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太曖昧,氣氛太詭異,一切的一切,明顯到讓人無法忽視。
他們之間,沒有「真的」發生了什麼。
但是,他們彼此明白,有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
于是,褚胤與景薇在無言的默契里,決定提早結束出差,盡早回到台灣,對于在大勒的所有事情,都不再提起。
只是,縱使事情有了出乎意料的發展,卻也有件事,正依著他們的計畫,而有了正常的演變……
「以真?」褚胤的語意流露出意外,沒想到才出了候機室,就看到她正等在外頭。
他轉念一想,他帶景薇到大勒去的主要目的,不就是為了吸引以真的注意嗎?
她來了,很好。
這表示他的計策成功了,重新又讓以真的目光回到他身上。
只是,褚胤一回眸卻見到臉色青白的景薇時,他的心一凜,神色不由得暗沉。
景薇終于迎上了他的眼,在這兩天來,她始終逃避著他的注視。
察覺他的關心,她的心有些安定,可是那一絲心安,卻掩不住更深處害怕失去的恐懼。
以真來了,一如褚胤所預料的一樣。
但景薇心里其實很清楚,為什麼以真會來。
只要是她想要的,以真都想佔為己有,包括在大學時代,她參加的社團,她參與的活動,以真都要參一腳。
她曾經不明白為什麼,直到一年前,撫養她長大的阿姨告訴她,她因病去世的媽媽,曾經是他人家庭的第三者。
縱使當初懷了身孕的媽媽選擇離開,卻還是傷害了某個人,而那個人就是以真的母親。
這一切的事實,以真比她更早知道,早在她進入大學的時候,以真就知道她的身分,所以,當她認識褚胤時,以真出現了,奪去他所有的注意力,為的就是讓自己難受。
她逐漸明了一切,只要是她想要的,以真都要搶,特別是……褚胤。
「為什麼不說一聲就走?」以真語帶埋怨,還有著濃濃的嬌嘆,整個偎進褚胤的懷里。
「我只是去出差。」褚胤簡言帶過,不提及她生日那天的不愉快。
「只是去出差的話,為什麼我打去的電話都不接?」以真沒那麼好打發,在知道他們兩人單獨出國時,她就開始追蹤。
「你急嗎?」褚胤反問。
「當然。」以真回答得毫不扭捏,雖然帶著很笑意,說出來的話卻顯得尖酸。「我很怕你被人拐跑了。」
話里的敵意,景薇听出來了,忍不住瑟縮了下。
「我先回公司整理一些明天開會要用的資料。」于公于私,景薇都知道自己沒有去爭取的權利,于是,她縮回自己的殼里,做好自己的事。
不待兩人回應,她點了頭之後,拉著行李直接往大門走去,將時間與空間,留給這原該是一對的男女。
看著景薇的背影,他有些移不開視線,直到听到以真不悅的聲音。
「你是不是故意氣我的?」以真環起手臂瞪著褚胤。「因為我沒有答應你的未婚?」
褚胤的薄唇勾起淺笑,不承認也不否認。
他這樣的表情,擺明是要讓以真不好受,他一向知道她好強的脾氣,知道她不想輸給任何人。
「我只是想多考慮兩天,你竟然就帶著女人私奔,教我怎麼答應嫁你?」以真一臉的不依,同樣不肯輕易就範。
「我說了只是公事。」褚胤不改說辭,看著以真美麗的小臉,竟意外憶起那天的湖邊,另一張傷心的淚顏。
以真只是翻了翻白眼,一臉「鬼才信你」的表情。
無所謂,無論是不是公事,她都有信心,褚胤會留在她的身邊,陶景薇想都別想有那個機會。
只是……她自己也有在乎的男人,那個總是對她若即若離的王力行。
最後,她又該怎麼抉擇?
