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遠處望著久別的蕭家別墅,蕭雨柔心生一絲感慨。
前面的那一片草地,是她幼年同母親一起讀書的地方;在別墅後面的那一片小樹林里,她曾經寫下第一篇詠春的詩……
突然間,雨柔意識到,自己是在感懷以前的日子。她自嘲地想,自己是真的變了。
在那件事後,母親和父親離婚了,沒有爭議地和平分手——母親拿了她該得的財富,一筆足夠自己過完後半生的錢,然後去了巴黎。
她告訴她,去巴黎深造一直是她的願望,現在擺月兌了婚姻的束縛,她反而可以更加縱容自已。
或許這樣對母親來說,才是幸福的。
也是因為這樣,父親才會有海蘭吧?
母親的獨立慢慢把父親的愛,磨成了朋友般的關心,然後再由關心變成疏離。
男人都想要個可以疼的女人,直至海蘭出現,才讓父親有了新的感情寄托。
海蘭人聰明但純真,雖然是個獨立的女性,但是卻又渴望著男人的疼愛;父親雖然年長她很多,但仍然算得十足英俊瀟灑,而且又有成熟男人特有的穩重,這樣的男人讓她不動心也難。
想通了這些,她明白,自己並沒有立場恨海蘭。
車子進入蕭家停車場,展宏遠穩穩地把車停奸。
蕭雨柔打開車門,然後兩人一起定向蕭宅大門、
海蘭和蕭建華臉上有點驚訝;而也在蕭家大宅的蔚陽,則是受傷地看著他們的身影。
本來他們都以為,雨柔和展宏遠之問只是同事和朋友,而現在照他們的親密程度來來,他們的關系似乎不是那麼簡單。
海蘭悄悄朝蔚陽瞟了一眼,擔心他的感受。
而蕭建華則熱情地上前,擁抱多年不見的女兒。
雨柔也回父親一個同樣的擁抱。
這讓蕭建華有些驚訝,女兒似乎不怪他了……
「爸爸,好久不見。」雨柔對父親說,臉上一點也看不出,當年的事對她造成的任何陰影,
「柔柔……你可回來了……」蕭建華的眼眶有些濕潤。
人老了,女兒卻不在身邊,愧疚和想念,在這七年的每日每夜里折磨著他;現在看到女兒並沒有冷臉對他,這就是老天爺給他最好的禮物了!雨柔看出他的想法,拍拍父親不再似以前一樣挺直的背,輕輕說︰「爸!我回來了,以前的事情就忘了吧!」
她看到大家眼中的淚水,笑著對他們說︰「別這樣啊,我不是好好的在這里嗎?」
他們一行人進入大廳,佣人穿著整齊的服裝,排在大廳口,齊聲說︰「小姐好。」
雨柔對他們微微一笑回禮,然後再轉向父親、海蘭和蔚陽,大方地介紹,「這位是我的未婚夫,也是我的上司,展宏遠。你們叫他john就行了。」
雨柔的介紹令在場的三個人愣住,雨柔愛的不是蔚陽?
蔚陽的心揪痛了起來,他表面雖然仍是不動聲色,但卻握緊了拳頭。
「蕭伯父,海蘭小姐,蔚陽先生,你們好!」
展宏遠在看向其他人時,笑容顯得不太自然,特別是在蔚陽陰郁的眼神下,變得有些僵硬。
看來自己並不受歡迎啊!他無奈地看向雨柔,而雨柔也用眼神對展宏遠表示道歉︰
但他們這平常的動作,在外人面前,卻成了眉目傳情。
蔚陽的臉色又深沉了幾分。
海蘭打破有些難堪的場面,禮貌地對展宏遠說︰「展先生好,我們又見面子。」
她的話也提醒了蕭建華,于是他也跟他打招呼︰「展先生果然是一表人才。」
「哪里。」展宏遠忙著說客套話,但他沒有-略蔚陽對他射來的陰沉視線。
看來,雨柔和他真的很有「淵源」呢!
雨柔打量著整個宅子。
表面上,這里沒有多大變化,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原本擺著母親的畫的地方,換上了海蘭的畫作;而沿著紅木樓梯而上的紫羅蘭,也被白玫瑰代替了。
蕭家的家具本是以深木色為主,和乳白色的地毯相配,顯示出大方、典雅的特色;而現在多了時尚小家具的點綴,顯得有些生氣了。她又從窗戶向外看到原本母親種植的芙蓉樹,如今被櫻花樹所取代了,
蕭雨柔知道父母已經離婚了,自己不該去管他們現在的生活方式;然而看到昔日熟悉的環境變得陌生,還是有些感傷。
展宏遠看著雨柔的表情,了解她的想法,于是輕輕地牽起她的手,表示安慰。
雨柔也拾起頭來,對展宏遠溫柔地笑笑,對他致謝。
看到他們之間無言的情感交流,海蘭心里擔心,雨柔是不是真的愛上展宏遠了?那蔚陽該怎麼辦?
