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後的一個早上高麗把我叫進她的辦公室,頗有深意地問︰「最近工作上順利嗎?我听說這一個星期,你幾乎每天都加班。」
我不在意地說︰「噢,還好,除了比較繁忙之外,倒還沒有難倒我的地方。」
她抬起頭來,仔細觀察我的臉,讓我一陣奇怪。接著,她似乎有點兒自嘲地說︰「我也沒有想到,你會這麼‘得心應手’
工作上的順利。的確是我沒有想到的。在這一行干了這麼多年,雖然這是我第一個領導性的工作,事情卻有水到渠成之感。也許,以前的確是我自己低估了我的工作能力。然而,高麗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中的弦外之音也十分明顯。
我思索了一陣,決定讓她繼續她的話,「您的意思是?」。
她看著我,臉色很難看,受傷的驕傲和嫉妒在臉上交錯,「給你這個工作機會的是翼,他自然會照顧你。」言下之意自然是對我的能力有所質疑。這個「照顧」兩字,學問可深了。我想她大概是知道了我和凌翼的關系在這一個星期內恢復了親密。
她接著說︰「你在他的照顧下.工作有所進展當然是理所當然的,所以,你更要知恩圖報。」她意有所指地說︰「要知道最後對誰忠心。」
我是個敏感的人,立刻就知道她是在我和遠航的關系上做文章。我雖然是個隨和的人,卻不容許別人質疑我道德上的忠誠。
我瞥了她一眼,不卑不亢地回答︰「翼的原則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他選擇了我,自然不會疑我,你多慮了。」
我是故意把凌翼的名字抬出來的,可是在看到她霎時蒼白的臉色的時候,我卻有點兒後悔和內疚。
她整整表情,諷刺地說︰「你實在是太天真了。你真的以為自己是他的惟一嗎?盡管他以前和你有過聯系,可是凌翼是什麼樣的男人?他不會把眼光停留在平凡的你身上到永遠的。到了那個時候,你恐怕哭都來不及。」
我不由得無奈,想高麗在人前是多麼前衛利落的女子,在感情上栽了跟頭照樣會變得尖酸刻薄。我並不怪她,想起她剛才蒼白的臉色,沒有同樣苛刻地反駁什麼,只是靜靜地注視著她。
她被我的憐憫表情震得臉刷地紅了一片,滿是無地自容的窘迫。接著,她緩和下臉色,走到窗前,「他從前有一個未婚妻,英文名字叫蜜雪兒。」
「我知道」
「你知道她的中文名字叫做什麼嗎?」
「中文名字?」他未婚妻的中文名字我倒是沒有听過。
「她叫做高雪。」I
「高……雪?」我驚訝地看著她。高麗和高雪,我似乎能夠明白什麼了。
「高雪是高家的才女,她從小聰穎溫柔,大學的時候和凌翼在劍橋讀書。後來,翼回來之後,決定繼續修碩士,卻在那時提出和高雪解除婚約。沒有人知道是為什麼,畢竟高雪是那麼完美。」高麗似乎陷入了遠久的回憶,而忘記遮掩臉上的表情。她此刻,臉上有著復雜的懷念,羨慕和酸澀。「後來,凌家和趙家決裂,凌伯父心髒病發作,去世之後,翼就和高雪徹底解除了婚約。高雪兩年後,在英國遇車禍死去了。」
她轉過頭來,陽光在她的背面,讓我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只能听見察覺不到感情波動的聲音。
「而我,是高雪的妹妹。」
其實大體的劇情,我都是能夠猜下來的。很明顯,高麗是愛著凌翼的。她一定等待了很久,總算等到翼恢復自由之身,而一切的幻想,被我一個「第三者」毀滅。雖然我並不欠她什麼,感情的事又怎麼能夠排隊呢?可是一句道歉卻月兌口而出︰「對不起。」
大家都是聰明的女人,她自然明白我說的「對不起」是針對什麼而來。
「你不用對我說什麼對不起。我只是要告訴你,你跟他的關系遠不及我們的深厚,現在不要太自信。我能夠等那麼長時間,自然也不差現在幾個月。凌伯母早已告訴我,既然翼和我姐姐沒有緣分,我將會是最適合的下一位凌太太。無論在相貌上、身份地位上,還是在事業上,我都是他最好的伴侶和對象。」
「你既然像你說的那樣了解翼,你認為他會對任何人妥協嗎?他的性格向來是不能激的,他太獨立自我,是不會準許別人指揮他怎麼做的。」
