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被月色灑下一片銀白,靜謐而神秘,時間像是靜止的。
芙蓉山上,大霧彌漫,高聳的林木里,微風輕輕吹來,傳來樹葉微動的沙沙響聲。
芙蓉山高,峽多澗深,異石層迭,雖風景雄拔聳峭,卻鮮少人見得這般風光,只因此地危機四伏,長年白霧籠罩,一不小心就會墜落懸崖陡壁,連尸首都找不著。
而今夜,一個男人踏著月色而行,銀白的月光照著他因日曬而深黝的膚色,濃霧沾濕他的發,在他立體的五官上,霧氣濕了他細長的眼,滑落他有型的下顎,亦將他身後的大刀,映得閃閃發亮,殺氣十足。
他是霍劻──臥龍堡的堡主,是奉皇命鎮守于此關的將軍,為人剛正不阿、正直果敢,以國家興亡為已任,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人稱「不敗將軍」。
他大步邁開腳步,偉岸的身形穿過白霧,往森林深處的「絕命澗」里走去。
絕命澗,澗深寒冷,一不小心墜澗,先不論水急,光是寒澗里的溫度,就能凍得人無法呼吸,小命必絕于此。
水流的湍急聲嘩啦嘩啦地流過,「絕命澗」就在前方,霍劻解下外衣,露出結實寬闊的胸膛,大步邁入急流的澗水中。
自從數十人喪命于此之後,「絕命澗」之名傳開,鮮少有人來到此地,但,霍劻知道寒冷的溫度對提升內力大有幫助,便常趁著夜晚在此提氣練功,讓自己的武功更上層樓。
他提氣,凝神,將內力運行四肢百骸,任血脈在體內奔流,對抗著冷冽入骨的寒澗,像針刺般地錐著他的骨血。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這句話不啻是一句孩童朗朗上口的俗語,也是他根深蒂固的中心思想,唯有努力訓練自己,才能發揮極大的功力,盡一己之能報效國家。
突地,他敏銳的听力,隱約听見某種極細微的沙沙聲響,彷似有條小蛇正滑過草叢。
在戰場上的警覺,讓他從寒澗中起身,果著上身,握著大刀,迅速卻安靜的靠近,除了身上滴落的水滴,他連呼吸都是細微的。
空氣里,有著血腥的味道,還有微弱的氣息;月色里,有輕淺喘息的聲音,夾雜著淡淡的申吟,那聲音里明顯帶著疼,還有些許的壓抑……
霍劻提刀,朝著比人還高的蘆草前進,猜想是否是胡軍的細作,亦或是受傷的野獸。
倏地,申吟聲停了,像是對方也察覺到危險逼近,閉住了呼吸、觀察著他。
霍劻更加謹慎,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草叢後方有明顯的殺氣,彷佛隨時蓄勢待發,想一口咬住他的頸,了結他的性命。
霍劻手中的大刀握得更緊了,心想,這若不是來勢洶洶的敵人,就是一頭凶猛的野獸,無論如何,都是得一刀斃命的可怕威脅。
他長刀伸出,格開蘆草,還沒來得及看清躲藏在長草內的究竟為何物時,一把閃著青光的短刃破空而來,直取他的咽喉。
霍劻利落閃過,躲開突來攻擊,長刀猛地往前一劈──
只是,刀勢才出,他霍地收勢。
該死!
躲藏在草叢後的,不是胡軍,不是猛獸,而是一個渾身是血的紅衣女子。
他的大刀停在奄奄一息的女子咽喉前,雖減去奪命的態勢,卻仍沒忘記提防著眼前滿身殺氣的女子。
竟然是個女子?!
他不掩黑眸里明顯的詫異,還有無法掩飾的驚艷。
她,一雙大眼,一張小臉,一頭長發,一身紅衣──眼前的女子,有著超月兌凡俗的美麗,讓人無法將目光從她的身上移開。
若不是那把短刃貨真價實的插在他身後的泥地上,他甚至會懷疑那只是錯覺,畢竟,眼前的女子如水般清靈,美得不像是真的,那把短刃不該是由她這樣一個女子襲擊而出。
此刻,她雙手伏地,急喘不已,長發落入一旁的澗水里,一身紅衫,教人分不清是血肉還是衣衫的原色。明顯可知,方才是她用盡力量的一擊。
「妳受傷了。」這句話是肯定句,卻也帶著一絲疑忖。
霍劻見她渾身由肩膀到手臂,胸前至腰間,甚至是長紗裙下,一雙長腿上的傷口,刀刀見骨,可見下手之人的凶殘,意欲取走她的性命。
她究竟得罪了誰?竟下如此毒手?
