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肅大地,此刻正上演著一場生死之戰。
中箭受傷的母狐,刻意朝著與小狐相反的方向奔馳,傷口滲出的血一滴一滴滑落,不但逐漸降低它的行動力,同時也泄漏它的行蹤。
獵犬嗅到鮮血的氣味,變得更加興奮,也追得更快了。不一會兒,三只獵犬已經趕上受傷的白狐,同時包圍住受傷的獵物。一只只獵犬咧出利牙低咆,嗅到白狐明顯變弱的氣味。
「吼~~」下一瞬間,獵犬們同時瞄準白狐,高高躍起撲了過去——
「嗚嗚!」母狐只來得及咬住其中一只獵犬,但身體卻——另外兩只獵犬狠狠咬住,發出了痛苦的哀鳴聲。
獵犬的利牙深深嵌入母狐的身體,讓它再也無法反抗,它扭了幾下後「咚」的一聲跌倒在地,知道再也逃不過這一劫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仿佛野獸般的叫聲從獵犬身後發出,三只獵犬驚覺地松口,卻不肯離開白狐身邊,只是低咆出聲,全身緊繃地戒備著。
一條瘦小的身影從樹叢後慢慢走出,正是發出野獸般咆哮聲的人,不過這人並不是野獸,而是一名穿著破舊毛皮、看起來與野獸無異的小女孩。
小女孩瘦弱的模樣看起來還不到十歲,一頭黑發糾結、滿臉污垢,髒得完全看不出長相,唯有一雙眼楮亮得驚人,即使在黑暗中,也像是野獸般發出燦亮的灼灼星光。
她瘦弱細長的雙手各握著一枝樹枝,口中模仿著野獸的吼叫聲,一步一步地逼近獵犬與白狐。
「吼~~」三只獵犬寒毛豎起,對小女孩發出示威的吼叫聲。
「滾開!」小女孩揮舞著手中的樹枝,根本不在意眼前的獵犬若是躍起就可將她撲倒。
或許是小女孩的身影十分縴細,三只獵犬非但不怕,反倒是齜牙咧嘴,同樣將小女孩視為可攻擊的獵物。
「吼~~」下一瞬間,三只獵犬也朝小女孩的方向撲過去,展開了攻擊。
「啊!你們這群該死的畜牲!」小女孩又驚又怒,用力地揮動樹枝當作武器保護自己。
雪地上,三犬一人,為了一只白狐激烈地搶斗了起來。纏斗之間,一只獵犬把握機會、朝著小女孩的小腿肚狠狠咬了下去——
「啊!」小女孩吃痛,但她卻絲毫沒有放棄的念頭,腳上的劇痛讓她產生怒意,這股怒意也讓她變得更加凶悍,她提起另外一腳用力一踹,將咬住自己小腿的獵犬踹開,跟著發了狂似的撲向方才攻擊自己的獵犬,像是野獸一般,張口就往獵犬的肚子上用力一咬!
獵犬痛得哀鳴,被小女孩全身上下散發出的那種瘋狂、同歸于盡的氣息給震住了,它使勁拚命掙扎,卻讓小女孩咬得更大力,硬生生將它月復部的一塊肉給咬了下來。跟著,小女孩迅速拿起掉落在附近的枯枝,使盡全身的力量刺入獵犬的身體,將它刺死了!
