。
宿語昂走近她,拉開她的手低頭給她一記安撫的吻,冠玉般的俊顏盛滿溫存的笑意,他敞開雙臂說道︰「我來接-回家了。」
紀凌投入他的懷里,語不成聲地開口,「為什麼?」怎麼知道她在這兒?他為什麼總是出現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
「因為-在這兒,我不能不來。」他擁緊她,憐惜地說,「-的身上系著呼喚我的鈴,听見-的呼喚我便來了,來迎接我倦累的小鷹歸巢,我怕她會迷途,所以主動來領她回家。」
紀凌拉下他的頭瘋狂地吻著,像個渴了千年的旅者,汲取荒漠中的甘泉,滋潤干渴的心靈。
「我想你,好想。」
「我又何嘗不是?」他源源不絕地提供她所需的一切,分隔的日子讓他相思成災,再也不能忍受見不到她的日子,匆匆放下台灣的事務,催促著自己趕來英國找尋她。
他輕抱著她。
「英國方面的事結束了吧?回台灣後我再幫-處理剩余的事,-先好好休息好嗎?」
「我要有始有終。」她自他懷中抬頭。
「-太累了。」她變得更加消瘦,讓他好生不忍,想將她的倦意全往自己的身上攬,不願再見她憔悴的模樣。
紀凌靠在他懷里安適地說︰「有你在身邊就不會,我還撐得下去,等我,就快結束了,再等我一陣子好不好?」
「都依。」他應允她所有的要求。「回家吧!李嬸等著-回去呢!她買了好多菜要替-補補身子,凱翔和楚歌愛上她的手藝,打算賴在-家飯廳不走了,幫我想法子把他們兩個捉回公司辦事,李嬸讓他們廢工貪食了。」宿語昂低頭向她抱怨,她笑著更往他的懷里縮去。
「我要叫李嬸把他們拐過來。」紀凌仰頭輕咬他的下巴。
「順便拐我好了,我才是你的。」他一副「歡迎光臨」的樣子。
「我有沒有說過我好想你?」紀凌承接他眼中的愛意,摟住他的頸子問。
「有,我喜歡听-這麼說,知道-有這種想法真好。」他喜不自勝地啄吻她的紅唇。
「這是第一次我向人開口說這種話,很高興我的對像是你。」她暈開美艷的笑靨對他說道。
宿語昂沉醉在她的笑容里,更縮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以心貼心地向她保證,「-還會有更多、更多的第一次,我會慢慢地幫-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