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六器將軍中,在目前僅剩的兩名將軍中,以蒼璧將軍為首,在領了聖諭護京後,行蹤不明已久的白琥將軍突然返京,同樣領了聖諭的青圭將軍,即聯同兩位將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舉兵反向,一如楚巽先前所說,次日六器將軍們即包圍了帝京,而非聖諭里所說的護京。
得知這消息後,才剛擺平一場內亂的無邪,簡直氣到怒火直達九重天,也因此,向來奉旨守護在她身邊的北斗與南斗,二話不說地就跑到浩瀚那邊避難,免得首當其沖成了她出氣的對象。
找人找到坎天宮的無邪,姿態優雅地步入宮中大殿,但,她非但沒找著北斗與南斗,更沒有看到那個她很想親自動手掐死的浩瀚,有的,就只是那個方從病榻上下來迎接她的晴諺。
「北斗、南斗。」她扳扳優美修長的十指,語氣比起以往更顯嬌柔萬分,「出來。」
身為總管,不得不出來招呼她的晴諺,朝身後遠處的暗門瞧了瞧,不禁有點同情方才那兩個闖進宮時活像是在逃難的男人。
「他們拿浩瀚當靠山?」無邪甜甜地朝她笑問。
「是。」她盡量保持面無表情,能說實話就說實說。
佳人臉上的笑靨因此愈來愈天真甜蜜。
「那,我家表哥他人呢?」那個禍首,該不會也跟著躲起來了吧?
她垂下螓首,「奴婢不知。」這下子就得說謊話了。
「你沒看著他?」無邪拖著長長的裙擺,一路拖過大殿走向她。
「恕奴婢無能。」她邊說邊往後退了兩步。
無邪一手輕抬起她的下頷,「是嗎?」還裝?早知道她跟浩瀚是同一伙的!
兩眼直直地瞧了她一會後。不為所動的晴諺朝她搖搖頭。
「娘娘,奴婢不吃您這套的。」對她笑得再美再無辜有何用?她又不是男人。
「我表哥那套你就買帳?」
晴諺登時一怔,頗為不自在地側過臉,面頰微微泛紅。
「因人而異。」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听了她的話,無邪面上的假笑頓時消失無蹤。
搞什麼?浩瀚居然拐到她了?就用那麼一根斷指?這實在是太便宜他了!改日她定要好好傳授一下這個太容易就吃餌上鉤的小總管,別讓那個向來事事都無往不利的浩瀚,在她身上也很如意。
總覺得自己似乎又輸了浩瀚一回的無邪,搖首之余,朝身後揚掌拍了拍。
「來人。」
「娘娘,這是……」晴諺不解地看著隸屬于無邪的醫官們,六人在她輕聲一喚後,便推門而入,整齊地站在她身後。
知道浩瀚定就躲在近處,素來輕聲細語的無邪,這回刻意說得很大聲。
「誰教我表哥的那些太醫,全是一群庸醫?」那些被浩瀚養著好看的太醫,一個比一個沒用!晴諺都傷了多久了,上回派人來看,晴諺還是面色蒼白如雪,她想都不用想也知道,為了不讓浩瀚太過擔心,晴諺定是強忍著傷勢硬撐著。
「娘娘請他們來為陛下問診?」為了她的貼心,晴諺有些感動。
豈料無邪接下來所說之語,卻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誰管我表哥是好是壞?」無邪抬起一指,正正地指向她的胸月復之間,「我是為你,才不是為他。」既然那根斷指,是浩瀚心甘情願的,那她還同情他什麼?反正又死不了。
晴諺不明所以地指著自己,「我?」
「為了陛下,本宮命你得盡早好起來。」無邪先是換上一臉正色,接著語氣倏然一改,「因唯有先安內才能攘外,我可不希望在修理六器修理到一半時,還得大費周章的跑回來保住我表哥的性命。」
靜望著說起謊來與浩瀚一般面不改色的無邪,楮諺知道,特意這群醫官來此的無邪,想說的,並不是方才的那些。而她,在無邪言不由衷的神情下,她只覺得心底沉甸甸的,似乎又有什麼深深地沉進了里頭,任她再如何想逃避或是想要將自己救起,全都是徒勞。
「謝娘娘為奴婢費心。」不想拆穿她的晴諺,屈身朝她福了福謝恩。
彎彎的柳眉,在奴婢二字一抵耳里後,便無法克制地往無邪的眉心靠攏。
「我也真想瞧瞧你不一板一眼時,是啥模樣……」她愈想愈覺得不甘心,兀自在嘴邊低喃,「嘖。什麼好處都被他佔盡了,早知道我就連你也都搶。」不過,那個小氣浩瀚,肯定不會讓給她就是了,說不定,還會不惜一切同她翻臉。
沒听清楚她在說些什麼的晴諺,在她擺擺手說走就走時,只是恭謹地站在她身後目送。就在無邪走遠了時,躲人躲到後頭的浩瀚,一手拉開垂簾,慢條斯理地走向她。
「朕說過,她會氣壞的。」都已經被她搶了個孔雀了,還想搶他的人?門都沒有!