鮮血從小女孩的嘴角流下,讓她看起來更像一只野獸了。
「嗚嗚……」其余兩只獵犬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大跳,哀鳴幾聲,夾著尾巴迅速逃走了。
「呸!該死的東西,居然敢咬我!」小女孩將口中的血吐出,正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剛才被咬的小腿痛得厲害,根本站不起來。
遠遠地,傳來了馬蹄奔馳的聲音,小女孩抬起頭,雙眼閃過一絲冰冷寒意,既然站不起身,她干脆以雙手撐住地面,吃力地撐著身體往白狐的方向移動。
受了重傷的母狐還未死去,只是以一雙漆黑的眼注視著小女孩與獵犬搏斗、受傷的經過,由于傷重無法動彈,只是眼睜睜地看著小女孩努力地朝自己的方向爬了過來。
「你是我先找到的,與其毫無代價的死掉,被那群人制成衣服,不如當我殷悔兒的食物,至少能讓我熬過半個月。」小女孩喃喃自語,伸手將白狐攬在懷中,死死地抱著、怎麼也不肯放手。
「達達達」的馬蹄聲,伴隨著獵犬的吠聲逐漸靠近了。
「咦?奇怪,不過是追一只中箭的白狐,『虎頭』為什麼會死在這?」空氣中傳來男子發出疑問的聲音。
「一定是遇到什麼凶殘的野獸,不然『虎牙』和『虎兒』不會趕回來求救的。」另外一人說道。他們就是在獵犬的帶領下來到這里的,沒想到非但白狐不見了,連最勇敢的虎頭也死了。
或許是有主人在身邊壯膽,兩只獵犬不再感到畏懼,重新奔到殷侮兒的身邊,保持三步以外的距離對她狂吠不已。
騎在馬上的男子一身昂貴毛皮,看起來出身富裕人家。他這時候才注意到死去獵犬的身邊還縮著一個衣衫破舊、瘦小的身影,他眉頭一皺,翻身下馬緩步向前,停在瘦小身影的面前,舉腳往殷侮兒縴細的身體踢去,不客氣地問道︰「喂!小鬼,你躺在這里干什麼?剛才有沒有看見我的狗是怎麼死的?」
殷悔兒沒有反應,只是縮著身體動也不動。
「駱宇!她好像是殷家那個丫頭。」身後的男子喊道,提醒自己的朋友。
「殷家的賤丫頭?」駱宇聞言,嫌惡地蹙起兩道濃眉,再人毫不留情地出腳,將面朝下縮著身子的殷侮兒整個踢翻過來。
殷悔兒一翻身,立刻露出了她懷中緊緊抱住的染血白弧。
「好啊!你居然敢私藏本大爺獵到的狐狸!」駱宇雙眼一瞪,跟著又發現殷侮兒的小腿肚也淌著血,他轉念一想,臉上露出了近乎是猙獰的表情。「賤丫頭,是你殺了我的虎頭,還想私藏我的白狐對不對?」
殷悔兒一語不發,只是用一種憤怒的眼神瞪視著眼前的駱宇。
「低賤丫頭!瘋婆子生下的賤種!敢用這種眼神看我!」駱宇再次伸腳猛踹地上的殷悔兒。
這個姓殷的丫頭的母親,原是住在這附近一家獵戶的女兒,父親死後就靠自己一點縫紉獸衣的手工賺點銀兩,但不知怎麼的,在未許人家之前莫名就懷了身孕,更扯的是,那個女人居然上門來,一口咬定他的父親——駱剛天是孩子的父親。
呸!也不想想他的父親駱剛天可是這城里最富有、最有名望的人,怎麼可能看上這種無知、平庸的鄉村野婦?再加上駱剛天根本不承認有這件事,因此下令將她
趕出駱府。姓殷的女人在產下一名女嬰後,就開始變得瘋瘋癲癲,五年後就病死了,只留下這個名叫「殷悔兒」的女孩。
殷悔兒!听這個名字就充滿了讓人不舒服的感覺,不知道她是後悔自己胡亂生下野種,還是後悔自己得罪了城中首富駱家,以至于死前生活過得貧窮潦倒。這件事雖然逐漸在人們的記憶中消逝,但對駱家人來說都走心里面一個無法抹除的疙瘩,尤其是這個姓殷的鬼丫頭在沒人養育、只撿鄰人丟棄菜肴過活的情況下,居然也越長越大,這十多年來,她的存在就像是一根深深插在胸口的刺,讓人難受得緊!