☆☆☆
一切,仿佛都回到正軌上。
褚胤當他的總經理,而景薇則做她的陶秘書,日復一日的上班、開會,那一段在大勒山城的日子,似乎不曾發生過。
如果這樣是結果,那稱得上是圓滿吧,但褚胤的心卻有說不出的煩躁。
看著景薇總是閃避著他的眼神,就連交代公事時,視線也緊盯著公文夾,除了她的腦袋瓜,他幾乎看不清她的臉。
出差回來之後,他與以真的感情,可以說是增加不少,他們每天見面,共進晚餐之外,以真連午餐時間都會買東西到公司里來,像是不想與他分開太久。
這樣的黏膩,讓褚胤十分不適應,甚至……有想轟以真出門的感覺。
煩,說不出的煩。
他告訴自己,那只是因為最近公務不順利,連帶影響他的心情,才會讓他連見著以真,都沒能心情愉快。
今天好不容易藉著開會結束時間不一定的理由,推辭了以真的午餐約會,褚胤訝異的發現,他竟期待著景薇會像以往一樣,走進辦公室里來,問他中午想吃些什麼。
時鐘指著十二點,門外的景薇沒有動靜,他按捺著他的情緒,心想她可能在整理開會的資料,所以延遲了些。
十二點二十分,他辦公室的門還是關得好好的,看樣子像是沒人想到他。
褚胤不想太過急切,縱使他很有直接沖出門外的打算。
再等一會兒吧!
以景薇以往的工作效率,她整理資料的時間,絕不會超過半個小時。
褚胤只能耐下性子再等。
這一等,就等到了一點,他都已經听到門外有說話的聲音,其他的同事已用完午餐,準備正式開始下午的工作,景薇卻還是不見蹤影!
他的長指在桌上敲了敲,肚子也咕嚕咕嚕的響起來。
不行,就算景薇再怎麼認真,也不能放任身體不管,他決定主動出擊,拉著景薇去吃飯。
他才拉開辦公室的大門,景薇也正巧抬起頭來,與他的視線交纏。
他正要開口找她去吃飯,卻發現她的桌邊有個沒吃完的便當……
「你吃館了?」褚胤蹙起了眉,音調微微的提高。
「嗯。」景薇點點頭,看了他陰郁的神色一眼。「總經理還沒吃飯嗎?」
「你那是什麼問題?」褚胤突地有些火大。「你哪個眼楮看到我吃飯了?」
察覺他的火氣比平常大,景薇也不以為意。
從來,他的脾氣就嚇不倒她,要不然她也不會在他的身邊待上這麼久的時間。
「對不起,我不知道總經理夫人今天沒有帶午餐過來。」景薇垂下眼,不想仰視他的眼,怕被他看出,要從她的口中擠出這個稱謂,有多傷她的心。
這個稱謂,同樣沒來由的讓褚胤覺得不舒服。
總經理夫人?
這個稱呼,怎麼听怎麼刺耳,像在耳朵里塞了一株仙人掌,扎得讓人難受。
「那我馬上幫總經理買午餐回來。」景薇微點頭,拿了皮包就想從他的眼前離開。
褚胤沒有阻止她,心想待會兒讓她到自己的辦公室里談也好,他還有好多事想問她。
看著她急切的腳步,像是想逃離什麼毒蛇猛獸,他的心底又是一陣說不出的煩躁。
焦躁的走回辦公室,他拿出公文想批閱,一雙眼卻怎麼看都會注意到自己的手表,不自覺地注意時間,如坐針氈。
像是過了一輩子,才听見門外有敲門的聲音,景薇提著便當走了進來,看也沒看他一眼,放下便當就要走人……
「你不準走!」褚胤粗魯的說道,濃眉擰皺,黑眸中有不耐,氣憤她的漠視。「你到底是怎麼了?!」
「我還有些事還沒處理完,總經理您先用餐,待會兒還有一些急件需要您先處理。」景薇公事公辦的一號表情,沒有因為他的吼聲而有任何的變化。
褚胤臉色一沉,緊眯起眼,很想握住她的肩膀,搖她個天花亂墜,搖她個說不出話,更想把她臉上那淡漠的事情一並搖開……
「陶景薇,你可以再過分一點!」褚胤壓不下的惱火,猛然暴喝。
這聲轟天雷,果然比平常的音量大上許多,景薇被嚇了一跳,心想,大概連外頭的同事都听到了。
只是,她仍舊眨著大眼,說不出的莫名其妙,不知自個兒做了什麼,竟能讓他氣成這樣。
「我不知道總經理在氣什麼,我什麼事都沒做。」景薇幽幽一笑,眼中原有的火焰已經熄滅,平淡得有如死水。
褚胤黑眸閃過怒火,以及堆疊而上的煩躁。
「就是因為你什麼事都沒做!」除了那聲「總經理」叫得很大聲之外,他的確是什麼事都沒做了!