瞧她身上、臉上,都是駭人的血跡,徒剩一雙清亮的眼,正惡狠狠地瞪著他。
「不用你管。」縱使紅衣女子氣息微弱,聲音卻冷酷決絕,清亮的大眼里迸出寒光,像是她仍能隨時取人性命似地。
原來,這美麗如水的女子,有著猛烈如火的性子。
霍劻見她重傷至此,卻仍冷傲地不願接受援助,他的面色不禁一沉。
「我不管,妳就死定了。」他沉聲提醒。
「滾!」紅衣女子不只眼神凌厲,連語氣都不容侵犯。
霍劻皺起眉頭,黑眸驀地一黯,似是正試圖理解被人拒絕的原因。
戰場上,每個人都想活下去,但眼前的女子卻拒絕了他。
「再不止住妳的周身穴道,不消幾個時辰,妳會因失血過多而死。」霍劻徐緩說道,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那張看來十分固執的小臉。
那張小臉看來很年輕,卻有著不合年紀的殺氣,一雙清澈的冷眸,卻有著野性的光芒,粉唇早已因失血而慘白,卻仍執拗地抿著,仍然拒絕他的援助。
「我叫你滾!」紅衣女子不改高傲的語氣,勉強想撐起手臂,壯大自己的聲勢,卻因牽動肩上傷口,而疼得縮起身子。
霍劻的眉蹙得更深。
雖然他可以不理會她的死活,但,那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風。
眼前的女子已沒有傷他的能力,于是,他收刀入鞘,然後大步往前,伸手就要扶她──
「滾開!」她虛弱卻堅持地重復著,抬起清澈的澄眸看著他,表達出對他步步進逼的不滿。
「恕難從命。」霍劻的聲音低沉渾厚,語調听來不卑不亢,料準她沒有力量拒絕他的幫助,仍是大手一伸,滑至她的腋下,輕而易舉地將她整個人抱起,讓她月兌離泥濘的泥地,緩緩走近水澗旁。
「該死!放我、放我下來……」紅衣女子蹙眉低咒,即使氣若游絲,仍然有著不認輸的倔強。
她想推開擒抱著她的男人,只可惜她失血過多,加上體內毒素未清,身體完全使不上力,連呼吸都得費上好大的功夫。
霍劻沒有理會她的抗議,徑自抱著她往水澗邊走,能感覺她身上的血腥味竄進鼻尖,沾染上他的胸膛,那不只是她的血,還有別人的。
「被仇家追殺?」霍劻就事論事,不為探听消息,只想明白真相。
「不關你的事。」紅衣女子仍不改其冷漠的態度,幾番掙扎讓她氣喘吁吁,卻仍舊困在他的懷里。
霍劻瞪著她,精光內斂的眸子里,有著讓人不敢逼視的霸氣。
「別再掙扎了。」某些結痂的傷口,因為她的用力而迸開,再度滲出血來。「妳嫌血流得還不夠嗎?」
紅衣女子直迎著他眸中的指責,冷哼了一聲後,果真不再掙扎了。
但,不是因為他的勸告,而是她已用盡所有的力氣,只能靠著他寬厚的肩,急急地喘息著。
一股陌生的男人氣息竄進鼻尖,她的心神突然有些慌亂,卻仍強作鎮定。
打從她懂事之後,未曾與男人如此接近,除了……被她一刀奪命的男人,但那些濺在她頰邊的鮮血,散發出來的是令人作惡的血腥味。
相較于眼前的男人……說不出為什麼,此人的氣息教她有些心慌,但卻不是害怕,一時之間,她無法厘清那種陌生的感覺。
霍劻來到水澗邊,輕緩的將她放下,她落入水中的黑發,在清澈的水里沉浮著,漾著像綢緞般的光澤。
已然見識她的美麗,但是眼前的景況,還是讓他凝神看了半晌。
霍劻看著她一身的狼狽,拿起自己先前月兌卸在一旁的衣物,索性一撕,扯掉內衫的袖口,在寒澗里揉了揉,意欲替她拭去一身的血跡。