「死丫頭、賤丫頭!居然敢殺我的虎頭,看我今天不踹死你!」新仇舊恨同時涌上心頭,讓駱宇出腳越來越重,但殷悔兒依舊不言不語,只是更用力摟住懷中的白狐,以一種冰冷的目光瞪視著駱宇。
乒乒乓乓踢在的聲響听起來十分恐怖,最後連駱宇身俊的朋友們都看不過去下,他們翻身下馬,一左一右地架住駱宇勸道︰「駱兄,算了算了,你要踢死她了!」
「放手!我今天就踢死她,讓世上少一個禍害!」
「駱兄,算了算了!我說這只白狐也不夠美,剝了做皮裘送給你的寶貝妹妹,她也未必喜歡,改天我們再獵就罷!算了算了!」若是出了人命,他們也不免遭殃,所以他們勸的勸、拉的拉,好不容易才將駱宇自殷悔兒身邊拉開。
「呸!」駱宇最後狠狠地朝地上的殷悔兒啐了一口,這才憤然上馬說道。「賤丫頭!下次再讓我看見你,就沒這麼容易放過你了!」
「走了走了!」其余人怕駱宇再惹事,拉了他的韁繩就往前。不一會兒,馬蹄聲遠去,一行人的身影也看不見了。
「嗚……」一直到所有人的身影都消失看下見了,殷悔兒才張口喘氣。除了小腿劇痛之外,渾身上下的骨頭也都在痛,畢竟剛才駱宇每一腳都使了全力,差點沒將她的心髒都給踹了出來。
殷悔兒困難地坐起,低頭凝視懷中的白狐。說來奇怪,先前明明餓得前胸貼後背、一心只想吃了這只白狐的念頭,此刻已經完全消失了,或許,是因為听到駱宇那群人想殺死這只白狐做皮裘,而自己就偏偏要和他們作對,無論如何都要讓這只白孤活下去。
「算了!畢竟一起躲過了死劫,現在把你吃下肚也太不夠意思了。」殷侮兒將懷中白狐小心地放下,溫柔地拍拍它,跟著奮力撐著手肘向前,爬到那只死掉獵犬的身邊,一手抓住它,轉頭對白狐擠出一個笑容說道︰「這只畜牲是剛才那群畜牲的寶貝,我們不如把它煮來吃,才下會對不起自己。」
雖然心里這麼想,但此刻的自己根本無法動彈,更不可能一手抱白狐,一手拖著獵犬回去。
就在殷悔兒左右為難的時候,不知道何時,一群人突然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的面前。
殷悔兒吃了一驚,長期在野外討生活,她一向自負警覺性很高,卻沒想到這一群男人都已經出現在眼前了,她居然一點都沒察覺。
殷悔兒數了數眼前的皮靴,算出他們一共有八個人,最靠近自己的那一雙皮靴,她認出那是以最稀有的銀貂毛所制成,這代表穿著這雙靴了的主人非富即貴,和駱宇那一群人……是同樣出身的。
「抬起頭。」低沉的男性嗓音自殷侮兒頭上響起,銀色皮靴的主人開口了。
沒什麼好怕的,大不了就定一死!殷侮兒帶著這樣的念頭,勇敢地抬頭,毫無所懼地以雙眼鎖住低頭俯視自己的男子——
那是一個非常好看的男人!如同黑夜一般深沉的眼,俊眉挺鼻,配上兩片薄唇,俊美的五官盈滿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感,尊貴、充滿了距離,嘴角微微揚起,像是噙著笑意,他雖然在笑,但那種笑飽含一種高高在上、仿佛對世間萬物皆不屑一顧的霸氣狂妄。
殷悔兒在觀察他的同時,對方也同樣在打量著殷悔兒。
確實,這女孩髒得連臉都看不清楚輪廓,但那一雙眼,甚至是整個人,都充滿著一股仿佛燃燒火焰般的旺盛氣勢。
他只是偶然經過此地,與手下們在樹林問稍微休息,踫巧讓他看見了所發生的事情︰白狐與獵犬的垂死爭斗、女孩與獵犬的爭斗,甚至是後來一群人與女孩的爭執。
因為事不關己,所以他始終冷眼旁觀。
一直到整件事都結束了,他仍沒有出手干預的打算,甚至打算繼續未完的旅程。直到他听到那名始終不肯哀求喊疼的丫頭,居然開口對白狐說話,而話中的內容卻讓他停下了腳步。
原本以為這小丫頭只是不忍心見白狐死在獵犬之手,這才出手相救,對于這種不自量力、幾乎是螳臂擋車的愚蠢行為,他嗤之以鼻,沒想到後來才知道小丫頭卻是為了飽餐一頓,才以性命相拚。
如此瘦小的身子,卻似乎有一種怎麼也打不倒的強韌生命力,像是有種火焰要從她體內噴出似的吶喊著︰我要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
如果說「她」也擁有這樣的精神,是不是就不會做出自殘生命的蠢事!?念頭才轉到這,不知不覺地,他發現自己已經踏出腳步,現身在小丫頭的面前了,甚至主動開了口,要小丫頭抬起頭讓自己看清楚她的容貌。
「你叫什麼名字?」
或許是這男人生來就有一種強烈的存在感,以及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壓迫感,殷悔兒幾乎只遲疑了一瞬,就選擇回答他。
「殷悔兒。」
「誰為你取的名字?」男子淡淡挑高一道眉,殷悔兒、侮兒!?是後悔生下了這個孩兒的意思嗎?