景薇微微一愣,大概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不過,她不想懂。
她寧可只讀取他字面上的意思,也不願猜測他字面下的涵義。
「請教總經理,我哪里沒有做好?我可以馬上改正。」景薇還是不改她一臉的恭敬,而那樣的表情,教他更加心浮氣躁。
「陶景薇!」褚胤真覺得他快瘋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希望她「做」些什麼,但是他很清楚,他要的不是她在工作上的努力,而是……
而是那些連他都不知道的,該死的那些什麼。
這樣的陶景薇,教他好慌。
她的面容冷硬,像是將所有情緒都斷絕了,令人難以看穿。
「你到底怎麼了?從大勒回來後,你就完全變了樣。」褚胤開口,臉色青白,莫名的氣憤充塞在心中。
景薇的身軀微微一震,卻沒有開口回答。
大勒。
這個地方、那些記憶,她都刻意的收藏在心里,連提都不敢提,怕會傷了自己的心,而他,卻如此的不忌諱。
是因為不在乎,所以才能無心嗎?
難道,在大勒時躁動的,只存在她的心底,並沒有在他的身上起作用嗎?
「你真的不懂嗎?」景薇在原地僵站著,半晌之後,才揚起眉,僵硬的開口。
「懂什麼?」褚胤壓抑的的怒氣爆發,他粗魯的低咆。
「在大勒的一切。」景薇靜靜的回答著他。「那些……你都不懂嗎?」
一句話,問得褚胤啞口。
隱約的,他知道她問的是什麼。
他沒有忘記,那在大勒空氣里浮動的情緒、情生意動的慌亂,那亟欲壓抑的躁動情愫……那為了怕一切失控,從大勒急奔回來的匆促。
那一切,他是懂的。
但是現在,他不想承認。
「在大勒,不就是先替我的蜜月做準備嗎?除了那些,還有什麼嗎?」褚胤嘴硬的否決那一切。
那些話竄入景薇的耳里,她所有的情緒都變得冰冷。
原來,那些她曾經在心里猜測的「以為」,都只是她自己的想像。
以為他會為了自己心動,以為他也動心了,以為……他們兩個或許會有未來。
她做了一個白日夢。
一個夾雜著甜蜜,混雜著心酸,還有無數荒謬的怪夢。
接近絕望的冷靜瞬間淹沒了她,她沒有難受,沒有哭喊,只是專注的凝著他,仿佛除了他,再也看不進任何的事物。
褚胤突然發現,他無法迎視她這接近指控的眼神,慌亂的想要替自己找到路逃月兌。
「你別落了以真的口實,讓她以為我們怎麼了,這兩天她一直在問,像是又在懷疑什麼……」他只想回到以前,那般輕松自在的模樣。
突地,景薇冷冷的開了口。
「我們沒有怎麼了。」她的語氣,有著前所未有的輕柔,像是了然。「誠如你所說的,沒有,什麼都沒有,除了上司與下屬的關系之外,什麼都沒有。」
兩人對視一眼,眸中有著沒有說出口的默契,一同走上搭乘纜車的平台上。
「哇,好棒的視野,沒想到真的可以一眼將大勒的景色收在眸中。」景薇眸中都是贊嘆。
褚胤嘴角噙著淡淡的笑,都不想想這是誰規畫的行程,她倒大感驚訝來了。
「象山,那座是象山,看到了嗎?」沒有看出他好笑的表情,景薇興奮的指著遠方,語氣里有著顯少的興奮。
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的確是看到了一座山,不過……
「那又怎樣?」褚胤一臉的不明所以。
「這有故意的!」景薇瞪了他一眼,很不欣賞他平淡的語氣。
「傳說在古代,有個叫蘭的年輕人,與一個叫賓的女孩相戀,但由于他們分屬于兩個敵對的部落,愛情不被祝福,在歷經挫折這後,他們決定以死明志……」
不等她說完,褚胤又來打岔了。
「真是不明智的決定,兩個像傻瓜一樣的笨蛋。」他翻翻白眼,沒半點覺得浪漫,他理智滿溢的腦子里,容不了太沖動的愛情故事。
「就不懂這和象山有什麼關系?」他繼續再翻白眼,一臉不以為然。
「你的表情看起來像中毒了!」景薇氣憤地瞪了他一眼,這男人的理智,可以殺死她全身的浪漫細胞。
「我的確是快中毒了,快把故事說完吧。」他催促道,很享受逗弄她的趣味。
景薇不滿地挑眉,但總算是找到機會,挽救她殘喘的浪漫細胞。
「他們死了之後,森林里的動物聞訊趕來哀悼,忠心的大象不眠不休的守候,最後筋疲力竭,生命終結在他們的墓前,為了紀念他們,從此呢,這里就稱蘭賓高原,而那座山,就是象山。」景薇很高興的講完了一整段美麗的愛情神話故事。
想當初,她也曾為這一段不被祝福的愛情心疼著,于是才會特意排了這一段旅程。
沒想到,褚胤仍是那一號表情,連眉毛都沒挑一下。
「你不發表一下感想嗎?」景薇對他的反應可不滿了。
「我的感想,剛才已經說過了。」褚胤看著她,嘴角的笑容稍稍加深,看來有幾分高深莫測。
咦?有嗎?
