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二十萬大軍突然出現在蘭開斯特王都之外的時候,負責城堡安全護衛軍全都震住了,每個人只能目瞪口呆地看著象征「黃金聖獸騎士團」的旗幟在風中恣意飄揚。
剎那間,外城的士兵們緊急拿起號角,吹奏「敵人來襲」讀警告聲,不到三十分鐘的時間,外城也布滿了自內城趕來的士兵了。
在當時的大陸,不管是國與國,甚至是領主與領主之間的戰爭,都需要事先告知,否則會被視為偷襲的小人,喪失所有的名聲,就算是隔蘭王亨利五世已經集結了軍隊,正式對外宣布要攻打法藍絲國了,他們也不會像黃金聖獸騎士團的軍隊這樣突然出現,幾乎佔據了王都外平原所有的空間。
兩軍隔著一段距離遠遠地對峙……
好半晌,城堡上的士兵看見了在奧爾良的大軍中,有一名身穿白色盔甲的騎士翻身下馬,手上拿著一份文件、踩著穩建的腳步走到了城門邊。
「我們是來自‘奧爾良’的援軍.前些日子和愛德華王子訂下了協議,特別率領五十萬軍隊來協助國王、共同抵抗格蘭國入侵,現在二十萬前鋒軍隊已經抵達了。」凱恩摘下頭盔,呈上一份阿薩克和愛德華曾經簽下的協議書。
「這……」守護的武士長又驚又奇。愛德華王子不是早就帶了一些騎士回來,卻從來不曾听說過奧爾良還有五十萬大軍要來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別擔心,只需將這份文件送交給國王陛下就可以了。」凱恩有禮貌地開口。「我們的軍隊先在這里札營,靜待國王陛下的回音。」
凱恩說完後轉身返回軍隊里,輕松完成了唄薩克所交付的任務──在外城引起騷動,最好能將整座城的守衛能力都引來的效果!
蘭開斯特宮廷──
當外城吹出「危機」、「開戰」的號角聲時,唯一態度沉穩、不動聲色的就是安然坐在宮廷偏廳內修息的約瑟夫.喬泥珥男爵了。
他半眯著眼楮,听到偏廳外傳來了侍衛被伏擊的聲音,約瑟夫的嘴角緩緩漾開微笑。果然,不到一分鐘以後,他渾身上下涌起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約瑟夫緩緩睜開了眼楮,以含笑目光迎接著手持利刃、擁有一雙金色眼瞳的男人。
「艾薩克……」約瑟夫撫額輕笑。「如果說我一生中曾經錯估過什麼人,那麼就是你了。」
曾經想過艾薩克被趕出王宮後的結局,最大可能是偽裝成平常人,過著平庸,要不就是成為一個在大陸上不受限制、四處流浪的武士,卻怎麼也沒想到,他居然有本事在短短的五年內成為雄霸奧爾良的男人!
「後悔當年沒有親自殺了我嗎?」艾薩克勾起冰冷的笑,手持利刃直指約瑟夫,金色眼瞳充滿敵意地凝視著對方。說實話,自己並不了解約瑟夫這人人,也從來不喜歡他,雖然他的嘴角總是揚著笑意,但是那種笑容並不是自內心的愉悅,而是某種偽裝,就像面具一樣,約瑟夫以此來隱藏他真正的目的。
「你在向我討五年前的公道嗎?我希望你不是認真的。」約瑟夫微笑地挑眉。「你弄錯對象了吧!討厭你、想要趕走你的是愛德華並不是我,如果說我真做什麼,那也是順著愛德華的心意,簡單來說那只是幫朋友的小忙而已。」
「朋友?你不要侮辱‘朋友’這個字眼!」艾薩克厭惡地看著他。所謂的朋友,是像洛蒙和凱恩那種有福統享、有難同當的人,而且清楚了解他們隨時隨地都在自己身邊、絕對不用擔心他們會背叛。「你如果認為自己是愛德華的朋友,那麼這一次的替身事件你又要怎麼解釋?」
「嘻嘻……雖然我是愛德華的朋友,但是我同時也是其它人的朋友喔!我這個人最講義氣了,當朋友遇到困難的時候,我會義不容辭地幫助他、替他想出解決問題的方法。你知道獨自生活在高塔、看不到任何人,那是一種什麼滋味嗎?你不知道對吧!但是我明白、我也能體諒,所以我幫助他達成了心願,讓他成為真正的王子。」約瑟夫偏過頭,以一種似笑非笑的語氣嘆息。「所以我並沒有做什麼喔,不過就是再一次幫助朋友、讓他達成心願而已。」
「我不想听你說廢話,愛德華在哪里?」艾薩克不想听這種似是而非的論調,心里唯一在意的就是愛德華。
「嘻嘻……到現在還執意當一頭忠犬嗎?」約瑟夫撫顎,搖頭大笑。「你這個人真是有趣,愛德華早在五年前就將你趕走了.你這條狗卻還是回頭護著主人,真是讓我感動啊!他是王子,原本就在這王宮里,既然你是一狗,那就好好用你的鼻子聞一聞吧!」
「約瑟夫!」艾薩克再也按捺不住,高高舉起右手的長劍,身形如獵豹般朝約瑟夫奔了過去。
長劍化作銀光,眼看就要砍向約瑟夫頸項的時候,突然「鏘」的一聲砍到了某種硬物,艾薩克爽眼微眯,發現自己手中的長劍並沒有砍下約瑟夫的腦袋,而是被另一把長劍硬生生擋住了!