楮諺回過身,雙目里帶著濃濃的指責。
「娘娘想親自率軍討伐六器將軍。」
浩瀚聳著寬肩,「若不如此,朕也很難想出法子可讓她消消氣。」
「陛下不擔心娘娘的安危?」對方可是曾經捍衛率國的六器將軍們哪,他以為無邪所要對付的,只是些像上回一般不難解決的叛軍?
他頗為意外,「你擔心她?」自無瑕死後,她不是盡量不與無邪接觸.在無邪面前也都是少言寡語的嗎?
擔心?豈只是擔心而已?
只是,他不會懂的。
或許他並沒有發現,隨著無邪年紀的成長,無邪愈來愈像無瑕。
每每見到那張酷似無瑕的臉龐,那份來不及挽回的內疚感,即像漁人臨江撤下的網,自四面八方將她困住,並提醒著她,在她手上,是曾如何沒有保住那名曾讓她心羨,亦讓她嫉妒的女子。
只是,就算她以前再怎麼在心底想要取代無瑕的身分,好得到浩瀚,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以那種方式失去無瑕……她從來都不妒恨無瑕的,她只是偷偷地躲在暗處里羨慕著無瑕而已。
也因此,每回在見到無邪時,她總覺得。自己若是在無邪的面前再待久一點的話,她很可能在下一刻,就會在她心底那座名喚後悔的井中滅頂。
什麼人都無法救的那種感覺,一次,就太夠了。她不想將荊棘編織而成的頭冠,再一次戴在自己的頭上,鮮血淋灕地當個無法放開的罪人。
「你可別似孔雀一般也被她騙了。」大略明白她在想什麼後,浩瀚安慰地輕撫著她的面頰,「若朕沒把握,你想,朕怎會任她為所欲為?「
晴諺無言地看著他的胸口,眼底來來去去的,不是近在眼前的他,而是那道方才離去,與無瑕極為相似的背影。
「你的氣色還是很差。」掌心傳來微熱的感覺,浩瀚盯審了她半晌後,二話不說地將不好好養傷,卻擅自下榻的她攔腰抱起。
在殿中被請來的六名醫官都因此而瞠大眼時,浩瀚也意外地低首看著懷中的人兒。
大庭廣眾的,且還當著他人的面……她居然沒有反對?看樣子,某些屬于過去的陰影,似乎又把她自他的身邊拉走了……他已經開始懷疑起,在她的心中,他所佔的分量,是不是又被他人瓜分了不少。
側靠在他懷中,任他一路抱進寢宮後,始終不語的晴諺,在他要將她放在榻上時,卻坐在他身上動也不動。
「楮諺?」
她的語氣里,有著不確定,「就這樣將娘娘讓給孔雀……你真舍得?」
恰恰與她想的相反,巴不得把燙手山芋轉扔給他人消受的浩瀚,在听了後微微苦笑。
「你可別誤會了,朕是很同情孔雀的。」說起那個還被蒙在鼓里的孔雀,他就很感激孔雀願為他接手他家表妹,只是……說不定,孔雀這輩子很可能都會被無邪耍著玩就是了。
悠然嘆口氣後,晴諺閉上眼,側首靠在他的肩上「怎了?」
「若我早知後果會是如此,我願以我一命換無瑕一命。」雖說往事不能再重來一遍,但若能時光倒流的話,她願舍棄她的一切,只求能讓當年的無邪不再哭倒在無瑕的尸身旁,且不再讓硬被逼上皇後之位的無邪,為了皇後一職,人生幾乎都被剝奪殆盡。
浩瀚一手輕輕掩上她的嘴,不讓她繼續說下去,同時另一手,更加用力地將她圈緊。
「朕卻情願以朕一命換你一命。」
拉下他的手,低首看著為她而斷的那只斷指,心情被拉扯來去的晴諺,恍然地覺得,往事似乎又重演了,她仍是那個在湖中的年輕女官,不知該往前去救浩瀚,還是轉過身先去救無瑕。
「這指,就當是朕送你的。」
楮諺仰起小臉,兩眼深深地望入他的眼底,那一絲絲因他而生的酸楚之情又涌上來想淹沒她時,她閉上眼,半轉過身伸長兩手摟緊他的胸膛。
「你是朕的。」他低首深擁著她,在她耳畔堅定地說著,「朕絕不會拱手將你讓給任何人,你清楚了嗎?」
「我听見了。」她將臉蛋悶在他的胸口,模模糊糊地應著。
以十萬火急之勢闖進內宮的坎天宮副總管,在順過氣後,跪在門外朝里頭輕喚。
「陛下。」
听出他語氣中帶著的焦急,浩瀚隨即抬首,「何事?」
「三域軍情來報。」