景薇微蹙起眉,倒是不記得他說了什麼。
「就‘他們是笨蛋’的那一段。」褚胤很體貼的提醒了她,但得到的不是景薇的感激,反而是狠狠的一瞪。
景薇正要開口罵他時,褚胤倒是替自己解釋起來。
「為什麼要殉情明志?他們明明可以努力爭取,愛就愛了,如果連生命都可以不要,為什麼還要去顧忌他人的情緒與眼光。」褚胤不以為然的聳肩。「要是我,就一定不讓她死。」
一句話,教景薇怔了。
這……的確像是他會做的事。
是啊,連命都可以不要了,為什麼不能拿那些勇氣,來對抗所有的一切?
如果是她,如果她的另一半是他……她想她也會有勇氣,去面對那一切。
只可惜,她是她,而他……不是她的他。
她露出同情自己的微笑,真的覺得她快瘋了,竟然在腦海里玩起繞舌的游戲。
瞄了他一眼,景薇忍不住開口。
「所以為了學姐,你可以豁出一切?」褚胤那麼愛著另一個女人,是否會這樣守候她一生?
「怎麼可能?!」這句話,讓褚胤突地噗笑了出來。「我又不是傻瓜。」
景微因為他的態度而怔愣了一下。
他不以為然的表情太明顯,明顯到她完全無法忽視。
「你不愛學姐嗎?」景薇下鄂緊繃,因為他的答案而訝異。
褚胤只是聳肩。
「我不確定那是否稱之為愛,只是寵她那麼久了,好像一切變得再自然不過,但是……為了她放棄一切,老實說,這種事我做不出來。」褚胤平心而論。
寵她成為習慣,卻不確定是否關乎愛……這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
「我只是覺得,愛情需要有個結果,我已經花了太多的時間在這上頭。」褚胤用一種公事公辦的語氣說著,教景薇……無法接受。
她的表情落在他的眼里,卻讓他露出微笑。
「怎麼?你的表情像是很不贊同?莫非……連戀愛都沒談過的你,懂得什麼叫愛?」褚胤好笑的問道。
景薇完全無法反應。
她的確不懂什麼叫愛,卻隱約明白他這樣的話很不對,不由自主皺起了眉。
「我沒談過戀愛又怎樣,還不是你害的!」景薇張大了嘴,一臉很受傷地看著他。
「我害的?」這頂帽子可真大,褚胤擺擺手,沒意思往自己頭上戴。「關我什麼事?」
「怎麼不關你的事?從我進大學開始,就跟你揪揪扯扯的,縱使你有個學姐當女朋友,大家還是覺得我是個拖油瓶,是你們的電燈泡。」景薇眉頭蹙得更緊,整個臉湊到他的面前,說得口沫橫飛。
殊不知,她可無辜得很,從以前就被當「火花」到現在,燒得自己體無完膚,卻又無路可退。
「你可以拒絕啊。」褚胤一臉無賴,沒半點做錯事的自覺。
瞧他一副吃定她的表情,景薇心中涌上不悅。
「那我現在拒絕當煙幕彈了,請你放開手吧?」她不由得板起臉來,哼聲瞪了他一眼。
褚胤從不知道,他的心神能被一個動作所影響。
迎著她挑釁的眸,他的喉嚨緊縮著,眼中閃過一陣激動的情緒。
她以為他不敢放嗎?
他會不敢嗎?
「放啊!」景薇瞪著他,皺了皺鼻頭,又催促了聲。
褚胤緊抿著唇,一句話也不肯說,面無表情的睨了她一眼,將視線調向正在移動排隊上纜車的人潮……
然後,他動了。
拉著她的手,繼續往前走了。
終究,他還是沒放開她的手,沒半點松開的打算。
說不出為什麼,他也不想去探究。
但,很顯然的,她並不想就這樣算了。
「喂!」景薇賭氣的站在原地不肯動,舉起仍被他緊緊握住的手,回問︰「怎麼不放?」
被迫又得回過頭來,迎著她質問的眸,褚胤突然覺得有點頭痛。
思索了半天,仍舊找不出答案,他索性丟下一句。
「我就是不放,怎樣?!」
然後,扯著她就繼續往前走。
或許是被逼得心情不佳,他的力道有些過猛,景薇一陣踉蹌,往前奔了幾步,然後,想起了他說的那句話。
我就是不放,怎樣?!