刀鋒相抵、力道相當,使得兩柄長劍發出了「嗡嗡嗡」的聲響,讓手握長劍的兩名男子同時為對方驚人的力道感到吃驚,也幾乎在同一時間抬頭──
金色眼瞳睜大,雖然對方頭上戴著面罩,但艾薩克還是清楚看見了對手面罩下那一雙灰黑色的眼楮。
好強的力量!
是對手!
對峙的那一瞬間,兩人在驚訝對方能耐的同時,也在心中產生了同樣的念頭。
「嘿嘿……看來我的貼身護衛也不差,對不對?明白告訴你,我留下來的目的不為其它,只是想讓我的護衛試試你的本領,現在……我已經得到答案了。」約瑟夫輕松自在地起身,微笑著對艾薩克說道︰「黑騎士,我們走。」
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和艾薩克持劍對峙的男子迅速撤劍,然後伸出手握住約瑟夫的腰,輕輕一躍就跳上了圍牆,轉眼間兩人就消失不見了!
眼看約瑟夫逃走,艾薩克急得正想追上去,卻听到洛蒙在不遠處高聲地喊道︰「艾薩克!艾薩克!我找到小王子了!」
愛德華!艾薩克心中一喜,再也顧不得其它,大跨步往洛蒙的方向迅速奔了過去……
遠遠的,艾薩克就看到洛蒙、羅莉雅,還有幾名從密道進入的騎士等候在那里,羅莉雅主動向前一步,溫柔地開口道︰「我們找到愛德華了,他被約素夫藏在地窖里,應該沒有受傷。」
艾薩克感激地點頭,毫不猶豫地往地窖移動,一直走到了最底層,果然在角落邊看到了身穿白衣、一臉慌亂的愛德華。
「愛德華……」艾薩克大步向前,動作利落地替他除去身上的繩子還有封住嘴巴的布條。
「艾……艾薩克!」重獲得自由的那一瞬間,愛德華再也忍不住地放聲大哭,像孩子一樣緊緊抓住了艾薩克,完全不顧形象地哭喊道。「嚇死我了!你終于來了!我還以為自己會死在這里!是約瑟夫!是他突然出現在旅店,我根本沒機會跑就被他抓來了……他把我關在這里,這里又黑又暗,我什麼都看不見……嚇死我了!我以為再也出不去了!」
愛德華語無倫次、又哭又喊,拼命地宣泄內心的恐懼。
「沒事了!沒事了,我不是找到你了嗎?」艾薩克回擁他,一次又一次輕聲地安撫著。「沒事了,我不會再離開你了……」
「真的?你保證?」愛德華像是溺水者抓住浮板那樣緊緊地攀住艾薩克,同時尋求他的保證。
「嗯,我不會離開你,我永遠……」艾薩克張開口,原本想以更鄭重的語氣允諾,但不知道為什麼,腦海中卻突冒出了紫發少年的冷笑──
只要是真品存在的一天,贗品就永遠沒有存在的價值!你還不懂嗎?只要肯諾比存在這個世界的一天,你的愛德華永遠永遠不會多看你這個贗品一眼!
真的是這樣嗎?艾薩克低頭凝視著愛德華閃著淚光的紫瞳,忍不住在心里這樣想著,當愛德華在自己懷中、喊著自己的名字,用這雙漂亮的紫色眼瞳望著自己的時候,他真的不是藉此在思念著肯諾比嗎?
生平第一次,他討厭自己的容貌、討厭自己得幾乎和肯諾比一樣!討厭自己明明擁有和肯諾比相同的一張臉,卻始終得不到愛德華的認同!