他在晴諺因此主動離開他的懷抱躺上榻後,戀戀地撫著她的面頰。
「你歇著,在你傷勢未愈之前,別再隨意下榻四處走動了。」
「嗯。」她點頭輕應,換來的,是他俯子在她唇上印下的一吻。
殘留在唇瓣上的余溫,隨著浩瀚的遠去,漸漸變涼了。安分躺在榻上一會後,晴諺睜開眼,邊坐起身邊朝外頭的六個人吩咐。
「全都進來。」
六名醫官魚貫入內,整齊地站在榻前。晴諺將他們六人看過一回後,沉聲地開口。
「不管你們用何種法子,無論再苦再痛,我都挨得住。」或許浩瀚並不擔心無邪的安危,但那不代表她會袖手旁觀。
面上帶著不確定表情的六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後,不解地問。
「總管大人的意思是?」
「我要你們在最短的時間內治好我。」
生死或許是有定數,但在定數之外,仍是有可以再盡一次全力的機會的。人生里或許有箸許許多多的注定,可是老天總不忘給這人生一點點小破綻,好讓人乘隙而入去修捕那些不該發生的一切。
當年她的一個小小的猶豫,令許多人的心上因此而多添了一道傷口,在多年過後,傷口都被人們折疊收藏起來時,她卻始終沒有忘記那些屬于後悔的眼淚。
即使最終的結局,或許會不盡如人意。但,她還是想為自己獲得一個離開贖罪這牢籠的機會。
只是一個機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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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馬郡外苦苦候在破浪私人帳外已有兩三日的金剛,在力士前去與那名方從帳內出來的軍醫打探完消息,板著一張臉走向他這後,心急的他便忙不迭地問。
「軍醫怎麼說?」
力士一手搔著發,「還不都是些老話?」
「那……」一臉晦暗的金剛,苦著臉看向他。
力士大大嘆了口氣,「總之,咱們是不能再靠飛簾一回了。」這下可好,天宮雖是少了個雲神搗蛋,可他們也同樣少了個擁有神力的飛簾幫忙,萬一麗澤親自上場,他們是該指望誰來對付那個神人才好?
「王爺該不會……」愈想就覺得眼下情勢愈糟的金剛,欲言又止地開口,力士即截斷他的話。
「他會。」以他的性格,是絕對不會與麗澤善了的,猜都不用猜。
「可是西涼王……」金剛的兩眉幾乎連成一線。
「王爺才不會管那麼多。」先且別說麗澤背叛陛下之事,單就飛簾一事好了,他就料定破浪準不會再繼續安分守已下去。
「力士。」
同樣也窩在帳內好些天的月渡者,在他倆小聲地站在帳外交頭接耳時,站在遠處朝他勾了勾指。
扔下金剛的力士,走上前听了她在他耳邊說的話不久,面色隨即一改。
「遵命。」
「真要這麼做?」整裝完畢的日行者,在力士餃命而去時,走至她的身旁問,「你確定破浪撐得住嗎?」
「撐得住。」她很有信心。
「但麗澤他是……」日行者怎麼想就怎麼覺得不妥。
月渡者涼涼地瞥他一眼。
「我問你,你還想不想要腦袋?」陛下都派人來這警告他倆了,要是再拿不到浩瀚所要的東西,只怕他倆的人頭再擱也沒法在他們的頸上擱太久。
「……好吧。」日行者模模脖子,很哀怨地垂下一張臉。
「金剛。」月渡者再把另一人叫來,「待會去告訴王爺,大軍已各齊,隨時都可準備迎戰。」
金剛愣了愣,「迎戰?」
「探子來報,天宮已在整軍準備出三山山口了,而這一回,出戰的可不只是風破曉和天涯面已,麗澤還是天宮之軍的主帥。」她邊說邊揚起衣袍,「代我轉告王爺,我倆奉命去取陛下所要的東西了,無論如何,他最好是能撐到我倆回來。」
當下只覺得五雷轟頂的金剛,就只是呆愣愣地站在原處,看著不負責任地把話說完後,他倆就攀上馬背隨即離開大軍營地的背影。
麗澤,親自率兵來了?