高麗一窒,自知她剛才的詞統完全不能對我產生威脅。她擺月兌窘迫,臉上恢復得意,「到了最後,是誰能勝出,不一定是你。凌家不是你能高攀得起的。」
我灑月兌地一笑,「這不是一場戰爭,。只是一個選擇,不會有誰勝,也不會有誰敗。」
她臉上倏地難堪起來,她難堪自己下的戰書並不被我接受。倘若我接受她的挑戰,至少她還有機會一搏,然而我卻連讓她展示自己實力的機會都不給她。
「出去。」她不客氣地下都客令。
我微笑著轉過身,脊梁挺得筆直地走出她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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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我跟高麗之間關系的惡化,我的工作也逐漸棘手。接近項目完成的後期,高麗的刁難也漸漸多了起來。她是個新手,很多事情不知道怎麼處理,也做出了不少錯誤的決策。我不但需要管好分內的事情,還要分心听其他組員的抱怨和請求,這才知道做到高位也是苦事。下屬做得錯,要承擔,上司做得錯,也要承擔,說不定哪天「錯」多了,就會被炒。
上午時分,我到茶水間給自己倒一杯咖啡,卻在那里遇見了徐克。看他一副神情自若的樣子,我心里就格外不平衡。他這個所謂的「電腦精英」果真就是安守本分,做最「菜鳥」的「分內工作」。
他看著我不懷好意的眼楮.急忙擺手,「哎,有什麼事情不要叫我啊。我可是听說最近你設計組和頂頭上司矛盾重重,我不想插手。」
我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前輩,翼請你來怎麼說也是為了幫幫我們嘛。你是這方面的老手,指點一下總是好的。而且高經理和您的關系那麼近,您不願攪進什麼沖突里,調節一下總是好的啊。」
他嘿嘿一笑,道︰「這麼快就稱‘翼’啦,怪不得這幾天看見他,總是挺高興的樣子。」
高興的樣子?說實話,我還沒怎麼見過他高興的樣子。
他一看我的表情,就知道我在想什麼。
「別看他一副‘悶騷’的樣子,他高興起來也是蠻有魁力的,比我也不差。」他得意洋洋地在鏡子里撥撥頭發,帥氣的外表加上造作的動作,頗有喜劇的效果。
我「噗嗤」一下笑出聲來,這才知道為什麼他和翼能夠成為朋友。他這樣的熱情雖然和翼的冰冷大相徑庭,然而他的靈活卻也能夠拉攏住翼。我幾乎都能夠想象出他們兩個相處的情景。
他沏好茶,轉過頭來對我說︰「別太擔心。高麗對你有什麼刁難,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你以為凌翼會不知道嗎?你只要盡量做好就成了,剩下的事情有他頂著呢。」說完,他就走掉了。
他說這句話是為了安慰我的,可是我听在耳中,卻難受在心里。難道真的所有的人都認為我工作上的順利是因為翼嗎?雖然徐克並沒有諷刺我的意思,可是連他也認為不管我會不會出錯,都有總裁在我背後撐腰。我是不是太敏感了?我皺著眉頭自己問自己,連身後突然欺上來的胸膛都沒有注意到,就被兩只胳膊圈了起來。
我深吸一口氣,手中的咖啡杯「當嘟」一聲,眼看面前的桌子要受災,但是咖啡杯被一雙熟悉的修長的手扶正。我偏過頭,便看見凌翼的側瞼。
「你來干嗎?」我緊張地看看門口,怕有人看見我們親密的動作,「不是說你不能來設計部的嗎?」
「我想你。」他把臉埋在我的頸窩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的頭發真好聞。」
我臉紅地轉過身,在他唇上輕吻一下,「今天晚上想吃什麼?」
他低頭看著我,臉上帶著笑意,這個時候的他溫柔比冰冷要多。我甚至不能把他這樣的表情和以前的他聯系在一起。
「嗯,你想吃什麼?」他把問題推還給我。
「想吃中餐,不想再吃西餐了。」我嘟囔著。對他撒嬌。我知道他對西餐很習慣的,對中餐就不如我熱衷。但是自小都是吃媽媽煮的地地道道的中餐的我,卻並不喜歡整天吃什麼三明治。