淺淺的笑浮上了景薇的唇,緩慢的的漾上她的眼。
不放,不怎麼樣。
甚至應該說,不放,好極了!
有本事,你就握上一輩子……
☆☆☆
湖光水泉清澈見底,池水上還繚繞著白霧,幽靜而美麗,令人屏息,幾乎要以為人在仙境了……
只可惜,總有些人是天生來破壞情調的。
「老實說,我一點兒也不覺得這里是度假的好地方。」褚胤揉著太陽穴,看著手里的旅游簡介,慵懶的靠在躺椅上。
「我帶你來這里,又有意見啦?」景薇露出了微笑,因為他雖然嘴里嫌棄著,但是這兩天來,她可以看清他眉間松開的皺褶,表示他其實心情很好。
「當然有意見。」褚胤將手里的旅游簡介推到她的面前。「這里叫嘆息湖,你看清楚上面寫了些什麼。」
景薇很快的知道他皺眉的原因,正是因為這嘆息湖上的簡介。
這個湖是因為一對愛國戀人而聞名,听說有個男人決定從軍報國,而他的愛人為了使他沒有後顧之憂,便投湖自盡,好讓男人了無牽掛,從此之後,這座湖就經常煙霧飄渺,因而得名,取了個這麼浪漫的名字,叫嘆息湖。
「有意見的原因,是因為他們又是笨蛋?」景薇好笑的問道,坐在湖畔,她覺得有點累,很自然的眯上了眼楮。
褚胤側頭看了她一眼,再自然不過的伸手,將她的頭往自己的肩上一靠。
「難道他們不笨?」褚胤反問,語氣有著輕嗤。「這里不是什麼愛情聖地,這里根本是愛情的墳場,全死成一片了!」
「你的腦子里,大概容不下一點點浪漫的細胞。」景薇搖搖頭,抬頭看著他,一臉不可思議,認命的咽下涌到嘴邊的嘆息。
對于她的批評與指教,褚胤沒半點不悅,甚至也沒替自己辯解的意思。
他是不浪漫,那也不會怎麼樣啊。
「不知道……學姐知不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景薇不敢回頭,怕又跟那雙深不可測的黑眸對上,但到口的疑問,卻是怎麼也壓不下。
褚胤聞言,雙手抱胸,不發一語,反倒挑起一眉,像是她問了什麼蠢問題。
水氣彌漫在空氣中,讓他有些看不清她的表情。
只是,她的話倒教他心里微訝。
來這里這麼多天了,他不曾想到以真,一直到景薇主動提起,他才想到來這里最初始的目的,其實是為了另一個女人。
褚胤偏頭,像是發現「不明物體」一樣,直直的盯著她看。
弄不清楚為什麼,這幾天與她相處,胸口溢滿了某種溫暖與愉快,有種莫名奇異的感覺。
這是第一次完全卸下工作的壓力與景薇相處,原以為或許會有另一種相對無言的壓力,一如他與以真在一起太久,總是會有那種近乎詭異的窘迫。
但卻不然,他輕松自在得很,就算面對美景,相對無言時,兩人的對視卻總能讓他感到平靜。
差異不大,讓他不解,他苦苦思索,卻想不出答案。
這感覺出乎意外的陌生,他生前不曾感受過……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景薇不明白他的眼神與疑惑。
她出聲再一次喚回他的注意,褚胤剛硬的臉上,閃過一絲窘意。
「她知道。」他簡章的吐出三個字,仿佛這就足以交代一切。
這話是真的。
以真一直都知道他是個不浪漫的男人,只不過他願意用金錢去彌補那一切,她要的,他從不吝惜給。
也或許是因為如此,所以景薇總是覺得他很寵以真。
只是……此時的他卻不確定了。
他真的……寵以真嗎?
他簡言帶過她的問題,像是不喜歡她的追問……
景薇難過的微側頭看了他一眼,紅著鼻頭,轉開視線,鼻頭竟掩不了一陣酸意涌上。
「我真是多問了,學姐一定知道的,一定……知道的。」景薇苦澀的開口。
自己究竟還想怎麼樣?