這兩個日月二相……什麼時候不好走,偏偏挑在這當頭落跑?他們不留下來替破浪擋掌,還有誰能擋得住麗澤?他們是以為單憑破浪一人就能拖住麗澤嗎?
一頭冷汗的金剛,在看不見他倆遠去的身影時,深皺著兩眉,緩緩回首看向身後主帥的營帳。
不似外頭那般天候寒冷,營帳內,暖氣融融的,安靜的帳內,只听得見炭火在爐里燃燒的聲響,若是不靠近細听,恐就听不見飛簾過于輕淺的喘息聲。
自她受傷以來,一直都坐在榻旁守著她的破浪,伸出一手。以指尖輕柔地細撫著她面上每一寸他所熟悉的輪廓。聆听著她淺淺的呼吸聲,又心急又難過的他一直在想,若是可以,他真想將她擁進懷里,將自己的力量分給她,或是讓她身上所有的疼,都由他來代她受。
那日當她自高處摔下來時.他原以為,在他胸膛里的那顆心,也因此而摔碎了,她不會知道,在他親自將她自土堆殘磚里挖出時,那時他的手抖顫得有多麼厲害,她更不會知道,在她只瞧了他一眼,也不讓他安下心,就吐血在他懷中昏厥時,一顆心遭到鞭笞的感覺,是有多悔多痛。
軍醫說.她在摔下來時,摔斷了三四根胸骨,除了這外,其他只是些小外傷,並不會致命。可每日坐在她身畔,看她就連喘口氣都疼得幾乎快流出淚,偏偏她又倔著性子不肯哭出來的模樣,就讓他怎麼也無法忍下去。
徘徊在她面上的掌指,雖是輕柔,但仍是擾醒了飛簾。她睜開眼睫,海藍色的眼瞳,在他的面上,再次找著了這幾日總會出現的不舍,她輕輕側過面頰,合上眼將面頰貼靠在他的掌心上。氣若游絲的她小聲地說著,「我喜歡你的高傲、你的自私、你的任性,就是不喜歡你的難過……」
「我早告訴過你別胡來。」又怒又心疼的破浪,開口就是對她的數落。
她微揚起唇角,「若這是為了和你在-起而必須付出的代價,我付得心甘情願。」
「不許再有下回,若有下回——一在她因挪動身子而又疼得蹙眉對,他忍抑地低壓了音量向她警告。
「我喜歡你的這種威脅。」飛簾漾出多日來難得的笑靨,海藍色的眸子,定定地凝視著他那張為她寫滿焦急與心疼的臉龐。
破浪忍不住張大了眼,貪婪地想將她這得來不易的笑容再多留一會,可下一刻,面上失了笑意的她,卻將兩眼看向他方,眼底隱隱藏著淚。
「飛簾?」
喉際哽澀得難過的她,只是不斷眨眼想將叛逃而出的眼淚關回眼眶里。
「是哪疼、哪不適嗎?」不敢隨意挪動她的身子,心急的破浪只好以兩跟四下檢查著她。
「我想念迷海……」她閉上眼,不願承認,在這最脆弱和無力抵抗的時刻,竟是她要對自己最誠實的片刻。
自離開迷海後,她一直都在反覆反覆地說服自己,對于海道,她沒有片點留戀。在破浪以強橫的姿態走避她的生命里後,她已經有了另一座海洋,除了破浪外,她再也不需要其他人,她也不再去回想起以往她神女的身分。在破浪的羽翼下,就算是成了神子眼中的叛徒也好,她都不在乎,也不會去在乎。
可是她卻忽略了思念。
在與雲神交手時,以往在她仍是神女時候的一切,躡著腳尖,趁她不意時,輕輕悄悄地走進了她的心頭,提醒著她曾經不得拋下的過往……