「好。那你想去哪里?」
我對他神秘地一笑。「回家再說。」我已經很大方地開始叫他住地方為「家」,自然有時候讓我自己臉紅。敞開胸懷愛他的滋味真好。
他吻了吻我的額頭,聲音雖然深沉可是親切。
「我剛才沒有進來的時候,听到了徐克對你說的話。」他扶正我的上身,撥開我的頭發,故意讓我抬起頭來直視他,然後才說︰「高麗給你麻煩了嗎?」
「沒有。」我連忙說,「她沒給我什麼麻煩,其實都是我工作上的小事而已。」我對他撒謊,不希望他介入其間。不經意之間,我已經介意起了他的總裁身份,不想落人口實。
他的眼眸在听了我的話之後兀自有些黯然下來。
「是嗎?你剛才在徐克面前說的不一樣。」他明白地質疑我,「別對我隱瞞,我不喜歡你對我隱瞞」
被他拆穿,我有點兒窘迫,不顧他的手,硬是低下頭,低聲說︰「翼,我不想你介入這件事,現在外面已經在傳,說我這次的工作順利是因為你在我背後替我撐著。我不想讓別人再加深誤會,尤易是在高麗面前。」他看了我好一會兒,我抬起頭來就看見他眼中的失望。我想說什麼,可是舌頭打結,張了幾次口,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他放開我,走到一邊,端起我的咖啡輕嘗一口。我突然想咖啡里還沒有放方糖,連忙出聲說︰「咖啡里沒有——」然而在看見他把那杯名副其實的「黑咖啡」喝下肚後,我便自動消聲。
氣氛一下靜默下來,我不知所措地看著他的側影,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從剛才的溫柔變得沉重。
「你介意我的身份,對不對?」他低沉著聲音問,眼楮卻沒有看我。
我一陣沉默,心里卻驚訝他竟然能夠這樣看透我。
他轉過頭來,陣子盯著我,銳利的眼神不容許我逃月兌,「你的感情……,會因為我的身份而改變麼?我是不會對你說,我會為你完全放棄事業的。你會在感情上介意嗎?」
我的喉嚨硬住,望著他,卻再也說不出話來。說不介意是假的,我畢竟是女人,怎麼會不介意。然而我卻完全明白,不管他深愛我到多麼深刻的地步,我都沒有權利要求他為我改變身份,更何況我並不知道他到底愛我到什麼樣程度。
我听見自己顫抖的聲音說︰「感情上,我不在意,可是我的自尊在意。」
听到我說的話,他似乎震了一下。我的答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然而卻足夠讓他眼神恍惚一下,默然地轉身離開。我傷害他了吧?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把實話說出來。
看著他的背影、我驀地覺得自己好可惡,明明是近來工作壓力大卻不知不覺地把錯誤算到了他的頭上。凌翼是個公私分明的人,他來明明只是因為想見我。
「「翼廠’我追了上去,卻在推開茶水間的門的時候,發現周圍的同事驚訝地看著我。凌翼听到我的喊聲,停下來轉過頭,像在等我說些什麼。我看著周圍好奇的眼光,想說的道歉卡在胸口,張口欲言,卻沉默地閉上嘴巴。凌翼看出我的掙扎。嘴角輕微地上揚,他冰冷的笑容如同利劍傷了我的心,也讓我內疚,他的冰冷是他的保護色,而我到底做了什麼把他的保護色逼了出來呀。
第二次,我在他的身後默默地看著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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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牆上的鐘,已經是十二點了,他還沒有回來。桌子上擺了一桌子的飯菜,已經涼透了,我坐在沙發上,木然地听著鐘表的滴滴答答聲。他在懲罰我,他在懲罰我今天上午在公司里對他說的話。說不上來是什麼感受,我想生氣,然而內疚大于怒氣,我又軟弱了下來。可是,我又實在不甘心自己在這里干等著。