還想听到什麼樣的答案?
景薇的大眼里閃著淚光,定定的望著遠方,靜靜沉默著,眼底有著自我責備的倔強。
眼角察覺了她的神情,那一股異樣的感覺再次涌上心頭。
他隱約知道了。
原來,以真的懷疑一直都沒錯。
景薇……真的喜歡著自己。
不知為何,在確定這個猜測之後,腦海中飛竄過無數雜亂無章的思緒,他想開口解釋,卻不知道該解釋些什麼,甚至不確定他是否該挑明一切,徹底斷了景薇的心。
該斷嗎?
當然該!
只是,他的心有些猶豫。
斷了,會不會連朋友都當不成?
但……要是不斷,他們勢必也當不成朋友。
他不想失去景薇這個助手,這個能在工作上幫他,能在情緒上穩定他,能給他莫名支持力量的朋友。
淚水不停在眼里打轉,她的鼻頭發酸,她的喉嚨哽咽,她不想哭,卻怎麼也止不住。
終究,她還是落下不淚,但,她不想讓他知道,她的心情是因為他。
「哇,我好難受喔,為什麼沒有人疼我?」景薇將小臉埋進自己的掌心里,為的是遮掩她決堤的淚。
她用愉悅的聲音,去掩飾她的心痛與酸楚,用強裝的堅強,去掩埋她無止盡的眷戀。
她以為她做得很好。
但,褚胤還是發現了,並且被深切的影響了。
他的心因她的淚而疼痛,想伸手安慰她,最終卻只能緊握。
他們之間已經夠復雜了,不需要再添加那些曖昧的成分。
于是,他任由她哭著。
讓她強掩的傷痛,因為他的漠視而完全崩潰,淚水一滴滴由她的指縫流出,卻得不到任何的慰藉。
多麼殘忍的一個男人……一直到現在,景薇才真正發現,他的溫柔,只會給一個女人。
而她,不是那個女人。
淚水還沒流干,但她的心卻不知已經死了幾遍。
景薇不住地啜泣著,努力止住不該落下的淚,在幾個深呼吸之後,她終于成功讓淚停下。
然後,她笑了。
那一抹笑,竟教褚胤看得心慌。
她笑得淒涼,卻也笑得釋然,像是看清了一切。
一瞬間,他的喉頭像是被誰掐住,完全無法呼吸,甚至無法動彈。
接著,他听到她開口了。
「我想,你跟學姐,一定會有好結果的。」她淚眼迷蒙,神情恍惚的轉過頭,直直看著他。
褚胤想用力點頭,大聲說「是」,但是,他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既然無法回答,他也只能沉默。
景薇轉頭看向遠方,像是在不在意他的答案,因為他的答案,早在她的心里,只是她一直不肯承認。
空氣里,破天荒的有了第一次窘迫的沉靜,窒悶得像是就要喘不過氣。
景薇的嘴角牽起苦笑,突然很想給自己一點清新的空氣。
「我去買個東西。」隨意丟下一句,她轉身就走,走得沒有一絲遲疑與依戀,沒停下來等他,也沒有回頭……
褚胤看著她轉身,看著她離開,他感覺自己的心已經跟了過去,但腳卻像是在地上生了根,無法動彈。
他想起了景薇說的那句話。
我想,你跟學姐,一定會有好結果的。
這個問題竄進褚胤的腦中,教他突地無法反應。
什麼叫……好的結果?
是結婚?生小孩?還是白頭到老?
在他的人生里,在哪一幕上頭,可以打上「TheEnd」?
他茫然的站在原地,試圖為這個問題找到答案。
從來,他就沒想過這樣的問題。
在他的既定計畫里,花了近十年去追求以真,已經是他的極限。
所以推敲出來的結果,該是他牽著以真的手,走過紅毯,在神的面前,許諾要一生一世相守。
只是,這個場景卻在這幾天迅速的模糊了。
他開始看不清新娘的面孔,他甚至快想不起以真的模樣。
他整個腦海里,都只有剛才哭得淚眼蒙蒙的陶景薇,他的秘書,他的好伙伴,那個陪在他身邊的時間,不下于以真的另一個女人。
他難得地有些迷惑,不明白什麼才是好的結果?
而在他的心里,又希望結果是什麼呢?
如果即將到來的一切,換來的會是景薇的淚顏,他還會覺得這是個好結果嗎?
如果攜手到老的另一半,終究是以真的話……
為什麼他就是抹不去景薇的臉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