其實她是很想念海道的,偶爾夜半在破浪的臂彎里醒來,突然來襲的龐大思念,會令她不得不抱緊破浪的身軀,好設法去抵擋一些,可是,她還是無法否認,她想念迷海的萬頃碧波、她想念觀瀾關心她的眼神,她想念那處自小生長到大的島嶼,和那總是吹拂起殿中紗簾的徐徐海風。
雖然她知道,她再也不能回去了……
「我給你的,不夠嗎?」破浪握緊了拳,啞聲地問。
「太夠了……」她乏力地拉住他的衣袖,微弱能力道,像是想要永遠留住他。
「王爺。」
很不會挑時候的金剛,怯怯地站在帳門外輕喚。
「何事?」
「天宮即將出兵了,西涼王是主帥。」沒膽進去里頭的金剛,硬著頭皮繼續轉達軍情。
破浪的面色當下變得陰沉無比,他霍然坐直了身子。
「日月二相呢?」
「二相奉陛下之命先行離營去辦事了。」的兩指,但卻怎麼也扳不開,氣急敗壞的他,在她遲遲不肯松手時,面部因此而逐漸漲紫。他忍不住大聲抗議,「我只是來幫你換藥!」現下是怎樣?好人做不得嗎?他這輩子沒做過啥好人,頭一回扮,就落得如’此下場,早知道他就不管那只不肖鳥拜托了他啥事,安安分分窩在老窩里算了!
「你是何人?」還是沒打算放開他的夜色,一手撫著仍在作疼的月復間,緩緩自簡陋的床榻上坐起。「那只不肖鳥的師父……」已經被掐得快斷氣的宮垣,趕在被掐死之前朝她大叫,「放開手啦!你是真想掐死我不成?」
「宮垣?」夜色訝異地輕輕松開兩指。
「咳咳咳……」重獲自由的他,辛苦地蹲在她面前咳得昏天暗地。
「你是孔雀的師父?」她仍是有些不信,「那個敗給了解神一輩子的宮垣?」
不是听說他厭惡女人、且看她很不順眼嗎?他怎會沒事跑來救她?
「……後面那句你可以省了。」兩道記恨的目光,當下自底下朝她狠狠殺去。
「雖然我不知你為何要救我,但,謝了。」下榻穿好鞋後,夜色一手按著月復部,另一手自近處的木桌上取來她的一雙彎刀。
完全不覺得有被感激的宮垣,在好不容易順過氣時,忙不迭地來到她的面前抬起一掌欄下她。
「慢著。」
「你礙著了我的路。」夜色神色淡漠地道。
「女人,你以為憑你這副德行能上哪去?」宮垣潑冷水地一手指向她那被桶過一刀的月復部,「你要知道,這傷雖是未傷及要害,但解神給你的這一刀也已經很夠瞧的了。」換作常人早就投胎去了,她沒死算是她命大,她還想拎著兩把刀上哪?
再去同解神互砍一回不成?
「讓路。」「你這女人是耳背還是听不懂人話?」-條條青筋開始不受克制地在他額上浮起,「給我听清楚,光是為了救你,我就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你少給我再找麻煩!」「誰要你多管閑事?」佳人的秀目朝他淡淡一掃,說得很不客氣。
「你……」心火立即被點燃的他,張牙舞爪地蹬著眼前這個只撂過一句謝字,卻完全不知恩也不圖報的女人。
「我再說一次,讓路。」不想留在這同他浪費時間的夜色,將一刀系在腰際後,緩緩握緊了另一刀。
「我……」他深吸了口氣,硬是把這股子悶氣往月復里吞,「我忍!」跟個臉色蒼白得跟鬼似的女人動手。他老人家還不屑!