就在他伸手探來之時,紅衣女子又是一聲低喝。
「不要踫我。」縱使她對他沒有作惡的感覺,卻也不要他輕率的觸踫她。
肖嵐真恨自己此時的無力,否則,她必會讓這男人千刀萬剮,要不也要挖出他的雙眼,因他竟瞧見她一身的狼狽。
「我不需要你幫忙。」
霍劻听若未聞,大掌托住她的後頸,不讓她轉開臉蛋,另一只手拿著扯下的棉衫,輕緩卻不容拒絕的撫拭著,拭去她臉上的血跡。
拭去左頰的血痕,霍劻把布一甩,棉布听話的打了折,他伸手又拭去她右頰的血跡。
他很溫柔,也很固執,用著棉衫的一角,輕拭她眼角的傷,她微微吃疼,直覺地閃避開來。
「讓我幫妳把傷口清干淨,一個姑娘家,臉上不該帶著傷,妳忍著,嗯?」霍劻微微停手,讓她喘口氣,但沒改變為她清理傷口的決心。
他話里的語氣,讓肖嵐眸里的厭惡更深,她一身的好本領,能在殺手界闖出名號,吃過的苦何其多,這一點小傷算什麼。
那樣的閃躲,只是求生的直覺,才不是怕痛。
見她抿唇不再移動,當棉布又落在她的眼旁,把凝固的血液融開,他溫柔地為她擦拭著,直到她慢慢的露出一張清靈白皙的小臉。
霍劻的眸里明顯寫著困惑。
她看起來頂多及笄的年齡,一雙該布滿天真的澄眸,卻滿是濃濃的排斥與不信任,有著與年紀不符的防備。
「看夠了嗎?」肖嵐的內心里更加確定,等她的傷好之後,一定要挖出這一雙盯著她不放的眼楮。
縱使他的眼神看來坦蕩,沒有任何猥瑣的神情,但是,她最討厭人家這麼看著她,她不準!
霍劻自覺失禮的轉開視線,他的確是不該這樣盯著一個姑娘家看,不合禮儀。
「霍某冒犯了。」他語氣平靜的說道,已沒有剛才的驚詫。
肖嵐冷哼一聲,還沒斷了要挖出他雙眼的決定,卻又看見他伸出了雙手,要解開她的衣裳──
「大膽!你想做什麼?!」肖嵐的語氣里,有著難得的驚慌,受了重傷的身子,直往後縮。
「月兌妳的衣服。」霍劻語調平常,像是正談論著天氣一般,動作沒有半點停頓,大掌已握住她的領口。
「你敢?!」肖嵐氣息虛弱,一雙眼卻炯炯有神,如果手邊有刀,她一定會直接刺入他的胸口,送他去見閻王爺。
只可惜,她的手邊沒刀。
縱使那個男人的背上有刀,她卻也悲哀的知道,自己連奪刀的力量都沒有。
「我只是要替妳療傷。」霍劻一臉正氣凜然,斜覷著她,肅然說道。
「用不著。」肖嵐仍是斬釘截鐵的拒絕,她的驕傲,不容許一個男人看到她冰清玉潔的身體。
她寧可死,也不要受這種屈辱!
只可惜,他們像是一塊頑石踫上另一塊頑石。
她再拗,也拗不過眼前的他。
「恕難從命。」他非常清楚再不動手幫她止血,只怕她活不過今夜,她現下僅存的活力,是以她深厚的內力強撐,加上她的意志力堅定,才沒昏死過去。
她彷佛有著比男人還要堅韌的毅力,卻也有著一般人沒有的倔強與固執。
「混帳!听不懂我的……我的話嗎?你住手……」肖嵐急喘著,因過度激動而感到一陣昏眩,毛骨悚然的感覺到他的大手已經扯住她的衣襟。
「姑娘,霍劻得罪了。」他看了她一眼,雖在她眸中看到驚慌,但攸關人命,此刻,男女禮節只得暫且拋開。
「嘶」地一聲,肖嵐听到自己外衣裂開的聲音,她緊緊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像個懦弱的女人般尖叫,也不讓自己流露出任何脆弱的眼神,只是恨恨地瞪著他。
這個可惡的男人,她不只要挖出他的眼楮,還要斷了他的手腳!