蕭建華沒有想這麼多。他把他們拉到客廳問長問短,想要彌補這些年的疏遠。
而雨柔和展宏遠之問也配合的很好,給人感覺他們關系非常和諧。
蕭建華看到女兒的未婚夫這麼體貼,終于展開笑顏,認為女兒找到了幸福。
「老爺,開飯了。」旁邊的佣人來到客廳說。
「噢!柔柔,還有宏遠啊!一起吃飯去。」蕭建華已經改口叫宏遠了。
「好啊。」雨柔很高興地答應,和大家一道起身到飯廳用餐。
起身時,她感覺到身後一股注視她的口光……
他為什麼還這麼注意她?她已經有未婚夫了啊!
人家都坐到了餐桌旁。蕭雨柔身邊坐著展宏遠,而她對面就是蔚陽,她不禁在心里埋怨這樣的安排。
見到蔚陽,她心里還是有-點緊張。
蕭建華首先打破沉默,熱情地招待女兒︰「柔柔,這些都是你愛吃的菜!我知道你今大回來,特地為你準備的!」
雨柔眼楮一亮,雙手摩擦著,興奮地說︰「呵!還是回家好啊!謝謝爸!」
她的話讓蕭建華不禁熱淚盈眶。
見狀,她連忙開始夾菜,為了顯示她和展宏遠之間的關系,她往他的碗里夾了許多菜。
展宏遠有些招架不住,生怕自己吃不了,失了禮節,趕忙笑著阻止。
「flora,你要撐死我嗎?」雨柔這才發現在緊張之下,她竟然不斷地夾菜給他,他碗里的菜已經堆得像小山一樣高了!
她連忙以一副好妻子的樣子說︰「你太瘦了嘛!我是為你好啊!」
飯廳里的氣氛頓時有點凝滯,雨柔可以感覺到父親欣喜的目光;海蘭探索的日光;還有他……深沉的目光。
她不敢抬頭看他的表情,只希望展宏遠能配合得好一點了。
展宏遠看出她的緊張,順著她的話題說下去︰「你還不是太瘦,又有胃病,該注意飲食的是你!」
「你有胃病?你以前沒有的啊!」蕭建華關心地問。
「沒好奸吃飯的關系。」蕭雨柔無所謂地說。
「她一忙起工作來,簡直是廢寢忘食。上次,「幻」的設計工作,她一忙起來,兩天兩夜沒有停過。」
雨柔拾起頭來要反駁,卻被蔚陽毫不掩飾的心疼表情給震住,兩人的日光交纏。
雨柔注意到,他從一開始,就不停地往酒杯里添酒,心里有點擔心。
這個男人到底在干什麼?難道他不知道飲酒過度會傷身嗎?
眾人見狀,都很有默契地不語。
海蘭觀察著展宏遠,想看出他會不會嫉妒,但他卻是一臉的平靜。
海蘭不禁對他們未婚夫婦的關系起疑。哪有人會不在乎自己的未婚妻,與自己以外的男人互望的?
「為什麼不好好照顧自己。」
不是疑問,而是責怪,蔚陽的話把雨柔逼到死角。雨柔有點招架不住了。
雨柔以眼神示意他的逾矩。她強迫白己鎮靜下來,飲了一小口飲料才回答。
「做電腦這一行的,胃病是很常見的,你不也是開科技公司的?」她又溫柔地望向展宏遠說︰「john也有點胃病。」
展宏遠不得不表示同意,不過心里卻忐忑不已,這頓飯局真是他這-生中,最詭異的一次了。
「我敬你,祝你們幸福。尉陽言不由衷,黑眸由于酒精的作用而有些狂亂。他持著倒滿白蘭地的酒杯,話是對展宏遠說的,然而視線卻只停留在雨柔身上。
餐廳里的氣壓立時又低沉下來,眾人看著那只盛滿烈酒的杯子,對于蔚陽挑釁的舉動都很能了解。
蕭建華有些後悔,自己剛才喝酒助興的提議。
海蘭也試著勸說︰「chris,你醉了……」
但蔚陽仍不為所動。
雨柔看到這樣的情形,不禁氣結。
該死的!今天那一整瓶的白蘭地,大概全進了他一個人的肚子了,而他還要喝!?沒有照顧奸自己的人是他吧?
她轉頭看到尷尬得個知道該怎麼辦的展宏遠,了解他的酒量實在有限?為了阻止蔚陽,她一手接過灑杯,看著蔚陽。
「john的酒量不好,再說他等會兒還要開車,你的祝福我代他接了!」
說完,雨柔在海蘭和蕭建華的阻止聲中,毫不猶豫地把整懷白蘭地-得一滴不剩,喝完還把杯子的口朝下,表示干淨。
她把杯子放下,與蔚陽對視,她看到蔚陽眼中死灰般的絕望,竟然覺得自己有點心疼。
她趕忙把視線移開,不敢再繼續看他。
海蘭趕緊上前,「雨柔!你沒事吧?天!那麼一大杯酒……不是叫你不要喝的嗎?」
她趕緊吩咐廚房給她沏杯醒酒茶。
「我沒事的,我的酒量不是很差,一點白蘭地難不倒我。」她一邊安慰著大家,一邊把碗里的飯菜吃完。心想,這頓飯總算定快結束了,倘若再待下去,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
「你胃有沒有不舒服?I展宏遠接過醒酒茶,喂雨柔喝下去。「沒事的。想當年,整個工程系還沒有人敢跟我拚酒呢!」話雖然是這麼說著,雨柔還是沒有拒絕他,
看到他們之間的親昵,蔚陽的心像被撕裂般的疼著。
他等了她整整七年,得到的卻是這樣的結局……這叫他怎麼甘心?怎麼放手?