「主子!」自屋外推門入內的喜天,在見自倒下後就沒醒來的夜色,不但已經醒來,且還拎著彎刀一副要出門的模樣,她忍不住被嚇白了一張臉。
「你來得正好,我有話要問你。」
「主子,你……你先躺回去……」喜天忙將手中熬好的傷藥擱在桌上,小心地扶著她的手臂讓她坐回榻上。「解神人呢?他死了嗎?」面容蒼白的夜色一手拉往她,很執著地要先得到這個答案。
喜天緩緩搖首,「解神與主子一般,皆受了重創。」
他沒死……
松手放開了喜天後,夜色微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傷處,怎麼也不明白,為何那日解神給她的那一刀,所刺的並不是她的要害。
是解神失手嗎?還是解神刻意放她一條生路?不,這不可能。因為,在黃琮死後、在她親手殺了截空之後,對她毫不留情,使出渾身解數的解神,明明就是很想殺了她不是嗎?腦海中徘徊不去的疑問,像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她愈是深思,就愈是攪亂一池春水,這令她不得不甩去那些關于私人的恩怨,重新戴上理智的面具。
「戰況如何?」眼下兩軍皆按兵不動。」自她與解神雙雙倒下後;兩軍陣營不約而同退至所屬地域,靜候下一戰的來臨。
夜色霍然站起,「出兵,」
「什麼?」喜天擔心地看著似有些站不穩的她,「主子,你的傷……」
她緊咬著牙關,硬是將月復部的刺痛壓下。
「我得搶在他前頭出兵……」若是她不把握這機會。只怕解神也會緊緊捉住這機會。「主子。你的傷勢不輕,還是多休養幾日再——」喜天不斷朝她搖首.卻冷不防地被她一手捉住衣領。
「我不能敗給他。」目光炯炯的夜色,眼底有著不容動搖的決心。
有一下沒一下的掌聲,自她倆的身旁緩緩傳來,她倆瞥過眼,這才想起屋里還有個局外人。
「嘖,老是敗在解神那家伙手下,也挺無趣的……」很欣賞她的固執的宮垣,朝她扳了扳兩掌,「雖然我也很不情願,不過,你就將就點配合一下吧。」
下一刻,夜色立即推開喜天,揚起一刀擋下朝她探來的一掌,宮垣腳下一轉,趁她因傷勢還不能完全自由行動時,動作快速地來到她的身後,一手扯過她衣後領,在將她拉回榻上坐著的同時,順道點了她的穴不再任她亂動。
「你以為你在做什麼?」心火暗生的夜色,直瞪著他臉上那副擺明了別有所圖的模樣。他壤壞地咧齒而笑,「不做什麼,我只是樂得很,所以想繼續看戲。」
「看戲?「你可別以為本山人天生就熱血心腸,故才大發善心。或是吃飽了太撐了才去救你,我是為了那只臭鳥。」宮垣蹲在她的面前,一手撐著臉頰笑給她看,「看在我救你的份上,你可千萬別輸給你那個前任師父,不然的話,我可是會很遺憾的。」嘿嘿,師父輸、徒弟也輸,這都沒關系,現下他只要等著這對老仇家師徒相殘。然後再來撿便宜就成了。她冷冷地道︰「我會殺了那個多事的孔雀。」」那正好!記得到時幫我多砍那個不肖徒兩刀。」宮垣菲但不阻止她,反而還很愉快地鼓勵她。
「……」真的接不下去了……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師徒關系?
同一對刻,遠在迷陀域的另一端,同樣也受了重傷的解神,在清醒之後所做的第一件事,也與夜色一般.就是急著想要快點趕回戰場,以免被夜色佔了先機。
「師父……」也受了不少傷的旬空,在他一而再地想下榻,卻總是力不從心時,忍不住上前將他扶躺回去,但卻遭解神一掌揮開。
「師父,您還不能起身。」不畏厲色的旬空。依舊不死心地按著他。
解神微喘著氣,「她不會錯過這機會的……」師徒多年,他太過了解夜色的性子了。
「夜色受了您一刀,相信她也無法在近期——」旬空還想勸他,卻遭他狠狠一瞪。
「不,她定會趕在為師的前頭。」
無言以對的旬空,在他又試著想要起身時,終于忍不住開口。
「師父,夜色她……她無意殺您。」在他見到解神的傷口時,他就已明白這點,因為,夜色真要殺解神的話,其實是可以一刀就解決解神的,她根本就不需如此手下留情。
一掌撫在胸月復間的解神,在明白了自己的傷勢後,絲絲訝然自他的眼中一閃而過。他頓了頓,在旬空帶著悲傷的目光下,眼中緩緩替換上無法回頭的殺意。
「但,為師要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