從衣櫥櫃里拿出一件外衣,我揣著自家的鑰匙,回頭看了看一室昏暗的冷清,酸澀地走向門口。輕輕地轉動門把手,我嘆了一口氣,拉開門,他就在門外站著,僵硬地像一座雕塑。
我驚訝地退後一步,看著他,他身上帶著風的味道,冷颶颶地朝我襲來,他不知道在門口站了多久。
我們就這樣對視著,無言。他看著我的眼神有冷漠也有矛盾。
「我以為你走了。」他的聲音傳來,冰凍了我的心。
我的眼眶一紅,邁出他的門,錯過他的胸膛,一瞬間他的味道夾雜著冰冷的風涌入我的鼻腔。我的發被風吹拂上他的臉龐,他卻沒有動。
「我已經決定要走了。」我沒有回頭地說,朝電梯走去。
他卻在我將要完全離開他伸手觸及的範圍內把我抓了回來。
「不許走。」霸道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的眼淚掉了下來,認命地待在他的懷抱里,感受著他熟悉的氣息從發間滲誘討夾。他的衣服冰冷,然而胸膛的溫暖卻在下一刻從背後傳來,
他把我橫抱起來,走進他的公寓,門在我們背後自動關上。他沒有留意到客廳里的飯菜,一路回到臥室,把我放在床上。臥室早上的窗戶沒有關,夜間的風呼呼地吹迸來,我打了個哆嗦。他沉默地把窗戶關上,月兌下外套扔在沙發上。
「喝些熱水會好點兒。」他一手拉扯著要解開脖子上的領帶,一邊走出臥室,走到客廳,他看見客廳餐桌上的飯菜後一下便愣住了。
半晌,他轉過頭來,眸子里有些感動和歉意。
我微笑著站在他的身後,因為從臥室到客廳有兩層階梯,所以站著要比他高一點兒。我伸手,不讓他再粗魯地虐待他的脖子,輕柔地解開他的領帶。我的外套被我剛才留在臥室里,冷冷的空氣讓我有些顫抖,他猛地握住我在他胸前忙碌的手。
「對不起。」他對我說,陣子里盛滿了道歉。
我不知道他對多少人說過這句話,然有短短的三個字便讓我的眼淚決堤。
他想抱住我,走上台階,我卻退後一步,仰望著他,看著臥室里昏暗的燈光在他的眼楮上抹上一層深奧而誘人的光芒。
「我這個人好強。」我听見自己說,「別人也許不知道,可是我自己是清楚的。愛你的心,和我的自尊起了沖突,明明是我自己煩躁卻連累到你。你是這樣一個高不可及的男人,讓我不由自主地崇拜你,從一開始的James到現在的凌氏總裁。我渴望接近你,卻不想對你低頭,我傷害了你的感情嗎?對不起,應該說這句話的人是我。」
他沒有讓我再說下去,只是狠狠地抱住了我。房間內,很靜,我的硬咽漸漸變成了細碎的哭泣︰「對不起,請原諒我。我是這樣、這樣一個矛盾的人。」
他擁抱著我,大手在我的背上摩挲。我看不見他的神色,他的口吻中卻月兌不去激動,「不可及的人是你。你總是把心事都藏起來,我捉模不透你的心思。其實,我只是不想離開你而已。」
我覺得有些昏厥,激動和狂喜在胸口泛濫。我的所有的愛意傾巢而出,為了只是他的一句話——我只是不想離開你。
「我困了。」我在他懷里撒嬌地小聲說。
「我們睡覺。」
「那些飯菜要放進冰箱里吧。」我不忘提醒。
「不,放在那里。我要把它們變成化石,永遠放在哪里。」
我嬉笑出聲,被他抱起,擁著鑽進被窩。一夜,我都沒有睡,卻也沒有動。我躺開他的懷里,脖子上感覺著他均勻的呼吸,撫模玩弄著垂在我腰上的手。月色在我們兩人身上渡了銀,這清冷的顏色卻再也不會讓我悲傷。
我轉過頭來,看他平穩的睡顏,輕輕地吻在他的唇上,說︰「我愛你。」’我展開笑顏,對著他快樂地笑,笑容卻在他的雙眼張開的一瞬間消失,「你沒睡?」
他展開笑容,小心翼翼地撥開我臉上的亂發,「我怕錯過什麼,如果我睡了.就听不到你的話了。」
他的俊容欺近我訝異的臉,篤定地吻住我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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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月過去了,凌氏第一個運行系統軟件就要出爐了,而我卻在這個時候病倒了。其實只是感染了風寒,然而卻在自己的忽略下加重、終于在一天早上被凌翼「禁足」。