「這是我娘的姓、我娘取的名字,因為我沒有爹!」殷侮兒依舊直視著眼前的男子,以一種毫無所懼的神態凝視他。
「那麼你後悔嗎?」看出殷悔兒眼中的防御與抗拒,男子突然笑了,淡淡問道。「你的母親後悔生下你,所以將你取名為『悔兒』,但你的眼楮告訴我你並不這麼想,對不對?所以你才會有這樣一雙像是會燃燒、不向任何人屈服的眼楮。」
殷悔兒一愣,完全沒有想到對方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像利刃一樣刺中了自己的胸口!
悔兒……悔兒……千悔萬悔所生下的孩兒……曾經,在她不了解自己名字真正的意義時,她覺得這是一個好听的名字,直到逐漸懂事以後,有一次她听見鄰人以一種輕蔑至極的語調提起她的名字,說她的娘親不該生下她這個父不詳的野種、導致後半生潦倒時,她才徹底明白自己名字的真正涵義。悔兒悔兒……如果娘親真的不要孩子,為什麼要生下她,既然生下了,為什麼又要取「悔兒」這個名字,是想一生一世提醒自己,她不過是個連親生母親都後悔生下的孩子嗎?
她無法選擇自己的出生,更沒有做錯什麼,那麼那些與她有關或無關的人,憑什麼以那種輕蔑的眼光看她?憑什麼!?
從那一天起,她就從混沌無知中醒悟了︰擁有低賤貧窮雙重出身的自己,是沒資格擁有無憂無慮的人生的。所以,即使娘親死後,她依舊很努力地、不靠任何地勇敢活著,縱使被人看輕、被人瞧不起,但她依舊不放棄,在樹林里裝陷阱捕野兔、夜里偷鄰居種植的蔬果、撿其他人不要的衣物、鞋子,悄悄地、以不驚動其他人的方式安靜地生存著。
在困苦生活的同時,她也在心中不斷地鼓勵自己,有朝一日,等她的雙褪有足夠的力氣離開這里的時候,她就要遠遠地離開,到一個再也沒有人認得出「殷悔兒」的地方,重新展開她的人生。
但今日此時,在這個樹林間,在全身動彈不得的時候,她居然遇到了這個仿佛可以一眼看穿自己心事的男人,讓殷悔兒也不得不感到吃驚了。
「小東西,這應該不是什麼困難的問題,告訴我,你後悔山生在這世上嗎?」
男子放軟調子,但那一雙漆黑如墨的眼,卻緊緊鎖著殷侮兒臉上所有的表情。
那一雙漆黑的眼楮,像是能蠱惑人心似的,殷侮兒被動地凝望著對方的眼楮,小嘴輕吐說道︰「不!既然已經出生,我絕不後悔!」
這個回答似乎取悅了對方,男子拊掌朗聲大笑,笑聲遠遠地傳了出去,甚至驚動了樹林深處的鳥兒。
「丫頭,你很有趣。」男子頷首,點頭的瞬間,他身後迅速走出一名男子,彎仔細地檢查殷悔兒小腿上的咬痕,跟著抬頭恭敬地對男子回報道︰「只是皮肉傷,沒有傷到筋骨。」
「你是大夫嗎?」殷悔兒听見他們的談話,忍不住開口問道。「那麼你能幫我看看這只白狐嗎?它流了好多血,你可以救它嗎?」
方才幫侮兒檢查傷口的男子沒有移動,只是以目光詢問主人的意思。
「修羅,去看看這只白狐是否還有救。」男子吩咐道。