相較于她眸中的恨意,霍劻倒是平靜多了,一雙黑眸沒有趁機溜向她肚兜下誘人的女敕白柔軟,只是專注的看著她肩上的傷口,濃眉緊緊蹙了起來。
「妳到底是招惹了誰?」肩上這一刀,幾乎劈斷她的鎖骨。
肖嵐仍是不說話,強忍住羞愧的情緒,用恨意、用怒氣武裝起她的所有表情。
她的沉默沒有影響到霍劻的思考,他沉著眸看著她周身的傷,很快下了決定。
「你又要做什麼?」肖嵐強裝的鎮定,在發覺他又一次將她抱起之後,徹底的崩潰了,她的小手抓住他的手臂,力氣之大,指尖已經陷入他的肌理。
「妳的傷口太深,血液流動太急,最快的止血方法,就是把妳抱進寒澗里,才可暫時止住妳的失血。」這是霍劻想出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肖嵐看他一眼,心里有著微訝。
這男人一臉的正氣凜然,目不斜視,彷佛真的只想著要怎麼救活她。
正當她還怔愣時,突地一股冷冽寒氣,從她的四肢百骸竄入,她倒吸一口氣,幾乎無法呼吸,原來,她已經被抱進能凍死人的寒澗里。
「霍……」肖嵐的聲音抖顫著,殺氣頓時全無,只剩一雙半瞇的眼瞪著他,幾乎無法思考,他叫霍什麼?
「霍劻。」他很正經的向她自我介紹。
肖嵐沒好氣瞅他一眼,那不是她的重點,她想說的是……
「很、很冷……」她已經功力盡失,這男人是想凍死她嗎?
「我知道,但妳得忍住。」霍劻不改其從容的態度。「得先讓傷口止血才行。」
忍住?
肖嵐連呼吸都感覺疼痛。「我就算沒……沒重傷而死……也會因為這樣……而凍死……」她知道自己根本沒有內力去抵抗這樣的寒意。
「放心。」霍劻的語氣十分肯定,像是他不允她死,閻王爺就帶不走她似的。
話才說出口,他單手環住她的腰,讓她由被抱姿勢轉為正對著他,突地與他面對面,肖嵐再度倒抽了一口氣。
還來不及開口抗議,就察覺他的大掌覆在她的月復上,徐徐送來溫暖的內力,護住她的心脈。
心口,好暖!
那暖意由他掌心覆住的那一刻緩緩泛開,暖了她的心肺,也暖了她的四肢,教她的感官也恢復了運作。
肖嵐迎視著眼前男子的臉,她卻不明所以的緊張了,感覺體內有著什麼在隱隱騷動著。
好陌生、好讓人震懾的情緒。
她怔愣了。
一雙靈透清亮的眸,褪去了殺氣,盈著一股說不出的無辜與疑惑,披散的黑發增添她的柔弱,多了幾分惹人心疼的楚楚可憐。
霍劻緩緩注入真氣,揚眼,正巧看見她水漾般的眸,正盈盈地注視著他,教他突地一怔,心坎像是被什麼燙著。
他正正神色,掩下那一股突來的失神。
「霍劻多有得罪了。」這是他唯一能對她說的話,畢竟男女授受不親,他的掌心就隔著一層褻衣,緊貼著她的肌膚。
迎著那一雙誠摰的眼,肖嵐咬著唇,沉默了一會兒後,才冒出一句話──
「我要砍了你的手。」
該是帶著殺氣的聲音,卻在她虛弱的氣勢下,添了幾分脆弱無辜,滑進他的耳朵里,讓他先是一愣,接著,嘴角揚起一抹弧度,笑了。
她不謝他的救命之恩就算了,還想砍了他的手?!