「不許出去,今天請假好了。」
「不行。」我紅著鼻子,頂著粗啞的嗓子對他據理力爭,「計劃進行到了尾聲,我不能缺席。」
看不慣他的笨拙,我拉過他來幫他打領帶,「我只是有點兒感冒,沒關系的。」
他抱住我的腰,語氣輕柔但是不容質疑,「不許去。剩下的防盜版程序讓徐克去做,他在這方面比你熟。」
我本來還想說些什麼,但一想他的話也確實不錯。在防盜版程序上我是新手,有什麼問題還要問徐克,不如就讓他做快一些。
「那……那好。」我吞吞吐吐外加不太甘心地同意,「我就在家里再看看資料,快到最後的收尾階段了,我再查一查還有問題吧。
「別太累著自己。」他穿上西裝外套,隨便吃了幾口早餐就去上班了。
我嘆口氣,看他忙碌出門的背影,再看看四周安靜的房間,不由得有點兒羨慕繁忙又充實的日子。哎!這麼快,我就已經不習慣被他一個人留在家里的感覺了。
不管怎樣,難得放假,總要干些什麼吧?想起前幾天和凌翼逛街買的一些裝飾品仍然留在貯藏室內,一直沒有時間拿出來擺掛上,我不由得計上心來。
把房間略微整理一下,我從貯藏室里把一大堆的掛毯絲巾搬出來,放在寬大的客廳內,拿起每一件飾品仔細研究。一天時間匆匆而過,床上沙發上多了幾個靠墊,上邊畫著最近流行的卡通圖案,桌子上也多了幾盆花卉。只是稍稍整理一下,凌翼的公寓就不再空蕩。
我得意地看看牆上的表已經是下午三點鐘了。本想趁時間還早洗個澡,卻在這個時候听見門鎖轉動的聲音。我狐疑地想,平常凌翼總是用密碼進人,並不見他用門鎖,再說今天還這麼早,他怎麼可能回來呢?
我跑向門前,卻在看見進來的人的時候愣住了。進來的,不是凌翼,而是方惠馨。我一陣尷尬,她顯然也愣住了,沒有料到兒子家里竟然住著別的女人。
「伯母。」我微笑著問好。掩飾尷尬。
她也立刻明白我在凌翼公寓里的意義。眼神靈敏地打量了我一番,她優雅地走進客廳,在沙發上安然地坐下。
我遲鈍地給她徹茶,將茶杯恭敬地端到她眼前。我對方惠馨說不上有什麼好感,然而卻不想為凌翼制造麻煩,盡管我能夠看得出來他們母子的關系不甚親熱。
她端起茶杯輕酌一口,展開笑容,「墨小姐沏得一手好茶,好清醇的香片。」
我點頭一笑,在旁邊的沙發上坐正,知道她一定有話要說,所以沒有敞開話題,等待她開始。
她也察覺我的用意,觀察了我良久才開口︰「墨小姐真是個心思細密而又靈敏的女孩,看得出家庭出身一定不錯吧?」
「家父家母都是大學教授。伯母,叫我羽兒吧。」她是要比身家的嗎?雖然不是閱人無數,然而女人對于女人總是敏感的。從一開始我與方惠馨接觸,總覺得她對我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提防。
她微微一笑,我在她的笑容中看不出譏諷。「羽兒,嗯,好巧的名字。我早就覺得你身上總是有種靜靜的氣質,即使不是傾國傾城。」她打量著我的容貌,「卻能這麼吸引我們家翼兒。」
「伯母過獎了。」
「你一定不知道,早在你上大學的時候,翼就很喜歡你了。」她別有深意地喝口茶,眼神卻仍然盯在我身上打量我听到這句話的表情,「他還曾經為了你提出跟高雪解除婚約,把兩家弄得上上下下不得安寧。他父親好不生氣,高家是凌家的世交,兩家長輩都是幾十年的朋友,他這一個悔婚,震驚了多少人。他沒有告訴別人,可是我卻調查過,他喜歡的人是你。」她說完,臉上已經嚴肅了許多。
我平靜地看著方惠馨,輕聲問︰「伯母,有什麼話您就開門見山地說吧。」
「果然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孩兒。」她臉上恢復了笑容,「要我開門見山地說,那我就告訴你。凌家有錢有勢,翼兒的能力也不需要什麼政治婚姻,如果他喜歡,我能夠接受身家平凡的女孩,只要教養合適就行。然而——」她盯著我的眼神兀自讓我顫栗,仿佛藏有說不出的恨意。
「我什麼樣的女孩子都可以接受,惟獨不能接受你。」她冰冷的一句話,讓我震撼。
「為什麼——是我?」我震驚地瞪著她。