「是。」名喚修羅的男子再次彎,小心地接過殷悔兒懷中的白狐,手指輕巧地在它的身上移動檢視,不一會兒才起身稟告。「箭傷雖深,卻沒有射中心髒,屬下可以一試。」
「丫頭,想要我救這只白狐嗎?」男子再次開口,心中已經有了盤算。「將命賣給我,我能救白狐、也能救你。」
「買我的命?」殷悔兒一愣,小臉閃過一絲譏諷。「你不是瘋了吧?我的命可是人人口中的賤命,誰都看不起,你居然還要買?哈哈,真好笑!」
「大膽!」修羅低-一聲,想阻止小女孩的無禮。
「無妨。」男子揮手不以為意,甚至彎,與殷侮兒面對面,平視她的雙眼說道。「若是你願意將命賣給我,成為我的人,那麼你可以立即月兌離此刻這種人人輕賤的地位,一躍成為所有人必須低頭不敢仰望的對象。」
「你在夸口說大話吧?」殷悔兒吞了吞口水,半信半疑。
「是不是夸口,你日後就會知道。」男子淡笑著保證。「再說,不管是哪一種生活都好過你現在這種,將命賣給我,所有你想學、想要的,你都能得到!」
「真的?什麼都可以?」殷悔兒有些心動,問道。「我可以學騎馬、學寫字?有地方住、有新衣服穿?也會有東西吃?」
「這些只是最基本的。」男子眸光轉濃,以一種殷悔兒也看不透的目光鎖住她說道。「丫頭,但你可得弄清楚將命賣給我的真正意義,一旦你將命賣給我,你能得到任何想得到的一切,但相對的,你的忠誠、你的意志,甚至整條命都完全屬于我,要生、要死,除非我點頭,你對自己都不再有權利。」
「為什麼是我?」殷侮兒雖然听得似懂非懂,卻也明白,這男人在對自己索取一種她都不明白的東西。
「或許因為我今天心情不錯。」男子目光轉柔,以指尖輕觸毀悔兒的臉頰,眼楮雖然望著殷悔兒,卻又像是透過她在看著另外一個人。「也或許,是因為你有一種彷佛無論如何都摧毀不了的旺盛生命力,讓我覺得……十分迷人。」
殷悔兒像是被催眠似的,望著他俊美的臉龐許久許久,最後一咬下唇,作出了決定。
「好,我願意把命賣給你。」
「朱邪翌天。」男子綻開一抹笑,俊美的臉更添風采,緩聲說道。「記牢我——你未來主人的名字。」
「朱邪翌天……」殷悔兒喃喃念道,在心中反覆背誦這個名字。
「既然跟了我,那麼我該給你取個新名字。」朱邪翌天注視她半晌,然後說道。「從今天起,我就叫你『——』吧!」
「鬼話?!好怪的名字,那是什麼意思?」殷悔兒尚不識字,直覺地皺眉,總覺得這是一個奇怪的名字。
「——這兩個字,是代表『美好的事物』,你既然是我朱邪翌天親自找到的孩子,不管過去如何,遇到了我,日後的人生自然是最美好的。」朱邪翌天輕笑出聲,見她小小的臉上露出渴望知道更多的神情時,微笑說道。「別急,等你以後識了字,就會寫名字,也會了解它的意思了。」
「嗯。」殷侮兒用力點頭——……——……美好的事物。她的新名字……她有新名字了!再也不是殷悔兒,那個被親生娘親後侮生下的孩兒了!