「好,等妳傷好了,再來砍我的手。」他不以為意,有種自作孽不可活的自嘲,誰教他救了這麼一個烈火般的女子。
見他笑了,肖嵐反倒惱怒了,知道他根本沒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
「你最好記得自己今天說過的話。」或許是他灌入的徐徐真氣,她有了說話的力量,她瞪著他,相信只要自己恢復元氣,一定可以殺了他。
「我會記得。」霍劻不改臉上淡淡的笑容,嘴里說著正面的答案,但呈現出來的態度卻似開玩笑。
那笑容里有滿滿的自負,那是一個男人對自己極有自信時,才會浮上的肯定。
「很好……」肖嵐抿唇,又氣又惱,她不曾遇過這般難堪的場面。
從前,都是人們向她跪地求饒,搖尾乞憐,而不是用這般近乎縱容的語氣對她說話,彷似她只是個胡鬧的娃兒般。
這一切,只因為自己的傷,讓她像個弱者一樣,她真是恨死現在的自己了。
于是,她生起自己的氣來,抿著唇,不說話了。
霍劻看著她低垂的眼,長長的睫動也不動,彷佛睡著了一般,只不過因氣憤而上下起伏的胸口,泄露了她的憤怒。
一直到現在,他才分神注意到她潔白的鎖骨、縴細勻稱的雙臂上,有著大小不一的傷痕,是不同時期留下的「紀念」。
「妳的年紀輕輕,怎麼就與人結仇結怨?」他帶著指責開口,不明白她為何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軀。
他的語氣,讓肖嵐再一次發狠了。
「那些人都該死!」她惡狠狠的揚眸。「你也是!」
霍劻看著她,清澈漂亮的眸里,充滿對他的敵意,彷佛在往事的背後,有著什麼不欲人知的憤怒。
這是她的私事,他不該多問,于是,他壓下滿心的疑惑。
「好些了嗎?」他詢問著她的傷勢。
肖嵐見他轉了話題,垂眸檢查著自己身上的傷勢。
寒澗果真讓她暫時止血,甚至麻痹了她的痛覺,再加上他徐徐注入的真氣,她覺得舒服多了,連氣息都不再急促困難。
「我好了。」肖嵐高傲的開口,認為其余的傷勢她能自行解決。
見她氣焰高張的模樣,霍劻又笑了。
「這只是暫時的,妳還不能走。」他說出讓她極為失望的結果。「離澗之後,我得封住妳的周身大穴,緩止血液倒流,但這麼一來,妳也就等于沒有防備能力……」
男人的話沒有說完,肖嵐已然知道他的言下之意──
依她現在的狀況,只要仇家一找上她,她鐵定必死無疑。
肖嵐心有不甘地咬了唇,沒料想到頭來,還是得倚賴他……
只不過,她雖個性倔強、不認輸,卻也清楚那些仇家必定還在尋找她,想利用她重傷的時機,一舉將她擒獲……無論如何,她不能死在那些人的手中。
她揚起美麗的眼眸,用一種驕傲的語氣開口,帶著威風、帶著霸氣。
「好,我讓你救我。」那種口氣是命令,彷佛是她給予他天大的福利,讓他一展所能。「如果成功了,我就不殺你。」
听著她趾高氣揚的語氣,霍劻再度微微勾起笑痕,黑眸閃爍著有趣的光芒,漫不經心的瞅了她一眼。
「倘若霍某失敗了,姑娘又要怎麼殺我?」
「這……」肖嵐一怔。
倘若他失敗了,就代表她死定了,既然死定了,她又怎麼砍去他的雙手呢?
她听懂了,自信再度大受打擊。
每個人都怕她,因為她無情狠絕,下手絕不心軟,認識她的全都畏懼她,因為她一直是強者。
但是眼前的男人,卻三言兩語的戳破她的強悍,教她不知如何自處,甚至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他。
她是孤傲的,狂妄的,目中無人的,但是遇到眼前的男人,她卻力不從心,除了氣惱,別無他法。
「跟我回去吧!」霍劻沒再讓她難堪,替她鋪好下台階。「我會治好妳。」
肖嵐不跟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卻仍是狂妄的斜睨著他。
「這可是你主動開口。」她得了便宜還賣乖,態度不馴,還把頭一甩,一頭青絲就這麼打著他的臉,說不上疼,卻帶來一股幽香,然後落在她的頰邊,遮住她清秀的小臉。
霍劻收回掌力,長指再自然不過地滑過她的臉,將一綹青絲勾向她的耳後。
這只不過是一個很簡單的動作,但,那無言的溫柔,竟意外讓她一臉羞赧,教她的眸怔忡了。
她該討厭他的唐突、厭惡他的觸踫。
但她卻只是愣愣地看著他──
自己……究竟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