她霍地站起來,口氣尖銳地直劈向我︰「你難道不明白嗎?你在遠航和翼兒之間猶豫不決,當初在大學讓翼兒傷心,現在又回到他身邊讓遠航傷心。你可知道,如果沒有幾年前的事情,他們原本……原本可以像兄弟一樣親密啊!雖然,破壞他們感情的主謀並不是你,可是我絕對不會容許你夾入他們兩個人之間,更加離間他們的關系。」
我也站了起來,嚴肅地說︰「我從來沒有試圖離間他們之間的關系,我和遠航在一起的時候,是早在那件事情發生之前,而他們感情破裂也不在于我。而現在,我和翼在一起,也不再和遠航有超過朋友之間的瓜葛,我是真心真意對待翼的」
「我沒有說你故意欺騙他們兩人。我只是說,你的存在本身就威脅著他們兩個人的和睦。偏偏他們兩個,像極了他們的父親總是會喜歡上同一個女孩。」她冰冷地盯著我,眼神中閃爍著奇怪的目光,仿佛類似的事情曾經發生過,而她不想讓舊事重演。「只要有我在,我就不會接受你。凌翼最佳的伴侶對象是高麗,我不希望你再繼續打擾他們兩個人中的任何一個。」
「你錯了。」我也毫不示弱,「如果翼不愛我,那麼我自然不會糾纏。要我離開,翼必須親自開口。伯母,謝謝您的忠告,但是我不會就這樣放棄。」
她對我堅定的態度驚訝,「真沒有想到,表面如此隨和的你,一性子倒是挺烈。」她對我笑笑,「不管你性子多強,有的時候也是要低頭的。我不會強迫翼和你做出任何決定,但是即使翼真的愛你到了離不開你的程度,我也——
她沒有再說下去,只是轉身離開了翼的公寓。
門關上的一瞬間,我像突然間能夠呼吸了一樣。失去重心地掉進沙發里。
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是這樣?
我難過地低下頭,雙手抱住我自己卻止不住抽噎。難道說我這一輩子惟-一個不忠心的選擇就要攪亂了我的整個生命嗎?我是多麼珍惜和翼的愛情啊,所以我更加在乎他母親對我的看法。然而她的指控,卻有憑有證,讓我無法反駁。
可是,我真的不想故意破壞遠航和翼之間的感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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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呆地這樣坐著,我沒有注意到時間已轉瞬而過,直到一雙臂膀搖晃我,「羽兒!你怎麼了?」
我抬起呆滯的眼楮,盯著眼前的凌翼,半晌才意識到他的存在。
「你下班了?」我把臉上的亂發撥開,不想讓他起疑,但是緊張的情緒卻讓我茫然不知所措。「想吃飯了嗎?我,冰箱里還有些菜,或者你想出去吃?」我的眼神飄忽不定。
「今天有人來了嗎?」他問我,「有人對你說什麼了嗎?」
「沒有!」我轉過身去,就要向廚房走去,卻被他拉住。」
「羽兒!我說過,我不喜歡你隱瞞我。」他的口氣低沉起來。
我轉過頭來,這才發覺我給方惠馨泡的茶還大大方方地擺放在茶幾上,我撒謊真的很爛。
「我……」我哆嗦著嘴唇,下一刻就被他抱在懷里。
「是我母親來了,對嗎?平常人沒有密碼卡,連這層樓都上不來。」他在我耳邊低聲問,並嘗試用溫柔讓我鎮定下來,「她對你說了什麼?」
我嘆口氣,他的敏銳我是知道的,但是這樣的精準卻是我沒有想到。
「她反對我們在一起。」我實話實說。
他皺起眉毛,眼眸中有初起的怒氣,」那你呢?你要听她的?」
我微笑著踞起腳尖,用手撫平他的眉宇,’你以為呢?我是那麼好欺負的?」我看著他,仔細看著他,剛才他脖子中一閃而過的緊張讓我感到開心。「我愛你,除非你趕我走,不然我就死賴住你。」
「嗯。」他緊緊地擁住我,「賴住我吧,我讓你賴。」
忽然,剛才有過的憂郁在他的一句安慰中化為烏有。我不由得責怪自己,只要他愛你,你又何必在意其他的人呢?不管是伯母也好,還是遠航也好,高麗也好,在我眼中全都不是問題,只要他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