就在這個時候,遠遠地又傳來馬蹄聲,朱邪翌天身後的屬下立刻圍成一個圓圈,小心翼翼地將朱邪翌天與殷悔兒護衛在中心。
馬蹄聲來自一群人,除了剛才來過的駱宇等人,他的身後還跟著駱家莊的人馬,包括駱剛天與眾多家丁護衛。
「爹!是那個賤丫頭,她……」一看到殷悔兒居然還在,駱宇忍不住開口。
「閉嘴!」駱剛天一看到站立的人群,厲聲打斷兒子,同時急忙翻身下馬,以一種誠惶誠恐的姿態跪下,恭敬說道︰「不知『朱邪公子』駕臨本城,老夫未能出城迎接,實在是太失禮了。」
朱邪翌天淡笑不語,但他身後的殷悔兒卻吃驚地瞪大了雙一眼。
龍騰城內最富有、最有權勢的就是駱剛天了!想不到他在朱邪翌天的面前,居然謙卑成這個樣子,哇!這個朱邪翌天……看樣子自己好像認識了非常了不得的家伙。
「小——……」朱邪翌天當然注意到她目瞪口呆的模樣,忍下住彎身在她耳邊輕笑道。「不錯吧!我這個做主人的,可沒讓你丟臉喔!」
站在遠處的駱宇因為听不見朱邪翌天和殷悔兒在說什麼,卻看見兩人狀似親密的交談,在不知道朱邪翌天身分的情況下,他心中只覺得不耐,忍不住開口道︰
「喂!我說老兄,別和那個賤丫頭站得這麼近,若是染上什麼怪病或是晦氣,也只能算你倒楣——」
「倒楣」兩個字才出口,一道黑影閃過駱宇的身邊,連續給了他十幾個巴掌,瞬間就將駱宇打得口吐鮮血,狼狽地跌倒在地。
駱宇被打得莫名其妙,正想爬起身抗議,卻發現頸項旁多了一柄森冷的長劍。
「朱邪公子!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駱剛天急忙磕頭為愛子求饒。「小兒無知,請朱邪公子手下留情。」
「小——,你怎麼說?」朱邪翌天詢問新收養的女孩問道。「是要饒了他,還是殺了他,用他的皮做一件新的衣服?」
「用他的皮做衣服?多惡心,我才不敢穿。」脆嬸露出作嘔的表情。
朱邪翌天扯出一抹笑,轉身對依舊跪著的駱剛天說道︰「——的腿受了點傷,不適合趕路,今晚就在你那里住下吧!」
「是,小的這就去做準備、小的立刻就去做準備。」駱剛天急忙磕頭道謝,拉起一臉憤恨不平的駱宇上馬,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
等駱家人全部離開後,殷悔兒抬起頭,注視著朱邪翌天半晌,才揚起小小的笑容說道︰「看樣子,我為自己找到一個了不起的主人。」
「不敢當。」朱邪翌天也笑了,牽起她的手說道。「雖然你不喜歡那里,但今晚將就一下,洗個澡休息休息,我們明早再上路。」
「這點傷我忍得住,我……」如果可以,她一點也不想踏進駱家半步。
「這不是請求,而是我的命令。」朱邪翌天挑高一道眉,提醒她已經將命都賣給自己這件事實。
「是。」殷悔兒目光一合,咬著下唇,不再多說什麼。
「別想這麼多,就當借個地方洗熱水澡,你確實需要梳洗一番,老天爺,就算收養了你、為你取了一個名字,我到現在還看不清楚你的長相。」朱邪翌天展現出難得一見的耐性說道,伸手輕拍她的頭。「身為主人想看清楚你的臉,這一點也不過分吧?」
殷悔兒忍俊不禁,也被朱邪翌天的說法給逗笑了。
朱邪翌天,似乎有一種神奇的力量,能夠讓人在一瞬間改變自己的心意,曾經讓自己寧死都不願意踏進的駱府,現在卻覺得那不過是一棟宅邸罷了。
帶著這種略微復雜、以及對未來的期盼心情,殷悔兒順從地與朱邪翌天共騎一匹馬,往城里駱家的方向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