殺了我吧!就像愛德華會親手毀滅你那樣殺了我……
少年比刀子還要銳利的言語,又一次在艾薩克腦海中響起,同時也像利劍般畫開了多年來蒙在自己眼前的那層面紗!為什麼愛德華討厭他?這些年他始終不明白、也一直搞不懂,但現在他全部都明來了。
這道理其實再簡單不過了,因為肯諾比在愛德華的中是獨一無二的,就如同愛德華在自己心中是獨一無二的那樣,所以愛德華無忍受和肯諾比相像的自己,就如同他無法忍受有人和愛德華長得一樣。
但就在艾薩克終于得到答案的這一瞬間,藏在胸口的那一顆心也徹底凍結了。他終于明白即使自己再怎麼付出、再怎麼給予,愛德華永遠也不會響應自己。
他,永遠只是贗品。
「艾薩克?你為什麼哭了?你受傷了嗎?」愛德華發現艾薩克好久都沒說話,忍不住抬起頭,這才驚愕地發現他的一雙金色的眼瞳緩緩淌下了兩行淚。
「我沒事。」阿薩克一愣,連忙隱藏起自己的情緒。「現在已經沒事了,我把假冒者趕走了,也把約瑟夫趕走了,現在一切都沒事了,你可以回家了。」
「你真好……這樣我就放心了。」雖然還淌著淚,但是愛德華放心地笑了,在知道艾薩克會一直守護著自己,緊繃了半天的情緒在完全松懈後,身子一軟便倒在艾薩克的懷中,他放心地閉上眼楮,雙手依舊緊抓著艾薩克說道︰「艾薩克,你別走……不可以離開我喔……」
「愛德華,我絕對不會離開你……如果這是你的希望的話,我絕對不會離開的……永遠不會……」艾薩克苦澀地低喃,小心翼翼地將愛德華抱在懷中,踩著甚穩的腳步離開了地窖。
***
冒名王子的事件,在沒有驚動宮廷貴族的情況下悄悄落幕了,愛德華重新回到蘭開斯特宮廷,也並不打算追究那晚貴族們曾經羞辱自己的事情。
經歷了這許許多多的事情之後,愛德華突然之間長大了,他甚至認真實行著洛蒙曾經說過的︰不管現在發生的是好事或壞事,都要睜大自己的眼楮仔細看清楚。
幾天後,他將艾薩克、黃金騎士團引薦給查里士四世,以正式讓黃金騎士團的軍隊進駐王都,讓他們在此養精蓄銳,以備他日迎戰格蘭軍隊。
每一件事,遇乎都按照著它應有的步驟,朝順利正確的方向進行著,只除了──他和艾薩克。
好幾次,愛德華都想向艾薩克道歉,希望他原諒五年前自己的幼稚和殘忍,但是每次話到了嘴邊卻又縮了回去,他對艾薩克已經不再有嫌惡,反倒充反了內疚的心情。
但同樣的,艾薩克自從在地窖救了愛德華以後,也完全變了一個人,雖然說他時時刻刻都守在愛德華的身邊,但是他再也不曾踫他,像是完全遺忘了他們曾經在碉堡訂下的約定似的,變成了愛德華身邊最沉默忠心的影子。
「呼!」當早晨的陽光射入窗口,以最溫柔的方式喚醒愛德華時,他眨了眨紫色的眼楮,舒服地伸了一個懶腰。
「嘟嗚嗚嗚──」同時,外面也響起了操練軍隊的號角聲,愛德華走到窗戶邊,居高臨下地此視著鎮守在王宮外圍的軍隊。
艾薩克身穿金色鎧甲,騎在一匹高大的黑色戰馬上,在陽光的照耀下,他像是由陽光所幻化出的金色戰士。
彷佛意識到愛德華的凝視,騎在馬上的艾薩克突然轉身,取下了套在頭上的盔甲抬頭凝視。即使隔著一大段距離,但是愛德華依舊感受到了那一雙金色眼瞳正一瞬也不瞬的注視著。
「哇!這麼遠也看得到?」愛德華俊臉一紅,有點不好意思。
下方的艾薩克高高舉起了右手的長劍,以實際行動宣示著︰他的忠誠只屬于愛德華一個人。
對愛德華來說,有騎士對自己宣示忠誠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但不知道為什麼,當艾薩克這麼做的時候,他心中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激動。
紫羅蘭色眼瞳的主人認真地凝視著艾薩克,同時也在心中悄悄立誓︰他,愛德華.聖奧爾斯,絕對不會再做出傷害艾薩克的蠢事、也絕不辜負他的忠誠!
金色眼瞳的主人以同樣的姿態回望愛德華,也在心中立誓︰他,艾薩克,願意為愛德華戰斗,不惜獻出性命、靈魂,以及他所擁有的一切!
懷抱著不同思緒的兩人相互凝視著,無聲地交換著彼此的誓言。
而遙遠的東方,隱隱傳來了開戰的號角聲,格藍軍與法徠絲軍之間的戰爭,從這一酷起也正式地展開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