蔚陽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否則他一定會把雨柔強行帶走!
于是他猛地站起來,拿起外套,猶如逃難般離開了蕭家,連聲再見也沒有說。
海蘭尷尬地為蔚陽解釋,不過展宏遠卻不介意,反而流露出了然的神情。
雨柔從窗子看到蔚陽疾馳而去的車子,不禁有些擔心他的安全。
這時候,展宏遠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她也該走了。于是她整理好心情,客氣地和父親、海蘭道別。
「john,你先去把車開出來吧!」
雨柔很想和海蘭單獨談談,而展宏遠也了解,于是他先離去,把空間留給雨柔和海蘭。
「我很明白你們的心情。」雨柔搶在海蘭之前打破沉默,「可是我不想再提以前的事情了。」
「可是……」
雨柔打斷她的話︰「你先听我說,在我的世界中,七年前的那一天就是分界點,是從前和現在的分界,我不再是以前的那個蕭雨柔了,所以以前的事情對于我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她拾手撫去被微風吹亂的發絲,平靜地說。
「那蔚陽呢?他愛你啊!你給我一點時間解釋,真的是誤會……」
海蘭急忙地想說些什麼,但看到雨柔那淡然的態度,她有些不確定自己的話是否有必要了。
「不是我不听,而是沒有解釋的必要了。」
雨柔抬頭看著一臉焦急的海蘭,和自己雲淡風清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過去的就過去了,不管當年是什麼樣的誤會,對于現在的我來說,都沒有差別,說出來不過是徒增傷感罷了。更何況,我現在已經有了john……」听到倒車的聲音,雨柔回頭看到展宏遠已經把車開了出來,她給了他一記溫暖的笑容。
「你真的變了。」海蘭有感而發,「你不再總是遠離人群了,是為他而改變的嗎?」
「我不知道。不過我會和他結婚,過所有夫婦都會過的生活。」
「真的不能回到過去了?」
雨柔沒有說出答案,但眼神和表情巳明確地告訴了海蘭她的想法
海蘭真的泄氣了。或許雨柔是對的,這麼長的時間里,人不可能不改變。變了就是變了,不是想回到從前,就可以回去的。
自己從不懂事的女孩,變成了一個持家的少婦;蔚陽由一個陽光男孩,變成一個讓人敬畏的企業家;那麼雨柔又有什麼理由不變呢?
雨柔听到展宏遠為她打開車門的聲音,知道自己不能多講什麼了。
她握住海蘭的雙手說︰「沒有什麼原諒與不原諒。一切重新開始!我、你和蔚陽,還可以是朋友。只是,我不想我現在的生活有什麼改變。請把這番話告訴蔚陽吧!」
她面帶笑容地向海蘭最後告別,「我要走了,保重。」
她轉身走下階梯,對展宏遠說︰「我們走吧!」人便進了車里。
車子緩緩地前進,雨柔在後照鏡里,看到了依然站在那里的海蘭,她的唇似乎在說著什麼。
她知道,海蘭是在說——保重。
雨柔突然覺得眼楮涌上一股酸澀,連忙把頭扔開,不再去看身後的人。
展宏遠戲謔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今天晚上,你可要好奸跟我解釋,你們之間的「淵源」了吧?」
說完,他看到雨柔,頓時如臨大敵般地緊張了起來……四天後
「沒有解釋的必要了?我們還可以是朋友……這是她說的?」剛從馬來西亞回來的蔚陽,站在落地窗前,面無表情地說。
海蘭注意著他的反應,不由得心悸。
她隱隱覺得,他這次回來有些不一樣了,可是又說不出來哪里不同。
「是的……chris,死心吧!她已經有了展宏遠了。」
海蘭的話很殘忍,但是她知道她是為他奸。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蔚陽眼中不再有感情。
「你……」海蘭還想說些什麼,然而還是沒有說出來,退出了蔚陽的辦公室;
許久,他從窗戶看著在外面走動的雨柔、
當初把她的辦公室放到這一層,是為了每天都能看到她。然而,現在卻成了他每天都要受的折磨。
他好想像以前一樣愛她、吻她,態意享受擁有她的快樂,可是她不再屬于他了!
承認這-點,需要多少勇氣,需要忍受多少疼痛呵!
看著雨柔在幾個部門間穿梭,忙碌地工作著,他不禁想,自己能不能就這樣放她跟別人走?能不能忍受看到她的笑容,只為別人綻放時的噬心之苦?能不能眼看著別人擁有她,自己卻保持冷靜、無動于衷?
蔚陽痛苦地閉上眼楮。不……